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惜吓了一跳,忙回答:「咱们都吃猪脚面线去霉气的。」
「猪脚?」侯雪城的酷脸慢慢龟裂,「我不吃猪肉的,算了。」走没几步,又停下来,回头吩咐道:「还是准备一碗吧,
等我回来用。」
惜惜怔怔地点头。
侯雪城轻轻地叹口气,看来以毒要攻毒,即使是猪肉也……他一脸深恶痛绝地转身离开。
到了相国府,侯雪城报了名字,下人将他引入后院,朱靖已经到了,正在和一个穿着怪异,头剃得晶亮,头顶中间留一道
只有指长竖毛的人僵持着。
另外有个身着儒衫,气度高华的老人,正满头大汗地和朱靖说话,本来应该很威严的表情充满惶急,八成就是韩相国。
侯雪城走到朱靖身边,把老人推开。「这怪头人是谁?」
朱靖苦笑。「『血笛魔君』的哥哥鬼见愁,专门替他找你报仇来着,他知道你曾经为了晚楼深入敌境,所以抓她来威胁咱
们。」
侯雪城摸摸自己的玉箫,也不理旁边那个唉声叹气的老人。「那算韩晚楼倒霉了,不过为何总是她给我们找麻烦啊?」他
瞪了韩晚楼一眼。
韩晚楼被鬼见愁紧紧抓着,显然听到侯雪城的抱怨,尖声叫道:「侯雪城你不要说得那么轻松,这次是你给我找麻烦,这
人可和我没什么关系。」
侯雪城哼了一声,倒也无话可说。他左右看看,懒懒地道:「反正就是要救这个女人,是吗?」
那鬼见愁看到侯雪城,眼睛几欲要喷出火来,「你就是侯雪城,杀我兄弟的仇人?你很重视她吧?我要她在你眼前死去,
让你尝尝喜欢的人被杀害是什么感觉。」
侯雪城并未往他那里看一眼,「怪头人,你挟持这个女人也没用,她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看她不爽很久了,她最好早死
早超生。」
「你……」韩晚楼气结。「侯雪城,你给我记住!」
侯雪城「哼」了一声,「我才不要记住你,我要马上忘记你。」他很不悦,带霉的女人,哼。为何怎样都躲不了她的霉气
啊。自己带霉就罢了,还要带霉给别人。
正在两人干瞪眼的时候,鬼见愁阴恻恻地笑了。「你们再装没关系,我先宰了这个女人,看你们还轻松得了吗?」他按在
韩晚楼脖子的剑一紧,韩晚楼登时闭上嘴。
「住手!」韩相国出声。老人的脸色苍白,平日的冷静凝定已不复见。
「不要伤害她!」朱靖也不禁走上前一步。
鬼见愁尖声道:「不要再过来,否则我就一剑了结了她。」
韩晚楼如玉般的颈子已为他切了一个口子,血不断地顺着鬼见愁的剑身留下来。她倒是没有什么惧意,认定朱靖和侯雪城
救得了她,只是脖子疼痛,便皱着眉头。
朱靖冷笑道:「你以为我们会轻易放了你?」
鬼见愁冷笑道:「有这个鬼丫头在我手中,你能将我怎么样?」说着紧了紧手中的剑。
朱靖怒道:「枉你有这么大的名号,竟拿一个女子做挡箭牌,你知不知耻?」
鬼见愁哼了一声。「生死攸关,只要能保住我的性命,报得了杀弟之仇,再卑鄙的事情我都做得出来,所以你们最好不要
存着侥幸的心理。」他恨恨地瞪住侯雪城。「尤其是你,侯雪城,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朱靖紧紧盯着他的剑,生怕他一个发狠就杀了韩晚楼,「错了,让令弟死去的原因是我,你要报复就找我,不要欺侮一个
女孩子。」
鬼见愁怪笑起来。「这小妞对你们倒真是重要啊,没想到连你这素有英明之称的皇亲国戚都投鼠忌器起来。好,你要我不
伤害她,那也容易,你要侯雪城禁制自己的武功,到我面前来。」
侯雪城看看朱靖焦急的脸,有点无奈,他伸手连点自己身上七处大穴,然后走了过去。
朱靖一把抓住他,「你不能过去。」
侯雪城没有回头,「你没有选择,白痴韩晚楼在他手上。」
朱靖急道:「他要的人是你,若是你落到他手上,除了死而已。」
侯雪城面无表情,反问道:「韩晚楼给他挟持着,如果他要你过去,你会迟疑么?」。
朱靖一怔,尚来不及说话,侯雪城已经走上前去,淡淡道:「怪头人,我已到你面前,你放开韩晚楼。」
鬼见愁阴笑道:「侯雪城,你倒很有胆识。」
侯雪城淡淡道:「不敢,与阁下强虏一介弱女子,不怕江湖耻笑的胆气而言,在下是瞠乎其后,自愧不如。」
鬼见愁大怒,一扫腿将雪城踢倒在地,道:「你在大爷手心里还敢如此嚣张,你道大爷不敢劈了你?」
朱靖怒道:「鬼见愁,你欺侮一个自限武功,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岂不令人齿冷?」
鬼见愁一脚踏在雪城的胸口,冷笑道:「听说这韩晚楼是你的未婚妻,而侯雪城不但是你师叔,且与你情逾兄弟,是不是
?」
朱靖冷笑道:「你想拿他俩人来威胁我是没有用的,你何时听过朱某会将别人看在自己之上?」
鬼见愁阴沉道:「你若不在意,又何必急急撇清与这两人的关系?」
他脚下用力,侯雪城皱了皱眉头,这人都不洗脚的吗?为何隔着靴子,都能闻出他的脚臭味?
朱靖冷冷道:「你意欲何为?」
鬼见愁阴沉道:「我要你在我面前跪下,并且宣誓从此臣服在我麾下。」
朱靖一震,随即仰天大笑,「鬼见愁,你也太看得起你手中这两个人了,你以为凭此就可以挟持朱某?」
「我告诉你,女人如衣履,没有了可以再换,而这侯雪城只是我师叔,可不是我师父。我连未婚妻都可以舍弃,还在乎区
区一个毫无沾亲带故的人么?」
鬼见愁脚下一使力,只听一声闷响,侯雪城的肋骨已断了两根。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来耗着吧,瞧哪个先服软?」
朱靖撇见侯雪城的嘴角流出血丝,他视若无睹,淡淡道:「好啊,不过我要提醒你,这笔帐我会记住,就算今天放走了你
,之后你便是躲到天涯海角,我都会让你坐不安席,睡不安枕。你是插翅也难飞。」
鬼见愁脸色微微一紧,冷笑道:「好,那我便先杀了韩晚楼,也叫你有个警惕。」他手起剑落,便欲将韩晚楼斩于剑下,
忽感足下「涌泉穴」一阵奇痒,忍不住手中一软。
便在此时,侯雪城一个翻身,一脚已踢歪了他手中剑的去势,他将韩晚楼用力推送至朱靖怀中。
鬼见愁怒喝扑来,一剑穿透他的右肩,侯雪城打个踉跄,回身出掌将他击得退了半步。
朱靖趁隙提剑攻向鬼见愁,两人功力相若,一时打得难分难解。。
韩晚楼摇头,凝目细瞧朱靖和鬼见愁两人交缠在一起,快得几乎看不清身影,忍不住按住侯雪城的手腕,道:「靖哥跟他
打不会输吧?」
侯雪城推开她的手,「鬼见愁手中已无人质,此时志在逃命,无心恋战,而朱靖是我傲神宫出来的人,自然艺业精深,当
然只赢不输。」
韩晚楼察觉他衣袖为汗水湿透,歉然道:「让你费心了。」
正说间,朱靖已一剑斩断鬼见愁的右足,鬼见愁立足不住,登时血如泉涌,扑倒在地。左右登时抢上将他绑个结实。
韩晚楼喜道:「侯雪城,你真是料事如神,看来我以为你只有一张酷脸没大脑的印象是错的。」不待侯雪城回答,她已奔
向朱靖,一把抱住她的英雄。
韩相国咳嗽一声,将她抓回自己身边,要侍女替女儿包扎颈子上的伤口。
朱靖脸色凝重,轻轻推开她,走到侯雪城面前:「你伤得可严重?」
韩晚楼惊呼道:「侯雪城,你受伤了?」
侯雪城淡淡道:「一点小伤,包扎一下就好了。」
侯雪城一身黑衣,瞧不出他哪里受了伤,韩晚楼这才察觉,自己一手鲜血,刚才握住他的衣袖,以为是汗水,想不到竟然
是鲜血。
朱靖道:「刚才他那一剑已穿透你的肩胛骨,还有那一脚,你起码断了两根肋骨,亏你还能站得住。」
他一脸痛惜,想要探查他的伤势,却被侯雪城避开。「那一剑是真的伤了我,不过,他那一脚踩下去,我已暗中将真气布
满全身,并没有伤到肋骨,只是给他一个假象而已。」
朱靖疑道:「你不是自禁了武功?」他虽然被侯雪城避开,还是坚持握住他的臂膀,要替他包扎。
侯雪城这次便没闪躲,让朱靖裹伤,淡淡道:「我在他提出要求时,就已经将全身经脉硬生生向右移了半分,所以我虽点
在正确的要穴方位上,但是武功并没有被封住。」
他望着正瞪视着自己,满脸不甘的鬼见愁道:「他低估了我的智慧,我岂是个只凭一时血气,便会做出于事无补,让他凭
空多出一个人质蠢事之人?」他看了韩晚楼一眼,「我可不是光有酷脸没大脑之人。」
「你能逆转经脉?」朱靖惊声道:「这也是『大静神功』?」。
侯雪城点头,「可惜我只练到第八重,所以仍免不了受点伤,若是真的练到第九层,那简直是神话,已可以刀枪不入,水
火不侵,反震三尺,伤人于无形了。」
他站起身,脸色僵硬,几乎有点发青。「我还有事情要办,就不再逗留了。」说完不再看鬼见愁一眼,当然更不会和韩相
国道别,已然长身而起,施展身法离去。
那速度简直比风还快,这可能是他这辈子轻功的极致表现吧。
朱靖不知他为何忽然离去,又心系他的伤势,也站起身,对韩相国道别,又转头对韩晚楼道:「晚楼,大哥不能陪你,你
自己回房休息,可以吗?」
韩晚楼点头,板着脸道:「反正我的身分只如衣履,不适意可以换的。」她看朱靖怔在那里,忍不住噗嗤一笑,道:「好
啦,你去忙吧。」
朱靖赶回王府,生怕侯雪城对于自己之前为了吓唬鬼见愁,而说出不在意他的事情耿耿于怀,又想到他听到韩晚楼是自己
的未婚妻,不知他会怎样发怒,所以急忙想解释。
当他推门进入寝房,发现侯雪城竟然坐在木桶里泡水,看到他来,「快来帮我忙,一身都是泥巴和臭味,会死人的。」
朱靖放松下来,忍不住哈哈大笑。看他身上都洗得发红了,便拉住他的手,拿过他手中的大马刷,换成柔软的巾子,慢慢
替他擦洗。
侯雪城恨恨地道:「你笑什么?这韩晚楼绝对带霉,碰到她没好事,不碰她也会倒霉,所谓的超级扫把,一定就是指这种
女人。你真的要娶她?那你以后一定霉星高照。」
朱靖摇头,强忍住笑,「当然不可能,我这辈子是不娶亲的。我没有打算娶她,当她妹妹一样,皇上虽然说要做媒,但仍
要看我的意愿的。你的伤还好吗?稍后我替你重新包扎一下。」
侯雪城冷冷地道:「身体的伤没什么,心里受了很大的创伤,全身都是那个怪头人的脚臭味了,为何有人那么脏,隔着靴
子都有那么重的脚臭味?」
这时候,门外传来敲击声,是惜惜小心翼翼的声音,「侯公子,您回来了吗?您要的猪脚面线,我给您送来了。还有您每
天晚上的点心。」
侯雪城站起身,「快进来。」
朱靖吓了一跳,连忙将他压回水里,看到惜惜端进来的面线,忍不住狂笑不止,「你也真是的,太夸张了吧?晚楼没有带
霉,只是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多些,让你有点误会而已。」
等惜惜退出房后,侯雪城来不及穿衣,湿淋淋的从浴桶中跨出来,已经迫不及待地坐到桌前,瞪着猪脚面线发呆。「为何
这碗面黏黏的啊?」
朱靖自觉像个老妈子,拿着将长衣披在他湿淋淋的身上,「猪脚都是这样的,这种是卤过的猪脚,所以味道比较重,也能
盖过猪的味道,惜惜已经很为你着想了。」
侯雪城看着眼前的碗,「我可以只吃面线吗?这样会有用吗?不,要去霉气,看来不把猪脚也一起吃掉是不行的。」他很
豪气地用筷子插住猪脚,整块拿起来咬了一口,又马上恶了一声的吐掉。
「为何都是皮啊?全是肥油,吃了想吐啊。」
他也不去看朱靖忍笑到发绿的脸,迟疑了很久,「也许韩晚楼真的不见得是带霉……也许我真的是误会了她,所以这猪脚
……不吃也罢。」
这种理由自己听起来都觉得薄弱,但是总之是不愿继续吃了,他一把丢开手中插着猪脚的筷子,开始吃着每天最让他感到
幸福的甜点。
「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他问着朱靖:「你也想吃?今天的是椰汁冻糕,等我把里面的椰肉吃掉,冻糕留给你吃。放心,我会挑出来,没有口水的
。」
朱靖微笑道:「不必了,你慢慢吃吧。」
第五章
当那名白衣人偕同另外两名女子,由店掌柜领进酒楼时,整个迎宾楼似乎静了一瞬。客人的嘈杂声、乐师的胡琴声、点菜
声、笑闹声、楼外的叫卖声,甚至挂在窗棂上鸟笼里的画眉都息了鸣声。
寒难州察觉到异常的气氛,不禁望向入口。只见店掌柜的领了一个白衣人及两个衣着华贵的女子进楼。
那白衣人非常的年轻,大约仅有二十四、五岁,但是却有着说不出的清贵高华气度。那张贵族般的脸庞隐约有一种凛然不
可侵犯的威仪,眼神是一种毫无感情的冷淡。
寒难州第一眼看到他之后,就再也离不开视线,总觉得这人的眼神让他感到十分地熟悉。
白衣人身边跟了两个极美丽的女子,寒难州只看一眼就认出来,一个是韩相国的女儿韩晚楼,另外一个是庆王朱靖的妹妹
朱浣花。这两个女子都是京城中身分最高贵的仕女,可说追求者无数,此时竟似小鸟依人般地陪伴在白衣人身旁。
寒难州紧紧盯视着他。
他在掌柜的带领下坐了下来,一任两名女子点菜,菜色十分丰富,他却要了一壶西湖龙井,缓缓啜饮着。
女子们和他说话,他也不甚理会,有种厌倦的感觉。他淡淡地凝望外的蓝天,飘然出尘,与嘈杂的酒楼划为两个不同的世
界。
这时他似乎察觉了众人对他的注意,目光梭巡了一圈,所有人在他冷峻的眼神下不禁瑟缩着低下头,都感到这衣白不沾尘
的公子似乎有种王侯般傲然高贵的气势,令人不敢亵渎。
那白衣人的目光在寒难州身上停顿一瞬,似乎有些惊讶,但随即又漫不经心地转移视线。
这时,整个酒楼都十分安静,显出画眉的叫声分外悠扬,白衣人用手支着颚。因为他看起来不太有精神,有些懒洋洋地,
更显得他俊秀出奇的脸庞优雅如流水。在他凝视着自己时,寒难州倒抽一口气,忽然觉得窒息。
忽然,一连串淫秽的大笑声传来,众人向发出笑声的来源投以嫌恶的眼光,但随即都垂下了头。
出声者是九皇爷府中的唐总管,前些日子,他调戏一名卖唱的姑娘,有几个看不过去的江湖人打抱不平而被砍了一条胳臂
,这下子,没有人再愿意招惹他们了。
那人笑完,起身走到白衣人身旁,「小兄弟,你长得真是俊得赛过大姑娘啊。」一边说,还一边伸手想触碰对方的脸。他
身后所有的从人都跟着淫笑起来。
白衣人连头都懒得抬,他侧身避开那人的手。「我旁边这两个女子长得也勉强,你去调戏她们吧。」他有点不悦,早知道
要傲神宫分堂的人先来清场,把这些不相干的人赶走。
「你……」韩晚楼登时气窒。
韩晚楼还未及抗议,那人已经笑道:「咱是九皇爷府中的人,九皇爷喜欢的可是兔儿爷,两位姑娘长得再美,九皇爷也不
会看一眼的。」
他笑着凑得更近,细细端详侯雪城的脸孔。「今儿运气好,碰到一个顶尖的货色,带回去献给九皇爷,有的我好处。兔儿
爷,你若服侍九皇爷舒服,将来受宠了,可别忘了分我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