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年轻作家霍天航于去年圣诞节出版的书,讲述了一只叫木木的小狗和一个男孩的温馨故事。那个男孩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家,他走过很多地方,却始终找不到自己的归宿,他唯一可以倚靠的只有那只捡来的叫做木木的小狗。”松松将小狗捞起来楼在怀里,把那只被咬得脱线的拖鞋丢在了一边。“你知道我找到一只这样的狗有多难吗?可惜……这只木木不会笑,但我知道,总有一天,它会的。”。
“我……从来没有写过这样一本书。你是不是找错人了?你喜欢那本书?是它的粉丝?”
松松微微一笑,眨巴了下眼睛看着霍天航,有一瞬间让霍天航觉得自己上当了。
“你又耍我?”
“那个男孩,叫松松。他拆开自己的名字给那只捡来的小狗。”松松小心地温和地而又极尽疼爱地抚摸着小狗背上的毛。“第17页。松松相信,不管是谁给了他这个名字,一定对他有着某种期待和认可,他将这份未知的自己渴望已久的情感分了一块给那只小狗,他说从此我们一起,直到我找到我的家人,你找到你的家人,然后他们一同上路。松松忘了,在他呼唤木木那刻开始,它就已经是他的家人。”
“我可以保证,那不是我写的小说。”
“那你的意思是我私闯民宅,谎话连篇,在你这里蹭吃蹭喝蹭住蹭睡?”
霍天航耸肩,表示认可。。
“所以你问我‘我是谁’,不是在看玩笑?”松松上前一步,眯起眼睛盯着霍天航。
“我说过不止一次,而且我可以很肯定,第一,我不认识你。第二,我没有失忆。第三,这是我家,我一个人的家。第四,我从来没有写过与宠物有关的书。第五,我不预备让你和你的狗继续留下来。”
松松做了一个很大的深呼吸,重重地从口出吐出一大口气,将怀里的小狗往塞在霍天航身上一推,拎起他的一只耳朵,几乎是贴着耳廓大喊。“霍天航,你他妈的给我记清楚了,你休想借病装呆始乱终弃,要把我赶走,我哪里都不会去的,因为我是你爱人,你家就是我我家,你个白痴!”
“爱人?”霍天航一手怀着小狗,一手揉着自己的耳朵,还没来得及开口,再次给推了出去。
站在门口的霍天航听到房间里松松的怒喊声,然后是浴室门大力的碰撞声,握着门把的手始终未转。现在霍天航有了第六个肯定,那就是这个叫松松的闯进自己家的人精神有些异常。
抱着小狗,霍天航回到了客厅,寻思着给谁打电话比较合适。报警让他们把这个松松带走,松松这个名字显然也不是他的真名。要不要报警呢?霍天航无意识地捏着怀里小狗的耳朵,脑子里会想了一遍进门到现在发生的一切,所有和松松的对话,其中有一句他说对了,那就是霍天航现在确实处于瓶颈期。
霍天航,一位自由撰稿人,靠写书和翻译书籍为生,所以他才会有一干编辑部的朋友,而那位热情的姑娘就是她的伯乐。当然,霍天航非常肯定,自己没有写过任何和宠物有关的书或者文章,也没有翻译过。
新书是去年写完的,讲的是发生在一个作家身上的灵异故事,在网上连载过一部分,反响还不错。但是霍天航自己不是很喜欢,那个故事一写完,他就觉得自己心里空空地,他急需新的更像自己,而不是为了取悦他人而存在的文字出现。所以年头他开始构思一本新的小说,关于两个交错不同的时空,对的,并不特别新颖的题材,还瓶颈了,因为他总是想和其他所有同题材的文都不一样。
霍天航将小狗放在地上让它自由活动,自己任命地去收拾了餐桌,将洗好的盘子放回碗柜时,又在厨房发现了一些本不存在的东西,这个松松在他住院期间往这个房间里增加了不少东西。反正不是他付钱,霍天航瞪着那套青花瓷的茶具,还有与自己的咖啡罐并排的茶罐,心里暗骂了一声。
编辑部那位热情的姑娘在霍天航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进到唯一的卧室,那也是唯一的浴室在的地方时给他打来了电话,问了他的身体状况后,约他后天下午去谈一下出版的相关事宜。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所以见面的话也只是走个过场,顺便说些接下来会有的签售的安排。
“那个……”霍天航盯着卧室的房门犹豫了一会儿。“你知道松松吗?松木的松,松鼠的松。”
“松松?”看不到话筒另一头那人的表情,名字只是短短两个音节,也听不出语气,霍天航不确定这个名字是不是给她也带来了不小的意外,只是等待了挺长的时间,才再次听到话筒里的声音。“为什么那么问?”
真是有歧义的反问。霍天航有些不悦,什么叫为什么那么问,有就有,没有就是没有。
“他现在就在我家里。”霍天航说道。
“谁?松松?”这次听出来了,绝对的不可控制的惊讶。“你说松松在你家里?”
“哦,你认识他。”
“那个霍天航,你现在……嗯……你呆在家里不要出去,我马上过来。”没有等霍天航再说话,电话已经被挂了。看下屏幕上的时间,晚上8点,她过来的话,也要差不多9点多了,霍天航晃晃头,开始敲门
松松这次很快开了,身上穿着他的新睡衣,两人身高差不多,衣服还挺合身。松松倚着门框,又是一副笑吟吟地坏坏的模样。“要上厕所?呵呵,憋坏了吧?你还记得上回被我关在卧室外的事情吗?那次最后你是跑过隔壁家里去上厕所的,嘻嘻,这次……听说隔壁家都去度假了,嗯……不过爬阳台过去的话……”。
“闭嘴。”霍天航伸出拳头在松松眼前挥了下,大步迈进房门,在浴室门口停下,回头指了指还在门框边倚着的松松,只不过他转了个身,还是那副坏坏的笑。“你最好给我安分些,我们还有帐要算。”
松松耸了下肩,径直走到床边趴了上去,不再理会霍天航,很顺手地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本书翻看起来。
霍天航翻了个白眼,转身进来浴室,大声地将门锁上。床上的松松听到,忍不住大笑出声。浴室里头的霍天航红着脸骂了句,随手拿起一个篮筐,将不属于他的东西统统扔了进去。
霍天航洗好澡出来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松松趴在床上,已经熟睡,呼吸很轻很匀。那只叫木木的狗就趴在他身边,还是极信任地仰面躺着,耳朵搭在那本松松刚在看的书的封面上。那是霍天航的新书样本,编辑部半个多月前送过来的。不知道为什么,霍天航刚还浮躁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
小心地拉过被子盖在松松的身上,霍天航伸手揉了揉那头乌黑的乱乱的短发。木木翻了个身,有些鄙视地瞟了霍天航一眼,很谨慎地盯着他的手,嘴角还抽了抽。霍天航知趣地往后退了几步,意识到今天晚上他估计真的只有睡客厅的命了。卧室的床确实很大,比一般的双人床还大些,当初他买只是为了自己享福,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另外一个人睡在上面,还睡得那么理所当然。
“不管你是谁,从哪里来,希望你能找你自己的亲人。”
抱了床被子,霍天航小心地退出卧室,关门前顺手把灯灭了。房间里一下暗了下来,床上的人没有动,只有木木发出呼噜噜的声音,那团小黑影绕了一圈,也不动了。
差不多9点的时候,门铃意料中的想了起来,那时霍天航正坐在沙发上,对着茶几上的笔记本打字。手边是咬了大半的苹果,随手从果盘里拿的,很甜,个头很大,还是诱人的红色。
苏苏一进门,眼珠就溜了几圈,最后视线停留在沙发上那床被子上。“你……怎么睡沙发。”
“卧室让人了。”霍天航回答,侧着头观察着苏苏的反应。和她打交道也有几年,是个很机灵的丫头,思维很活跃,甚至跳跃。一直以来两人都像是哥们一样相处,就最近,特别是住院那一星期,发现这丫头看他的眼神突然闪闪发光起来。“刚才怎么那么急的挂电话?”
“嗯……我。”苏苏眼珠再一转,露出一个傻傻的表情。“松松呢?我去见见他。”
“他已经睡了。”
“睡了?”眼珠又是一圈,苏苏怪异地“哦”了一声,径自在沙发上坐下,看起屏幕上那段字。“瓶颈过了?”
“那个松松是怎么回事情?他是你朋友?是你让他过来的吗?玩笑是不是开过头了?”霍天航在沙发另一边落座,拖过电脑,把屏幕关了。“我不喜欢在书没有写完前被人看到,你知道的。”
“我还是去看看他吧,饶人惊梦也不是第一次。”苏苏没有回答,起身走到了卧室门前,直接转开门锁就推了进去。霍天航的家她来了两次,一次是送样本书,一次是跟着编辑部的几个人来蹭饭。
灯被打开前,木木就已经冲了过来,撅着屁股趴在床边,对着苏苏叫唤。苏苏瞟了眼那只灰不溜秋的杂种小狗,一脚跨了过去,猫着腰盯着床上熟睡的男人看,看了好会儿,回头对着门口的霍天航挑了下眉
不知道是因为突然开了灯,还是苏苏的目光太怪异,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有些迷糊地看着对他弯着眼睛傻笑的女子。木木已经跳到了床上,对着苏苏又是一阵吠,护主的心情很急切。
“你是谁?”松松从床上爬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叫苏苏,见到你很高兴啊,帅哥。”
“怎么,你们不认识?”霍天航走了过来,比不满松松在这里似乎更加不满苏苏的存在。
“我是编辑部的,小航航的书都是我们那里出的。”苏苏再次无视霍天航,双臂抱胸,上上下下来回将松松打量了个边,然后莫名地点了下头。“不错,很像啊,难怪能描写得那么传神,感情是天天在身边见着。”
松松听到这话,突然笑了,垂下眼睑,似乎还有那么些不好意思,如同被人揭穿了把戏一般。唯独霍天航这厢更是郁闷,先不说苏苏又叫他“小航航”,而是她刚才那莫名其妙的话和松松现在莫名其妙的神情
“现在我算是大概明白了。”苏苏转过身,在霍天航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一副老前辈语重心长的模样还叹息了声。“我知道现在让大家都接受有些难度,但是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现在时代很开放,你么,是一个职业作家,身份什么的本来也是带着谜,很多事情无需和读者分享。我们编辑部里的人也不都是些老顽固,就是势力了点,只认书认钱不认人,只要你父母不再那么坚决反对,我们这里,你可以绝对放心。”
“你乱七八糟地说什么呢?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霍天航受不了了,感情被车撞的不是他,而是他眼前的这两个人。“你,现在就给我回去。还有你,今天晚上暂时留你一宿,明天一早就带着你的狗走人。”
“航。”松松可怜兮兮地叫了声,将木木揽在怀里,用脸蹭了蹭它头顶的毛,仰起的脸庞透着粉,眼眶慢慢跟着红了起来,透着股委屈。“你要我和木木去哪里?你是真的要赶我们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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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我不认识你!”霍天航急得在屋子里绕了一圈,差点大喊出声,最后在床尾站定,指着眼前直看着他的两人。“我知道了,他也是你们编辑部的,你们联合起来逗我玩儿,是吧?故意整我的吧?”
苏苏拧着眉头,支起一手用手背托着下巴,看看坐在床上的松松,又看看站在床尾的霍天航,最后一声重重的叹息后,伸手捏了捏松松的脸颊,然后对霍天航说。“关于松松的事情,你还是去问你的父母吧,我不方便多说。因为他们和编辑部有过一个合约,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了。”
松松抱着木木坐在床沿,没有去看霍天航,低着头,似乎在想心事。苏苏的话并没有多大引起他的注意
“我父母?”
“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记得后天的事儿,别迟到了,你出了意外可耽误了不少时间,然后……呵呵,你……别凶松松,不然你会后悔的。”苏苏说完,飞快地揉了下木木的头,转身就跑了出去,烟一样地溜走了,再次,她看霍天航的眼神恢复如初,没有了那灼热的光。
松松小心地用眼角望了眼霍天航。“我也要睡了。”。
“你认得我父母?”霍天航走到松松身边,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木木探过头嗅了嗅霍天航的手,圆咕噜嘟的黑眼睛眨了一下,转过身在松松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睡了。
松松摇头。
“那……他们认识你?”
松松点头。
“你怎么会有我房子的钥匙?”
“所有的东西都是叫外卖的,我没有出去过。”松松抬起脸,没有了先前坏坏的挑衅的神情,看着乖得不行,似乎在极力讨霍天航的喜欢。“那个玛瑙的烟灰缸……我给丢在垃圾桶里了。”撇了下嘴,眼神带了点小哀怨。“那个……以后不要抽烟了,对身体不好,咳嗽起来……怪吓人的,你一个人要会照顾自己。”
“那是我爸爸送我的,你把它藏起来就行了,干嘛扔呢?”霍天航伸手拍了拍松松搁在身侧的手,冰冰凉地。“什么都是叫外卖,那木木呢?也是你打个电话就送来的?”
“网上买的,用的是你的帐户付的款。”松松嘟囔了一声,语气里又加了些埋怨。“我找了好久呢,你也真是,什么吉娃娃和京巴的杂交啊,幸亏你想得出,不过……还真有这样的人,怎么说的?艺术源自生活。”
“我没有想过要养小狗,你还在想那个叫《木木》的书吗?我是作家没错,但是我真的没有写过。”
“那不全是书的名字。”松松看了眼压在自己手上的暖暖的手。“不过它真的是一只小狗的名字,是松松的小狗的名字,是……你给松松的小狗的名字,你真的……都不记得了?”
“松松,我真的从来没有见过你,如果我见过,一定会记得的。”
“为什么?”。A
“因为……你也是个大帅哥了,啊,不对,是漂亮的帅哥,呵呵。”霍天航说着笑了,想要调节下气氛,这样安静认真的松松,不知道为什么会让他觉得不安,笑容很快僵硬,抬高手揉了下松松的头发,也说不上是代表什么。“能和我说说你吗?比如你是从哪里来的,多大了,做什么工作,你工作了吧?”
“如果你不记得我了,说这些真的没什么意思。”松松侧过身躺会到床上,背对着霍天航。“我要睡了。”
“那你说你没有味觉,是怎么会事?”霍天航侧过身望着松松的背后,侧身的线条还真是很好看。
“中毒了。”松松简短答道,听不出语气。
“中毒?”霍天航飞快转过身也跪趴在床上,头探向松松的侧脸。“要不要紧?我带你去看医生?”
松松不回答,把脸往枕头里又埋了埋。
“就算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既然都来了,为什么就不能说清楚呢?”霍天航伸手抓住松松的肩膀试图把他转过来。“这样说着半吊子的话,你觉得有意思吗?如果不是时间晚了,我现在就可以给我父母打电话。你想我从他们那里听到吗?那你为什么又要留在这里不走呢?还带了条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