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情缘之前世篇 琴麻岛之 中——阿舞
阿舞  发于:2011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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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致远不由得皱紧了眉,喝斥道:“程轩,你这回的是什么话!什么叫没能听清?! 你这差当得可是越来越不经心了!难道就光看他们怎么吃小龙虾了吗!”

“是属下无能。”自午后出了那件事后,风致远没给过底下人好脸色瞧,程轩平白挨了这一顿骂,也只能自认倒霉,只能苦着脸回道:“听到是听到一些,只是听得不清不楚的,属下也不敢乱说啊……”

致远按捺着怒气,冷哼一声道:“不快讲!”

“是!”游程轩不敢有违,想了一想这才道:“云少和那薛晴两人话说的也并不多,云少好像在讲要回去什么,还讲到什么矛和盾、爱什么、恨什么的,属下实在是听不真切,不过,最后还谈及了雁将军和乔将军的名字。用过了饭,两个人这才一起出门,直往行辕而来,属下这才赶紧着先回来禀报。”

风致远听罢,黝黑的眼瞳色泽更见深沉,沉思半晌,这才又问道:“现在,他们两个人呢?”

“薛晴在院子外头候着,云少独自一人进了书房。”

致远凝着眉缓缓起身,吩咐道:“你继续看着薛晴,严密监视他的动向,这回再不能出半点差错!”

“是。”程轩这才如释重负般低低应了一声,在他退出去之后,致远便独自一人往书房而来。

夜幕下,书房前的那一丛竹树浓绿葱茏,在四处飞舞的萤火虫那点点萤光的映衬下,摇曳着一片冷然幽光。

隔着薄薄的窗纱,依稀可见里头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微弯着腰伏在书案前疾笔写着什么,一灯如豆,衬的那纤弱的人儿身形更显单薄。

隔着窗风致远缓缓停下了脚步,扶着一株桃丝竹凝神望着屋内这位让自己割舍不下的少年,忍不住在唇间低低呢喃着他的名字。

依稀回忆起在琴麻岛上住在竹林的时候,那一夜,当自己一如此刻般反复轻吟着他的名字时,那个少年便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星般璀璨的笑容蕴热了自己的心,照亮了寂寞的夜……

想到此处,致远心下不禁恻然,握紧竹枝的手指颓然一松,无力的垂在身旁。

此时,书房内笑天已是写完最后一笔,拿起那张墨迹未干的信笺吹了又吹,这才细细折起收在怀中。才出了房门抬眼便瞧见一脸深沉之色的风致远站在竹旁,正凝眸望着自己,那黑曜石般清亮深邃的眼瞳里荡漾着熠熠的波光,看似复杂迷离。

“怎么这会儿才回来?腰上的伤上了药可还疼么?”

致远的话,一如往日般淡淡温柔,仿佛日间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让笑天好一阵恍惚。

半晌,笑天才回过神来,知道两人终是要永远分离,再也无转圜的机会,心头不由自主一阵绞痛,便低低的道:“阿远,我,我回来收拾包裹,明儿我就动身回琴麻岛,也不用麻烦你派人送,薛晴大哥刚才说了要送我,有他一个,也就够了。”

“就这么急着要走?一刻都不想多留了么?”风致远听得那薛晴要与他一齐走,不由得双眉微蹙。

还要留我做什么?不是你要急着要送我走的么?你不是担心我背叛你么?你不是怀疑我勾结王藤么?你不也正盼着我早些离开军营么?我明儿便走,不正趁了你的心遂了你的愿么?!

笑天很想拿这些话砸回给他,但凝眸直视着面前这个他那么用心爱着的男子,却还是忍住,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静静的回道:“我不多留了,看到你,我心里头难受,还是早些走了的好……”

说罢,少年又从脖颈中将那块一直悬挂在他胸口的纹龙玉石取了下来,用力在手中握了握,仿佛汲取那玉石上最后的一丝温暖般,这才决然的递到风致远的面前。

“这玉石是你去年送我的生日礼,但也是你娘亲赠给你的贵重礼物,我要走了,这个,还给你。”

致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了双眼,盯着少年那只微微颤抖的手掌托着那块纹着九龙在天的玉石,平平的送到自己的身前,忍不住蹒跚退了一步。直到现在,他才相信,原来笑天下午所言并非单纯的与自己赌气而已,而是真的,要与自己断绝往来。

望着自己生平送出的最珍贵的一件礼物静静的躺在少年的掌心被送了回来,致远自尊大是受挫。想他堂堂汉朝储君,虽然皇位被篡,但他也算是名门贵介子弟,容貌自然是俊逸非凡,气质更是潇洒倜傥,向来便只有他拒绝别人,从没有别人拒绝他的!

致远当下强按捺着心中怒意,也不伸手去接,只沉声道:“笑天,你这算是什么意思?我再说一次,我只是让你先行回琴麻岛罢了,就算你是王藤的孙子,我也并没有说要与你一刀二断!你……当真要与我分得干净彻底么?如果你真的爱我,连等上几年都不愿意么?!”

阿远,非我不愿意等,而是,我等不起啊……笑天听出致远话语中那份强烈的不快与恋恋的不舍,心头的话几乎便要脱口而出,却又硬生生的忍住。此时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没的徒增彼此烦恼罢了。

咬了咬唇,笑天便只狠心回了六个字,“是,我不愿意等。”

致远黝黑的眸子里几乎便要喷出火来,铁青着脸伸出右手将玉石自笑天掌心取了回来,若不是这枚玉石乃是夜阑婧夫人所赠,他必定是当即就要拿了过来甩在地上。而此时,他只能紧紧的将其攥在手心,玉石尚暖,手指触及处却是一片冰凉,那种寒冷,彻骨入髓。

“还有……”少年伸在致远面前的手掌仍未收回,微微拢着如莲花般的手指轻轻颤动,在黑色的夜幕下更显苍白纤细。

在风致远冷如寒冰的目光注视下,少年的声音也有一丝微颤,“还有,阿远,请你把戒指还我……如今虽然我们分开了,但我不想这对戒指也被分开,那是属于琴麻海的宝藏,它们应该永永远远在一起的,我宁愿让它们重归海底。”

“好……好极!”风致远怒极反笑,劈手抓住笑天的手腕,也不顾他惊疑叫喊,只自顾自的用力将他往卧房的方向拽去。

 

第一百零八章 崩盘

卧房之内,侍女小宁儿正站在案旁点着薰香,见自家少主怒气冲天的拉着云笑天进了房,不由得唬了一跳,正要识趣的退出去,却被风致远喝住,吩咐道:“宁儿,把笑天他穿过的衣物和随身的东西都给我收拾起来,一样都不要拉下!”

“啊……是,少主!”小宁儿虽已是从游若兰处得知了风云二少不合的事儿,但见此时两人竟有拆家散伙之意,却也不由得愕然。笑天活泼开朗,又天性纯良,从不把小宁儿当下人婢女看待,是以宁儿与笑天的关系也向来融洽的很,哪里舍得他离开!此时见站在致远身旁的笑天脸色灰败暗淡,神情落寞悲伤,更是心中不忍。

但少主的吩咐宁儿又不敢有违,只得慢吞吞的挪到墙角,打开装着衣裳的几只香樟木柜子。一边心不甘情不愿的将笑天平素穿的衣裳都挑拣了出来,一边嘀咕道:“少主,有几件你的衣裳云少也是穿过的,是不是一体都要挑出来?!还有,秋冬天的厚棉衣裳、裘衣、披风、大氅也要一起收拾出来么?”

“费话!”风致远冷冷瞪了小宁儿一眼,吓得小丫头一个哆嗦,忙把挑出来的衣裳都捧了出来,一件件细细的堆在书案上,单的,夹的,细毛的,厚羽的,总堆了有三四大摞子。

接下来,便是笑天平时做的那些个精致巧妙的小玩意儿,什么刮胡子用的鱼尾木柄小刀、到时辰能自动打鼓叫人起床的木头小猪等等物件,也都一样不落的被小宁儿收拾起来搁在衣裳的上头。

风致远冷着脸瞧宁儿收拾,见笑天的衣裳与东西都拾掇的差不离了,便绕到床榻后头,取出一直搁在枕旁的那俱小笑天的人偶娃娃,“卟嗵”一下丢在书案上头,转头盯着脸色苍白的少年,冷冰冰的道:“你要分得彻底,日后老死不相往来是不!好,你的东西都在这儿了,一起拿走!哦,我忘了,还有戒指!”

说罢,风致远又用力除下自己尾指上的银戒,头也不回,便往身后的书案上一甩,哼了一声道:“统统都拿去!”

那枚刻着巨蟹的戒指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轨迹,被扔在了那具人偶娃娃的琴弦上,叮的一声,又滴溜溜的从书案上滚落下来,打了好几个旋儿,这才静静的躺在屋子的一角。

在风致远吩咐宁儿收拾他东西时,笑天脸上仅有的一丝血色已是全然褪去,心亦是越绷越紧。这时才知道,说起来容易,但真的到了此地步,心中的剧痛,还是自己所无法承受的了。

此时亲眼望着那枚银戒被致远毫不留情的甩在地上,少年绷紧的心弦终于随着戒指滚落地面的刹那间而“砰”的一声断裂了开来,已经忍了很久的泪水终于与心口的血一起不可遏制的汩汩流溢。

笑天蹒跚着走到屋角,缓缓蹲下,泪水已是滚滚而下,双眼一片模糊,只能伸出手在青石砖上摸索着,每根手指都在止不住地哆嗦。一寸又一寸,掠过冰冷的石砖,一滴又一滴,纷纷坠落的泪珠,打起地面一片细小的粉尘,在眼前旋舞着,又渐渐飘散。

终于将那枚银戒摸到手中,笑天不由自主的紧紧握住,冰凉的戒指没有一丝温度,灼痛了他温暖的掌心。抹了抹眼中的泪,笑天将自己尾指上的戒指也除了下来,并排放在掌心,浸在一汪眼泪中的银戒欲发的晶莹剔透。

泪眼朦胧中,那一对银戒上游丝纹刻得活灵活现的双鱼和巨蟹,被泪水洇湿的水淋淋的,依稀还是那日从琴麻海中刚刚钓上来时的模样……

那时,一个少年快活的将两枚戒指举到另一个少年面前,他说,你看小鱼儿像我,大螃蟹像你……

阿远,你瞧,戒指是一对儿呢……

人,也是一对儿……

忆起当时两人的对话,一时之间,笑天的眼泪更是止不住,胸口更是痛的仿佛要把心剜出来才能呼吸。

那时候的他们,一个是阿啸,一个是阿远,两个少年,游山戏水,爱的简单而又甜蜜。

如今……在风致远眼中,他已是王啸天,天意宿命,家恨国仇,分的痛苦却又不甘。

从来没有想过,一向乐观豁达的自己也会有这般痛不欲生的时候,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倒涌着冲进脑中。笑天的眼前顿时乌云一片,摇摇晃晃想要站起来却跌倒在地。

当一切脆弱都无所遁形之时,少年终于再也忍不住,只能紧紧攥着手中的那对银戒,环抱着双膝蜷缩在墙角,放声痛哭,决堤的泪却无法控制,如脱缰的野马一般从眼中狂泻而出。

笑天,你要记住,当你不能再拥有的时候,你唯一可以做的,便是试着去忘记……

师父,师父!我已经努力试着去做,但是,为什么,心会愈来愈痛,我还该怎么做?我还该怎么忘?如果忘不掉,怎么办……怎么办?!

笑天回忆师父墨清心曾对他说过的话,不由得在心中嘶吼呐喊,从来没有哪一个人,从来没有哪一件事会让自己这般痛苦,这般伤心欲绝,从来没有啊!

望着墙角那个痛哭悲泣的少年,那颤抖的身影,那哀伤的眼泪,让风致远顿感一阵撕心之痛深入骨髓。扪心自问,当真能够不爱他么?当真能够与他决绝分离么?当真能把他从自己生命中完全抹掉,就当做此生从来没去过琴麻岛,从来没认识过这个曾带给自己快乐与希望,让自己真正学会如何去爱的他么?

致远只觉得心里头堵了许久的东西终于松动,正随着自己强扮的假面一起坍塌,分崩离析,破裂成无数碎片。不由自主的,人已是走到埋头哭泣的少年面前,没有一丝迟疑,缓缓将他拦腰抱起。

笑天拽着致远的衣襟,胡乱蹬着双腿,哭得更是震天动地的凶,又嘶声力竭的喊道:“我不要你抱!不要你抱……我要回琴麻岛!现在就去,立马就走!”

致远默不作声的抱着笑天上了床,把他紧紧搂在怀中,任凭小家伙如负伤受困的小野兽般哭闹着挣扎嘶喊,只是不松手。

机灵的小宁儿见此情景早已识相的吹熄了案几上的蜡烛,悄然退了出去,轻轻的带上了房门。

烛光灭了,黑夜笼罩了整个屋子,夜风袭来,将床榻上半垂的菱纹素纱帐吹得似泛起阵阵涟漪,一波波荡漾了开去。

黑暗中,致远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只将温暖的唇轻轻抵在笑天的额头,温柔的,一下又一下的吻,湿湿的,软软的,如鹅毛般轻盈,反反复复拂过少年的额际与心田。

 

第一百零九章 回龙征

“别走……”就在笑天的哭声终于渐渐停歇之时,他听到一个暗哑磁性的低沉嗓音盘旋在自己的耳畔,放低了姿态,请求着,“笑天,日里的话我收回。你哪儿也别去,留在我身边,永远都别离开……”

“骗人……”笑天蜷在致远怀中,拉过他的衣袖胡乱抹着泪,哽咽着小声道:“定然是哄我的,然后过两天又将我送到襄阳去,我才不信呢!反正包裹都帮我收拾好了,我送你的东西你也都还了,一拍两散,我明天就回!”

风致远的眼神微一凝滞,瞬而变得深沉,那双眸子这在漆黑的夜中,宛如亮起两点星芒,萤光流转。良久,才又道:“小傻瓜,别哭啦,心都被你哭疼了!谁让你先还我东西来着,还说那些再不往来的话,我可是被你气疯了,刚才的事儿作不得真!来,乖乖的,把我的戒指还我!”

“就不还!”笑天想起刚才致远将戒指扔地上的恶行恶状,咬着牙死死的攥着拳,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致远这会儿也不强求,便收紧了手臂轻抚着少年的颈背,朝着怀中花着脸皱着眉的小家伙淡淡一笑,低低的道:“好,今儿闹腾了一天,乏透了,我也不跟你闹这个了,还是先睡吧,明儿再说。”

这一整天发生的事儿太多太快,致远委实已是折腾的精疲力尽,适才下定了决心要将笑天留在自己身边,整个人便松泛了下来。对着小家伙说完这番话便阖上了双眼,不一刻,已是拥着怀中的少年沉沉睡去。

笑天心中却是倍受煎熬,在致远怀中不安份的扭来扭去,哪有半点睡意。原来下定决心要回琴麻岛,只是因为致远一意要将他送往襄阳,这才让自己绝了念头,但一直是心有所不甘情有所不愿。

这会子闹了一出,听致远的话语之间似乎有些回心转意想要改了主意,将自个儿留在身边,这一回不免又让笑天见到了一丝希望,口中虽然说着不信,但其实心里头却是一百个一千个希望致远能将自己留下。但是,他的话,能信么?一时之间,笑天的心思千回百转,思来想去都是纠结不已。

夜越来越深,夜色亦是越来越沉,笑天辗转反侧还是难以入眠,转头瞧致远却已是渐渐睡着。那俊朗的脸庞上似乎还满怀着心事,那双英挺的剑眉犹自在眉心微微蹙起一丝解不开的痕,那两片坚毅的唇紧紧抿着,总是带着傲然的冷意,但笑天更喜欢他看着自己时那嘴角微弯的样子,那一抹淡淡的、温柔的笑深深烙刻在脑海中,无法挥去。

轻轻叹了口气,笑天拉开风致远搂在自己腰际的手臂,又蹑手蹑脚的下了床,赤着足爬上了宽敞的窗台,斜斜靠着窗棂屈膝而坐。

窗外已是风急夜暗、露浥轻寒,浓厚的云层重重叠叠压在黑色苍穹之上,六月末的夜风吹来还是有丝凉意。笑天拢了拢衣裳,缓缓摊开手掌,两枚银戒已是在掌心被捂得温热。

笑天默默的拿起将两枚戒指,端详了好一阵子,便一左一右套在两只大脚趾上,脚趾头比手指粗些,两枚戒指都只能套个趾尖儿,少年便又用力的压了压,这才戴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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