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这里偷窥所以才特地留下的?
骆以恒扭头看了看沈离,对方也一脸凝重,看来两人都想到一块儿去了。沈离没再说话,把眼睛凑到窥视口前,朝里面
张望。骆以恒见状,也如法炮制,在沈离旁边找了个“窗口”,一同窥视起来。
看到屋内的情景,骆以恒不禁有些愕然。只见偌大一房间里,无梁无柱,四壁空空,既没有任何家居用品,也没有一点
儿装饰物,撇去墙壁高处那些用途不明的方形口子不说的话,整个屋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标准的毛坯“火柴盒”。在房
间的中心处,有一个方形的突起物,看着像是一口井,但是井沿砌得很低,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不过,那口“井”再怎
么不对劲也不会让骆以恒的眼光在它的身上做过多停留,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室内那两条不停扭打
搏斗的人影上了。
之前沈离说了房间里面有人,里面也一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所以骆以恒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是即便如此,
在看到那两个人的时候,他还是大大的吃了一惊。原因无他,只因那两位在地上翻滚扭打的“动作演员”他非常熟悉,
熟悉到让他不禁头皮一紧、后背一凉,连带着腹部也都开始火烧火燎地疼痛起来。骆以恒龇了龇牙,下意识的捂住腹部
,然后扭头看了沈离一眼。正当他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嘴唇上突然落下个温暖的物事,把他吓得打了个激灵,而他几乎
脱口而出的“你干嘛”三个字也一并被骆以恒的手指压回喉咙口。沈离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骆以恒铁青的脸色,收回压在
对方唇上的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室内,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骆以恒注意聆听室内的
状况。骆以恒本想发作的,但是一看沈离的神情就知道这家伙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刚才的举动有多么的暧昧,自己再动怒
的话只会让人觉得是在无理取闹。未免节外生枝,骆以恒只好把满口的脏话吞回肚子里,然后转过身去专心看起热闹来
。
屋内的两个人,一男一女,正在地上扭打得不可开交。男的那个虽然身上挂彩程度有所上升,但是还是能从灰渍斑斑的
衣着和挂得一头一脸的脑浆上看出他正是骆以恒之前见过的那个衬衣男,而那个女的骆以恒更是熟到不能再熟了,就算
化了灰骆以恒都能认得她——几个小时前,正是她在骆以恒腹部掏了那一爪子让他差点儿去见了阎王爷。
地上那两个人开始的时候打得还算有点章法,到了后来便乱了套,撕脸、插眼什么都来,看起来跟泼妇打架没什么两样
。由于两人实力相当,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打了半天都没有分出胜负来。在一次短暂的分开之后,“灰兔妖”伸手做
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张嘴说了些什么。由于距离隔得比较远,从骆以恒这边根本听不见她到底在说什么。瞥见一旁沈
离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好奇满满的骆以恒急得爪耳挠腮的,生怕就此错过什么年度大戏。咬着嘴唇犹豫了半晌,他
最终还是不甘不愿的使用了精耳术。
在一阵几乎连耳膜都要震碎的嗡嗡声之后,远处的对话也飘进了骆以恒的耳畔。
“哼哼,鹤年兄好生健忘!你觉得我们还有合作的可能么?二十年前不知道是谁把我埋在诃子山里的呢?”“衬衣男”
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非常激动,一脸的烂肉随着嘴巴的开合而晃动着,让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看起来更加骇人。
“王勇!你还好意思说!”“灰兔妖”也一脸狰狞的回骂道,“我花了好几百年时间才弄到了碧愆卵,如果不是你故意
破坏,害我多花了二十年时间来修补,我至于至你于死地么?你既已无情,我又何必跟你讲什么道义?!”
“哈哈哈……!”被称为王勇的“衬衣男”哈哈大笑,“张鹤年啊张鹤年!亏我们还当了几十年的兄弟!你真当我王某
人是三岁小儿么?是,碧愆是我摔破的,我就是不想让你进洞,怎样?你可别忘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想偷我那半本《两
生录》赝本,在后面暗下杀手的话,我又何苦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呸!少在哪里演苦情戏!”张鹤年鄙夷地啐了一口,“什么兄弟不兄弟的,我们的兄弟情谊早在三百年前上山的那一
刻起就一刀两断了!当初如果不是你出的鬼主意,我早已在家含饴弄孙、尽享天年了,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
鬼的在世间游荡!”
“哎!张鹤年!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王勇恨恨地说道,“当初上诃子山是我的主意没错,可脑袋在你自己身上揣着,
我也没哭着喊着求你去不是么?再说了,打扮成捕快骗取官府信任是你的主意,放火烧山也是你的主意,你现在倒好,
把责任都推在我身上,自己一干二净了是么?”
“废话少说!你又能清白到哪里去?”张鹤年冷笑道,“当初你说把《两生录》赝本分成两份,一人一半的时候,我早
该看穿你的真面目了!说什么分头寻找,其实你根本早已打定主意,等我找到碧愆卵后来个不劳而获!若不是我先下手
为强的话,我那半本赝本早就成了你的囊中之物了!”
“是,我不清白!可也比某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好多了!”王勇怒道,“张鹤年!你当初在我背心上插的那一刀我可记得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下了杀手还不够,还要用法阵把我禁锢在山上!也多亏老天有眼,让我在你这小人进洞之前被
个不知死活的妖儿背了出山。不然的话,我大概一辈子都等不到复仇的一天!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啊!”
听着两人的对话,骆以恒的冷汗不由得爬满了背脊。在遇到他们之时,他曾无数次猜测这两个人的真实身份,但他怎么
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竟然是当初故事中的那两个放火烧山的捕快!
他们……他们果然如林小夭所说,回来了么?
屋内的两人继续着他们的嘴仗,而骆以恒听得入迷,恨不得竖着耳朵把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全部灌进耳里。可偏偏精
耳术可以维持的时间有限,随着耳畔传来的声音也越来越小,骆以恒实在站不住了。他整个人紧紧的巴在门板上,恨不
得当即穿墙而过,近距离分享门内那两人的心路历程。不知是不是骆以恒的虔诚感动了上苍,就在他急得满头大汗之时
,从他身后突然伸出了一只脚,对着他的屁股狠狠的踹了下去。骆以恒根本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屁股上一痛,脸
狠狠地擦在了门上,然后“哐当”一声,连人带门板一起摔进了室内。
第三十七章:下
背后这一脚踢得相当用力,再加上骆以恒正看得起劲,一时也没有防备,当下被踹得像只青蛙一样,巴在门板上出溜了
好几米远。骆以恒摔得很重,整个人都蒙了,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用手一抹,全是血。
“……我操!”
骆以恒看着手上的血,半晌之后,咧嘴狠狠地骂了一句脏话。虽然现在手头上没镜子,但从脸皮上那火辣辣又凉飕飕的
痛感看来,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涂涂口水就会好的小伤。骆以恒自认自己那张脸虽然算不上英挺帅气,但好歹从小就混了
个清秀名声,在女孩子中还算有点市场。虽说男人不以容貌论英雄,但毁容也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首先媳妇不好
找,再来么,万一日后他真堕落得要靠风水算命堪阴阳宅骗点零花的话,也得靠那张脸打开市场不是?
回想起屁股上那一脚,骆以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时他身边只有沈离在场,能从背后一脚把他踹出去的,除了那脑子
进水的混账之外还能有谁?
操他马的!枉他辛辛苦苦的把那家伙救回来,他就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骆以恒心中憋闷,正想开口骂人,可他还没来
得及扭头,忽觉一阵混杂着腐臭味道的风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的往后一闪,躲过了一招,但是下一招他就没有那么幸运
了。“砰”的一下,骆以恒的肚子便遭到一记重击,直打得他五脏六腑好像都掉了个个儿。可怜骆以恒才刚爬起身没多
久,又不得不跌回大地母亲的怀抱。
正晕眩间,一只脚重重地踩在了骆以恒的头上,“什么人?!”
听到那把声音,骆以恒心下一惊——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回想起那破腹断肠的痛苦,他的背脊不由得蒙上了一层冷汗
,连带着手也颤抖起来。
而此时,“灰兔妖”也认出了骆以恒,她盯着他的脸,声音中多了几分疑惑,“怎么……是你?”说话间,踩在骆以恒
头上的脚又加重了几分力气,似有不把它踩开瓢不罢休的架势。
“不可能!你怎么会还活着?我那一掌明明……”“灰兔妖”正想继续说,突然看到骆以恒裤子口袋里落出些黄红相间
的纸张。她皱了皱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就着踩着骆以恒脑袋的姿势,俯身把那些纸片从他裤兜里掏了出来。
一张一张地看完纸片,“灰兔妖”面色一凛,一把把骆以恒从地上抄了起来。
“这重柳派的命符是从哪里来的???”
“重柳……?”骆以恒的衣领被灰兔妖死死地绞着,完全喘不过气来,只能眯着眼睛看向“灰兔妖”手中那所谓的“命
符”。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灰兔妖”手里拿的应该是姐姐画给他的生肌。不清楚“灰兔妖”口中的重柳派到底是什
么来路,但是看她的脸色,这命符绝对不是什么小儿科的玩意。没有灵师执照却持有或者书写某些特定符箓是一个大忌
,为了不给姐姐惹上麻烦,骆以恒把心一横,决定睁眼说瞎话。
“是……是我买的!”
“买的??”“灰兔妖”盯着骆以恒,语气中充满怀疑。
“对,QQ群里有人说这是傍身逃命的好东西,所以我就跟他买了几张。可花了我不少钱呢!”
“QQ群……?”
“对对!就是QQ群!”骆以恒忙不迭的点头,生怕“灰兔妖”再继续追问。至于这“灰兔妖”到底知不知道QQ群是个什
么东西,就不是他能管的事了。
所幸“灰兔妖”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继续深究的意思。她一脸厌恶的把符纸往旁边一丢,就好像拿的是什么脏东西似
的。“罢了,也不过几张破纸罢了,就算重柳派真的还有传人,估计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倒是你……”灰兔妖冷笑了一
下,“没想到你这个年轻人,本事没多少,逃命自救倒是个专家。上次是我轻敌,这一次……你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
!”说罢,她葱指一抓一绞,骆以恒只觉脖子上一阵剧痛,完全喘不过气来。不甘束手待毙的骆以恒奋力挣扎,企图挣
脱“灰兔妖”的钳制,只可惜“灰兔妖”不知道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任他又踢又打,依然岿然不动。渐渐的,骆以恒眼
前的景色就像是盖了一层灰白的纱布一般,什么都看不清楚了。朦胧间,骆以恒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己
自己上辈子,不,上上上辈子一定跟这个女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不然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栽在她手上呢?
“不知道这次,那个人会不会再次出现……?”带着一点点的期待,混着无数的悲哀,骆以恒咧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
的笑容,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就在骆以恒以为这次必死无疑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句话语:
“等一下!”
“怎么?”“灰兔妖”停下手,恶狠狠的对那个插嘴的人说道,“王勇,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王勇伸手抓住灰兔妖的手腕,摇了摇头,“鹤年兄,这小子不能死。”
“为什么?”“灰兔妖”——或者说这时候该称呼她为张鹤年——皱着眉头看了王勇一眼,旋即意味深长地冷笑了一声
,“王勇兄你竟然帮这小子说话,真是稀罕。你是看他细皮嫩肉的起了恻隐之心,还是……你们根本就是熟人?”
王勇闻言,脸色不禁一沉,“张鹤年,你什么意思?!”
“哼,什么意思?”张鹤年凉凉地说道,“这里又不是误打误撞能闯进来的地方,这小子弱成这样还能找到地儿,谁知
道是不是有人跟他里应外合、勾勾搭搭了呢?”
“张鹤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懒得跟你鬼扯。反正我告诉你,这小子不能杀!”
张鹤年眉毛一挑,“凭什么?!”
“就凭这小子是人类,”王勇一字一句地说道,“活生生的人类。”
“哼,人类又有什么了不起,我……!”张鹤年正待继续挖苦,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住了嘴,一脸复杂地看着王勇,
“你……你是说……?”
见他领会了自己的意思,王勇表情诡谲地微笑了一下,“好吧,鹤年兄,反正我们再打下去也没什么结果,也许我们确
实可以试试合作一下?”
“呵呵,合作?刚才不知道是谁拒绝了我的合作提议的呢?”张鹤年冷笑着说道。
王勇干巴巴的笑了两声,脸上尽是强行堆出来的褶子,“识时务者为俊杰,鹤年兄不会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吧?”
张鹤年瞪了一眼王勇,又看了看手上的骆以恒,冷哼了一声,随手把骆以恒甩在地上,“说吧,你有什么主意?”
王勇正想开口说话,突然看了看门口那边,然后神情古怪的伸出手指在嘴边“嘘”了一声,小声道:“等一下。我看这
小子冲进来的姿势十分古怪,背后恐有同党,小心点,隔墙有耳。”
“同党……?”听了王勇的话,张鹤年沉吟了半晌,突然身形一晃,转瞬之间,已然窜到门外。过了一会儿,她回到室
内,摇了摇头,说:“门后没有人影,也没有任何气息,看来除了这小子之外就没别人了。”
“不可能,”王勇来回踱了两圈,表情凝重地说道,“这小子明显屁用都没有,怎么可能孤身前来?恐怕他的同党只是
暂时逃走而已……”
没有理会王勇的忧虑,张鹤年抬起地上的门板,往上一翻,门板便“哐”的一声撞回了门框上。在两扇门板再次倒下之
前,她一手扶住一边,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间,两扇大门上突然捆上了数道金光,待金光消散之后,门板便稳稳的立
在了地上。
“金荆障啊,还是鹤年兄想得周到。”看到张鹤年的动作,王勇笑着拍了拍手掌,“鹤年兄果然好身手,威风不减当年
!”嘴里虽然说着赞叹的话语,但从王勇的语气里却听不出半点欣赏,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尽是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