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可能……就这样死掉的吧。”
我望向天空。
夏夜的天空美丽而神秘,星星闪烁着,似乎在诉说出一个又一个梦境里的故事。
我看了很久很久,才慢慢说道:“阿尘,他没有死。他,真真正正地活了过来。”
阿尘笑道:“好奇怪啊,你跟他说话的感觉,竟然是一模一样的。”他侧过身,又低低地说道:“是不是因为我太想他
了呢?看到谁,都觉得有他的影子……”
我淡淡一笑:“不要说那个了……对了,阿尘,你跟小香怎么样了?”
“……小香?”
“是啊,她应该也出落成漂亮姑娘了吧。”
“恩,小香现在是挺漂亮的……”阿尘低低说道,因为喝醉了,声音含糊不清,“她脾气也比以前好多了,跟以前完全
是两个样子……唉,可惜我就是没法喜欢她,虽然知道她喜欢我,虽然我也努力试过,可还是没办法喜欢上她……小香
也清楚,她说她不会逼我,不会为难我,她说她喜欢我那是她的事情,跟我没关系,我喜欢谁,想要怎么样,都是随我
自己意思的……但小香越是这样说,我就越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我有时在想,是不是我还在喜欢简离呢,因为喜欢他,忘不了他,所以就没法喜欢别的人……四年多了,他总是在我
的脑海里出现,就像风筝一样,远远的在天空上飘荡,看得见,却没办法触摸到……”
阿尘越说声音越轻,到最后,忽然就静了下来。
他忽然变得寂静,就像山中的一株树木,被风吹得微微作响,却依然寂静。
我心中漂浮着一丝异样的情绪,这种情绪,我看不清楚,读不明白。
夜色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沉得我的眼睛,也不自觉地闭上了。
睡意涌入全身。
“简离,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隐隐约约间,似乎还听见阿尘说了句什么。
却记不住了。
15.毅然
等到我再醒来的时候,阿尘已经离开。
清晨的凉风吹醒了我还有些昏重的头,我坐起身,发现阿尘把他的外套留了下来,盖在我身上。
“那男孩走了。”
酒娘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她双手插在胸前,慢悠悠地晃到我跟前,“他刚走不久,你要是去追他,还来得及。”
“我追他做什么。”我淡淡地道,“他有他的事情要做,我有我的事情要做,没必要扯到一起。”
酒娘冷笑了一声:“是吗?说得倒是斩钉截铁的,臭小子,你昨个晚上可不是这样的!我听你跟他说话的语气,似是很
喜欢那男孩啊。”
我扯了一下嘴角:“好你个酒娘,居然偷听我们说话。”
“诶,可不是我故意要去听的啊!”酒娘脸一红,急急忙忙地辩解道,“我酒劲过得快,那一会儿功夫酒就醒了!这酒
醒了当然就睡不着啦,你们声音那么大,我当然就听见啦!”
“是是!是我错了!”我无奈地赔了个不是,朝屋里走去。
刚要进屋,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滞,回头问酒娘道:“酒娘,我问你一个问题。”
酒娘纳闷地扫了我一眼:“问不就是了,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你是不是——”我观察着她的表情,“有个孩子在落日村?”
酒娘当即就愣住了。
她睁大眼睛,震惊地盯着我,响,忽地急急往退去,转过身,背对着我。
她没有说话,而她的沉默,已经等于承认。
“你怎么,你怎么……”酒娘的身子在抖,酒娘的声音也在抖,“你怎么知道的?”
我寂寞地笑笑:“我曾经在落日村住过一年。村里面有个叫小天的男孩,长得很想你。”
“……小天?”
“恩,他叫小天,是个很倔强,很要强,很真诚的男孩,我待在落日村的时候他才十二岁,现在算起来,他有十六岁了
吧。”
“小天……”
她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酒娘,你应该放下那段感情了,为了那样的一个男人,你不仅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小天。”我想起了那总是微笑的
白衣男子,又道:“况且,或许还有人,正在爱慕你,寻找你,等待你。”
酒娘重重地叹了口气:“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若是能说放下就放下,世界上又怎会有那么多伤心断肠人!”
“那你是认命了?”我语气骤然转冷,“认定自己这一辈子,就是得不到爱,不敢去爱的命了?”
“不认命又能怎样?”酒娘的语气变得虚弱无力,“不认命,我就能过得快乐些了吗?”
“酒娘!”我郑重地喊了她一声,用力说道:“酒娘,你记我一句话!”
顿了顿,我将那句话大喊了出来,喊给酒娘听,也喊给我自己听——
“你记住,束缚你的从来不是命运,而是过去!”
束缚我们所有人的,从来不是命运。
而是我们不可忘记不敢忘记又执着要去记得的过去。
酒娘在屋外站了很久。
她静静地站着,留给我一个寂寞萧索的背影。
从清晨开始,一直到正午,山景越来越明亮,光穿透树叶细碎的缝隙洒下来,在草地上留下一团团斑驳的色块。
她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任微风吹起她的发丝,任阳光洒满她的全身。
直到草木重染上模糊和暗淡,直到万物重归于寂静和无声。
直到夜幕来临。
她才忽然一颤,急转过身,径直冲入屋中。
“臭小子,我已经想好了!”
她一进屋,就心急火燎地翻箱倒柜,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地上扔,“我决定了!你说得对,那种臭男人我才不稀罕
!”
我怔怔地看着她:“那你现在,你现在是想……”
“我要去落日村找我孩子!从今以后,我要做一个称职的母亲!”
酒娘信心十足地大喊道,已经把她的包裹收拾妥当。
我头上冒出粒豆大的汗珠:“酒娘,你还真听风就是雨啊。”
“既然都已经决定了,我为什么还要等!”
我还是觉得无法适应:“是倒是,可你这也太雷厉风行了点……”
“我讨厌犹豫!想好的事情当然就得马上去做!”酒娘大喊道,表情相当的痛快洒脱,她背着包袱冲到门口,刚要扬长
而去,又回过头来,终于想起了我:
“臭小子,那你呢?我走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看着她,看了片刻,嘴角一扬,扯出抹懒散的笑意:“我?你不用担心我。”
“啊!”酒娘猛地拍了拍她的额头,笑着对我说道,“你可以去参加沧州城的武林大会,好多人都往那边走了,你要是
闲得无聊,可以去武林大会凑凑热闹!”
我笑了:“你走你的吧,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酒娘不舍地看了我几眼,慢慢地道:“那你小心些。”
我笑着点了点头。
她也冲我笑了笑,转过身,一阵风似地走了。
屋子里顿时就安静下来。
静得仿佛时间都停滞了,凝固了。
我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忽然想笑,便低下头轻轻地笑出声来。
——“你可以去参加沧州城的武林大会,好多人都往那边走了,你要是闲得无聊,可以去武林大会凑凑热闹!”
沧州城的武林大会?
……去凑个热闹,倒也不错。
尾声
客栈里已经坐满了人。
时值盛夏,温度一天比一天高,空气里仿佛烧着个看不见的大暖炉,冒出热腾腾的气来。人们被熏得困乏不已,三不五
时地打着哈欠,恹恹缩缩地想要睡去。
我找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点了壶碧螺春,静静地喝茶。
人们透着倦意的谈笑声传入耳中,我漫不经心地听着,任干燥温暖的夏风吹拂在自己脸上。
“过了前面那座山头就到沧州城了吧!”
坐我旁边桌的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
“是啊……唉,都走了快半个月了,我是真累了。”
“没事,再坚持几天,到了沧州城,咱们就能好好休息!”
“也不知道这次武林大会怎么个情况,嘿,要是像上次那样,可就没啥看头了。”
“应该不会吧,我听说啊,望月城的城主也会来啊……”
“什么?你是说那个歌舒望月吗!他他,他也会参加武林大会?”
“是听说,不见得是真的,歌舒望月什么人呀,武林大会,嘿!他还未必瞧得上眼!”
“……也是,也是!这人是真够神秘的,这两年里突然就冒了出来,却没有人晓得他到底长什么模样什么个底细!”
“啧啧,这就有问题了!没准啊,他是个糟老头子,没准啊,他是个二八少女呢!哈哈!”
“正是,正是,哈哈……二八少女——咦,李兄,你快看楼下!”
“恩,怎么了?唉呦!”
两个人话语里的倦意忽然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到什么希奇事物似的惊讶。
我心中好奇,也向楼下望去。
本只想轻扫一眼,看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而已,却没想到,目光这一落,竟再也无法移开。
有两个人,慢慢地走进了客栈。
一个黑衣男子。
一个白衣男子。
黑衣男子的长发随意地披散下来,有些凌乱的发丝间,透出微微的落拓与不羁,如同一个跋涉了很久的行者,被风吹乱
了发,被风吹乱了衣,被风吹乱了他精致得如同静湖的容颜,却也被风吹出了一股无可比拟的,不凌厉不软弱的男人味
道。
白衣男子的长发也是垂下的,没有束,却比黑衣男子的长发要齐整得多,他长得极美,眉眼里蕴着江南山水般的优雅和
魅惑,若不是那双眼睛黑得空洞无神,他的美,应当比现在还要多上几分。
“啧啧,那白衣服的……你说他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旁桌的人不可置信地感叹道,问他的同伴。
他同伴摇了摇头:“还真看不出来,要我说,长成他那模样,不管是男的是女的,都太美了点!”
“没想到世上还真有这等漂亮的人!啧啧,这两人站在一起,真是美得跟图画似的!”
“是啊,就算那白衣服的是个男人,恐怕也少有人能抵挡得住吧……”
“就是那黑衣服的也不一般啊,那气势……”说话的人刻意压低了声音,怕被黑衣人听见似的,“恐怕不是一般人吧…
…”
他们还在议论,可我已经听不进去了。
我的感觉和意识全部集中在了黑衣人和白衣人身上——
全部集中在了商无意和风舒红身上。
商无意牵着风舒红的手,走到一张空桌子前。他抽出一把椅子,在风舒红耳边说了句什么,风舒红听着,嘴角露出一丝
轻轻的笑容,坐在了商无意抽出来的那把椅子上。
只是一个动作。
只是一个细小的动作。
我见到了商无意的怜惜。
我见到了风舒红的满足。
我见到了,他们两人不浓郁却清淡的幸福。
心中涌起一丝微微发涩的暖意。
我低下头,喝了一口茶。
茶水清湛,含着些淡淡的苦,绕在舌尖,却觉得久久不化。
是啊,淡淡的苦味,却也是好喝的茶。
我放下茶杯,起身,朝楼下走去。
客栈里人太多,只剩下一条狭窄的过道,当我走到商无意和风舒红旁边时,忽然被逆着走过来的人猛地撞了一下。
脚下不稳,我向旁边倒去。
一个人伸出手,轻轻地扶住了我。
却偏偏是他。
偏偏是商无意。
他的目光自我脸上扫过。
他的黑发拂过我的脸颊。
他的手按住我的肩膀,微微力度下夹杂着微微的热气。
他的身上有种熟悉而陌生的味道,有种唇齿相依肌肤相亲时的熟悉,有种无法碰触无法相认时的陌生。
他扶着我,看着我,让他的身体这么近的靠着我,却再也无法,看见我,看清我了。
“谢谢。”
我用陌生人的语气向他谢道,肩膀自他的手中滑出,头也不回地走向客栈门口。
身后有人声喧哗。
身后有杯盏交鸣。
身后有一群我不认识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而汇聚在这个小客栈里,只是汇聚,不会认识,不会倾谈,不会在未来
有任何交集。
身后还有一个我认识的人:我爱过他。
但他已经不认识我了,我,已经成为他永远的曾经。
直到走出客栈很远,我才停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们就这样擦肩而过了。
嘴角露出一丝笑,如碧螺春的茶水般微苦的笑。
我们,
就这样,
擦肩而过,
了。
茶叶在壶中悠悠沉淀,茶香自杯中慢慢溢出。
心中涌起一丝微微发涩的暖意。
耳中忽然传来脚步声,哒哒,哒哒,就像在奔跑。
我回过头,看见阳光下奔跑的少年,他的短发在阳光下忽上忽下地跳跃。
那个永远像太阳般发着光的清澈少年。
那个已经十九岁,但看起来,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般的男子。
阿尘。
“那个——”他跑到我旁边时,弯下腰,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你是不是要去,去沧州参加武林大会?”
我一笑,轻轻点头。
“太好了!”阿尘开心地喊道,“我也是要去那儿!我跟你一起走吧!”
我依旧笑着,依旧轻轻点头。
阿尘笑着挠了挠自己的蓬松短发,嘴角里溢满了说不出的快乐。他眼中亮光一闪,忽地喊道:“啊,对了对了!我还不
知道你名字啊!”
看着我,清澈笑道:“你叫什么?”
我笑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回答他:
“我叫简离,简单的简,再也不离开的——离。”
——完——
扯谈之章,纯粹胡话
(嗯,一些跟文无关的胡乱话,不小心就写了这么多……不耐烦的请无视,请无视!!)
故事就这样结束了,那些没有交代的地方,如印言的去向,这四年来具体发生些什么事情,商无意和风舒红又是怎样个
状况,不想再写进文中,因为简离的故事已经结束,这种种已经与他无关。
这个故事是边写边想的,没做过设定,出场人物全在自己即兴之间,脑海里不曾清晰过,商无意也好,苏影墨也好,风
舒红也好,印言也好,彩舞也好,阿尘也好……都是随着情节慢慢写出来的,恐有些前后不一致的地方,有些前后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