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到玉三的双腿因为站立时间过长而发麻……
玉三艰难地迈出一步,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发抖的沐晓文身上,铿锵道:“我娶你!”
第十四章
连玉三也没想到婚期会被定在下个月初。
沐晓文似乎生怕玉三会变更一般,急切得令玉三起疑。
但上天好像跟玉三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在玉三决定与沐晓文结婚的第二天,他就接到警局打来的电话,说是那个逃跑
在外的保姆已经被抓到。中间经过一些繁杂的手续,玉三的其中一间商品房和一笔数额不小的钱财都被追讨回来。
命运仿佛在向玉三昭示,这才是他要走的路,才是他要过的生活……他和沐晓文,注定被捆绑在一起……
尽管如此,他们的婚礼也并非完全一帆风顺。一向肖想玉三做妹夫的沐炎枫真当事情一拍定案的时候,却非常严肃地表
示坚决否定。
沐炎枫已经知道玉三喜欢严烈。如若不是真心诚意,妹妹又如何会得到幸福?沐炎枫也异常反感玉三突然转变的态度,
几欲伸出拳头揍他。沐炎枫发狠地揪住玉三的衣领,喝道:“你到底发什么神经!”
玉三当真觉得歉疚,但就沐晓文现在的状况,自己不娶她,还会有哪个男人能忍受妻子的身体上镌刻着别人的名字……
就这点而言,玉三只要与沐炎枫坦诚,好友自然会百般理解,甚至替他解围……他相信沐炎枫知道缘由后定然不会让沐
晓文继续疯狂下去……但玉三不想解释。他不想沐炎枫一再为妹妹辛苦地费劲心思。沐炎枫已经够累了……有些事用理
智解决反而不比感情用事好。
玉三知道自己迟早要像普通人那样结婚生子,对象是个完全陌生的女人、还要佯装和她相识、相爱,倒不如是他了若指
掌的沐晓文。
将女孩当作是自己的后路,非常可耻,但就像沐晓文利用他的同情心几乎威胁一般,自己偶尔自私一下又有何妨……
他会好好对待这个女人……毕竟他对沐晓文始终怀着怜惜和歉意……
曾经沐炎枫问过玉三,既然你总强调对沐晓文毫无恋情可言,又为何总是那样在意她……玉三想,沐晓文代表了他所希
冀的另一种人生吧,任性妄为,敢爱敢恨……
“小三……”沐晓文轻轻唤了唤发愣的玉三。女人因为十几天后就要嫁给玉三了,便主动提出搬到玉三好不容易重归名
下的房子里做婚前适应。
玉三对沐晓文点点头,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从说结婚开始,你都没怎么笑过……”沐晓文亲亲热热地紧挨着玉三,小心翼翼道,“很累么?”沐晓文不傻,她拥
有女人都具备的敏锐。
“是啊,要做的事情太多,”玉三淡淡地看着未来妻子,“而且小枫还是很反对……”
“别理他,”沐晓文嘟哝起漂亮的嘴唇,“他根本不明白我们之间的感情……”
玉三闻言只微微扯了扯嘴角……
“小三……”沐晓文撒娇地轻轻推他,“高兴点,好吗?”她柔下声,将头缓缓枕到玉三的肩膀,安静地说:“我给你
唱歌好吗?”
“可是,你五音不全……”玉三苦笑地说完,便被沐晓文在手臂上狠狠地扭了一下。
“我练习了很久,你必须得听!”沐晓文沉下声,不等玉三反应,便顾自唱了起来:
雪下个不停
我一个人 独自站在雪地里
走过留下一串印记
回过头 留恋却被慢慢填平
这一次想要牢牢抓紧
却自不量力
为什么总感到你已经离我远去
我是否要开始学着放弃
不要担心只是流过眼睛的雪滴
因为你我知道相爱原来是一种奇迹
对不起我总是会错意
但你的背影 我可不可以一直留在心底
爱你是否总打扰到你能不能希望你不要介意
冬天总会渐渐过去等到再见到你一切都将没有痕迹
慢慢哼着调不成调的曲子,沐晓文的泪水已然湿透了玉三的肩膀:“小三……”沐晓文凄凄抽咽:“小三,你抱我吧…
…”
玉三一愣,欲伸去抚慰的手僵持在半空:“……这种事,还是到结婚……”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知为何,沐晓文突然激动地打断玉三,厉声道,“抱还是不抱!”
心理上完全没有做好准备,玉三甚至不知道自己剥掉衣服后,对着同样赤裸的对方是否会有感觉:“文儿……”他难堪
地看了沐晓文一眼……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你往后千万不要后悔!”沐晓文含着泪水直视玉三时,却被玉三为难地避开,“你千万别后
悔……”沐晓文啜泣地再度强调……
玉三蹙了蹙眉头,不知道沐晓文所谓的“最后的机会”究竟想表达什么……他只晓得现在如果再和沐晓文单独相处下去
,便实在无法招架对方突如其来的花样。起身借口要换掉被眼泪湿润的衣服,玉三逃难回房间,忐忑地打开衣橱,心不
在焉地翻找衣服。
随便牵出一件外套穿上,玉三习惯性地摸索着上衣口袋,突然发现口袋中竟放着一样皱巴巴的东西。玉三心中奇怪地掏
出物件一看,赫然发现是一封被洗衣机搅过的信件!那信上的署名淡淡地隐没,但依稀可以辨认是严烈……
玉三记得这衣服是在父亲出车祸那天新穿上的,到三天守灵结束后,自己顺手将它丢进洗衣机中翻滚。也就是说,这信
是当天严烈在医院抱着自己时偷偷放入口袋的。
玉三皱着眉头,心中浮起疑惑。。他小心翼翼地拆开封口,努力将黏在一起的纸张拿出来。但无力回天,信纸早已成了
一团浆糊。别说内容,连残字都模糊一片……
盯着这封莫名的信发了许久的愣,直到沐晓文敲门叫嚷,玉三才晃过神来……他和严烈已经毫无瓜葛,自己临走前的表
白将“朋友”两字也一并毁灭……到如今还想要什么样的期待……
就如沐炎枫所说,回应,只需要一点点就足够,总能把‘放弃’逼回最初的位置……如若功亏一篑,从头开始学着戒掉
严烈,又叫他如何甘心就这样平平稳稳地与沐晓文婚姻……
所以,玉三选择视而不见……这封信是诀别抑或转机,他都承受不起……现在的他只想重头开始……
……
将喜帖逐一分门别类。玉三特意将严家的两张,单独挑出来放置在一起……一张属于严边渡,还有一张是不自量力给严
老的……无论如何,玉三都打算亲自去临江别墅一趟,不管严老是否赏脸,他都希望将自己结婚的消息与老人分享。
避开沐晓文的视线,偷偷上了通往临江别墅的公交车。到站后,玉三被年轻的管家迎进,辗转到花园时,看到老人家正
百无聊赖地摆弄那盆被遗弃的南洋杉。
“严老……”玉三挂着浅浅的笑容,走到严老跟前,“严老,我要结婚了,来送喜帖。”
“是么?”严老抬眼的样子让玉三不由自主想起严烈,“你小子动作很快。”当打开喜帖看到沐晓文的名字时,严老淡
淡地补了一句。
“那您会来吗?”玉三侧着头看着老人,缓缓地问。
“不会。”严老非常直接,“这场婚礼,我本没有立场去,你觉得呢?”
玉三愣了愣,旋即苦笑。
“但我会送一份大礼给你。”严老脸上突然跃上一丝不明的笑容,“你不要推拒,我理应感谢你,给我省去了如此多的
麻烦。”
玉三一震……从准备结婚的伊始、沐晓文总古怪的态度和情绪、到现在严老含糊其辞的话语,都令玉三愈发不安。他不
知周围的人在打什么哑谜,为何自己明明深陷其中却困顿无知……玉三从不习惯过问沐晓文和别人分手的原因。因为即
便他不好奇,沐晓文也总是会特意约她出来进行长久的诉苦和批判。就如同玉三同样没有深究她和严烈分手缘由一样,
玉三以为自己能等到一个自然而然出现的答案,但现在的他却愕然发现,只要自己不去追究,就没有人会将此事拿上台
面……
玉三在心中挣扎,在沉沉吁了口气后,还是勉勉强强开口向老人家询问了严烈的近况。
严老停顿了许久许久,当玉三几乎认为老人家彻底漠视他时,他却突然开口道:“严烈已经出国。”
玉三一时惊讶,默默地念道:“出国?……出国……为什么……”他抬起头,蹙眉看着严老……
老人家突然挑了挑眉,反问道:“你认为呢?”
玉三愣了愣,缓缓摇头,他甚至连问严烈仅仅到国外旅游还是会长期居住的勇气都没有……玉三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狼狈
了……
最后礼貌地向严老道别,玉三恍恍惚惚地从花园一条林荫小道离开。彳亍在石子路上,玉三突然迎面撞见一个中年贵妇
。雍容华贵的女人只轻轻睇了玉三一眼,突然目光一闪,眼神像一把把尖刀发狠地丢了过来。
玉三应激地往后退缩一步,看着对面浑身散发敌意的妇人,期期艾艾:“您……是……”玉三完全被妇人那双泛着寒意
的美丽瞳孔夺取了眼光,脑中灵光一闪,竟和严烈冷冷的双眸重叠:“您是……严烈的妈妈?”
妇人长长的睫毛微微一动,让答案呼之欲出。
“伯母……您好……”玉三勉强挤出点笑容给对方,因为严母乍看并不是什么善类,而且出于礼貌也定然要唤她一句。
“伯母?”严母冷冷一笑,“你在叫谁呢,我跟你不熟。那么喜欢套近乎,果然是个势利眼!”
玉三一愣,心下一阵凉风吹过。严老一向平易近人,而严烈虽冷漠却从不傲慢,以致玉三一直认为严母必定温文尔雅,
却没想到她会对一个陌生人如此刻薄。玉三蹙了蹙眉头,默默侧身想绕道离开。却不料,严母咬着牙愤恨地朝着玉三的
背影讽了一句“真像一只丧家之犬!”。玉三宛如被闪电击中,矗立着无法动弹……
他当真从未见过严母……这样的女人身在大家族之中,即便原本是个市井之徒也会耳濡目染一些大家风范吧,但现在的
严母像九流三教的泼妇,莫名地喜欢当街咬人!
玉三缓缓回过身,直视严母。
“你这个没教养的东西竟敢瞪着我!”严母双眉一蹙,恶语相向。
玉三扯了扯嘴角,果然三缄其口得来的会是骂语……沐炎枫曾经说,那是一种体贴……但体贴是一种极其隐晦的情感,
还时而与懦弱混淆不清……严烈在临江别墅的午宴上就曾严厉地斥责他脸皮太薄,凡事都先考虑后果,一副畏首畏尾的
样子……当时的玉三虽然恼怒,也知道严烈并没有说错。这个世上有很多事不能只从理智上考虑,理智只将事情的结果
区分成利弊,却总忽视了心中最深的感受,尤其是对尊严,尤其是对感情……玉三不想总是委屈自己,所以他预备开口
反击!
但严母还是捷足先登了。她突然提了提声音,再度破口骂道:“真不知道是哪种贱人会教出你这种不阴不阳的狗杂种!
”
玉三一震,脑中紧绷的神经断然崩裂!这个世上除了他没人可以评价甚而辱没养他育他的父母!本想舞文弄墨以“瑟兮
僩兮,赫兮喧兮”的风尚好好嘲弄一下眼前极端无礼的妇人,但现在看来,咬文嚼字在疯妇面前反而成了自取其辱!
玉三冷冽一笑,道:“严夫人,知道什么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吗!”
严母一愣,激怒道:“贱货!你这个贱货的嘴才是狗嘴!要不是你,我的烈儿怎么会和我作对!又怎么会把我欧洲的产
业……”
“住嘴!”一声厉喝!严老被年轻的管家搀扶着,拄着拐杖徐徐而来。他微微将视线停顿在浑身散着寒意的玉三身上半
刻,而后冷漠地转移到癫狂的年轻妻子身上:“你究竟疯够了没有!需要我把原来的话重新提醒你一遍吗?”
中年贵妇一颤,恨恨道:“像这种害人的贱种,你还对他和颜悦色。就是因为有这个贱人,烈儿竟然……”严母戛然而
止,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一般,停下漫涨的情绪,熄了熄怒火,又道,“我真想不通……他不过是个碌碌无闻的杂
种……”
“在嘲笑别人之前,也先审度一下资格。”严老见玉三又含着怒意要开口,便淡淡地插了一句。
“资格?难道我没资格笑这种平平无奇、又喜欢无耻地勾搭男……”收到严老警告的眼神,严母一下将话又吞回去,愤
然盯了玉三一会儿,突然改口,“对……对,你说得对,我不应该耻笑他!”严母莫名得意地大笑起来:“古人有句话
叫笑贫不笑娼……哈哈……我怎么会嘲笑鸭呢……哈哈……”
严老看玉三从极端的愤怒转而平静的沉思,便立刻侧首让管家将愚蠢的妻子带下:“小子。”严老喊了沉默的玉三一声
。
玉三愣了愣,一抬眼对上严老深邃的瞳孔,脱口而出:“您是否对我撒谎?在下雪的那天……”
严老的眼神古井无波,只淡然开口:“撒谎?我为什么要对一个小辈谎言?而且我已经老了……那种需要付出更多的脑
力去弥补的语言艺术,对我老人家而言实在太费精力了……”严老淡淡勾了勾嘴角,在玉三严肃的目光下缓慢离开……
……
当玉三疲乏地回到家中,徐徐推门进屋时,惊讶地看到沐晓文空前穿着素色的围裙在厨房忙碌……
玉三一愣,觉得沐晓文似乎当真有些改变……
的的确确踏实了许多吧……但这种踏实对习惯了花哨做派的沐晓文又能有多久的坚持……
“文儿……”玉三轻轻地喊她,“文儿……我和你商量一件事。”
女孩温婉地转过头看向未来的丈夫,给了他一个幸福洋溢的鼓励式的笑靥。
玉三挣扎地顿了顿,还是开了口:“……我们推迟一下婚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