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情缘之前世篇 琴麻岛之 中——阿舞
阿舞  发于:2011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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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和我作对,否则……有你苦头吃的!”王悟宇低沉暗哑的声音中总是带着一丝阴森气息,即便是五月阳光明媚的天气,也会让人感觉不寒而粟。

笑天捂着耳朵不听,只在心中拼命的想着风致远,想像着他骑着俊马佩着宝剑,威风八面的带着师兄们来救自己……就这么闭着眼,幻想着在自己身边的不是王乌鱼而是自己最爱的阿远,幻想着他拿了许多许多的点心亲自在喂自己吃……甜甜的、糯糯的,就像他的唇,那般柔软、带着清新的气息……

唉,阿远,你怎么还不来救我啊……

 

第八十六章 反提

七天后,王悟宇的侍卫从汝阳城传来消息,蓝与亭将军所筑的水坝工程和秘密挖向义军大营方向的河渠已是顺利完工,只等雨季来临便可掘提冲营,以此冲垮围在汝阳城外的四万五千义军主力精兵。

王悟宇听罢便掀起帷帘望了望天,此时天际一片澄明,如水洗般清蓝透澈,连仅有的几片云都是薄薄的,淡淡的,如闲云野鹤般在蓝天飘飘浮浮,哪有半点积云下雨的征兆,不由得眉头微微一蹙。

笑天一边拿着一只‘乾九归元’在手中把玩,一边竖起两只小耳朵聆听着他们的对话,听到烂鱼丁将军居然也想了和他一样的主意要用水攻,不由得愣了愣神,继然又松了口气。

若是之前笑天没有与致远探讨过这一方案,他必定会为致远而担忧,但现在则不同。虽然这一回是敌方先下了手,不过,他相信致远必能后发制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个道理凭致远的聪明才智定能够想明白。

而且,笑天都已是未雨绸缪的将一种可以在浅水中作战的战船图稿连夜画给了致远,那是他以前设计了在浅海中用来捕虾的一种小船,船身细长,吃水浅,但转身灵活又速度极快。如果致远能够及时挖开水坝,放水倒灌汝阳城,那这些个小船就能大大的派上用堂,进而打蓝与亭一个措手不及!

想到此处,笑天又忍不住偷偷暗笑起来,可怜王乌鱼还在为雨季会不会来而烦恼皱眉,要是雨季真的如期而至,只怕倒霉的就是他那位烂鱼丁将军啦!

想到这儿,笑天又忍不住长吁短叹又唉声叹气,如果,这会子他没被带走,还留在汝阳城内,怕是还能趁着全城发大水那会儿的乱子,凭着自己绝佳的水性相机逃回义军阵中。但如今,他却已在千里之外,又被看守的十分严密,任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脱身之计。

笑天恨恨的瞪了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几眼,都怪这万恶的王乌鱼把他带离汝阳城啊!否则,这可是多好的回到阿远身边的机会呀!

王悟宇的眼角一刻没漏过云笑天的神情,只见他一边偷听着自个儿与侍卫的谈话,脸上的表情却是一会儿蹙眉凝神,一会儿欢欣雀跃,一会儿咬牙切齿,那活泼生动的五官配上他那吹弹得破的肌肤,饶是可爱。而且,生的这般俊秀可人,却还有着举世无双聪颖敏慧,自个儿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可是万万及不上。

自己的父皇王藤向来就不太待见自已那个天性蠢笨而又胆小懦弱的儿子魏郡王王培中,却很是喜欢自己那个早已过世的大哥王悟昀的女儿文卉郡主,曾几次三番在几位心腹股肱大臣的面前感叹可惜聪慧过人、性子又勇敢坚韧的文卉不是男儿身,可以想像得到,如果王藤见到此子,又证实了他的身份,那将会是如何一幅大喜过望的模样。想到此处,王悟宇的神情不由得微微凝滞,一双眼瞳被日光映得通红,几要滴出血来。

结果,三天之后的晚上就真的变了天,铅灰色的云层浓浓的堆积在阴霾的天空,随着呼啸的北风沉沉浮浮在天际如狂浪翻涌。接着,一连串的炸雷就在天顶炸开,随着隆隆的声响,就像车轮子辗过石桥般,愈滚愈近。

终于要下雨了!王悟宇目中火花熠然一闪。

“好极了!果然要下雨啦!”笑天听得这阵阵震耳欲聋的雷声,更是兴奋的连坐都坐不住,笑逐颜开的忙撩了帘子趴车厢窗子上直往外头瞧,小脑袋后头那束银色如缎般的发随着车轿的起伏悠来荡去晃得那叫一个欢。

王悟宇冷眼瞧着,忍不住讥讽道:“这老天要下雨你怎么笑得这么欢,依我看,你很该大哭一场才是。”

笑天先向着仍在空中飞行的秀儿大声唿哨两声,示意它先行躲雨,这才转过头来,笑眯眯的问道:“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为啥要哭?”

王悟宇挑着眉望着笑天,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一边儿把玩着套桌子上的一只细白玉羊脂青花酒瓶,一边儿慢里斯条的道:“如果连日大雨,三水河定会暴涨,到时候风致远和你那几个师兄所带领的叛军可就难逃这大水灭顶之灾,多则半月,少则十天必有消息传来,只怕到时你都没地儿哭去!”

笑天咬了咬唇,滴溜溜的眼珠子转得几转,突然恭恭敬敬的问道:“太子殿下,这会儿我们距离汝阳是不是有八九天的路程,就算是快马加鞭,只怕也得花上六七天的功夫吧?”

王悟宇这还是头一回听他尊称自己为太子殿下,难得口气又是如此谦恭,不由得侧目道:“怎么,难不成你还做梦想着如何回去报信儿么?莫说你回不去,就算你回得去,这会儿也已是来不及了!”

“你刚才的话儿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这会儿笑天已是全然放了心,一双含着狡黠笑意的眼瞳黑水晶般澄澈精致,闪着夺目的光华。又学着他的口气颇为得意的道:“多则半月,少则十天,必有消息传来,只怕到时没地儿哭去的是你!”

正在这时,外头突然一阵喧哗,王悟宇皱了皱眉,正待出声喝斥,不防驮轿突然一个急停,接着帷幕帘子又被掀了开来,一位身着平纹丝织缂金袍,头戴镶宝石束发生丝冠的老者略略弯腰步了进来,凝神望着云笑天含笑道:“哦?想让太子没地儿哭去?朕倒要听听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有什么高见?!”

这老者眉宇间气质儒雅温和,但是那温然宁和的微笑背面却有着一丝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令人无法忽略的威严气度,让这个看似儒雅,且身形并不算高大的花甲老者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王者气势,直瞧得笑天心砰砰直跳,愣了半晌这才道:“我怎么不知天高地厚了,不信走着瞧呗!”

 

第八十七章 本身劫

“父皇,您怎么亲自来了?”王悟宇看清来人不由得唬了一大跳,虽说在轿厢内甚不便当,还是斜签着身子行了一礼,又扶着王藤在自个儿的座上坐了下来。

啊?!眼前这人就是当朝皇帝?就是阿远恨之入骨的仇人?!笑天忍不住瞪大了双眼,脱口而出道:“哎?你就是王藤?我怎么看你长得倒不像是坏人嘛?”

“放肆!”王悟宇正要怒声喝斥,却被王藤伸手拦住。凝神望着笑天,毫不为杵的呵呵一笑道:“朕,倒还真是头一回听到如此率真坦诚的评价,好小子,有胆量。刚才你和太子在谈论汝阳之战,听你口气,似乎风致远必胜无疑?有什么高见,说来听听。”

“也不算是什么高见,只是水攻之策本就是双方共险,虽说烂鱼丁将军占了先机之利,但我也向阿远建议过这一招,他见了你们将士筑堤坝哪还不警惕的!”笑天越说越得意,瞧着王乌鱼万般难看的脸色,更是火上浇油般的道:“再不济到时候也是两军齐淹的局面,打水仗,你那将军可有准备战船么?就算准备了,可有我设计的船儿轻巧灵便么?更何况我的阿远聪明得紧,既知道你们要用水攻,他又怎么会不防备。算来想去,汝阳这回都是万无胜机!”

“危言耸听!”王悟宇闻言不由得冷笑数声,“毛还没长齐便在皇上面前如此大言不惭……”

“他的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汝阳一旦失守,河内郡外围防线便门洞大开。”听罢云笑天所言,王藤的脸色却是渐渐凝重,沉思片刻便转头向王悟宇沉声道:“悟宇,你亲去前线押阵,虽然此时赶去汝阳只怕已是连不及,若蓝与亭真的输了这仗,你必须得守住湛县和兖州!以防军心溃散。而且洪水过后必有役情,你需得做好此方面的万全准备,或从地方上征集药材,或派人从宫中急调,总之,不能让前方的百姓遭了灾。”

王藤吩咐一句,王悟宇便应一声,当即便离轿而去,只留下云笑天和王藤,一老一少,对面而坐。

笑天听着他的话,微微有些惊讶,“你,好像还真的不是我想像中的那么坏呢,不过……”

小家伙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一字一句的道:“不过,你篡了阿远的皇位,还对他那般歹毒,一心要致他于死地,你也绝对不是好人。你说吧,捉了我来到底要做什么?”

望着眼前这张似乎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脸庞,王藤的心中百味铺陈,战事,百姓,一瞬间都仿佛遥遥远去,而十八年前那尘封的记忆却如般起死回生的幽灵般鲜活的、张牙舞爪的重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这无比伤痛的回忆,曾让他在无数个夜晚无法入眠,也许有些淡去,却从未真正忘记。没成想,还真的有这一天,慈悲的上苍还是将那人的儿子送回自己身边,也许,是为了能让他再重新得回救赎的机会。然而,这孩子却将自己视若仇敌。

王藤布满沧桑的脸庞上泛起一抹细微的苦笑,缓缓道:“啸天,你从小在孤岛深山中长大,涉世未深,所以,你不懂得,有时候,是好是坏,都在一线之间,任谁都无法分辨的清楚明白。比如朕,比如风致远,都是如此。难不成,在你心里头,风致远便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大好人?如果你真的这般想,你虽聪颖,却也太过幼稚。”

“我没这么想。阿远并不完美,我知道,他为你所迫,也曾做过坏事。”笑天的脸上一片纯净,眼中,更是一片清澈澄明,嘴角,浮起一抹清清浅浅的微笑,朗声道:“但是,我不管阿远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我只知道,他待我很好、很好……所以,就算你们捉了我来,我也绝不会帮你们设计任何物件来对付阿远。”

“傻孩子,他待你好,那是因为你对他而言,有可利用之处。不过……”王藤缓缓收了笑,流转莫测的目光在略有着浮肿的眼睑下如萤光闪烁,平静的继续道:“如果,他知道你的身份,一切,就不同了。”

笑天的心突的一跳,充满疑惑的目光在眼前这张似乎庄重沉稳,又似乎威严难犯的脸庞上来回巡游,似乎,想要探寻他那深沉面目后隐藏的某些东西。冥冥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似要破茧而出,绝非蝴蝶般的美丽而令人期待,反而,似是一种极为可怖的,令人几要窒息的,让人无法负载的东西。

笑天顿时便莫名的紧张起来,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这位大周皇帝,期期艾艾的道:“什么?我的身份?我有什么身份?我不就是墨家弟子么,这个,阿远可是早就知道啦!”

王藤沉默了很久,他那专注深邃的目光似乎温柔如春天的暖风,却让笑天无端的害怕,仿佛他那目光如一张密实的巨网般,就要把自己紧紧罩住,再也无法逃离。于是,下意识般,便想起身从他的身边远远的逃了开去,不要听他说话,不要,不要……

然而,却已是晚了,王藤略显低沉的声音已是清清楚楚的传了过来,他说,“你的身份,应该是朕的嫡孙,你的亲生父亲,便是朕已逝去的大儿子王悟昀,你的名字,不是云笑天,而是叫作王啸天。”

此时驮轿外轰然雷鸣,似有万钧千霆压过天际,却,压不过笑天此时心中的巨然轰鸣。

嫡孙?亲生父亲?王啸天?笑天好似被天雷击中般全身麻木,原本澄澈的眼眸再聚不起清晰的焦点,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想。茫然,惊慌,无措……此时的他,就像被猎人逼得走投无路、惊惶失措的小兽,眼睁睁看着那许多明晃晃的利箭向自己射过来,却是无从躲避。

如果我是王啸天,那阿远该怎么办……会不会因为自己是他仇敌的孙子便不再爱自己?笑天紧紧的咬着唇,回忆起在曾府时风致远曾经说过的话,他不可能爱上王家之女,因为,有不共戴天之仇!那么,王家之子呢……莫名的恐惧仿佛巨毒的蛇盘在心间,“丝丝”的吞吐着信子,随时都有能够让人立即毙命的毒液,要滴进周身的血液中。

随着一阵震得人一阵阵心悸的雷声,外头的大雨已是倾盆而下,夹带着冰冷雨点的狂风从帷幕与窗棂的缝隙间吹了进来,丝丝的凉意让神思昏乱中的笑天打了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过来,不由得便大声反驳道:“不对!你骗人!我不姓王,我姓云,我叫云笑天!你想用这法子骗我上当!我才不信!”

 

第八十八章 二段劫

“你娘姓云,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会跟你娘的姓?”

王藤用他矍铄的目光凝视着这个在他面前毫无规矩大声叫嚣的少年,心底深处却突觉一片柔软,当下也不动怒,只轻轻叹息一声道:“此事太过突兀,也难怪你不能相信,你一直与你娘亲,师父生活在一处,难道就从未想过你那素未谋面的父亲么?”

“我爹……我爹在我小的时候可就生病过世了,不过我娘跟我说过,我爹是好人,所以,我爹绝不会是姓王的坏蛋!”这种事,绝计不会发生的,笑天不能相信,也不愿相信。

“你爹的确是一个极出色的人,不然,你娘亲当初也不会毅然为了他离开琴麻岛……你住的地方,是叫这个岛名儿么?我曾派人找了很久,都没能找到这个座岛。”王藤口气一转,已不在自称为“朕”,神色和善的望向一脸敌意的笑天,心头,却有一丝酸楚轻轻泛起。

“你说他是我亲爹,你有什么凭证么?或是往来书信!或是只字片语!你有么?你能拿给我瞧么?!”小家伙气势汹汹的摊开左掌极端放肆的直直伸到王藤眼前,哼的一声道:“拿不出凭证,就是骗人!”

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微微颤抖,带动薄薄的衣袖,无风自动,有一抹晶莹剔透的绿,轻轻的,从浅蓝色水纹的袖口里端滑溜了出来,耀亮了王藤的双眼。

“啊!这碧玺手串……”骤然看到当年引起一场惊天风波之物戴在笑天的手上,王藤的嘴唇一阵颤抖,良久,长缓缓道:“啸儿,这手串儿……是你娘留给你的吧?你要凭证,这付碧玺手串便是了,它的那对水晶结牌上是不是一面缕刻着‘温恭淑慎’,另一面缕刻着‘孝慈贤贞’八个暗纹篆字?这碧玺手串儿正是我们王家祖传之物,代代只传给长子儿媳,这八个字便是作为王家媳妇的家规训诫。”

王藤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在隆隆的雷雨声中,几不可闻,但笑天还是从头到尾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一个霹雳闪过,劲风将轿车的帷幕整个掀起,黑沉的如墨一般的夜空被闪电撕开一道道惨白的缝隙,也映亮了少年顿时苍白的脸庞。

笑天此时心中怦怦急跳,直冲得头晕目眩,身子却是完全僵住,一动都不能动。温、恭、淑、慎、孝、慈、贤、贞……不错,他从未一刻离身的手串儿上正是这八个篆字。而且,这八个字是篆刻的暗纹,只有在水中才能看得清楚,这个小秘密除了师父和与他极为亲近的风致远,便是师兄们也不曾知晓。

难道……难道他所说的竟是真的么?但,既然自己的娘亲是王家明媒正娶的长子媳妇,那么,当初即便父亲因病去逝,娘亲又怎么还会带着自己回琴麻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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