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正,品性高洁,是难得的忠良臣属。他从小将你带大,要把师徒之情转作……那等情感,即便你想,他怕也是过不
了自己那关。”
见雅重月脸色微变,就知说中要害。
“若他另有意中人,重月,一国之君当有提得起放得下的气度,你不可强求。”
雅重月道:“父皇放你离开了三年,他算提得起放得下的了吧?但后来若不是他强求,又岂有后来的雅花好、雅月圆和
雅同心?母后,重月已成年,莫拿无聊的礼教诓朕。”
他口气逐渐转得强硬,臂弯中抱着的小婴孩给他不自觉收紧手臂的动作,惊扰得又伸手来扯他长发。这一次雅重月没有
避开,任由小家伙拉扯,看着粉嫩嫩的小脸漫然道:“……再不济,如果非要逼朕让步的话,他要给朕一个孩子做补偿
。”
话一出口,脑海中同时形成一个念头。
雅重月定格半晌,神色转为微妙叵测。
“——母后,朕想同你商借南族一名大夫,随朕一同回中原一趟。”
雅少慕后来问南尧月在那一个时辰中雅重月同他聊了什么,这孩子明明风尘仆仆赶来大漠就是为了见他一面,竟然会半
途改变主意,不留下来过夜,一刻都不多待的告辞而去。
“我还以为要跟他争抢晚上就寝时睡你身边的位子……”不正经的压在给他撩拨得气息不稳的南尧月身上,摸上摸下,
老实不客气的大吃豆腐。
身下的人努力推拒未果,只得任由他撬开齿间肆意深吻,轻颤着答他:“重月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跟在我们身后的孩
童,他有自己的行事作风,呃……”
“我才不关心他想做什么、打算做什么……”亲吻更加肆意,手指轻挑,已解开南尧月薄衫系带。
“我很介意,你答应我,过阵子回中原一趟,啊……你……”
“好,以后再说,等你坐完月子。现在是我们之间没有清算的帐,一笔笔追讨的时间……”
“唔……”
交谈声响渐弱,一番缱绻缠绵的春色弥漫渐次弥漫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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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给南尧月接生的,仍然是始终跟随他身侧的仇大夫。雅重月派人将他安排进一辆马车,只交代了一句好好照顾大夫
,便拂袖上了前面的龙辇。
仇大夫只觉得有几分奇怪,论医术他未必胜得过中原资深同行,小皇帝却不辞辛劳要将他带去中原,看中的想必不是寻
常岐黄之术。
他最擅长的是给男子接生,难道皇帝身旁,也有同首领一般奇特体质的男人身怀有孕?
雅重月比来时更加心事重重,九儿在他旁边跪坐了半天,看他一直未曾舒展眉眼。
想想即将回到宫中,有些事还是尽早告知皇帝的好,便试探开声道:“皇上,九儿有一事禀告,是关于情妃娘娘。”
“说。”
九儿将黑衣人深夜进宫送信并扔下威胁一事全盘托出,雅重月皱起眉峰,不怒反笑:“哦,竟然有人胆敢威胁朕?”
“……皇上,您似乎不为情妃娘娘的来历惊讶……”
冷冷一笑,凤眸中满是睥睨与不屑:“朕早已知晓,他要如何翻腾,任他去耍弄便是,横竖翻不出朕的五掌心。倒是朕
好奇这个出言警示朕的人,背后目的何在。”
九儿道:“关于这点,皇上大可放心,当时于暗处跟在九儿身旁的有几名军机处一流高手,应是已追寻那人踪迹而去。
”
雅重月侧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不加掩饰的赞许神色:“不错,朕的九儿,学聪明了。”
他一声轻描淡写的赞扬,把少年的心暖热得像要飞到天上去,清秀的脸蛋飞上一抹嫣红,凝着皇帝的眼波顿时化成一潭
春水。
细若蚊呐低喃:“能得龙心大悦,九儿,再欢喜不过……”
仰靠在龙辇内壁上,皇帝阖上眼,淡淡道:“知晓情妃真实身份的,不是同伙,就是另有设计。朕要亲自会一会这个幕
后示警之人。给朕用心查。”
******
一来一回间,回到绛羲城已耽搁了大半个月。雅重月一回宫中,刚和雅花好聊完近期国政大事,欲往御书房去时,军机
处便派人来禀告数月前潜伏入宫的刺客下落已寻到。
“经臣多方打探,密切监视,查明该人为九刑门副门主,名顾裳。”这是大功一件,顺藤摸瓜居然摸出军机处黑名单上
头号组织的二把手,军机处大臣喜上眉梢,跟皇帝禀告时几乎眉飞色舞,“赤金色长发,二十来岁,善使薄如蝉翼的飞
刀,乃九刑门顶级杀手。去年张大人离奇身亡一案,应是此人下手无误。”
“啪”,一声奇异声响。
注目望去,皇帝捏碎了手边的扶椅把手,凤眼似笑非笑流淌出杀意。
低语道:“九刑门?又是九刑门?”
“皇上,我们苦心多年,找不到这个江湖门派的蛛丝马迹,此次踏破铁鞋无觅处,他们二当家竟然自己送上门来,臣以
为该是趁胜追击,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时机了。”
雅重月慢慢点头,忽然偏头对还没离开的雅花好道:“花好,你幼时也曾见过前任首辅柳从眉,你认为他是怎样一个人
?”
少女歪歪脑袋,好奇皇兄突然提及似乎跟九刑门风马牛不相及的一个人。
在她记忆中,柳从眉总是笑吟吟的跟在雅重月身后须臾不离,温和秀美的眉眼,仪容端正,是很有亲和力的大哥哥般的
人物。先前,他们两师徒的感情十分要好,雅重月分外依赖信任这个太子太师;但登基后,渐渐与柳从眉越走越远,听
闻一度曾经闹到水火不容地步,后来雅重月甚至将柳从眉赶出宫去。
“单凭直觉的话,我喜欢他那种儒雅温柔的感觉。”雅花好耸了耸肩,没什么责任感的答,“至于背后有没有一肚子坏
水,那就只有同他朝夕相处过的皇兄你自己判断了。”
“那么凭你的神棍本能,猜一猜他是不是那种表面上同你笑脸相迎忠心不二,实际上里通外合,串通外贼,有满腹狼子
野心的笑面虎?”
雅重月问得漫不经心,甚至难得的笑得更娇艳动人,眸间波光流转,将殿内的一干臣下、丫鬟都看得悄悄红了脸。
雅花好摸摸下巴,同他一样绽开一个明媚笑容。
她道:“哎呀皇兄,何必多此一举来问花好,你不是心里已经有定夺了么?”
(下)
晨曦微明,留海峰上鸟雀啁鸣,又是一天清朗无风。
颦香新纳好一双鞋履,听到床榻上的人低吟一声醒转,赶忙趋前两步去搀扶起身。
“主子,又腹痛了?”嗔怪的目光流连在柳从眉高高隆起的腹部,抱怨道,“小少爷,您就乖乖待完这最后一个月,别
瞎折腾好不好。”
柳从眉一脸倦意,闻言不禁失笑:“香儿,你对他说有什么用,青霖说这表明了孩子健康……”爱怜的摸上腹顶,眼底
难按捺母性柔情,“他若不这么三天两头的扑腾,我反而才要担心。”
“哼,就算是这样,颦香也不许他欺负主子你。”少女小心翼翼替他将双腿慢慢移下床沿,在孕夫身后垫个软枕,动作
细致得像在碰触一项珍贵易碎的瓷器,惹得柳从眉又是一阵低笑。
颦香不满:“还笑,你看你一个晚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好,脸色白得跟鬼似的,还有精力笑我。”
“香儿,怀孕后期都是这个症状,你太大惊小怪了。”柳从眉掩住口,笑得甚是舒心。颦香蹲在地上替他着袜,又想反
驳他,又觉得随他去罢。
她家主子也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有了萍心后对一切都不甚挂怀了,每日想着的唯有腹中胎儿是否完好,跟寻常有孕
的妇道人家没什么两样。
害她总有种异想天开的幻觉,心说等孩子落地后,主子也许可以穿着大红喜袍嫁给墨门主了吧……
“起身了?”
说曹操曹操到。陪同柳从眉隐避留海峰后,墨愈梵早晨出门前必要过来探望一眼。他站在门口,见柳从眉朝自己微笑看
来,心头一股暖流涌上。
不由心情大好的调侃:“佳人晨起梳妆,好一副春光美景图。不知墨愈梵有幸为美人效劳一二否?”边说边抬步进门。
颦香捂唇笑了片刻,墨愈梵接过她手中新鞋,蹲下,将柳从眉赤裸光洁的脚踝握入手中。
“今日要出门?”柳从眉问。
“嗯,东角堂口那边有一笔帐要结算,涉及到去年一年兄弟们的赏银,我必须亲自去看看。我嘱了顾裳过来这边守着,
你不用担心。”
“留海峰人迹罕至,除了我们几人外连山野樵夫也难逢见,有什么好担心的。”柳从眉微笑看他试探着给自己穿鞋,看
见他手上一顿,眼神变得复杂,抬头朝自己看来。“怎么了?”
“……你的脚,浮肿得好厉害。”轻轻抚摸那原本纤巧莹白、却因怀孕而大为浮肿的脚掌,墨愈梵无法压抑内心漫涌的
怜惜之情,轻声道,“从眉,很辛苦吧?”
那人垂眸,浅笑:“最多也就一个月,忍忍便过去了。”
“这些日子,胎儿是恢复了正常生长速度,在你腹中飞速发育着,但你被消耗得好厉害……”有点说不下去,“吃又吃
不了多少,硬撑着吞下去的食物全部化作孩子的营养,好好一个人,三天两头不是吐就是晕的。瘦了这么多,你不介意
,我可心疼得很……”
柳从眉自袖中伸出修长手指,轻触墨愈梵英气逼人的脸颊,又似安慰,又似打趣道:“这么说来,愈梵你是嫌弃我不好
看了?”
墨愈梵闷闷道:“我宁可你又老又丑,这样就不会有别的人惦记你。”
柳从眉噎了半晌,笑着转移话题:“日头不早了,你快些去办正经事吧。”
“从眉,我可能会去五天左右,”男人给他穿好鞋,长身而立,灼灼目光盯牢他,正色道,“等我办妥那边的事回来,
就再不出门,一直守着你等萍心出生。所以你要保证,我不在的这几天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睡,不到处乱走行吗?”
“我现在这样子,能走到哪去?”撑着床侧,在颦香的帮助下缓缓起身。
柳从眉站到墨愈梵身畔,低头正到紫衣男人胸前。笑着替他理了理稍嫌凌乱的衣襟,“放心,墨大门主,柳从眉人在九
刑门屋檐下,仰仗人鼻息过日子,定不会胡作非为惹门主不快的……”
“……记得兑现诺言就好。”男人无奈,凑到他颊边待吻他,柳从眉手指一颤,下意识要避开。
墨愈梵眼疾手快,抓稳他要逃开的手指,按到唇边:“不许逃。”
炽热气息喷吐到柳从眉手指上,如烧蚀万物的火焰那么犀利火热,柳从眉暗叹一声,只得由他一根根亲吻自己白皙手指
。
本以为亲完就算了,谁晓得男人竟然复又蹲下来,隔着他薄薄的夏衫,亲吻那圆隆外凸的大腹。唇瓣高热的温度,毫无
保留传递到柳从眉腹中,窘得他双颊绯红,不由自主低唤一声:“愈梵,你……”
就连胎儿亦感受到这外来的万千柔情,懒懒的在柳从眉肚子里舒展了一番身体,柔软小手抵到墨愈梵亲吻的那一块,顶
出一个小突起。
“萍心,不要闹你爹亲,安安分分等我回来。”墨愈梵捧着柳从眉的腹部,虔诚低语,“到时候我做你爹爹,绝对不让
任何人伤害到你和你爹亲。”
******
哼,不让任何人伤害到吗?
墨愈梵,你倒是有这种狂傲的自信,然朕容不得你猖狂下去。
将两人最后几句对话听入耳中的雅重月,立于留海峰一处山隅平地上,冷冷负手,美眸半挑。
这个距离,处于隐藏身形不至被人发觉、自己又能从旁监视清楚柳从眉住居里发生一切的上佳角度。
他带领人马,一路跟踪九刑门副门主顾裳,天未亮就将留海峰围了个滴水不漏,只待摸清柳从眉所居何处,一声令下就
能将人擒拿到身畔。
顾裳尚不知自己被人盯梢,一上山就径直去了青霖那边替柳从眉取药。
雅重月原意兵分两路,一路截杀顾裳、青霖,一路截杀墨愈梵、生擒柳从眉。却在听到墨愈梵的话语时,改变了主意。
“既然你如此有自信能够保他母子平安,朕就给你一个机会,不当着你的面动手。”俊俏唇角流露出讥讽残忍的笑意,
“等你回来发现人去屋空,那后悔莫及的表情一定十分养眼。”
等那袭紫色终于飘出,几个起落间消失在苍翠山色中,雅重月眨了眨眼,缓缓将手举起。
后头的大内高手见令行事,幽灵般从四面围向那间小小竹屋,一点声响也没有发出。
第五十八章
腹中胎儿今日似乎格外兴奋,自墨愈梵走后,一直在柳从眉体内辗转活动,任爹亲如何安抚也静不下来。柳从眉原本起
身,打算去屋外缓步半个时辰,给孩子这么一闹,竟是吃消不了,微微喘息着又重新倚靠回床畔。
颦香担心的给他揉抚腰腹,不时哼上几句民间童谣哄那不安分的小家伙,依然不见奏效。
只看得柳从眉蹙着眉尖,向后仰靠在软枕上,挺起的腹部随着胎儿的拳打脚踢隐隐蠕动,不过一炷香功夫,已经逼出柳
从眉一身薄汗。
方才用过的些许糕点,陆陆续续呕吐了出来,身上乏力,腰背酸沈不已。
“萍心,你是怎么了,今日突然这般喧闹,呃……”苦笑着忍过孩子的一个大力翻转,柳从眉竭力平衡自己呼吸,不想
让已面露忧色的颦香更加心慌。
颦香放在他腹上的手给小少主狠狠踢了一脚,那么用力,颦香都感觉到手心有明显震荡感。再看柳从眉,冷汗几乎是瞬
时就流了下来。
“主子,小少爷这么闹,该不是要提早出来了罢?”颦香没了主意,慌慌张张撒腿就要往门口跑,“我看我还是先去找
青神医过来看上一看。”
柳从眉正要叫住她,想说孩子刚九个月,胎动剧烈点不是什么大问题,不用劳烦青霖;就听得门口一个冷若冰霜的熟悉
声音,隔着门扇毫无感情的响起:
“放心,才6、7个月,要生也不该在这种地方生。”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柳从眉浑身血液几近凝固。
僵直着脖颈,怔怔转向门扉开启的方向。
雅重月一身气势恢宏的龙袍帝冠,背着光立在门口,美艳无双的面庞上是冷酷的微笑。
“朕的柳首辅,朕足智多谋的老师,今日,朕来迎你回宫。”
******
颦香一声尖叫,徒劳无用的扑向门口试图将门扇关掩,似乎这样就能保护自家主子不被人冒犯。
雅重月眼皮也不抬,手一扬,少女身子直直飞起,朝向一旁角落砸去。
砰一声巨响,额头磕上墙壁,吭也不吭的晕厥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