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忘记了他?”
“暂时的。因为……你根本没有办法把他从你的大脑里赶走,因为……他是你的一部分。”
“我的一部分?”
“我记得你告诉过妈妈,说在你的记忆里一直有一个人,他一直陪伴着你长大,你找不到任何他存在的信息,所以……你写他的故事。你头上那个疤痕,是我们给你做的脑部手术留下的,已经完成最后一次手术了,你现在已经和正常人一样。你还会写出新的故事,但……不再是因为……你脑子里存在的另外一个人。”
“最后一次?做过很多次?”
“很多次,因为是在大脑里,所以……要很谨慎。”霍妈挪到霍天航身边的位置,抓起他的一只手握住。“你回来的这次车祸,也是故意安排的,就是为了让你在医院多静养一个礼拜。对不起,我和你爸爸瞒了你那么久,就是……想给你一个正常的人生,现在你有了,真的。”
“那么为什么……我见到了松松呢?”霍天航的话里,带着讽刺。“我不仅看到他,还和他说话,一起吃饭,不只这样,我还抱着他一起睡觉,还亲吻过他,现在他就在我床上,我的松松。”
“那不可能。”霍爸一下子坐直,如同看着一个怪物一样看着霍天航。“我们已经把他清除干净了。”
“清除?像你清除我电脑里的文件那样?”
“天航,我知道你在生我们的气,但是……别再拿松松说事儿了,好吗?”霍妈这次没急着抹掉自己的眼泪,由着它从眼眶里淌落。“你不见到松松的,因为……我和你爸爸刚刚从他那里过来。”
“什么?”如果不是被木木压着,被母亲拉着,霍天航直接就要从座位上跳起。
“我们很后来才知道,你说的松松和我们知道的另外一个人是同一个,他现在也叫松松,他……是你的孪生弟弟,不过……你们出生的时候,大脑有一部分是相连的。”霍爸接下了霍妈的话。“你妈妈不是什么特殊职业人员,不是什么间谍,她是一个医务人员,我们不在你身边的日子,是一直照顾着松松。当时你们的情况很特殊,我们只能力保一个人,必须有一个一定活着,所以我们选择了你,因为你很活泼,很健康,我们觉得……也许你可以撑过手术……你做到了……像任何一个别的小孩。而松松……他居然也活了下来,只是……你要知道大脑里任何一部分都是不可以轻易舍掉的,所以……松松他一直都不是很聪明,他学什么都很慢,很怕人,很自闭……我们想让你们在8岁的时候见面的……但是……”
“但是我却提早知道了他的存在?”
“听说孪生寄生吗?”
“那一部分……在我头脑里的那一部分……是属于松松的,对吗?”霍天航咬着拳头,心里就像被堵住了一般。努力让那个人想起我……努力想要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努力想要一个答案,为什么被放弃的人是我。……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情……霍天航,所有的答案在你那里不在我这里,我努力了,想要你记得给我一个答案……松松的那些话,现在再被忆起,才终于体会到他的痛。
“天航……我们都只是在当下的那个时间里选择了最好的那一个。”
“这几天……松松怎么样?”霍天航仰了仰脖子,胡乱抹了下眼睛。
“他生病了,高烧……我们很怕他发烧,因为……一直有后遗症。”
“那我呢?你们从我大脑里清除了什么?松松的那部分?”
“你现在已经不再需要了。”
“呵呵。”霍天航冷冷笑了几声。“其实……真相是如果你们选择了松松,我们两个都会很健康地活着,你们遇到了一个学术平庸的医生,不过……手术能力却很强……松松……他一定很坚强。”
“天航,对不起。我们已经选择了。”
“所以……连最后一点松松的东西,都从我这里……清除?”霍天航摆了摆手,不再想听父母说下去。“你们回去吧,这边的宾馆过12点不入住,就要被取消预订了,我这里就一个卧室,不方便留宿。”
“天航……你……这次是怎么知道松松的?”
“因为我没有对你撒谎。”霍天航抱起木木,走到卧室门口,轻轻地把门推开。空空的床上,饱满的枕头和铺平的被子,连痕迹也没有留下。“他真的走了……我是唯一一个……没有选择的人。”
“你已经是一个完整独立的人,我和你爸爸都想你活在现实里。你可以去见松松,但是不是这样的形式。”
“我想最后在为他写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木木。”
“松松……小时候养过一只吉娃娃。”
“我知道,我怎么会不记得,他告诉过我的。”
尾声
一年后,Z市,特殊学校。
一个年轻人在路口等了很久,直到看到那个身影从院子里慢慢走出来。他似乎很开心,走几步还会跳一下。简单休闲的服装,很衬脸型的发型,软软的头发柔顺地搭着。那人眯起眼睛望了眼太阳,白净的脸颊上泛着红润,细长美丽的凤眼弯着两条小缝,高挺的鼻梁,还有嘟起的红唇,似乎很享受这个午后。
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谁?
松松。
松松?
嗯,很像很像,一样的脸形,一样的眼睛,一样的鼻子,一样的嘴巴……
你神经病啊!
对不起,你们真的很像。
可我不认识你,我不是你的那个松松
我们认识,可以吗?
我不想认识你。
我们已经认识了,你叫颂贝,对吧?校牌上有哦,我没念错字吧?礼尚往来,我叫霍天航,请多关照
懒得理你。
呵呵,一起走吧,这条路很长,又窄,而且我第一次来。
你别靠那么近,两个大男人贴那么近走路,你不觉得奇怪啊?
没有啊?你为什么会觉得奇怪?
不和你说。
呵呵,我叫你什么?小颂,小松松?
你叫那么肉麻干什么?
什么叫肉麻?我们不是朋友么?自然要叫得亲切些。
你这个人……你哪里冒出来的,那么烦?
呵呵。
你不会调查过我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没有调查你。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不会蒙得那么准吧?
这就叫缘分。
神经病。
呵呵,是很好,第一次见面,我骂你神经病,这次你骂我,那么……。
我们以前见过?
记得这家医院吗?我们都出生在那里,你比我小,不过我们是一起离开的,后来我还常常来看你呢,我还知道你养过一只吉娃娃,你还说,你很喜欢我的小京巴,要和我换着养呢。
你……你是小舟?
嗯。
你还是霍天航?
嗯。
《木木》是你写的?
嗯。
好感人的故事呢,和我一起的那几个朋友……都哭了呢
那你有没有哭啊?
我才没有呢。
真的?
那是,我才不会看本书哭呢。
呵呵,我知道
那你笑成这样,你不相信?
相信。
哼。……对了,真有木木这样一条狗吗?
有啊,你想见?
还真有啊?我以为书里的都是骗人的
嗯,小说来源于现实嘛。
也是哦。
有空吗?一起吃饭?
一起吃饭?
对啊,我们不是朋友吗?一起吃饭很正常,难道……你怕我吃了你?
你神经病!吃饭就吃饭
呵呵。
不许笑得那么贼。
好。
你还笑?
我笑得很帅,没笑得很贼。
切,自恋狂。……喂,你不是一早守这里在等我吧?
怎么会?我们是偶然相遇,惊为天人,然后认识的
你别乱用词,还作家呢。
呵呵,好。
那个……霍天航,我怎么觉得你眼神不对啊?
你眼神也好不到哪里去。左转?
你不是对这里不熟吗?当然是我带你去地方吃饭,你管它左转右转。
有道理。所以不管向左向右,我都跟着你。
怎么好好的话从你口中出来,就变得味道怪怪的?
呵呵。
你怎么笑得就跟老鼠见到奶酪,黄鼠狼见到鸡一样
嗯,我的小松松啊,你的比喻水平需要改进。应该是大狼遇到小羊。
呸,你这个才需要改进。
两人斗着嘴,你一句我一句地走在幽静深长的小路上,然后转弯,是他们共同的阳关大道,柳暗花明。
1个小时前,路口边的咖啡馆,霍爸霍妈坐在窗边看着霍天航。
“他还是来了。”
“我们都知道,他早晚会来的。”
“你真的相信天航说的,见过那个松松的事情吗?”
“我不知道,只是……我们不可能照顾松松一辈子的。”。
“他还不知道自己有一个那么霸道的哥哥……他们可是亲兄弟啊。”。
“他们一出生就是连在一起的,我们分开过他们,不要忘了……松松也有他想象中的朋友,只是他没有天航那么聪明,所以……我总觉得,松松一直在等他来。”
“就这样吧。我们已经选择过了,就……让他们自己选择吧,如果松松不愿意……”
“那可是天航啊。”
“也是。”
霍妈笑了笑,看着餐桌上的一张照片。
一对年轻的夫妻,抱着两个襁褓中的婴儿,其中一个孩子的手牢牢地抓着另一个在熟睡的孩子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