娃娃菜和马将军(将军,饶命!)——廿四桥
廿四桥  发于:2011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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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有多久没来了?”

小菜也笑笑,打趣他说:“难怪耽平哥每次得了空就往这跑,你倒挺惦念他的。对了,我今儿约了一位姓陆的老爷,江南

来的。”

小二哥忙说:“二楼雅座,您这边请。”

“马公子里面请。”小二哥打了帘子,这么一嗓子,一桌人都看过来了。

这个称谓明显刺激到了座位上的某个人,他缓缓站起来,目光十分复杂。两个四目相对的人眉眼间相似的地方太多,明眼

人一看,便知他们是至亲。

座位上有个男子率先打破沉默说:“恭喜陆兄,父子团圆。令郎当真是翩翩公子,一表人材!”

小菜这才反应过来,几步上前拜道:“爹!”

陆未庵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扶着小菜的胳膊唤道:“藁儿……你都这么大了。”

小菜已是弱冠之年,年少时的青涩渐渐褪去了,也许是跟着将军多年的缘故,他言谈举止间多了一分洒脱开朗,叫人十分

想亲近。陆未庵一路上京,总疑心儿子会被马将军那粗人带坏,如今见他竟是个超凡出尘的佳公子,不觉大喜过望。

小菜心里十分惭愧,这几年将军也有提过,带他回乡看看,可他不知怎的,总有些近乡情怯,每回都是含含糊糊敷衍了事

,将军也懒得再提。

陆未庵拉着他落座,指着对面一个肥头大耳的人说:“这位是张老爷,跟爹一路同行,路上真多亏了他。”

小菜忙起身行礼。那张老爷笑得满脸开花,摆着手说:“你爹早想来了,可总怕着那个马大人,我说,怕他作甚,我京里

头有人,我跟你去。他要敢怎么着你,我找人制他。”

小菜一听就不乐意了,可碍着亲爹的面子,也不好发作。陆未庵是谨小慎微的读书人,忙起身给张老爷敬酒,一边对小菜

说:“张老爷的亲戚可不简单,那是当今的太子少保。”

小菜愣了愣,不觉问道:“是韩将军?”

正是说曹操曹操到,张老爷才想说什么,门外就传来一阵笑声,有人边走进来边说:“大舅哥,你进京也不跟我说一声。

张老爷慌忙离席,“妹夫,这,这真巧了,我原打算明日安顿下来再登门拜访的,不想在这遇上你。”

小菜没在意他们寒暄,目光不觉看向张老爷妹夫的身后,那一步步含笑走进来的,可不就是韩岱么?

果然张老爷妹夫毕恭毕敬地说:“这位是我家主子,当今太子少保,韩岱韩将军。”

张老爷那口张得顿时就合不上了。

小菜的爹生平最怕这些武官,何况还来了这么大个人物,也慌忙站了起来。

“韩将军。”小菜跟着起身,捏着折扇的手抱了抱拳。

韩岱的目光扫到别人身上都是虚的,在小菜身上才是实的,那笑容里竟有几分成竹在胸的味道。待众人寒暄完毕,韩岱开

口说:“要说到个巧字,我跟陆老爷倒是差点做了亲家。”他干笑两声又说,“来日方长。各位慢聊,韩某先行一步。”

他这随口两句可真够分量的,待他走了,众人也没心思动筷子了。陆老爷疑惑地问:“藁儿,你跟韩将军熟识?”

小菜只得说:“也不算熟识。那时韩将军也是一句戏言,说要将义女许配给孩儿。孩儿如何高攀得上。”

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皇上游西山,邀了一干重臣陪同,还特意让马将军叫上小菜。将军素来不爱这种名为游玩、实为

应酬的事,可皇上的面子也不好驳,两人就去了。韩岱自然也是在的,大概是中途品茶的时候,他忽然来了那么一句“马

将军的公子都这么大了?老夫膝下有一女,二八年华,与令郎十分般配。”

马将军面色如常,“犬子只怕高攀不上令千金。”

“马将军见外了,你我二人乃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们的儿女还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韩岱倒是穷追不舍,他身旁几位

文武大臣忙跟着附和,直嚷嚷些“千古佳话”,“大好姻缘”,“才子佳人”的套话。

皇上在正中央坐着,正和蒋学士论着茶道,一面分心听他二人打太极,见马将军面露不快,就插话说:“韩爱卿的两位千

金,不是早就许配人家了么?”

韩岱忙说:“皇上,那是微臣的大女儿和二女儿,微臣还有一名义女,名唤娉婷。相貌才情还在两个姐姐之上。”

小菜是马将军的义子,义子配义女,听起来果然算般配。

皇上拨着盖碗里的茶叶,慢条斯理地说:“朕这里倒有一桩姻缘。前儿平南王为子求亲,朕一直没找着合适的人,韩爱卿

是皇室宗亲,与平南王结亲倒也合适。”

韩岱还未开口,身旁几位已按捺不住,不住道起贺来了。这事于公于私都没理由拒绝,韩岱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这桩空穴

来风的亲事也就告吹了。

小菜不愿旧事重提,好在陆未庵也没追问,倒是那位张老爷,这会看着小菜,跟见着披了金装的佛似的,说话时舌头都大

了。

二.

父子分隔多年,同桌吃饭,倒比陌生人还拘谨些。一桌子上,除了陆老爷几个友人偶尔插上几句,便是张老爷的声音,一

会说自个跟韩府那点交情,一会有对小菜刨根问底。

陆老爷一位名唤春生的好友,见这饭吃得本末倒置,就拉了张老爷说:“张兄常来京城,不如带我们几个四处见识见识去

?——陆兄,你和贤侄先聊着,我们回客栈再会合。”

那张老爷果然被他们撺掇着去了。

陆老爷这才说:“藁儿,我这次来,是想接你回家小住的。你母亲甚是挂念你。”

小菜一听便生出愧意来,他正要答应,转念一想,将军这次出征,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回来,万一忽然回来了,岂不是见不

着自己?

他想着说“等将军回来同他一道去”,就见陆老爷摸出一封信函来说:“这是马将军捎的信。”

小菜十分吃惊,忙接过信来看,一边问:“什么时候送的?”

“初八。正巧张老爷进京,我就同他一块来了。”

小菜心里忽然慌乱了,打开信的时候,手都微微有些发抖。那信上倒是简洁得很,说自己有段时日才能回京,怕小菜一人

在家太闷,请陆老爷带他回家转转,待自己归来时,便去接他。

小菜捏着信发呆,这笔迹和口气分明是将军的亲笔无疑,然而,为何将军无端端会差人送信到江南,为何不直接告诉自己

“藁儿?藁儿?”陆老爷唤了他两声,眉头不觉微微皱了起来。

小菜把书信小心地折起来收到怀里头,说:“爹爹,您先跟我回府里住几日吧。这么多年没回家,我得去张罗点物事送人

才好。”

陆老爷摆手说:“罢了,我仍住客栈就是了。将军府里的人我一个都不想结识。”

若这人不是自己的生父,小菜当真要拂袖而去了。他是重孝道的人,只能好声好气地说:“其实将军府上的人心地都是极

好的。这些年来,他们对孩儿照顾有加。孩儿十分感激他们。”

小菜本想推心置腹地劝他,可见他不以为意的样子,也就懒得多费唇舌了。

陆未庵又说:“这个月十五是你叔公的生辰,我们得快点起程。你也不用费心机了,不如明天就走,我们江南要什么有什

么,京城里倒是看不到什么稀罕东西。”

小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那好吧。我回去收拾一下。——我先送您回客栈?”

“嗯。”陆老爷起身整整袍子,又说,“今晚上你也来客栈住吧,我们父子二人也好秉烛夜谈。”

小菜心事重重,随口敷衍说:“我还是住府上吧,有些事得交代他们。”

小菜迫不及待往府里头赶,尹伯一开门,小菜劈头就问:“可有将军的书信?”

“少爷问的真是时候,才捎来的,您等着。”

小菜稍安了安心,打开看时,意思倒是与给陆老爷那封一般无二,他知道但凡战事,到京城送信的人总得被扣上盘问几天

,这一来一去的,兴许还真是同时发的两封信。

这么收拾一样东西想一回事地折腾到半夜,小菜可算是打好了包袱。想起四年前跟着耽平愤然离京,将军和阿莫暗自跟随

的情形,不由得心底一甜。可转念一想,如今将军是关山迢迢,远隔千里,耽平又去了塞北戍边,就算是阿莫,也好些天

见不着人了。相比之下,又觉得空荡荡的十分难受。

小菜这些天老做噩梦,夜里又睡不熟,渐渐有点怕上床了。这些年将军也不是没出去平过乱,可没有一回让他这样失魂的

,难道是去的太久的缘故么?他想起将军刚走的时候,皇上悄悄派人带话他,说这次是去做做样子,不会真打,让他不必

担心。

他吹了烛火,在黑暗中静静躺了一阵,侧过身来,把将军的枕头搂在怀里头,才渐渐有了些睡意。

半夜里,房间的门被敲得咚咚地想,关叔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少爷,快起来,将军回来了。”

小菜从床上蹦起来,鞋都没穿,就往外头跑。

明明是春天,风刮在耳朵上却疼得厉害,大门打开着,府里头忽然一个人影都瞧不见了,小菜还是发了疯地往大门外跑,

“将军呢,他在哪?”

“那不是吗?”尹伯从门后探出头来,冷森森地笑。小菜顺着他的指头往下看,地上,有一块白布,似乎罩着什么。

他头脑空白,木讷地揭开布,只有一条断臂,血淋淋的躺在地上,月光照着,还泛着亮光。那只手,分明是将军的。

“这是做梦吧?”小菜对自己说,他尝试着想动一下,可浑身跟被下了咒似的动弹不得。

好不容易挣脱了梦魇,小菜把满额头的汗擦掉,爬下床来想倒杯茶喝。夜里头摸不到火,他凭着感觉摸到了茶壶,又倒了

一盏冷茶,刚想拿起来,一失神就掉了,他只好继续继续摸了摸,谁知手一滑,桌上的烛台连着茶壶、茶叶罐子瞬间跌了

一地,那声音听起来虽然吓人,总归有些真实感。小菜在桌旁坐下来,摸着跌得剩下一只的杯子,忽然笑着自语道:“方

才真的是做梦。”

“少爷?少爷?”关叔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啪”地一声,小菜手上的杯子也掉了。

然而关叔说的却是:“少爷,大半夜的你在折腾什么呢?你要不是梦游就吱一声,啊?”

“没事,太黑没看清。”小菜定了定心神。

陆老爷一行人雇了好几辆马车,他们之中,除了张老爷,都是些斯文人,那车里头笔纸诗集一应俱全。陆未庵有意试试儿

子肚子里的墨水,早想好了跟春生和晚亭同车。春生好仿古,常依古人诗词步韵,工整中不失新意,晚亭却是个怪才,作

诗填词爱用险韵,常出人意表。儿子荒废了这么多年,丢些面子不碍事,能跟着长进些也好。

谁知小菜一来就说:“爹爹,我骑马跟着便好。”

陆未庵一听便有几分不悦,他此时不好训他,便委婉地说:“长途奔波,在外头跑着太辛苦,你把马拴到车后头,进来陪

爹说说话。”

小菜暗自叹了口气,轻抚着马背低声说:“小骅,你自个担心点儿。”

小菜一夜没睡好,上了车,暖风一吹车子一摇,睡意就来了。再听他们文绉绉慢吞吞的强调,简直就架不住眼皮了。

起先陆未庵还唤醒他说上两句,小菜抬了眼皮,努力地听一会,跟着说一两句“好诗”,“填的好”,接着脖子一歪就又

睡着了。

春生和晚亭面面相觑,又不好拂陆老爷的面子,仍若无其事地拿了笔纸,将三人的诗作一一录了下来。

中午停下来用饭的时候,小菜睡得十分熟,陆未庵看他是真困,也没叫醒他,只交代了车夫看着点。

小菜醒来时,陆未庵他们已经回来了,给他带了些包子。小菜抚着酸痛的脖颈,想起睡梦中的情形,心下一片茫然。恍惚

中,似乎听到血溅磨盘山的消息,有个声音竟然还说马将军战死沙场,身首异处。梦做得太多遍,人的魂也被抽走了。陆

未庵唤他的时候,小菜眼睛看向他,眼神却透过他,远度关山,百转千折,最终定在窗外那片有些灰暗的天上。

“爹爹?”小菜终于开口问,“你们刚才下去的时候,可有人谈起滇西战事?”

“我没留心。”陆未庵说完,把头探出去对车夫喊,“快些走,等下下雨就麻烦了。”

“老爷,不会下雨的,这天就是阴了些。”

小菜心里还是乱糟糟的,他探头出去看小骅,又问陆未庵说,“我出去骑会马成不?”

“不成。”陆未庵拉住他,一时又觉得太严厉,转而说,“我看你精神不大好,你再睡睡。”

小菜却没心思睡了,随手拿了他们三人的诗作看,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车上那三人好像忽然也没什么兴致了,一直到天

黑住店的时候,大家都没什么言语。

大概是睡得太少又频频受惊的缘故,小菜住进客栈时,忽然发起高热来。

三.

张老爷以为小菜这一病,行程得耽搁几天,谁知陆老爷竟然执意赶路,好在小菜每日喝了药就犯困,睡得倒比先前安稳。

到了平湖,正是十四,第二日便是小菜叔公的六十大寿,因是整寿,陆府尤为重视。小菜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就是精神有

点不振。陆未庵快到平湖时便交代了众人,叔公爱听吉利话,这几日,不吉利的东西一个字都不能提。

因而到了家,只说小菜是奔波劳累,不敢说出个病字来。众人见了小菜,都是又惊又喜,陆夫人满眼是泪,又不敢在这时

候哭,几回都躲进房里不出来。

小菜之下,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也才六七岁的光景。去年,陆老爷新纳了小妾,如今也已身怀六甲了,一副低眉顺眼

的模样。小菜看着跟先前一样兴旺的陆家,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滋味。

陆家的规矩一样没变,吃饭的时候,女眷们都聚在偏厅吃,一大家子男丁在正厅。一道普通的韭菜也要分出个男尊女卑来

,韭菜头往正厅送,韭菜尾留给偏厅。开饭的时候,桌上鸦雀无声。直到长者说了句“举筷”,众人才跟着动碗筷。

小菜儿时牢记着规矩,每回被大人们夸懂事聪慧,还暗自欣喜。如今倒觉得有些无聊,若是将军在这里,怕是要受不了的

吧?——小菜暗想着,不觉抿嘴一笑,很快被陆未庵横了一眼,忙埋头继续扒拉碗里几粒米。

吃完饭上茶水,小菜以为大家会问问将军的事,谁知叔公开口却问他:“藁儿,这些年,学业未荒废吧?都读了什么书啊

?”

小菜拣着陆家推崇的几套典籍说了一遍,将军寻来的那些孤本,他倒懒得提了。

叔公听了,不出所料地点了点头说,“果然是我陆家的子孙,难污难染,不蔓不枝。”

小菜听这话居然是赞自己“出淤泥而不染”的,自觉比骂他还难听,可还是不得不端端正正坐着,听他继续胡言乱语。

好不容易叔公犯困了,小菜才得以脱身,得了陆老爷的允许,一径去后院找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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