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因为沈离一直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骆以恒还以为他没有听到。现在他突然开口，骆以恒反倒愣了愣神，“机关？”

骆以恒来J市以后，不止一次听到过“机关”这个名字。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哪个国家机关的代名词，但是渐渐的他便发现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这个“机关”的权利之大，远远大于一个政/府部门应有的范畴。

“你所说的机关到底是指什么？你跟机关又有什么关系？”这个问题在骆以恒的脑海中萦绕已久，现在终于有了询问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知道了又怎么样？”沈离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想回答。

“正如你说的，我们两个现在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的蚂蚱，就算你不管自己的死活，我也要为自己打算，”骆以恒捋起衣袖，露出手上的伤口，“知道你是做什么的，我心里至少个底，免得到时候死得不明不白的。”

骆以恒知道自己一旦把双生咒印的利害关系搬出来，沈离肯定找不到借口拒绝。果不其然，沈离皱着眉沉默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说道：“‘机关’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也不好说。我只能告诉你，整个J市所有妖魔鬼怪，都在‘机关’的管辖之下。至于我……”沈离顿了顿，说，“我跟机关，不过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罢了。”

骆以恒闻言，眼睛转了两转，大概明白了些什么。以前他就听说，在通讯不发达的时代，有一种特殊的簿册，可以让相隔两地的修行之人互相传递信息，想来这硬皮本就是类似的东西。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有哪里不对。沈离说自己跟机关之间只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又说那本硬皮本是他跟机关之间的委托工作联系本，只有尚未完成的委托才会出现在上面。但是翻遍整本本子都只有关于那个‘吴敬’的委托工作，林小夭事件又到哪里去了？

沈离并没有察觉骆以恒的疑惑，他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沉吟了半晌，然后穿上放在沙发上的外套，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骆以恒正沉浸在自己的思海中，突然听到门响，惊愕地回头一看，室内哪里还有沈离的影子。

“不是吧，那个没常识的！”骆以恒咒骂了一句，连忙打开门追了出去。

骆以恒下到楼下，看到沈离就站在不远处的花坛前面，提起来的心脏才算放了下去。他走上前去正想开骂，一看沈离的表情，已经到了嘴边的骂词又生生的吞了进去。

沈离站在花坛前面四处张望着，紧皱的眉头和紧抿的嘴角都给他那本来就并不阳光的脸上平添了几分阴沉。过了一会儿，沈离小声的“啧”了一声，嘟囔道：“真是麻烦。”

骆以恒还以为又有什么新情况，学沈离四处看了一下，没觉得有什么异常，这才凑过去小声地问道：“怎么回事？又有什么新发现了？”

“不太好找询问的人了。”沈离平静地说道。

“啊？”骆以恒一愣，完全搞不懂沈离的意思。

“我本来想找点杂灵来问问那个骷髅的事，但是这附近的杂灵全都散了，看样子短期内聚灵都有点困难。”

“聚不了灵？”骆以恒狐疑的摸出试灵符来一试，果然如沈离所说的，周围的灵魂反应很弱，要重新聚合成体，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聚不了灵这种事很少见，相当的少见，除非是灵魂已经开始消散，又或者是最近刚刚受到什么重创，正进入自我修复期，导致魂灵无法重聚成体……等等，受到重创？？！！！骆以恒猛地扭头瞪了一眼沈离--刚才不正是有某位完全没有常识的家伙用极端粗暴的方法强行聚灵了么？那种无差别大面积只求找到目的物不惜破坏其他杂灵的粗暴聚灵法，只有面前这位脑子有问题的人才会使得出来。现在正需要眼线的时候聚不了灵，真是报应啊、报应！

骆以恒幸灾乐祸的笑着，脸上满是嘲讽的表情。他本来还打算看看沈离羞恼或者愤怒的表情的，但是很快他便失望地看到，沈离的脸上还是那万年不变的扑克牌表情。就算他再怎么尖刻的嘲笑，也不能在那张僵硬的脸上泛起一丝涟漪。

沈离不是没有看到骆以恒幸灾乐祸的表情，他也知道聚不了灵的原因就是自己。但是对他来说，向杂灵问询骷髅的下落不过是一个较为便利的方法，如果此路不通，另辟蹊径即可，犯不着因为聚不了灵这样的事大惊小怪。

嘲笑的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骆以恒也觉得无趣，他揉了揉笑得有点发僵的嘴角，泄气的说道：“算了算了，跟你这个木头脑袋在一起真是连笑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现在怎么办？聚不了灵的话，很难打听到那个骷髅的消息吧？要不然就先不管他……”

“不行，”沈离摇了摇头，打断了骆以恒的话，“那是委托的物品，无论如何都得把那副骨头找回来，完成了这个任务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骆以恒狐疑的问道。听起来，这沈离完成任务后得到的不是钱，而是什么特定的东西？

沈离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便不动声色的说：“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骆以恒一听，气得嘴都歪了。听听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做这不是他该管的事？他以为自己乐意管啊？不想人问的话你就干脆别说，吞吞吐吐的算什么英雄！不过，想归想，骆以恒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现在这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面前这根木头就算你骂他个祖宗十八代都不会任何反应。

很快，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沈离看了看时间，说：“时候不早了，得快点找到那个骷髅才行。明天卯时是给小凤重聚形体的好机会，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赶得上。”

“小凤……？”骆以恒突然想起那个被沈离珍而重之的放进铜匣里的那个虚弱的女鬼，呆呆地问道，“她对你来说很重要么？”重要到沈离不惜绞碎附近所有杂灵也要让那个几乎已经烟消云散的灵体重新聚形成体？

“……”沈离沉默了一下，然后淡淡的说道，“非常重要。”

说罢，沈离便不再搭理骆以恒，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骆以恒愣愣的看着沈离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满满的不是滋味。他原本以为沈离会像以前一样无视这个问题，但是他不但答了，还用了个怎么听怎么不舒服的字眼。重要？不过是一个没多少用处的女鬼，能有多重要？难道说……？骆以恒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古怪的念头，这沈离与小凤，虽然一妖一鬼，但好歹也是一男一女，再加上久居一处，难保不会日久生情。如果这俩人真是一对的话，那沈离在看到小凤出事的时候那么激动也就情有可原了。骆以恒想着想着，越想就越觉得是那么回事。他一方面庆幸沈离说不定并不是真的同性恋，自己贞操得保，一方面又觉得心里好像莫名其妙的空了一块，闷得发慌。

就在骆以恒心里惴惴不安，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一辆银色捷达从天而降，砰的一声摔在了两人面前。不一会儿，车窗降下，从里面露出黄皮子那张满是谄媚笑意的脸来。

第十五章：下

“两位爷，去哪儿？”黄皮子的眼睛本来就不大，这样一笑，更是连眼睛都找不着了。

沈离也不说话，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因为刚刚才经历了沈离无故失踪事件，骆以恒这次学乖了。他眼看情形不对，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立马打开车门就往里跨。还真被他料中了，沈离一坐下，就随口说了句，“开车”。

要是别的司机，好歹也会磨蹭几下，看看乘客都坐好了没有，可惜现在这司机是黄皮子。听到沈离说开车，他半点没含糊，档一挂，油门一踩，车子就向前冲了出去。骆以恒当时正好上车上到一半，整个人卡在门上不上不下的，差点被甩出去，花了老半天功夫才在沈离的帮助下爬进车内。

骆以恒还没来得及爆发，黄皮子便讪笑着说：“哎呀，真不好意思啊嫂子，我眼神不好，没看到您还挂车门上呢。不过偶尔在外面挂挂也好，外面凉快！”

骆以恒一听，肺都要气炸了。这黄皮子的话明着是道歉，实际上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分明是故意惹事。他正想开骂，旁边的沈离抢先开了口。

“黄皮子，你这辆车看着不错啊。”

骆以恒还以为沈离会帮自己，但是没想到他一开口说的是这般没头没脑的话，一时之间也愣住了。而黄皮子见沈离没什么责怪的意思，还开口夸自己的车子，连忙喜滋滋的应道：“那是！沈大哥你坐这么多回了，你也知道，我这车啊，看着不值钱，其实来头大着呢，我啊……”

沈离打断了黄皮子滔滔不绝的话语，继续平静地说道：“这么好的车没有人来开的话，那还真是可惜了。”

黄皮子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沈离话里的意思。他把卡在喉咙眼里的话咽回肚子，低头讪笑了两声，“沈大哥，我这不开玩笑呢……啊，对了对了！”黄皮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光彩的回头高声叫道，“沈大哥，我这儿有新情报，我特意去搞的！费了不少功夫呢！”

“什么情报？”黄皮子这里能得到的情报不少，但是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听到黄皮子说有新情报，沈离也没有多大反应，甚至连头也没抬。反倒是骆以恒一听到情报俩字，忍不住竖起了两只耳朵。

“就你上次去查的那个网吧的事呗！”黄皮子兴高采烈的说道，“你上次不是说去网吧，结果因为火灾什么的，啥也没查到么？！我可一直给您记着哪！”

“哦？有什么新情况么？”沈离抬头看了黄皮子一眼，继而又合上了眼皮。

“情况大着呢！”黄皮子一看有了立功请赏的机会，忙不迭的把嘴里的东西往外倒，“那网吧有后来条子去调查过了，又调录像又找目击证人又查指纹啥的，后来查来查去的，查出来个女人。这女人啊，真是不说不知道，一说……”

“那女人姓魏，”沈离接口道，“还死了好几个月了是吧？”

黄皮子一听，立马蔫了，“啊？沈哥你咋知道的？！我这可是好不容易搞来的内部消息，一般人他可不知道！”

“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内部消息的。”

黄皮子眼睛转了两转，便明白了沈离的消息来源。“是聂小三那臭小子吧！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妈/的，那小子最近跟一小警察走得可近了，除了他还能有谁！”

黄皮子气乎乎的嘟囔着，看样子他对被聂小三争了功劳这件事非常忿忿不平。沈离不想跟他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便换了个话题说：“黄皮子，今天有没有看到一具骷髅在街上行走？”

“骷髅？！”黄皮子愣了半秒，然后笑着说道，“有啊！怎么没有！就今早上我还在大东商场门口看到一具，穿着高跟鞋，他/妈的蹭蹭蹭的跑得可快了！”

听了黄皮子的话，骆以恒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怎么？这骷髅还穿着高跟鞋在街上跑？他扭头看了一眼沈离，一脸的疑惑。

跟骆以恒不一样，沈离不是第一天认识黄皮子，自然明白黄皮子说的是什么意思。黄皮子一向喜欢丰满的女人，对人类女人对减肥乐此不疲的习性一直嗤之以鼻。他摇了摇头，说：“我说的不是活的那种，就一副骨头，中老年，男性，不排除有幻形的可能性。”

“哟，那还真稀奇！哪里来的乡下人啊？连衣服都不穿就满大街的逛。”黄皮子哈哈哈的笑了几声，然后正色道，“沈哥，不是我不帮您，我是真不知道。我要是晓得的话那还能藏着掖着？今早咱有个长途，一直在外面跑，这不，才回来你就给我电话了。”

“是么。”沈离点了点头。黄皮子这人虽然没有多老实，但是总的来说还是个信得过的人。而且这人一直好大喜功，一点点事都喜欢瞎咋呼，就如他自己所说的，他要是知道，早就过来邀功请赏了。沈离想了想，决定暂时把骷髅的事放在一边，把另一件事先解决掉。

“黄皮子，你有没有电脑？”

“电脑？”

“对，能上网的。”

听到沈离提电脑的事，黄皮子有点意外。“咋了沈哥，您不是不玩那玩意儿的么？咋个就开窍了呢！”说完，他从后视镜中瞄了一眼骆以恒，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嫂子教的吧！还是嫂子有本事！”

眼看骆以恒因为这“嫂子”二字又要发飙，沈离低声喝道：“少废话了，我不玩游戏，就上个网页。”

“是是是！要上网那还不简单！”黄皮子“哧”的一下在路边停好车，弯腰在车座下面掏了一阵子，竟然让他掏出一个笔记本电脑来。他把电脑献宝似的往沈离腿上一放，“无线上网，高科技！慢是慢了点，但是炒炒股啊看看网站啊什么的好使得很。”

沈离拿着电脑看了看，狐疑的说，“就这样就能上网了？”

“能，上面插着卡呢，”黄皮子咧嘴一笑，“你就把它当作能上网的高级手机呗！”

骆以恒对电脑比较熟悉，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也只是知道有用手机卡上网的，但是还没有实际看过，便好奇的凑过来研究。“用手机上的？那得多贵啊？”

“没事，包月的，以前处的一个联〇的小姑娘给我充的卡，”黄皮子得意洋洋的说道。不一会儿，他又不无惋惜的说：“唉，我现在真后悔没让她给我多充个几年再吃……咳，再分手。”黄皮子说得兴起，一时得意忘形，差点露馅，连忙咳嗽了两声，借口要去买烟，一溜烟的跑走了。

沈离是知道他行径的，但是那不是他管的事，所以并不打算拆穿，只是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便把注意力移回电脑上面。沈离以前没有用过电脑，便把电脑移到骆以恒面前，示意他开机。

骆以恒明白沈离是想让他看看之前显示在手绢上的那个网址，但是看着眼前的笔记本电脑，他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激动了一下。在山上的时候，骆以恒一直依靠网络来跟外界接触，也算是网迷一名。自从下山后，他就没再碰过电脑了，为了省钱，连网吧也舍不得去。眼前这笔记本电脑看起来残旧，但好歹是台电脑，最重要的是还能上网，就凭这俩点，已经足够让他兴奋了。骆以恒兴致勃勃的打开笔记本，然后按下了启动键。

那台笔记本实在是破得可以，开机自检的时候半天过不去，吱嘎了老半天。就在骆以恒以为硬盘报销的时候，屏幕上终于出现了熟悉的windows标志。

骆以恒松了口气，然后轻车熟路的点开IE，在地址栏里输入了在手绢上显现出的那行地址。已经过了一天时间，什么变故都有可能发生，所以骆以恒对能够顺利打开那个网站这件事并不抱希望，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吱嘎了十多分钟后，屏幕上终于出现了那个网站的真面目。

打开网站后，他们首先看到的是一张风景图片。图片很大，占据了整个页面，看样子是网站的背景。那张图片上的风景很普通，就是一座山，完全没什么特色可言，感觉就好像是随便一座什么山上胡乱拍的。页面上并没有网站名称，只是那张巨大的背景图上凌乱的排列着好多图标，这里一个那里一个的，内容也五花八门。什么环保标志、省电标志、“熊出没注意”标志等等，让人完全搞不清楚不知道这个网站到底目的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