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要再提(出书版)+番外 BY 卫风
  发于:2011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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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惊艳,那种完美给人的视觉冲击简直是摧毁性的,看到他的时候,你觉得这世上除了他,一切都不复存在。

他的动作、他诱人的身姿,那种美的力量像把刀子一样扎进眼睛里,狠狠烙在人的灵魂上。

孙浮白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渴望过,一样东西,一件事,一个人。

就算是小时候总是吃不饱肚子,在街头流浪——对食物和金钱,他也没有这样渴望过。

那个男孩子叫任苒。

他后来捏着他的下巴逼问过,他的肌肤娇嫩,一下子就泛红,眼睛里充溢着水光,科室眼神倔强明亮。

任苒。

我叫任苒。

他这么说,声音像是酒杯里德冰块轻轻地相互撞击,发出冷而清脆的声音。

“我是孙浮白,你给我记住。”

记住谁是你的第一个男人。

记住是谁占有了你,得到了你。

记住我的名字。

他用强悍的暴虐的姿势占有他。

他难以抑制自己那种强烈的,想要摧毁它,完全拥有它的欲望。

后来孙浮白想过,他想,任苒的美,并不是没有人比得上。

但他的倔强、纯粹、诚实……他再也没有遇到过像他那样的人。

可是任苒……他已经死了。

眼前的少年不是他。可是……有些地方,很相像。

“我认不认识他,有什么区别呢?”任苒把自己的照片轻轻放下:“他已经死了,你应该知道得比我还清楚。人死如灯

灭,以前有什么事情,现在也没有追究的必要。”

他以为孙浮白一定会追问,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也许只有搪塞一时,可是……孙浮白只是把相片又收了起来,

炳没有问什么。

车门门锁“卡”的一声全部弹起,任苒有些不确定的看了他一眼,开门下了车。

孙浮白的车平滑的驰出,兜了一个半弧,朝外驶去,黑色的车身显得优雅、危险……有如潜伏的猎豹,躲在暗处,伺机

给猎物致命一击。

任苒站了一会儿,慢慢转身离开。

他按了楼层,电梯的门缓缓合起,他的脸映在光亮的像镜子般的金属门上,任苒发现自己有些分不清楚,镜子里的人到

底是谁,一时时平凡的现在的他,一时似乎又成了耀眼的从前的他,两个影像缓缓合在一起。

任苒想要看清楚自己的样子,电梯门又开了,他穿过走廊,打开病房的门。

阳台的门还开着,日光照进屋里来,床边的仪器已经被关上,屋子里安静得让人甚至感觉到轻微的晕眩和耳鸣。

他竟然一时没想到什么地方不对,差不多过了一分钟,任苒忽然醒悟过来,他环视着病房,又大步走过去,一把拉开了

洗手间的门。里面空荡荡的。阳台上没有人、走廊上没有人,周群不在这里。

任苒到处寻找,他问了所有能问的人,可是谁也不知道周群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怎么离开的。

他一张纸、一个字也没有留下。

还放在任苒的房子里的东西他一样夜没有去拿,离开医院之后,他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消失得那样彻底,一点线索都

没有留下。

任苒坐在空荡荡的门口。已经到了冬天,平实光亮的木地板坐上去和看上去一样冰冷。

他们从开始到现在的情形,就像放电影一样从眼前闪过。

那些往事、那些相信、那些相互用体温取暖的时光,他并不是没有察觉,也许……他也大约猜到,周群会做什么样的选

择。

任苒曲起腿,额头抵在膝上。

他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知道他是否会回来。

不知道他们将来还能不能,再重遇到彼此。

这个世界这样大,即使共同生活在一个城市里的人,也许一生都不会遇到从前认识的人。

远远地,不知道哪里传来的音乐声,隐约缥缈,像一首挽歌。

他觉得胸口有什么地方很疼,疼得他喘不过气来,像是硬生生的,从那里剜走了一块,血淋淋的伤口暴露在寒冷的空气

中,大大的落地窗外市晴朗的蓝天,一群鸽子在高楼大厦间盘旋飞过,鸽啸的声音忽远忽近,远远地扩散了开去。

第六十六章

任苒把一个纸箱放在桌子上。

屋子里其他东西都不属于他,书、计算机、衣服,那些必需与不必需的东西。

任苒的东西不过只有这么一只小纸箱就装完了。

他最后环顾了这间屋子一眼,把还带有体温的钥匙掏出来放在桌子上,抱起纸箱。他朝落地窗的方向看了一眼,对面的

阳台上空荡荡的,窗子开着,窗帘被风吹得摆动,任苒往那个方向看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出门。

不知道任舒是不是还住在那房子里头。也许对他来说,对自己的弟弟见死不救也不会令他觉得心虚甚至愧疚。

关上了门,走廊里空旷安静。

任苒抱着纸箱,用手肘碰了一下电梯向下的按钮。

卡里还有一些钱,任苒想,离开这里以后,先找个住处——其他的事慢慢再说。

一楼大厅里空荡荡的,玻璃与金属门窗反射着阳光,任苒眯着眼,匆匆向前走。

“陈然。”

任苒停住脚,转过头来,程士祥隔着花坛,朝他点了下头。

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

不好形容。

眼神不像平时那样锐利,腰身还是挺得直直的,可是却给人一种不那么踏实的感觉,仿佛……风大一点,就能将他吹折

一样。

这个人一样如松石坚硬,任苒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小小阳台。从十四楼到一楼的

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已经阻断了一段爱情。

“昨天我们……分手了。”

程士祥的笑意显得苍白,那笑意比悲戚更让人觉得心头苍凉,脚边一地的烟头,不知道他已经在这儿站了多久。

“有时候,我觉得很奇怪,要了解另外一个人的心,有多难啊,就算认识得再久……”程士祥顿了一下:“你们昨天说

的话,其实我都听到了。”

任苒觉得心里咯的一声,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我认识任舒,其实,我先认识的是他弟弟。那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子——很少能看到那样精彩的任务,后来,任舒第二

次因为车祸入院,又成了我的病人,他的弟弟却已经死于车祸,他再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没有了。”

“晚上我查房,他渴得很,我替他倒了一杯水,他抱着水杯发呆,就像……无家可归的小动物……我也没有什么亲人了

,看着他的时候,总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后来,他每周来复健,我们时常见面,渐渐走到了一起。”

任苒问:“你和他分手,是因为那天我说的话吗?”

程士祥摇摇头:“也是,也不是。我们性格不合……”

任苒忽然向他身后看去,一瞬间他脸上的神情凝固了。

程士祥转身时,只来得及看到任舒的身体砸到地上的一瞬间。

血在地下蔓延开来,浓稠腥腻,刚才那个还活生生的与他说话、与他争执的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尸首。

那血色渐渐发暗,变成了黑沉沉的颜色,充满了任苒的整个视野。

这一幕后来无数次出现在任苒的梦中,黏稠的腥红色,无边无际的向四周蔓延,任舒就躺在那片血色中间,脸色惨白、

毫无生气。

阳光很明亮,风吹在脸上却刺骨得寒冷。

任苒眯着眼,抬起头来。

孙浮白站在床的旁边:“醒了?”

任苒听到许多杂乱的声音,起先他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但是等他彻底清醒过来,外面很是吵嚷,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人

声,像是突然打开了的收音机,世界一下子不复安静,各种声音让她觉得自己是真是存在的,他还活着。

“这是哪?”

“医院。”

任苒坐起来,他弯下腰去穿鞋。

孙浮白沉默的注视着他,陈然系鞋带的手势很好看——和另一个人一样。

孙浮白记得很清楚,第一次之后,那个孩子几乎起不来身,他穿的是一双半旧的黑色的跳舞鞋,手抖得厉害,系上鞋带

用了很长的时间。

他记得,他的手指很美,就像早开的花朵伸翘出的花须,精致、脆弱,半透明的样子。

任苒走得不大稳,刚站起身的时候晃了两下,他扶着床头,定定神,过了几秒钟就朝外走。

他没晕过去多久,阳光和刚才一样照在身上,这个城市的冬天就是这样,冬季的阳光没有任何温度,让人觉得和阳光灯

管差不多。

“任舒呢?”

孙浮白说:“地下一楼。”

医院的地下一楼有停车场、有配电房,还有——太平间。

任苒觉得眼前的日光白花花的,照得他的眼前发晕。

“我陪你下去。”

任苒摇摇头,但是孙浮白直接无视了他的拒绝。

电梯运行起来后可以听到轻微的嗡嗡的声音,封闭的小小空间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

在看到躺在那里的任舒之前,任苒都觉得他还没有死。

那从高处坠落的身影,只是他的一缕幻觉。

程士祥站在那一边,他看了一眼任苒,替他拉开那个冰冷的罩袋。

任苒看到了任舒。

他白皙的肌肤现在已经成了一种泛着死灰的青白色,任苒很久没有仔细看过他的脸。

他的额头和眼角有一点浅浅的细纹,他已经不是二十来岁的男孩子,日子过得也许不那么顺心,生活把艰辛刻在人的脸

上和心里,也许他活着的时候还会用笑容和语言来掩藏,但是他现在已经什么都掩饰不了。

任苒比自己想象的,要冷静得多。

程士祥缓缓的,将罩袋的拉链拉上。

任舒的脸被罩袋重新包住,消失了。

任苒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来。

任舒在前面走。他在后头跟着,腿短,走不快,他喊:“哥哥等等我。”可是任舒的脚步并不停顿,任苒小跑起来,可

是任舒的步伐迈得更大,他们之间的距离没有缩短,反而渐渐拉大。

任苒无助的停下,他倔强的擦汗,可是并不哭。

还有,任舒把受伤的他留在翻倒得车里,独自离开。

他看着他转头离开。

“他……为什么要自杀?”

程士祥像是在问任苒,又像是在问自己:“他不是那样的人,不会因为分手而自杀。”

他抬头看着任苒。

任苒同样不觉得他会因为车祸和自己死亡的真相被揭穿而自杀。

两样单拿出来都不会,但合在一起,也许会?

任苒不知道。

那些,都过去了。

无论谁是谁非,无论他是在意与否,任苒死了,任舒也死了。

一切都结束了。

人们不该向后看,因为我们的路是一条单行道,只能向前,永远不会退回去。

走过得路,无论对错都不必后悔。

因为我们只能向前走。

门里及门外像是两个世界,任苒走出来之后,觉得头晕耳鸣,他站住脚,问孙浮白:“有烟吗?”

孙浮白拿出烟盒,他常抽的并不是很贵的牌子,任苒抽了一根,孙浮白替他点上。

这烟没多少香味,呛得人想哭。

任苒抹了下眼睛,转头先走,孙浮白沉默的跟在他后面。

“你要走的事,和老爷子说了吗?”

“原来我想今天告诉他。”

孙浮白问:“你现在还走吗?”

任苒怔了几秒钟:“等办完后事再走。”

孙浮白没说你姓陈他姓任,他的后事轮不到你来办。

他只说:“有什么需要,就和小陆说,这几天把他拨给你。”

任苒点点头,没说谢字。

任舒的葬礼很简单,来的人不多——任苒把手里的那束花放下,他这时候突然想,不知道当年任舒办理自己的葬礼时时

什么心情。

任苒退后几步,他的目光游移,然后再一处停下来。

那里是……

任苒朝那边走了几步,俯下身看。

那是……

那墓碑上面嵌着一张黑白小照,照片上得人额前的头发有些长,挡住了眉毛。

那是任苒自己。

这时谁的安排?

这对兄弟生时不合,死后却被埋在一起比邻而居——这听起来简直像个一点也不好笑的黑色笑话。

墓前很干净,看得出一定有人精心的定时打理,墓碑和基石都是最贵的那种,任苒不知道是谁把他的墓修得这么低调奢

华,总之不是任舒,他没那心,就算有,也没那个钱。

有人站在他旁边,任苒转头看了一眼,是孙浮白。

他拂了拂墓碑,那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积尘灰土,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轻轻抚摸情人的头发。“他在的时候我没待他好

过,他死的时候大概也不记得我。不过,我就是一直没忘了他。”

任苒直起身:“做过的事就不要后悔,也不用总是向后看。”

他真的不恨孙浮白。

是的,他忌惮他,这个人总让人捉摸不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也猜不到他下一步会做什么,是个很危险的人物,但是任

苒不恨他,他和孙浮白之间的事情,就算重来一次,也还是那样做。

他不爱他,也不恨他,他只是遇到他,然后两个人生的轨迹交错,再走过。

孙浮白脸上没有表情。

他的脸上很少有别的表情。

任苒转过头,任舒的墓前,人已经走得差不多,程士祥还站在那里。

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正缓缓朝这边走来。

一点寒意拂在脸上,任苒抬起头来。

下雪了。

他的神情没有什么破绽,孙浮白仍然看出来刚才他的反应不同寻常。

“你认识她?”

“她是……任苒和任舒的母亲。”

任苒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她。

岁月总是厚待美丽的人,她看起来只像任家兄弟的姐姐一样,皮肤白,嘴唇涂成深红色。

孙浮白站在任苒身后没有动。

雪花飘飘洒洒,越来越密。

洁白的飘过眼前的纷杂影子,就像一条展开的舞裙,雪白的、柔软的,缎子质地……旋转,旋转,音乐声回荡着。

任苒一瞬间回到了他只有五岁的时候,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灿灿闪亮,在地下、在墙上投下许多交错的光影,女人的裙

像是一片云彩,在舞池里飘动,旋转。

任苒蹲在沙发靠背后面,男人的手搂在女人的腰上面,任苒听到笑声,肆无忌惮的,男人的,女人……或许,还有其他

人的。

那时候,父亲呢?

任苒脸上没有表情。

那个女人手里有一大束花,花朵很小,一簇簇的挨在一起,叶子很大,颜色碧绿。

她把花放在任舒的墓前,程士祥不认识她,但是不难猜出她是谁。

因为,任苒和她依稀相像。

但是任苒的美更明朗耀眼,她显得要阴柔许多,也逊色许多。

岁月没有留在她的脸上,可是已经走过了最美好的岁月,不会再有那样光彩。

她怀里的花是两束,一束放在任舒的墓前,然后走过来,将剩下的一束放在任苒的墓前。

雪纷纷扬扬下得多了,她在任苒墓前站了一会儿,也没和推门两个说话,像来的时候一样静静的离去。

任苒望着她饿背影,直到她拐过弯,再也看不到。

不能说她不负责任——她最爱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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