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唐令——萨朗小可
萨朗小可  发于:2011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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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皮还是人肉呢。

对方也在用一只独眼打量著他:“想出去?”

声音低沈而沙哑,似乎有意用内力改变的。

自然。阿唐拍拍尘土,拄著抢来的大刀站起身:“我没猜错的话,你是男人吧。”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又似乎动了动眼神。

“是男人就一对一,别以多欺少。”

“你不配跟我谈条件。”

长这麽大,除了花明香外阿唐还没被谁抢白过,不由怒道:“以多欺少的都是女人!”趁著周围人震惊时拔刀便冲向白

衣人──擒贼先擒王。以他现在的体力,若不抓住这个机会恐怕永远都出不去了。

可是,只是一瞬间,小满还没来得及哭,只见他的唐羽哥跳了出去又弹回来了──一支羽箭擦过他的身边直飞小满。这

一招釜底抽薪用得极好,逼迫阿唐不得不回来将箭隔开。

“混蛋!欺负小孩子算什麽本事!”阿唐以刀怒指著虎皮男人。

男人拉弓射箭的手还未放下。轻哼了一声,十分不屑那样:“早说过,你没资格和我谈。”

“那要怎样?”

对面却眯起眼睛不讲话了。

“娘的,为何一定要难为一个小孩子!放他走,留下我随便你们杀!”

“我不走!”小满突然勇敢起来了。

阿唐有感,不由回身去摸小满的脸。哪料山贼首领突然不明原因地生气起来,啪啪啪连发三箭打在了阿唐和小满之间。

“狗娘养的山贼!你们想做什麽?!”

“不是想和我打麽。”山贼首领抬手挽弓,远望去居然有种射月的气势。

阿唐的心碰地跳了一下。

“躲得过三箭便放你走。”

若身体无恙,躲箭这种小事自然不在话下。可是现在……

“好,我答应你。”大义凛然。

阿唐把小满抱到一边,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圈:“比武范围便是这里,不准射别处,我也不会出去。”

“唐羽哥!”小满又扑过来抱住他的腿。画地为牢,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麽!他明白阿唐是为了阻止白衣人将箭射向圈

外的他,扑簌簌掉下眼泪来:“唐羽哥别管我!我不拖你後腿!”

“乖,退下去。”

“哥……”

“退下!”

阿唐严肃起来便有种不可侵犯的气质。小满被呵得忘记了哭诉,乖乖爬出圈外。其他山贼也不由得肃然起敬。而後宛如

收割後的麦子那般齐刷刷地扭头望向白马上的首领。

铮亮的箭尖借著月光,对准阿唐放射出诡异的光辉。

阿唐向左移动了一下身体,箭头便稳稳地转向左边;他猛地向右闪,箭头依旧准准地跟紧。

瞧那半指粗的弦,这弓纵然没有千钧也必有几百斤的分量。不知拉弓人有多强的臂力又有多强的内力。若射进体内,只

怕身体都要射穿了吧……阿唐感受了一下身後裂开的伤口,暗暗流下一滴冷汗。

可是过了很久,也不见对面射来一片铁。真难得挽著那麽沈重的铁弓颤都不颤一下。

“娘的,你到底要不要比……啊!”

嗡地一声,炫目的冷光骤然变大,羽箭已经裹挟雷霆之势冲面门飞快地射来。

阿唐瞬时闭口,同时如长了翅膀般在箭尖到达前一刻直直飞了起来。可下一刻他立刻像石块一样坠了下去──原来山贼

首领一弓居然发了两箭,像预料到阿唐会纵身飞起一般,另一支箭如鬼魅似的悄无声息地封住了向上的路线。

无他,只得中途抽掉内力笔直摔下去。可已经来不及了,下边那支箭已经达到面门,直直冲著他的左眼射了过去。

山贼们看到胜利曙光,兴奋地呼喝起来。

“万岁!”

“威武,威武,威武!”

与此同时,小满惨呼了一声:“唐羽哥!”

“啪!”

微弱却惊天动地的声响,羽箭笔直地插进岩石,深深没掉了大半支。

阿唐坐在地上喘著粗气凝望著那支箭,傻傻地回忆著刚才究竟发生了什麽──眼看羽箭就要穿透他的左眼,封住他退路

的另一支箭突然有了生命般拐了个弯,划下来打掉第一支箭并深深插进身旁的石头里。

为什麽?!

阿唐猛然抬起头盯住对方。

身边的山贼宛如傻瓜,仍然在叫好──第一,首领做得都说好;第二,首领做得都是对的;第三,如果首领做得不好,

参见第一和第二。

只有那个骑白马的男人,众星捧月中依旧沈稳地坐在马上,淡漠得仿佛不是此世人。

小满挪动身体想要扑过来,阿唐大吼一声:“回去!”转而遥遥看向骑马的男人:“来吧,还有一箭。”

哪知男人竟然放下弓箭,挥了挥手。

山贼们个个露出三九天看到西瓜的那种表情,然後乖乖跟著散开了──首领居然调转马头离开。虽然什麽都没抢到,但

是参见上述箴言,还是一起撤退为妙。

“站住!”阿唐高喊。

男人头都不回:“你们走吧。”白马长嘶一声,向著月色的方向奔去了。

内心的疑问在短时间内放到最大。阿唐抱起小满直冲山贼们冲了过去。飞身将一个跑得慢的山贼拍下马,而後利落地将

小满放了上去,随即转身踢中马臀:“小满抓牢!”

马儿受惊,朝著阿唐驱赶的方向飞奔而去。

“唐羽哥!”小满惊呼著回头,看到阿唐借著踢马的力道冲最前方的白马射了出去,势如刚刚射出的那支箭。

“小满别怕!”声音依旧回荡耳边,人却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萧萧风声中小满的双眼早已被泪水糊满。他知道这个人不属於这里,从第一次看到他偷偷出去的时候就知道。

今夜,他终於离开了。

此番一别,何日再见?

而阿唐心中想得正和小满所想相似,不过对象却是另外一人。

有人有意放水。有人想放过他们。

“给我站住!”很快地,他已经冲到白马後边。不知从哪里涌来的怒气和委屈,阿唐朝马尾狠狠一拽,用足了十分内力

。马儿吃痛受惊跳了起来,随後便嘶叫著抬起前足。可马上的男人竟宛如粘在马上一般,任凭马儿发疯乱跳始,即便立

起来,男人仍泰山一般坐牢。

阿唐早已泪流满面,扑到男人身上狠狠拽了一把。被他一揪,原本稳如泰山的人却毫无反抗那样咕噜噜滚下马,终和阿

唐滚成一团。

“你他妈的给我下来,花明香!”

不及虎皮男子有反应,突然间地动山摇。滚到在地的两个人无一不被震得灰头土脸。阿唐甩掉馒头飞土,只听前方的山

贼哭叫开来:“土炮!土炮打来了!”

“剿灭山贼!”

“救命啊!”

“剿灭山贼!”

又是一声,火光冲天。山上的营帐烧成一片火海。

不是凉州军的炮。腐败的凉州军不会为了这小小山贼袭击就动用土炮──他们甚至不一定知道怎样使用这种武器。

阿唐的想法很快得到应证──只见不知从哪里冲出另一只队伍,迅速占领了制高点,随後向他们所在的山凹进攻起来。

然而,收到火炮攻击最激烈的地方却并不是现在他们这帮山贼的聚集地。进攻最猛烈的地方在山上。借著火炮开路和掩

护,口口声声要剿灭山贼的部队却向凉州军营冲去。

虎皮男子从地上爬起来望向山下,有意无意将阿唐挡在熊熊火光之後。阿唐随後也爬了起来,严肃地眯起眼睛。

谢家军。

白日里“借道经过”的谢家军,在夜晚又回来“剿匪”了。

36.重逢

其时山贼已经开始撤离──除了身著虎皮的男子。可对面山头上攻势的中心似乎并不是这里。只听杀声、哭号和兵刃相

接的声音振聋发聩,四周一片血海。前来“剿匪”的谢家军见人便杀,对凉州军营尤甚。转眼间四周已成人间地狱。

不多时,战火已经烧到阿唐所在的位置。飞弩流箭做前锋,而後是几声轰然重响,土炮威力不大,但在干燥的深冬却燃

起一片火海。

山崩地裂一般,血肉之躯焉能受得了?阿唐和虎皮男子在剧烈震动中抱在一起,无法阻止身体滚动,眼看就要掉下身後

的火坑。男子急急拉住阿唐蹦了起来,随後一把提起他放到自己的白马上:“快走!”

而後唤来另一批马,随手下山贼向另一个地方撤退。

白马极有灵性,驮著阿唐向树林深处的安全地带跑去。山贼们也早已跑得差不多。人马刚刚离开,又是一记土炮击中这

里。星星之火点燃了大片枯树,几乎是瞬间,火舌乱窜,树枝劈啪作响。

阿唐却在一片火海中跳下马来,爬回刚刚所在的位置。

马上的男子不住回头,发现阿唐的异常後分外著急。催马急急奔来:“快闪!”

阿唐在熊熊火光中惨然地笑了笑:“这一走,什麽时候还能再找到你?”

因他身著凉州军服,火光中十分醒目。可以看见开进的谢家铁骑驾著一尊土炮,停在阿唐不愿的地方点燃了捻子。

“轰!”

地动山摇。尘土铺天盖地打来。阿唐闭起眼睛──寻找了良久,却是这样的结果。

那个男人一定是花明香。他的直觉这样告诉他。但是他不肯认他。

为什麽这样对他?

这算报复吗?

火浪劈头盖下,灼热的瞬间却觉得体已经一紧再一轻,随後快速移动起来。

原来是虎皮男子再次骑马回来,在最後一刻捞起他躲开土炮。

怀抱又牢又暖,这种久违的感觉无法欺骗任何人。穿梭在熊熊火海里,阿唐哭了。

“香香。你为什麽这麽对我?!”

当年突然离开他,如今却以这种方式出现。

“谁让你救我?我宁可死,我宁可死!”阿唐嘶吼著一把抓在男子脸上,却被牢牢抓住了手臂。他不愤,执著地再抓;

又被隔开;当他第三次努力时终於成功了。

刷拉拉,白色的兽皮应声而落。周遭被山火映成惨烈的血红,映亮了阿唐期待的双目。可是马上黯淡下去,宛如一潭失

去生气得死水。最後,这片死水化成心痛的汪洋之海。

这是花明香。

不,这不是花明香。

究竟是不是?

阿唐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眼──对著他的半张脸伤痕累累,一片漆黑。

以鼻梁为界,左半张脸完全毁了,青筋纠结宛如树根。

“为什麽?为什麽──!”同样一句为什麽却包含了太多不同的情感,无以言表。阿唐生生摇晃著花明香,撕心裂肺的

痛要碾碎了他。而花明香也泄了浑身力气,随他滚下马跌入深深的山谷。

37.当日就喜欢

带著疼痛醒来时已经是白天,刺骨的寒冷袭过。阿唐这才发现自己正在一片雪海中腾空移动。

马上地,他明白自己正在别人背上──花明香背著他前行於雪山中。雪山,已经离凉州军营极远了

而後他突然想起昨天那个恐怖的梦,於是紧紧抱住花明香仔细端详。但最後发现梦不是梦,是事实──

花明香的左脸依旧狰狞骇人。在白日的雪光下看得清楚,深深的青色正是纠结的青筋留下的颜色。

“香香?”试探地、小心翼翼地叫著。生怕伤到了谁。

可以感受到肩负自己的臂膀明显地震了震。但是花明香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香香……”

只顾前行并不答话。

阿唐已然泪流满面:“香香──停下来让我好好看看你。我知道你听见了,停下来吧……”颤抖著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那

张伤痕累累的脸,却始终抖得厉害。不忍,生怕弄痛花明香,只是颤抖著沿著脸部的轮廓移动手掌。今生头一次,他觉

得自己的心溃烂得如这张残破的脸。

花明香终於停下了,却并没有看他,也没有将阿唐放下。在颤抖的手掌将要触碰到面庞时如受惊的动物那样急急侧脸避

开。

“痛吗,呜……香香你痛吗?”阿唐狠狠摇著头,“真顽皮,比我还捣蛋。为什麽易容?为什麽把自己搞成这样子?快

洗掉快洗掉啊!”

“不是易容。”再也装不出平静得样子,花明香轻轻放下阿唐望向不远处高高的雪峰:“毒气没有出口。”

阿唐立刻明白了。

花明香的武功并没有废除,失踪三个月後也没有身亡。必然是他以强悍的功力将毒气逼出身体。然而毒气毕竟厉害,最

脆弱的面部因为毒气窜行而被胀开了筋脉,再也无法恢复。

阿唐心痛难忍,觉得被废掉的简直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他痛心地撞到花明香身上狠狠捶打:“白痴!你这个笨蛋!为

什麽不留在安阳养伤!为什麽!为什麽不等我学好医术!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

花明香眼中没有泪水,可其中闪烁的光芒那麽痛,痛得连呼吸都疼了。最终,他躲开阿唐:“不必看了。”

“什麽?”完全没有理解。

骄傲的花明香仍然站直,但瘦高的身子骨抖得厉害。良久才缓缓开口:“你走吧。”

“走?你让我走?!”阿唐抓住花明香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你居然有脸让我走?你可知我冒著生命危险被魏无双压

去京城只为了抽空托昔日旧部寻找你?你可知我夜夜溜出军营买消息贩子的消息只为打听你的蛛丝马迹?你又可知我为

了多买些消息而没有上交一分钱,刚进军营便被打了杀威棒?你知不知道这些鲜血为谁而流?!”讲到最後已经是嘶吼

。寒冬腊月里,阿唐脱了外衣,身後一片片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地裂开。

他痛,不在身上却在心里。他并非可惜自己这段时间来的努力,却深深地为花明香心痛。

如果能再早一点,如果他能够早一点找到花明香。如果当时他寸步不离花明香身边。不不不,如果他根本没有接到这个

任务,花明香根本不会有这些遭遇。花明香还是叱吒风云的花大侠,而他也仍是与北府镇不共戴天的羽卫队副都统。有

一日他们在杀场相见,陌生的彼此拔刀相向拼个你死我活。

那样的话,一切就都不会如现在这样。

看到花明香痛,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好想死。

花明香却并不知他那颗鲜血淋淋的心中想些什麽。望向绝望而沮丧的阿唐,闪动著眼眸抬了下右手,又僵硬地强迫自己

放下:“我……已配不上你。”

阿唐并没有出声。这份沈默的死寂让花明香彻底失去了希望。他自嘲地笑笑,扬起伤痕累累的脸向雪地深处走去。

阿唐并没有追,任由花明香的身影越走越远。当瘦高的身影消失到只有一个点那麽小时才喃喃自语:“其实我一直以来

只喜欢女人。”

远方传来隆隆雷声。冰晶飘下,世间凄凉如这残冬。

移动的小点停在苍白中。

“根本就不喜欢男人,可是却献身给你……你知道第一次之後我多想杀了你可是为什麽没有杀?你又可知如果想要‘美

貌’的人,有多少倾国倾城的女子会对羽卫队唐将军投怀送抱?”

随著阿唐的嘶吼,雷声也变成野兽的嚎叫。转而整个大地晃动起来。小点突然快速移动靠近,花明香在远远的地方高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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