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还乱(民国旧影 豪门世家)中——尼罗
尼罗  发于:2011年1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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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沈三爷身边的位置给你留着呢!”

此言一出,沈嘉礼立刻面目变色,慌里慌张的就扭开脸去,不敢面对段至诚的目光。而段至诚并没有按照惯例走过来,

而是就近在高丽商人河锡范旁边坐下了。冯公子是个眼尖的人,瞧出了异样,便困惑道:“哎?这是怎么了?你俩离婚

了?”

此言一出,旁人立刻笑的东倒西歪——倒是没有恶意,只是觉得这个譬喻实在滑稽。而段至诚与沈嘉礼心中有病,全像

受了针刺一般。沈嘉礼倒也罢了,段至诚却是忍耐不住,急赤白脸的愤然起身,大声吼道:“别他妈笑了!这有什么好

笑的?”

在座众人之中,唯有冯公子的老爹最为位高权重,所以他也可以毫不示弱的继续吵嚷笑道:“老段,你别急呀!你俩到

底是怎么了?真要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你说出来,大家都能帮忙嘛!”

这回没等段至诚开口,沈嘉礼忽然起身,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到门口。匆匆的穿上皮鞋后,他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室内众人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段至诚沉着一张脸,呆站了片刻,扭头也走了。

沈嘉礼回到家中,一丝兴致也无,只觉着自己是受了辱。至于段至诚往日对他的柔情蜜意,则是被抛去了脑后,全然不

算数了。

入夜之后上了床,他无情无绪的倚靠床头半躺半坐,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沈子淳爬过来依偎到他身旁,察言观色的问道

:“三叔,你心里不痛快了,是不是?”

沈嘉礼扭头亲了他一口:“三叔没什么的,只是在想事情。”

然后他忽然和蔼起来,压低声音微笑问道:“小东西,要不要舒服一下?”

沈子淳听闻此言,眼睛登时亮了起来,然后就扭股糖似的缠到了沈嘉礼身上。而沈嘉礼按熄了手中烟头,懒洋洋的向下

躺去,开始抬手去解衣扣。

沈嘉礼一边承受着沈子淳的出入冲撞,一边筹划着新年事宜,又盘算着年后给沈嘉义谋个职位——现在他总算是立足够

稳了,沈嘉义就算是闹出乱子来,他也有自信能够平息,所以肯将这位混账兄长推上官场,让二哥借机也弄两个钱花一

花。

然后就是那个田瑞宝。

沈嘉礼隐隐的觉出了一点快活,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人生得意须尽欢,他还是得把田瑞宝弄到手里,到时在北平找

所小公馆,把田瑞宝关起来养上,没事时过去玩上一夜,真是个大乐子。

沈嘉礼思索的头头是道,把自己近来的日程安排的有条有理。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翌日上午,他便接到了来自北平的长

途电话。

电话是段慕仁的秘书打过来的,说希公让沈局长马上返回北平,直接登门去见他老人家。沈嘉礼摸不清头脑,又不敢违

抗命令,只得是糊里糊涂的留下沈子淳看家,自己则是莫名其妙的赶火车回北平去了。

060.暴行

因为电话那边催促的急,所以沈嘉礼下了火车之后不敢耽搁,连午饭都没吃便换乘汽车,一路直奔段宅而去。

这段慕仁名义上是履行市长职务,其实行踪颇为神秘,经常会在家中办公。沈嘉礼在仆人的引领下匆匆走入小院,随后

独自前行进房。一身寒气的站在段慕仁面前,他垂手微微一躬身,低声唤道:“伯父,我回来了。”

段慕仁坐在火炉前的椅子上,本是正在读报,此刻见他来了,便一边抬眼望向他,一边将手中报纸缓缓叠好,顺手将其

放置到了身边小桌上。

沈嘉礼察觉到了他目光锐利,阴冷如刀,便心中一怯,不知道自己又在哪里出了差池,惹得这老爷子做出了如此险恶的

表情。正是不安之时,对面的段慕仁站起来了。

段慕仁走到了沈嘉礼面前停住,高高大大、盛气凌人,用苍老而粗砺的声音说道:“嘉礼,你胆子不小嘛!”

沈嘉礼不明所以的抬头望向他:“伯父,我……我怎么了?”

段慕仁冷笑一声,用手指挑起沈嘉礼的下巴:“刚允许你回到天津过两天好日子,你就和至诚又勾搭连环上了——还他

妈要选在半夜见面。怎么?你就那么离不得我儿子?”

沈嘉礼一听这话,羞恼之余满心惊惧,立刻后退一步大摇其头:“不是,不是!那是至诚不请自来,与我无关。”

段慕仁跟进一步,抬手一把揪住了沈嘉礼的领口,不由分说的就要向上拎起:“哦,看来全是至诚犯贱,你倒清白起来

了,是不是?”说到这里他那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狞笑:“嘉礼,我早就说过,至诚那孩子一无是处,唯有家庭还好,将

来可以算是他的归宿。而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一定要厚颜无耻的勾引至诚,那也就别怪我这做爹的心狠了!”

话音落下,他用力将沈嘉礼推倒在地,随即迈步上前,也不发话,抬腿便是一脚狠踹,正中了对方的胸膛。而沈嘉礼猝

不及防的受了如此一击,当即就惨叫了一声。段慕仁毫不怜惜,上前又是一脚,这回隐隐听得“喀吧”一声轻响,竟是

生生踩断了他的肋骨!

沈嘉礼毕生都没有受过这样的苦楚,如今痛到极处,竟是哭都哭不出来,只能发出怪异含糊的哀鸣。伸展的手脚抽搐着

蜷缩起来,他在恍惚中感到一阵窒息。挣扎着抬头望向段慕仁,他想要开口求救,可是未等发出声音,他先咳出了一口

血沫子。

沈局长今年是流年不利的,先是在火车站布防不力,导致南方大将险些一命归西;如今在希公家中又不慎滑了一跤,不

但摔断肋骨,还将断骨扎进了肺里。话说回来,亏得他那遇险之处乃是希公的宅院——这两位亲如父子,想必沈局长总

不会埋怨怪罪希公就是。

新年之前,正是一个走动的时机,众人本打算亲去沈宅拜个早年的,可是一看如今情形,不得不把那拜访时日提前一些

,先纷纷赶去协和医院探望了伤者。照理说,肋骨骨折不算大伤,但是沈局长似乎是特别的不走运,肺部竟然受了感染

,高热不止,时昏时醒的,偶尔竟连人都认不清楚,着实是可怜得很。幸福次郎等人闻讯,也赶去做了一番慰问,且携

带家产仙贝一匣,权作礼物。

除此之外,沈嘉义夫妇也闻讯赶来了。那沈嘉义是一丝一毫的忙也帮不上,只会在病房内乱晃,让人看了心乱。倒是沈

家二嫂还能张罗出一日三顿的精美饮食,只是沈嘉礼连呼吸之间都要受苦,哪里还有胃口品尝佳肴?如此忙乱几日之后

,沈嘉义夫妇双双撤退,只留下沈子淳这个半大孩子,做一名小小的仆役。

沈嘉礼这回,是遭了大罪。

他不敢再回想受伤那一日的情形,因为感觉那太像一场噩梦,而且在夜里入睡之后,已经被迫重温过许多次了。

这天,段慕仁来了。

沈嘉礼仰卧在病床上不能动弹,眼看着他走进来了,心中便是一惊。偏偏此刻房内再无旁人,他连个呼救的对象都没有

一口气梗在喉咙口,他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关上房门,走到了床前。

段慕仁的手狠,沈嘉礼的伤病情形,几乎就全在他的预料之中。背着双手弯下腰去,他近距离的和沈嘉礼对视了,就见

眼前这张脸苍白憔悴得很,是一张病美人的面孔。

“这几天,恢复的如何?”他忽然开口问道。

沈嘉礼承受不住这种压迫与恐吓了。他闭上眼睛转过头去,极力要避开段慕仁的目光,同时发出了嘶哑而颤抖的声音:

“我……我不干了……我回家去……我什么都、都不要了……”

段慕仁伸出一只手,强行将他的脸扳过来面对了自己:“我说我可以送你进大牢里去养伤,你信不信?”

沈嘉礼当然相信,所以会在极度的惊惧中剧烈战栗起来,而尖锐的痛楚就从伤处散发开去,戳进了四肢百骸中。

“放了我吧……”他闭上眼睛,气息紊乱的流下了眼泪,呓语一般的重复着哀求:“伯父,放了我吧……”

段慕仁低低的笑了两声——孬种就是孬种,这个嘉礼的头脑还算机灵,但毕竟是个公子哥的出身,一丝硬气都没有,成

不了大事的。

当然,用一用、玩一玩倒是足够了。

他深深的俯下身去,用牙齿轻轻去咬沈嘉礼的脸蛋、下巴、嘴唇——力气不大,不至于留下牙印,但的确是咬,吃人似

的一口口啃下去,舌头卷过对方那光滑洁净的皮肤。

沈嘉礼僵直着身体仰卧在床上,双手死死抓住床单,紧闭双眼发出了呜咽与呻吟。气息变得沉重滞涩,他抑制不住的咳

嗽出声,震得胸腔剧痛,鲜血则是从他的口鼻中一起漾了出来。

段慕仁若无其事的起身放开了他,先去按下了床头电铃,然后将手指上的一点血渍蹭在了沈嘉礼的眉心处。

沈嘉礼的伤情反复了若干次。等到他最终出院时,已是年后的正月十五了。

他瘦的快要变了模样,意外的倒是显得高了一点。和他一起变高的是沈子淳——这孩子现在不但高,而且壮,单凭一己

之力就将三叔抱上轮椅推出医院。沈嘉礼病怏怏的依靠在侄子怀里,躯壳是被破坏了,灵魂也有些变质,正是一损俱损

天气依然是冷,沈子淳在把他抱上汽车之后,就很仔细的为他重新系好了围巾,又握住了他冰冷的右手。沈嘉礼目光呆

滞的望着前方,侧影倒是没有变,额头饱满鼻梁挺直,线条向下勾勒出嘴唇与下巴;皮肤则是白而薄,能看到隐约的绿

色血管。

沈子淳知道三叔一定不是平白无故跌成这般重伤的,但是沈嘉礼自己不说,他也无法去追问不休。三叔自有一个浓墨重

彩的黑暗世界,三叔不让进,他自己就进不去。

沈嘉礼没有再回天津,只在北平的宅子里继续休养。他很少提起外界新闻,也不欢迎任何访客。每天恹恹的守在房里,

他不是躺便是坐,身边离不得沈子淳。大过年的,沈子淳偶尔出门玩上一会儿,也会惹得沈嘉礼大发雷霆。而那惩罚,

往往就是长时间的下跪。

于是沈子淳就不出门了,终日亦步亦趋的跟随着三叔,心里并没有怨言,只是希望三叔能够快些好起来。

061.恶人磨

沈嘉礼的伤没好利索,落下后遗症了。

肋骨骨折是个受罪的伤势,把他折磨成了皮包骨头的衰弱模样。他心寒了,直接向日本人递上了辞呈——真是伺候不了

段慕仁了,再和这老魔王纠缠下去,他想自己也许会英年早逝。

权财虽好,可也没有性命重要。他决定卷包回天津去,躲进租界区,大隐隐于市。

然而他的辞呈在交上去之后,却是泥牛入海一般毫无回音。他等了许久,又打电话去问幸福次郎,结果幸福次郎告诉他

,说自己的官阶比他还低,没有资格负责此事。

开春之时,沈嘉礼的伤情反复了一次。

他咳血咳得很厉害,而且每咳一声,断骨相接处就钻心的痛。他忍无可忍,又不敢使用太多的吗啡镇痛,只得是死去活

来的熬着。沈宅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成分复杂的苦涩,因为炉子上永远坐着大小药罐。

一个人的肠胃容量是有限的,沈嘉礼既然服下了如此之多的药物,自然在饮食上也就消减了许多。他的脸模十分端正,

瘦成这样也不见得难看,只是头发剃的太短了,乍一看上去,显出了一种仓皇的病态,不像刚刚出院,倒像刚刚出狱。

开春之后,天气日渐温暖起来,阳光也明亮的让人感到痛快。这天风和日丽,沈嘉礼穿戴整齐,扶着沈子淳在院内走了

一圈,见那墙角缝隙处的泥土中,都微微的有些野草萌芽。冰消雪融过后,第一抹的新绿往往格外醒目。沈嘉礼感受到

了春回大地的气息,精神上很觉振奋,脸上便也露出了几丝笑意。

正值此刻,忽有仆人从房内赶出来,轻声禀告道:“老爷,有电话找您。”

沈嘉礼听闻此言,因为懒得去接任何电话,故而迟疑了一下,才缓缓的转过了身去。一步一步的踱回房中,他抄起电话

听筒放到耳边,低声问道:“谁?”

那边的回答是言简意赅的:“我!”

骤然传出的熟悉声音让沈嘉礼颤抖了一下:“伯父?”

段慕仁的语气听起来冷静客观:“你若是再不回去办公,那代理局长就要被扶正了!”

沈嘉礼沉默了片刻,随后慢吞吞的答道:“扶正就扶正吧,我不干了。”

然后他垂下眼帘,放下听筒挂断了电话。

这时沈子淳走了进来,见他站在桌前,便搬来一把椅子放到他身后。沈嘉礼会意的坐下去,随即摸索着伸出了一只手:

“小淳。”

沈子淳紧贴着椅子站立了,让沈嘉礼可以歪斜着依靠在自己身前。三叔的手握起来冷而柔软,手心略略潮湿。沈子淳攥

着这样一只手,心里感觉很平安。

沈嘉礼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对沈子淳的依恋。他这样亲密的偎着对方,心里感觉也很平安。

“小淳,我去和你爸爸说,把你过继到我这里来,好不好?”

“不好,我不想做你的儿子。”

“唉,只是名分上的父子而已。”说到这里,他抬头对着沈子淳一笑:“三叔怕你长大之后会离开。用个父子名分拴住

你,你敢跑,就是不孝子!”

沈子淳认真的答道:“我不会离开你的。你赶我走,我都不走。”

沈嘉礼又笑了一声:“臭小子,还挺会说话!”

沈嘉礼不大相信沈子淳的承诺,因为对方还是个半大孩子,头脑一片混沌,懂得什么?

但他对沈子淳的确是有独占欲——他自觉着也并不是多么爱这孩子,但是不爱归不爱,纵算是不爱,也要把他留到身边

。就算不能留一辈子,也要多耗他几年的青春。

抬手环住沈子淳的腰,他把额头抵在对方那结实的腹部上,忽然是非常的想逃离。

逃离北平——天津也不够安全,除非是往远了走,一鼓作气跑去重庆。这个想法当然是不够现实,因为千里迢迢,外面

又到处都在打仗。况且听说重庆那里也是天天遭轰炸,并不是保险箱。或许不必这样大费周章?如果能够跑到日本去,

大概也是一条退路。段慕仁再怎样凶悍,总不会追到日本去找他的麻烦!

沈嘉礼灵机一动,突然得了这个主意,精神便为之一振——他要向日本军部提出申请,前去日本进行疗养!

沈嘉礼打起了如意算盘,认为凭自己的身份与病情,所提的要求绝不算过分。可还未等他将如意算盘付诸于行动,段慕

仁来了!

段慕仁平日行踪诡秘,似乎很少这样堂而皇之的公然露面。他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沈宅门前,下汽车后就在保镖们的簇

拥之下,大步流星的闯进了院内。

他像一阵旋风似的卷入房中,准确无误的将沈嘉礼堵在了眼前。一把将对方薅过来,他当着众人的面,也不说话,劈面

就扇出了一记大耳光!

巴掌拍到沈嘉礼的面颊上,声音响如一个清脆的小炸雷;沈嘉礼随着力道一歪,若不是衣领被段慕仁紧紧抓住,就定然

要结结实实的扑倒在地了。沈子淳看了这般情形,不禁惊呼一声,扯着嗓子喊道:“你怎么打人?”然后就要向前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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