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
“我怎么了?你堂堂卓七少卓大侠,扎一下流两滴血难道还怕疼不成?”瞥他一眼,游逸一脸‘泰山飞虹怕疼?说出去
都没人信’的样子。
卓不凡摇头轻叹:“……我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游逸肩膀一耸,“哈~~我又没说过我是君子,小人就小人呗~~~”
卓不凡彻底无话可说,叹了口气柔声问:“我说你到底要这扇子做什么?”
嘻嘻一笑,小鼻子小眼睛凑在一起可以用四个字概括:贼眉鼠眼。
“做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游逸笑的分外愉快,有这柄扇子在,还怕整不死你姓卓的?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句的出了门,走在开始冷清的街道上,淡淡的月光照在路面上,平添几分宁静祥和。
游逸大大伸了个懒腰,腰身拧成有些歪曲的形状,卓不凡想起他背心的那个掌印。
那个掌印,到底是打上去的呢?
后脑勺没有眼睛,游逸看不到卓不凡的表情,只是边走边活动筋骨,突然间停下来,吓了卓不凡一跳。
“怎么了?”
“我还是觉得不对。”
“哪里不对?”
游逸打开扇子,指着树下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这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卓不凡哑然,现在才想起来问么?真是够迟钝的。
“树上那个……是猫?不对,你明明在额头上写了个王字,应该是只老虎,可是老虎会爬树么?”自言自语,从侧面看
去一副认真思索问题的表情。
他当然不知道,之前卓不凡在他额头上也是画了三横一竖,他更不知道,卓不凡视他为披着猫皮的老虎,那树上的自然
就是装猫的老虎,而树下的那一团,圆滚滚黑乎乎的,是团起浑身尖刺的刺猬。
百思不得其解,游逸把头转向了卓不凡,盯着他非要一个解释,卓不凡苦恼要不要直言道明?手指还在隐隐作痛,说了
他会不会又掏出一根又一根金针扎过来?
两个人你瞪我我看你对峙,街上的行人投来怪异的目光,突然间有人插了一句话进来,将这种局面打破。
那是一个和卓不凡同样清朗的好听的男声,带着惊讶和不确定,突然的在游逸身后响起:
“……不凡?”
第三十七章
小二给桌上的茶壶续满了水,卓不凡给两人的杯子里道满热腾腾的茶水,才喝了一口,君既晴便问道:
“怎么就你一个?另外两人呢?”
卓不凡挑眉,“你怎知还有两人?”
君既晴指了指客栈的伙计,卓不凡了悟般的点点头,说:“游逸怕是还没起呢,另外一个你猜到是谁了?”
“伙计说是个面容清秀的白衣少年,又说好像是姓苏,我猜是归离圣手苏清颜。”
卓不凡啧了一声,摇头道:“果然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声音比先前大了些,堪堪能够被楼上听见。
君既晴笑起来,“没你这么损人的,好歹也是一路同行的伙伴。”卓不凡跟着也笑,楼上的游逸转过脸儿看自家面不改
色的徒弟,道:
“清儿,姓卓的说你是猪。”
苏清颜不甚在意的瞥了他一眼,施施然道:“那你岂不是连猪都不如?”
游逸扭曲了一张脸一巴掌拍过去,被苏清颜单手一拨推开了去,趴在栏杆扶手上的游逸对着楼下的卓不凡磨牙。
该死的卓不凡,我跟你没完!
苏清颜哼了一声:“你这就叫迁怒。”
游逸回头瞪:“你胳膊朝外拐,帮着外人欺负自家人!”
“我这是就事论事。”说完撩开衣摆下楼去也。
卓不凡看见苏清颜面带微笑步下楼梯,再看后边儿跟着脸色不善的游逸,心下一片了然。君既晴倒是有些不明所以,看
看卓不凡,被他摆摆手糊弄过去。
苏清颜微微呼出一口气,庆幸卓不凡没有火上浇油,否则他那个笨蛋师父还不当场跳脚。
游逸坐在苏清颜旁边,正对着君既晴。大堂光线明亮,君既晴便接着机会将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与昨夜所见并无不
多大不同,只是脸色更加苍白,眼底也没有细碎的月光。可即便如此,君既晴还是不自觉得弯了嘴角。
苏清颜被自家师父暗地里扯了扯衣袖,抬头果然见君既晴一双鹰目含笑,视线一分不差全数落在游逸身上,再看一眼卓
不凡,也是有些疑惑的表情。
于是先抱了一拳,问候道:“君庄主,别来无恙?”
君既晴将视线拉了回来,也抱拳道:“好久不见了,苏公子。”
游逸翻翻眼睛不做声,听着他们又寒暄了几句,君既晴问起了他们三人如何凑到一起,苏清颜便说是在白沙镇偶然出手
救了被丁骅之袭击的游逸,然后便三人结伴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卓不凡跟着附和,游逸捧着茶杯点点头,对徒弟撒谎的功力评价颇高。
小二将热乎乎的早饭端上桌,卓不凡便招呼着君既晴一起吃,他倒也不客气,四人边吃边聊,话题大多是江湖上的是是
非非,不提也罢。
待到早饭用完,卓不凡才问:“话说回来,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凤岭镇是个小镇,四周也没什么名山大川,
他一个人到此肯定不是游山玩水,身边又不带随从,想来是有什么要事要办。
苏清颜看看游逸,两个人竖起耳朵听。
君既晴摇摇头叹了口气,慢慢打开话匣子。
原来他此番出门,是为了他的胞弟君非然。君既晴和君非然虽说两人是一母同胞,可兄弟俩的性情却是大不相同,君既
晴沉稳内敛,颇有乃父之风,而君非然却是个颇任性的少爷脾气,虽说自从做了家主之后便渐渐稳重了不少,可到底江
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一回被逼到了绝路犯起混来,闹得斗剑山庄上下不宁。
游逸一听是人家的家事,当即便要离席,被君既晴留了下来,他颇无奈的苦笑道: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眼下这事情已经吹得满江满湖都知道了,不凡不是外人,苏公子和游公子亦不是多嘴多舌之人
,坐下且听无妨。”既然主人都这么说了,再拒绝的话未免显得有些不给面子,于是游逸重新坐好,端着茶杯边喝边听
。
是说当年君凌再世时曾为两个儿子物色过成婚的对象,只是还没来得及作出约定便过世了,君家夫人早在兄弟二人年岁
尚小时便已故去,因此定亲的事情便再也没人提起。前不久,君家旁系一位与兄弟二人关系亲密的姐姐出嫁,君非然亲
自护送新娘前往到滇北剑阁,亲家那位风华正茂的大小姐对君非然一见钟情,闹着非君非然不嫁,消息传到本家之后,
君家的老管家才想起这位小姐便是当年君凌为兄弟二人物色的对象之一,于是便开始在君非然耳朵旁边唠叨来唠叨去。
常言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君非然年少时也曾风流一时,及冠之后才收敛了心性不再浪荡,正儿八经得当起了他的君家
家主,可是当时英俊少年迷倒了万千红颜,其中一个便是扬州醉红楼的花魁,君非然被滇北剑阁小姐看中的消息不知怎
的传了出去,花魁便坐不住了,于是又闹了一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流言来,老管家更坚定了要君非然娶亲的念头,整
日里催着君既晴下聘礼为弟弟操办婚事。
君非然是个拧脾气,一气之下口不择言的嚎了一句:我不要女人!
听到这里的游逸险些一口茶水没含住喷出来,表情怪异得瞪着说话的君既晴,苏清颜倒了杯茶递过去,卓不凡笑着问君
既晴:
“非然真这么说了?”
君既晴摇头,“他那是气话,算不得数的。”
卓不凡点点头道:“说者无心听着有意,然后呢?”
世上除了女人就是男人,不要女人的意思不就是要男人呗,于是君家二少爷不爱红颜爱蓝颜不爱红妆爱武装的消息传便
了江湖,给原本就男风盛行的江湖上又增添了一曲佳话。
“那混小子留了只字片言给我,说是要出去躲几日,然后便没了踪影。”君既晴将茶杯放在桌上,满脸都写着苦字:“
他一跑了之,可把我害惨了。”
卓不凡笑:“可不是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左右你斗剑山庄是跑不掉的,你是大哥又是庄主,不找你找谁?”
君非然苦笑着擂了他一拳,“你还在这里幸灾乐祸?”
卓不凡大笑起来,游逸牙齿咬在杯沿在心里腹诽:原来姓卓的在至交好友面前是这个样子,幸灾乐祸啊~~
苏清颜在底下踢了他一脚,他摸摸鼻子低头喝茶。
“一个花魁还好办,赎出来安排个好人家便是,可是那剑阁的归舞大小姐是在是难缠。”君既晴一想到那个操着满口川
言蜀语说起话来竹筒倒豆子一样麻利的小姑娘就头疼,也难怪非然要跑,这样的女子若是娶进门,还不把斗剑山庄吵翻
了天。
君既晴是上门赔礼道歉的,那小姑娘却死缠烂打非说君家老太爷生前已经定下了这门亲,他们乖乖娶了便罢,不娶她便
终身不嫁。
“这姑娘该说是胆大呢还是不知羞呢?怎么还威胁起人来了?”苏清颜奇道,“还是威胁斗剑山庄,剑阁难道就没人管
管么?”
“算起来剑阁也算得上江湖上的百年名门,原本是与斗剑山庄有起名的,只可惜这些年来门内一直争斗不断,阁主归有
农死后便陷入一片混乱,归舞是归有农四十五岁才得来的女儿,自小便被千般疼爱万般宠溺,尽管现在归有农已经不在
了,可那归氏的老祖宗、归舞的姑奶奶还在,所以剑阁上下也没人敢对这个大小姐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游逸啧了一声,叹道:“堂堂剑阁竟出了这么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剑阁家门不幸啊。”
“谁说不是呢,”卓不凡道,“别看她现在无人敢惹,等到归老太太不在了,到时剑阁之内恐怕再无她的立足之地,或
许归老太太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硬要将她嫁到君家去,毕竟已经结了一门亲事,算的上亲上加亲吧,况且以斗剑山庄的
实力和名望,必定不会让归舞受罪。”
君既晴点头道:“我想也是这么一回事,门派间的联姻向来如此,归老太太心疼小辈是应该的,所以有这翻打算也可以
理解,不过那小姑娘可实在不是块能为人妻母相夫教子的料,不娶也罢。”
苏清颜问:“君家不娶,剑阁会善罢甘休?”
“我爹生前虽有意愿却并未下过礼立过约,斗剑山庄也不是任人捏扁搓圆的泛泛之辈。他剑阁若非要逼非然娶人过门也
得掂量掂量。”
游逸心想:斗剑山庄家大业大,区区一个没落之姿的剑阁,想来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惜那年华正好的归舞小姐,无父无
母家道中落,仅剩一个年事已高不知何时就要驾鹤西去的老人家做靠山,前途是在令人担忧哦~~~不过俗话说可怜人必有
可恨之处,若那归小姐是个贤淑文静的好姑娘,或许君既晴真就定下这门亲了呢?反正君家枝繁叶茂,嫁不了本宗,嫁
个近些的旁系也不差,横竖有个归宿不是?
所以说,个人造业个人担,这就是命,旁人帮不得也怨不得。
门外吹来一阵秋风,游逸甩甩衣袖,将心底突然而来的那点唏嘘之情抛诸脑后。
第三十八章
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虽然江湖传言君既晴是个深沉内敛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可是当着至交好友的面,他却是谈笑风生与常人无异,和卓不凡
的潇洒卓绝不同,君既晴像是出身贵族一般,举手投足间一派优雅贵气。
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游逸赞归赞夸归夸,心里却丝毫不敢对此人放松警惕。
毕竟他是君家的后代,是君凌的儿子,算起来,也是与自己、与当年两大血案有些关系的人物,因此决不能掉以轻心。
十六年前的惊天血案至今没有结果,他是当年唯一的目击者和幸存者,一旦他的存在为人所知,那很可能将会掀起新一
轮的血雨腥风,而这一次首当其冲的领袖定然是君既晴,而游逸将会怎样?无人可知。
茶杯里的水已然尽了,游逸为自己添了杯新的,壶嘴里顺出一片深绿的残叶,随着水流沉浮升降,旋转不停。游逸注视
着杯中起伏不断的残叶,猜测着它最终将会浮于水面,亦或者沉入杯底。
忙着招呼客人的伙计不小心撞到了桌子,被子便落下了桌面,随着一声闷响过后,粉身碎骨,水花四溅,叶片安静的伏
在地面上,看不出最终的答案。
随波逐流则沉,逆流而上则浮,可眼下这一片狼藉,是玉碎瓦全?还是玉石俱焚?又或者,另有含义。
出了错的伙计手忙脚乱的赔礼道歉,游逸却只盯着地上残骸。不甚在意的摆摆手。
“不碍事,打扫一下便好了。”
小小的一只杯子打破了先前聊得热火朝天的局面,卓不凡打趣游逸:“什么是竟想的如此出神,连杯子掉了都不知道?
”
游逸眨眨眼睛,“自然是在想……”看看三人的表情,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微笑:“腹中空空,有些饿了。”
苏清颜抿嘴,君既晴失笑,而卓不凡状似无奈的摇摇头,唤来小二准备点菜。
游逸又道了一杯茶,卓不凡见了便说:“马上就吃饭了,怎么又喝水了?”
“菜还没上,先混个水饱。”自顾自的喝,不去理他。
君既晴看着游逸浅笑,眼里绽放着柔亮的光,被苏清颜看在眼里,秀眉微微的蹙了起来。
小镇饭菜粗糙,吃的还算是尽兴,饭后又小坐了片刻,君既晴问起了三人欲行何处。
卓不凡看看游逸,说:“我与游逸有誓言在先,要护他周全送他到安全的地方。”一句话模糊带过,游逸愤恨的瞪了他
一眼。
“游逸准备往那里去?”一上午聊得甚是愉快,君既晴便直呼游逸的名字,比称呼公子来的亲切熟稔。
游逸搔搔鬓角,“我也说不准,看情况吧。”
卓不凡挑眉,心道你这是说给谁听呢?
君既晴点点头,又问苏清颜,“苏兄弟呢?”
“我随意,哪里都行。”
卓不凡翻翻眼睛,瞧这师徒俩,一致对外么?
君既晴似是很高兴一般笑了,“既然如此,那不如和我一路,往东去如何?”
嘎~游逸傻眼,原本是虚晃一招,没成想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苏清颜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将笨蛋师父骂了个狗血喷头,连自己的失误也归结到他身上,反正子不教父之过嘛。
卓不凡看着游逸表情僵硬嘴角抽搐,憋着满腹的笑意正经道:“往东?你要回金陵?”
君既晴点头,“从剑阁出来后,我便和随行的人分开了,防的是那小姑娘中途又来纠缠,现在估计他们已经到了仪陇渡
口,在那里乘船沿嘉陵江入长江,顺流东下可观三峡、赤壁之景,到了江南可以去金陵,或者在扬州改道大运河去苏杭
。”
显然是将这三人的亡命之旅当成了外出游玩,不过想来也是,一个泰山飞虹一个斗剑双英,再加上一个归离圣手,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