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主。
“走吧，别让客人久等。”幽灵打开门，对着恭恭敬敬站立在门口的思莹说道。
“是。”思莹应道。
两人穿过蜿蜒寂静的长廊，往前厅走去。
“思莹，客人是怎么上山的？”幽灵想到什么。
思莹想了想，道：“是飞鸽传书，寺内弟子下山将客人们从密道里带上山来的。”
幽灵疑惑了一会儿，道：“来了几人？”
“两人，一位公子和一位武士装扮的人。”思莹答道。
“是么，他们现在在前厅坐着？”幽灵问道。
“是，刚刚奉上新茶，估计正喝着。”
“很好。”
白马寺不供奉香火，所以佛像如来、观音一律是独自归立在一侧的佛堂里，因此，走进白马寺，映入眼帘的第一幢建筑
并不是大佛堂。
前厅的中央陈设着一尊硕大的青铜龙纹巨鼎，馥郁的檀香木气味从鼎内渐渐散开，熏染得整间屋子仙烟腾飞。
“哈哈，不愧是昨日刚从日光顶采下的新茶，喝起来就是沁人心脾。”幽怨左手端着青花瓷茶杯，右手用茶盖不停地刮
划淡青色的茶水表面，“这位公子，你说是么？”
一旁的白衣公子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茶，赞道：“大师说的是，果真是令人难忘的好味道。”
幽怨听见他这么一赞，内心更加欢喜，道：“不瞒公子说，生产此茶叶的茶树，乃是小僧十年前种下的呢，如今，十个
春秋晃眼而过，真是岁月难留啊……”
白衣公子道：“大师多虑了，您看上去还是精壮如当年啊。”
“哦？这么说，十年前公子见过我？”幽怨挑起眉问道。
“这……”白衣公子面露难堪之色，转头看向站在一侧一直未说话的黑衣男子，“卫宁？”
“公子。”名唤卫宁的男子神情冷静，处变不惊，他看向幽怨，道：“大师，公子的意思是当年您名播江湖，何人不知
？那时公子虽年幼，却也耳闻大师英名。”
幽怨料不到卫宁巧答机智，只能笑道：“呵呵，公子原来年少有为，早早便知悉江湖之事，真当英雄出少年啊。”
白衣公子被卫宁解围，又恢复神朗之态，道：“大师，请问住持何时……？”
“贫僧来迟久矣，望各位见谅才是。”往门口一看，说话的正是白马寺住持幽灵。
“住持大师。”白衣公子起身行礼，“在下等人前来冒犯了。”
幽灵端着沉稳的姿态，走到白衣公子跟前，说道：“皇上何必行此大礼，幽灵受之不起。”
白衣公子面露惊讶之色，没料到幽灵如此直接，他道：“幽灵住持既然一切了然，那想必对接下来的事情都是明白的吧
？”
幽灵点头，道：“是，贫僧明白。陛下与卫侍卫就在白马寺住下吧。一切事宜都会安排妥当。”
“那就劳烦住持了。”白衣公子微笑着，“住持，我可以叫您师兄了吧？照顾我这个小师弟真是麻烦了。”
幽灵道：“陛下，出于特殊考虑，您可以带发修行，法名幽储。”
皇上，不，幽储笑着道：“甚好，师弟幽储拜见幽灵师兄。”
“思莹，带幽储师弟和卫侍卫到东厢房休息，其余事宜，稍后再议。”幽灵吩咐道。
“是，师兄。”思莹遵命道，“幽储师兄，卫侍卫，这边请。”
幽储没有再多言，给卫宁使了个“走”的眼色，跟随思莹一起去了东厢房。
此刻，前厅中央炉鼎内的檀木香正好燃尽，余香久久不散，绕梁三日。
幽怨闭目养神，喝尽的茶杯中只剩干涸的绿色茶叶，良久，他开口道：“师弟，这便是你推迟下山的原因？”
幽灵卸下刚才的一本正经，坐到幽怨旁边的椅子上，道：“不然呢？师兄，你应该知道白马寺是国寺，支出经费都是朝
廷负担。我们这些僧人，只是给他们看护寺院的仆人罢了。小皇帝要来修行，我想，身为住持的我不奉陪那是说不过去
的吧。”
幽怨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戏谑道：“是么，师弟何时这么掏心掏肺为寺院做事了？当初我要下山修行，本想立你为住
持，哪知你竟然逃跑四回！要不是师傅高明，我看白马寺早就颓败如山倒了……”
“师兄……”幽灵不想听他碎碎念叨十年前的旧事，打断他道，“我会迟些下山的，你不必担心。幽储的事你不要插手
，我看这段时间，你就去中指峰上养息一段吧。”
幽怨道：“啊呀呀，这个时候要赶我走？师弟你可真狠心呐。先不说小皇帝修行这事，你那后院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少
年吧？你打算如何处置啊？”
“师兄，你多事儿了。”幽灵闭口不说那事，“我是住持，我会担当的。”
幽怨稍稍惊讶，道：“师弟，你变了，你竟然不再排斥住持这个身份了……”
“人都会变的，何况已经十年了。”幽灵站起来，一路走出了前厅。
幽怨只能在心中感叹，幽灵真的变了呢。
“呀，忘了对师弟说浮连山脚豪杰群聚的事了！啊……我真是糊涂……”
幽怨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咂咂嘴，起身也走出了前厅。
【注：思莹、思绪乃思字辈子弟，一律称幽字辈的人为师兄；只有住持的直系师兄弟才有资格继承住持之位。】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三回分解
第三回：神秘赌约
眼见为虚，耳听更虚，若为情深，请断情结——题记
白马寺的每一届住持任期为十年，幽字辈僧人被选作住持时是二十岁整，退任住持之位时是三十岁整。在住持三十岁生
辰时，必须下山云游修行，期限为十年整，四十岁生辰那日便可返回五指峰。
在新旧住持交接的空白期，老主持的威望在白马寺渐渐消散，而新住持的威信却还未建立完全，这个时候，白马寺闲碎
之语猛增，人心动摇涣散难聚。有心计的武林人士看准这个时机，跃跃欲试地想冲到五指峰夺取藏经阁秘笈。
可大多数人光想不做，因为传言每一届新任白马寺住持都是武学奇才，少年英雄，轻易行动只会徒增尸体罢了。
十年前，传言白马寺住持幽怨将住持之位传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和尚，更甚者言新住持武功不佳，威信不足，导致
白马寺内乱四起，不服者比比皆是。
十年前的那个夏季，武林风起云涌，群豪齐聚浮连山脚，对夺取绝世秘笈信心倍增。
少林寺的慧竹大师仗着白马寺与自家同出佛门的交情，第一个率众弟子上山讨教。所有人在山脚小茶馆静候其消息。慧
竹大师下来时只剩自已一个人，七寸长的白须被人剃光，身披的金光佛袍也被剥去，他穿着内衣瑟瑟发抖被白马寺小僧
送下山。其模样惨不忍睹，从此一世英名就此丢光。
第二批上山的是武当和峨眉联手，可惜武当峨眉功夫中都没有闭气这一项，所以他们连白马毒瘴也过不了，便灰溜溜地
下了山。
有几个邪门歪道的门派会龟息大法，越过白马毒瘴后想下毒，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白马寺众僧。哪知后来被送下山时，
口肿鼻烂的却是他们自己。
浮连山脚众人皆惊，第二日作鸟兽状纷纷散去，一干二净。新住持幽灵的大名顿时广播于整个江湖。整整十年，没有人
敢再到五指峰找茬。
夕阳慢慢沉下去，在日光顶背后匿藏起来。留下的余晖洒满了白马寺后庭院，朱红色的檀木门被刷成金粉色。
幽灵按照常规察视了白马寺各分院的情况，兜兜转转一大圈，一切正常。要从众僧中挑选下一任住持，难度着实之高，
很多僧人在白马寺的年头都远超于幽灵，新人常有，旧人不换，这种情况下得罪哪一个分院都是不可取的。
但幽灵有他自己的打算。
返回飞暮阁时，远远看见有人站在门口，举着手打算敲门。
幽灵朗声道：“幽储师弟，你在找我么？”
幽储不知幽灵不在屋内，有些慌张地回头，结巴道：“师、师兄，原来你不在屋中啊。”
“师弟找我何事？”
“没什么大事，快到晚饭时间了，想找师兄一块儿用斎。”幽储道。
“佛门中人一日食两餐。师弟初到可能不习惯，晚斎是为师弟破例。所以我就不去了。”幽灵婉言拒绝道。
幽储只能道：“那好吧。幽储先走了。”拂袖离去，颇有君子之风。
幽灵觉得甚怪，明明是刚登基的帝王，作风却充满了江湖中的风流气质。难道小皇帝在登位前常常游历江湖？
没细想，幽灵推门而入，进了飞暮阁。
屋内还是烟雾缭绕，透过淡紫色的烟气，幽灵看见床榻上那个本应该昏迷不醒现在却起身坐着的少年。他醒了？
“那个……和你说话的是谁？”少年背对着幽灵，喑哑着开口道。
幽灵见他意识清醒，颇为惊讶，道：“施主，你醒了？阿弥陀佛。”
“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幽灵。”少年的口气颇为老道，似乎很早就认识了幽灵。
幽灵也不恼，走到少年面前，微微一笑，道：“看来你认识我很久了？真是难得的惊喜啊。”
少年倒是没有表情，满脸的冷淡，道：“幽灵，我昏睡了多久？他们来了多久？”
幽灵如实道：“你睡了一天，他们也来了一天。”
“原来，还是迟了……”少年喃喃道，“我终究失了大势……”
幽灵见他如此失神，道：“你不用担心，一切都还没有结束，不是么？我会帮你。”
少年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写满惊讶，道：“幽灵，你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帮我？你不怕我是来杀皇帝的么？”
“有什么好怕的，我不认为你能击破我的防守，刺杀成功。”
“那你……？”
幽灵解下身上的锦斓袈裟，将其甩在床榻上，又毫无防备地坐在少年身旁，对他勾起嘴角笑道：“我觉得有趣罢了。反
正快要下山了，找点乐趣也不错。我们打赌吧，看你能否杀了那个小皇帝。如何？”
少年更是惊讶，道：“幽灵，你是住持么？为什么毫不在意？皇帝死了，白马寺的人都要受牵连。”
幽灵自信道：“我就是赌你杀不了小皇帝，所以，我怕什么。”
少年沉思一会儿，虚弱地笑道：“很好，我接受。幽灵，你可真有趣。”
“呵，彼此彼此，不是么？”幽灵站起来，把锦斓袈裟抖一抖，给叠了起来，“我拭目以待。为了你的隐秘刺杀，你就
待在我的身边做侍从吧。”
“呵呵，行。”
幽灵正视少年道：“那么，你的法名便叫思灵吧。”
“这是什么破名字？”少年怒视幽灵。
幽灵毫不避讳道：“就是想我。怎么样，让你时刻知道自己的赌约，不错吧？”
少年也只有气的份儿，随幽灵去了。
隔天的清晨，白马寺的众僧早早起床练功。大理石广场上呼喝声一片，整整齐齐的青衣小僧比划着基本招式，而辈分上
一层的白衣僧人则是在一旁打坐养息，修炼内功。
幽灵成功地将幽怨赶到了一旁的中指峰上，至此便可以不用整日看见幽怨晃来晃去的调侃之言，果真轻松不少。
为了幽储的安全以及白马寺的未来，幽灵被临走时的幽怨勒令非要陪在幽储身边全程指导，直到幽储适应白马寺单调清
苦的修行生活。
在饭堂里。
幽储面对满桌的素菜，笑着对卫宁道：“卫宁，这回辛苦你陪我吃一个月素食了。”
卫宁谦恭地点头，道：“公子言重，跟随公子乃是卫宁的荣幸。素食又算得了什么。”
幽灵端着木碗，插话道：“卫侍卫何必站着，坐下一起用斎吧。佛门没有朝廷的等级制度，讲究众生平等。”
幽储也道：“卫宁，你坐下吧。师兄这么说也在理。”
卫宁竣着一张脸，扶了扶身侧的黑刀，就地坐下。
“哎，师兄，你身旁这位小师弟怎么还站着呢。不一起坐下么？”幽储故意扩大声音，面对着幽灵身旁站立的人说，“
小师弟，你和我一样带发修行呀？”
幽灵慢悠悠地看了一眼思灵，点头道：“故人的子嗣，受人之托。思灵，你也坐下吧。”
思灵恶狠狠地瞪着幽灵，虽然大家都没看见，但顿觉周围寒气四溢。思灵慢慢坐下，但是却不动筷。身上的刀伤那么严
重，牵扯一下便疼痛难忍，这个男人竟让他坐下，存心要他难堪吧。
思灵忍耐着，也不发作。幽储和卫宁在场，不可意气用事。
幽灵说道：“今日起，希望幽储师弟做好准备，僧人的修行艰苦清贫，还望坚持。”
幽储毫不在意，道：“受苦是应该的，不然来这儿也就没意义了。卫宁不是僧人，烦请师兄饶过他。”
幽灵道：“不会为难卫侍卫，师弟不必担心他。倒是你自己，我会按照书信中所说，好好锻炼师弟。”
幽储道：“没什么好怕的。”
“思灵。”幽灵瞥了他一眼，“你也跟着修行吧。这是‘大好机会’。”
思灵听出他的话外之音，轻轻地点头，然后才开始吃饭。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四回分解
第四回：蝙蝠鬼影
落花有意，流水存情，叹起韶华，此情追忆——题记
“幽储，你将这两桶水拎上日光顶，中途不许离手。”
幽灵把两只尖底的木桶递给幽储，待幽储拿住了，他又用水瓢往身旁的水缸里舀水灌入厚实的木桶内。
“大师，这可太为难公子了吧。”卫宁手握着黑刀，用手往幽灵身前一拦，制止了幽灵的动作，“这才第一天，您就让
公子提着这么重的水桶上日光顶，太强人所难了。”
幽储开口道：“卫宁，闭嘴。师兄的话必定是没错的，不得无礼顶撞。”
视线一路跟着崎岖山路往上看去，弯弯扭扭的石阶参差不齐，有几处青苔密生，湿滑难走。日光顶距这白马寺后院大约
两柱香的路程，虽不远，但坡度陡斜，再加上提着两桶根本放不下的水，难度可想而知。
幽灵看出幽储眼中的踌躇，道：“师弟，这第一关的苦必要吃得，不然怎么能熬过以后呢。”话中字字珠玑，毫不留情
。
卫宁一时冲动，便想拔刀相向，“幽灵，你别欺人……”
知道卫宁护主心切，可幽灵还是一脸泰然，道：“卫侍卫，你不是白马寺的人，请不要插手本寺内务。”
幽储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但却温文尔雅地劝道：“卫宁，你退下，这修炼必定要的。现在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