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都,充满异国风情的魅力神户。
街道上,因为圣诞节的彩色灯饰而更显得华丽的今夜——
我,——冈田亮太,刚从公司辞职——是自动离职的。
因为还有没消化完的年假,所以虽然正是离职的时间是年底,不过,今天是呆在公司的最后一天。
我是屈服在上头十分明显的暗示下,自己主动递出辞呈。明天开始就成了无业游民,下个月的房租也没
有着落,正等待我的是——一贫如洗的生活。
大学刚毕业,今年四月起进入位于神户的这家公司,担任业务员的工作,才经历了九个月的社会新鲜人
生活,而下一份工作还茫茫无着落。
重新思考这些事——沉重的事实,简直让我想挖个洞钻到地底去。
在最后上班日的今天,同事开了送别会,我被当作主客招待——还被同事们强灌了好几杯酒。
明明知道我酒量不好的说——
他们大概认为我醉得手软脚软的样子很有趣吧?
终于从那个心怀鬼胎的集团解脱,只剩下我一个人,来到坂急三宫站的月台。
“哈——”我用力吐出一口带有酒臭的唉声叹气,一旦放松,就会开始相睡啊——
这么冷的冬天,在月台等电车时,坐在长椅上经常会昏昏沉沉的想睡。
现在这个时间,还有很多人因为参观花灯而逗留,所以月台上等车的人还是很多。
以幻想之光为特点的花灯,因为浪漫的表现手法和圣诞节的气氛相呼应,所以情侣的游客差不多是平时
的十倍。
头昏脑胀——
啊啊,不行!往梅田的特快车就要来了说——
为了不让自己睡着,就算还有点摇摇晃晃的,我还是站了起来。
“现在到站的电车,是往梅田的特快车。”
在我站起来的同时,车站内传出了广播声。
如果不坐的话——如果就这样一跃而下的画……说不定就一了百了了——
不不不,那么大胆的事,我绝对没有那个胆量去做。
在乡下也好,在城市也好,我都经常被人家说,是个存在感薄弱的人。
这就是我。
电车门打开了,里面相当的拥挤。因为后面人的推挤,我被挤进了电车里。
咚!
“啊——”
我突然失去了平衡,好像就快倒了,于是赶紧抓住电车的吊环。
眼前是闪耀着美丽灯饰的神户街道——连一点快乐的回忆也没有,对我而言只是美丽但冷漠的街道。
随着电车的移动,窗外的景象也开始流动,神户的魅力灯景逐渐从眼前消失。
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风景,我竟然有一种没来由的感伤,泪水在不知不觉间涌上。
“呜——呜——”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虽然如此,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不停分泌。
已经远离这毫不眷恋的街道,明明是这样,我还是莫名其妙地想哭——
眼泪快要滴落双颊,我慌忙地用手帕擦拭。
街道的景色、周围的人群,看起来都好快乐、好幸福——回家之后,一定有家人的温暖在等待——
相形之下,我的情况真是天壤之别。
我回去的地方是寒冷无比,没有人等待的阴暗狭窄房间——
到西宫北口站时,面前的位置空了下来,我被后面的人挤得坐了下来。
暖气效果不太好的车厢里,阵阵睡意袭击而来——好想睡啊——
为了不让自己睡着,我开始思索着自己的未来。
“从明天起——我该怎么办——”
虽然不愿意承认,不过,自己的反应的确是比别人迟钝,完全抓不到要领,运气又不好,简直到了无可
救药的地步啊——真可说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人生啊!
我到今天为止所任职的公司,是总公司设置与神户的咖啡制造大厂。我所属的是,销售咖啡豆以及渗露
式咖啡壶等器具的营业部。
在我任职期间,担任通路销售的下游厂商,半年内就到了三家。
只有一句话形容,那就是——前所未闻。
第一家破产时,大家都苦笑着说“运气真不好啊”,事情就过去了。
第二家破产时,嘴坏的家伙就开始耳语着“他简直是一脸率相”。
第三家倒闭时,我就名副其实的获得了“扫把星”的称号。
在这种情况下,加上公司业绩又开始恶化。就算和我说话也会变衰的谣言,开始甚嚣尘上——愿意跟我
来往的客户,只剩下沉迷新兴宗教的饭岛、热中直销事业的田代,以及负债累累的松内。
我真是一点好事也遇不到啊!
而且,原本业绩最好的一家客户,让我负责后竟然倒闭了。这让我在公司更没有容身之地——
想着想着,竟然都是一些不愉快的回忆——我开始不愿意去回想——
因为哭泣让眼睛酸酸的,眼睑也变得沉重。
虽然脑袋昏昏沉沉的,但是到站后听到广播,应该醒得过来吧?我心里不经意的茫茫想着。
就这样,不知何时我开始沉睡起来。
“这位先生。”
突然,身体被猛烈的摇晃。
“嗯嗯?”
谁?
“请起来!”
身体再度被摇晃,有人在对我说话。
请起来?这么说来,我在睡觉?
“好——的?”
“这里是终点站。”
终点站?
我张开眼睛,面前是坂急电车的站务员。
“咦,哪里?”
到梅田站了吗?
“这里是三宫哦!”
“嘎!”
因为,如果从三宫上车,我坐的应该是往大阪方向的说?啊啊——?这台车是采用区间往返的行进方式
,所以到梅田之后再回头,又回到这里——真是糟毙了!
“现在列车已经停驶,车子要进入车库了,请你下车。”
“是,是!”
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相信,于是转头看着四周,果然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带着迷迷糊糊的睡意,我被赶下了月台。最后一班电车在我眼前关上车门,往车库的方向驶去——我只
能茫然的目送着它。
“怎、怎么办?”
发生意想不到的是,让我脑中一片空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对不起,我们要关闭月台了,请离开车站。”
在另一个站务员的催促下,我有月台经过解体到检票口,用月票出了检票口。
车站的电灯已经接连熄灭了,在无计可施之下,我只好信步走着。
但——有好几个人,拼命往某个方向跑去。
“——为什么?”
受到人群的牵引,我也向同一个方向前进看看。
“往大阪的最后一班列车即将出发!”站务员站在月台上大叫。
“啊!”
(如果做得上这班车的话——)
我慌慌张张的跑向售票机,没想到已经慢了一步。
正当我在身上翻找零钱时,月台传来即将开车的刺耳铃声,火车发动的震动声,响彻整个车站。
“啊啊——”
因为睡呆了,我竟然让最后一个救星白白的从眼前溜走。
明天起,不!因为已经过了十二点,所以今天开始失业的我,搭计程车回大阪这么奢侈的做法——当然
不列入考虑。
“怎、怎么办?”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这个问题,但我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丢脸死了,我又开始想哭。这应该叫做祸不单行吧?
反正只有一晚,找见旅馆蹲一下吧?还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厅?
东想西想,就是没有一个合适的方法。
因为续摊的时候,被强迫请客的我,钱包已经快要空空如也了。
现在,才刚过十二点——第一班车要四点以后才——
干脆学进发的高中生,在便利超商泡到天亮。才想到这里,我立刻打了退堂鼓。
如果,被店员用怀疑的眼光盯着看,我应该会马上夹着尾巴逃跑吧!
假使我脸皮够厚的话,一定更能够适应这个社会的生活。
唉!不管怎么说,我就是没这个胆咩!
再一次的,我又陷入了自我厌恶的情绪中。
“呼呜呜——”
不由得莫名的出现了自暴自弃的心情,干脆全部豁出去算了——
“对——了——”
突然间,我灵光一闪。
“既然已经失业了,还是早点适应一下露宿街头的生活吧!”
为什么这时会产生这么大胆的想法呢?虽然我自己也搞不清初,不过,穷途末路还能想到这么棒的主意
的我,还真是厉害啊!
现在就算想回老家,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今年春天,哥哥结婚后就呆在老家和爸妈住在一起。
(不久前,嫂嫂还在电话里说已经升了小宝宝——)
没了工作的不肖子,就算回去也只是给大家添麻烦吧?
“公园——应该在这附近吧?”
在几乎看不到车子的十字路口,我竟然还规矩的遵守标志,这一点连我自己都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都已经被社会给遗弃了,居然还遵守法律,真不知是太正经,还是太懦弱。)
为了学习如何做个街头游民,我在越来越阴冷黑暗的街道上,往公园移动。
“喂,请起来。”
不知道是谁,正在用力的摇我。
好像睡——
“如果在这里睡的话,小则伤风感冒,大则可能会被冻死。”
男人的声音。
“——没关系。”
请不要管我——我自暴自弃的回应着。
“有关系。”男人斩钉截铁的回答。
游荡一阵子以后,我在公园一角的长椅上,背对走道,尽可能的蜷缩着睡。
已经睡得昏昏沉沉的头脑,模糊地想着。
“谁啊?——民政委员吗?”
是政府机关,还是义工之类的吗?就算是这样,效率也太快了吧?
我今天才第一天成为街头游民而已耶——
“不是啦。”
“那就算了~”
仗着酒醉的气势,我说出平时绝对说不出口的蛮横回答。
南的人家已经忘了寒冷,开始想睡了说——现在被摇醒后又开始觉得冷了,这个扫兴的家伙——
“你喝得醉成这样,很危险哦!你是学生吗?”
男人还是不肯离开。
多管闲事——鸡婆——在内心里,我开骂了。
“不是,我是社会人士——但已经不是了。嗯~啊!今天其实街头游民。”
所以,别管我,然而——
“今天起?”
男人充满兴趣似的,反问了一句。
“因为昨天开始失业,不要再管我乐——”
今天就好,先让我睡。
“啊啊!如果要在这里睡,你的‘装备’太少了。所以,我绝对不能不管。”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心人啊——
不!或许是新兴宗教的人也说不定。
“好了,起来。”
“不要管我。”
为了拒绝男人的打扰,我用力的闭起眼睛。
“这个公园晚上有野狗出没,所以有点危险哦!”
“咦——野狗——!”
如果要说我害怕什么,除了狗以外,连猫也怕,就算是和鸡一样大的鸟,我也怕。
总而言之,动物全部不行!
败给了恐惧的我,以最快的速度由公园长椅跳起来,用双眼确认一下附近有没有野狗的踪影。
“没、没有——”
呼——没有那些恐怖肉食动物的踪影。
“所以我说,到我家来过夜吧!来,站起来。”
我的手腕被抓住,身体被强拉了起来。
——真是令我意外的提议啊!
“好、好!”
我赶快答应,同时开始仔细观察面前的男人。
他比我高一个头,脸上带着充满亲和力的笑容。由声音的感觉及说话的方式判断,应该更年长才对,可
是街灯照耀下的面容还是相当年轻。
大概比我大五岁吧?
我也露出笑容,面对眼前沉稳的微笑。
“那个——”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亲切呢?我有什么——
以前只要有我在地方,就经常被人家说感觉很阴暗——
“天气很冷,快点!”
说着,男人把自己的围巾围到我的脖子上。
那触感极为轻柔——好厉害哦!一定是高级品——
我被搬强迫的拉着走。
说真的,我莫名其妙得跟着他,这样好吗?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呆在哪个地方?”
“嗯——电车停驶后。”
“真是的,不要仗着年轻就胡来——”
“对不起——”
除了这句话之外,我想不出还可以说什么。总之,先道歉再说。
“不用对我道歉。但是啊,下次如果要在那种地方睡的话,至少身体下面要铺上厚纸箱,外套里面要塞
报纸。”
“哈啊——”
原来如此啊!这样的话,好像会比较暖和说。
“你不知道吗?”
“这个——”
因为我是个入门流浪汉,所以,我不知道。
“你知道得还太少了,在马路边的生活,也需要各种各样的知识。”
“对不起——”
为什么这个人会知道这些事呢?难道,过去曾经历过——?
“我说了,不要对我道歉。但是,如果不是我经过的话,你可能会感冒,也可能冻死,说不定还会被人
强行带走。”
男人数落着我,一幅“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被人强行带走?是在说我吗?
“真没自觉啊!算了,你就感谢今晚偶然的相遇吧!”
对我而言,今晚可是最差劲糟糕的事业纪念日耶——而且啊,还差点变成街头游民的出道纪念日——
“我因为工作的关系,深夜还得到三宫来,真的麻烦死了。今晚拒绝了客户的招待,自己一个人跑出来
的。而且,先是酒一杯一杯的喝,然后又要被强拉再去喝第二摊,真得很烦耶!”
“——嗯。”
虽然对他说的话没有兴趣,但我还是尽量维持在不失礼的程度,适当的应和他的话。
话说回来,不喜欢续摊的想法,还和我一样呢——
“真的——有命运这回事哪!”
好像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说的话每一句都很夸张。
为什么要强调“命运”那种事啊?真奇怪!
接下来沉默了一下子,我们有神户的街道向山的方向前进,徒步走向别墅林立的高级住宅区。
这附近都是西式的华美住宅,而且几乎都是附有庭院的独栋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