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璋 第三卷+番外——吴沉水
吴沉水  发于:2011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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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个阿婶说,她刚刚就站在这边掏钱包付钱,完了把钱包塞回包里,结果一转眼就被人偷了,骂打荷包党猖狂呢

。”箫箫睁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摄像机,问:“子璋哥,电视台为什么采访这些?”

“可能是医院最近被偷钱包的人多了吧,成为社会话题了。”周子璋抬头看了看他们,笑着对箫箫说;“行了,你的好

奇心满足了吗?我们回去了。”

但他没想到,只是这一下,他已经被摄像机扫了进去,而医院打荷包党这条新闻被编辑后,送上了央视新闻频道,在各

地要闻中报道了出来。

全国各地都能看到。

第 80 章

周子璋扭伤脚养了两个星期,也基本好了。脚一好,失眠却更严重,这天晚上,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干脆爬

起来,小心翼翼开了灯,摸出药酒,给自己揉腿。

他的腿是旧伤了,纯粹倒霉催的,走出火车站迷了路,走的道稍微偏了点都能遭遇被警察严打的飞车党,就那么一会恍

神的功夫,腿骨接近膝关节地方突如其来猛捱了一棍,踉跄着从人行道上跌到机动车道,整个人摔得七荤八素,剧痛之

中,耳边只听见一辆车从身边呼啸而过,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手上挎着的小行李包已经被人抢走。

那天天色已晚,还下着雨,行人很少,可车辆很多,他心里惶急得不行,知道自己不赶紧挪动下,没准就得被后来的车

撞个正着。但他一动,钻心疼就从腿上传来,程度之剧烈不是往常那种小伤能承受的,仿佛心脏瞬间供血不上来,眼前

发黑,全身冒虚汗。

一个举目无亲的城市,被抢了随身行李,还受了这么重的伤,一个救助的人都没有,雨水湿透了衣裳,脸扑在柏油马路

上一阵阵刺痛,周子璋突然之间心念成灰,不想再扑腾什么劲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不如就这么

算了。

就这么算了吧。

他想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坚持这么久在坚持什么,F大那种大学校,有时候总会听说有学生自杀的消息,原因五花八门,

有人为爱情,有人为毕业论文,有人为考试当掉科目太多面临退学的,有人为拿不到学位证找不到好工作的。

漫长的压抑期,加上一点微弱的外因诱惑,人想放弃自己的生命,其实没那么多太复杂太不可思议的东西。

有时候那跟勇气无关,仅仅是因为,再应对明天要面临的局面,或者是真累了,如此而已。

就如周子璋此刻这样,苦苦支撑了这么久,突然之间,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中陷入一个暂时的绝境,他终于感觉力气花光

了,每根骨头,都在叫嚣着疲惫。

算了吧,就这样吧。

南方春天的雨层层叠叠,打在脸上有温柔的错觉,周子璋闭上眼,他想,这样的天气,后面呼啸而来的车肯定看不见自

己,只需要一辆正常行驶的车子即可。

只需要撞一下,一切就结束了。

那些乱七八糟的责任,做人要遵从的原则,要坚守的信念,向往的精神家园,臆想中不离不弃的恋人,都算了吧。

这一刻他心境无比平静,脑子里将认识过的人慢慢过了一遍,从以前小城市里的亲戚同事,朋友街坊,到F大同系的兄弟

姐妹们。

他想,这些人中有谁,真的会记住自己。

林正浩肯定是不会的,他是个温柔的人,却也是个现实的人,这样的人,在得知自己死讯的时候,难过是肯定会难过,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他还会好好过下去。

那个曾经相爱的人,其实,剔除了相爱那层光环,显露出来的,是冷静到刀枪不入的心。

但也许,姓霍的那个混蛋会记住他。

周子璋自嘲一笑,真他妈有意思,老天真他妈太有意思了。

然后,他如愿以偿地感觉到一阵强烈的车灯刺过来,一声尖利的刹车声连同车轮打滑的声音传过来,那辆车已经尽力想

避开周子璋了,但还是侧身撞到他,周子璋整个身子如破布一样被带着滚到一旁,似乎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他张开

嘴,看见猩红的鲜血从自己口中吐了出来。

迷糊之间,他听见有人朝他跑过来,有谁扶起他,焦急地问:“喂你怎么样,你没事吧,啊?顶啊,他身上好冰,快,

箫箫,你过来帮把手,扶着他,我打电话call救护车。”

另一个声音惶惶然带了哭腔:“天哪,撞死人了,怎么办啊,呜呜,珂珂,怎么办,我们被警察带走吧?都说了让你别

下雨天试车,你看你看……”

“别吵了!”另外一个吼了一句,随即缓和了声音说:“乖,别怕啊,没事的,救人要紧,你赶紧过来扶着他……”

一双手伸过来,周子璋在昏迷之前的一个感觉就是,这是什么人,一双手就这么好看,脸该长成什么样。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名为黎箫的男孩是周子璋见过最漂亮的人,干净剔透,晶莹细致,以至于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

有瞬间被惊艳到。平民百姓拥有这样出众的外貌,当然不是幸事,黎箫也经历了不少坎坷,况且他自幼体弱多病,肾脏

到了二十岁的时候更是开始衰竭,需要定期做透析过日子,后来动了几次手术,又移植了器官,才有今天些许的健康。

但和所有大病初愈的人一样,黎箫始终弱不禁风,需要家人细心的照顾呵护才能活得长久些。

黎箫父母均已过世,最亲的亲人就是他的弟弟黎珂。与黎箫不同的是,黎珂是个天才式的人物,他年仅二十一岁便创办

自己的软件公司,虽然只是家员工不到五人的小公司,但对一个白手起家的年轻人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他平时对黎箫

呵护备至,是附近出了名的二十四孝弟弟。那天晚上,黎珂原本是借了朋友的车,兄弟俩兴冲冲出去吃饭游车河,哪知

道出门不利,居然撞到周子璋。

想来,一切都是缘分。

周子璋挽起裤腿,屈起膝盖,倒了些药酒在手上摩擦热了,再开始搓自己的腿。南粤之地自古气候便闷热潮湿,四月份

的天,墙上渗出来的水都可以拿抹布来擦。周子璋受过伤的骨头最难熬的就是这种天气。他睡不着,有一部分也是腿骨

里隐隐作痛,难受得紧。

他正搓着,忽然听到楼下大门打开的声音,黎珂的脚步声慢慢走了上来。等到经过他房门的时候,那脚步声停了下来,

然后传来轻轻的叩门声,随后门一推,身后立即传来一家之主黎珂略带不满的声音:“周哥,你怎么还不睡?明天哪有

精神起来?”

“哦,擦药酒,你应酬回来了?晚饭吃了吗?”周子璋笑了,转身看他,灯下斜倚在门边的青年相貌俊美,比之黎箫不

同凡响的相貌,黎珂的英俊其实更令人容易接近。

“吃了,你腿又疼了?没事吧?”黎珂担忧地走过来。

“没事,不是,隔壁李太送了药酒给我,我想擦擦,省得放久了浪费。”周子璋说。

黎珂却没走开,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拍拍自己的膝盖说:“伸过来。”

“什么?”

“腿啊,”黎珂不由分说,拉过他的腿放在自己膝上,接过药酒,说:“就你那点力气,擦了等于白擦,还是得我来。

周子璋还没来得及说不用,黎珂已经自顾自打开药酒洒在周子璋小腿处,开始动手给他按摩起来。他力道大,手劲足,

不一会,一股热流油然而生,周子璋忍着疼,呲牙打趣说:“轻点啊小祖宗,我知道你手艺好,可我这都是原装鲜肉,

不需要剁啊。”

“这不是剁肉,这是打肉丸。”黎珂嘴角含笑,垂着头,双手忙个不停:“不错啊,这猪肉没注水。”

周子璋笑骂了句:“臭小子,今晚上挺高兴的啊,谈了大生意了?”

“差不多,”黎珂抬起头,眼睛发亮说:“等签了合同,我请你跟箫箫出去吃大餐。”

“浪费钱干嘛?我在家做吧,你们想吃什么?今天黄师奶告诉我,有个地方专门批发三文鱼和牛扒,不如我去买了,在

家里做西餐?”

黎珂笑着说:“周哥,你怎么跟我爸似的,一听出去吃饭,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骂我们乱花钱。”他垂下头,轻声说:

“他下雨天,肩膀也会疼。”

周子璋笑着打岔说:“恋父情结不要转移到我身上啊,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儿子。”

黎珂呵呵低笑,轻声说:“我才不想他,他尽疼箫箫,对我总板着脸训斥,我要穿得潮一点,他能念三天。”

他的手停了,陷入沉默中,周子璋微微叹息,拍拍他的肩膀说:“你独自一人带着箫箫,又要照顾他,又要赚钱,回家

了还要兼顾家事,你爸如果还在,肯定会以你为荣的。”

“不,我没做好,不然他就不会遇上那个人了。”黎珂勾起嘴角,自嘲一笑,抽过一边的纸巾擦手,将周子璋的裤腿放

下了,说:“好了,你注意不要让腿受凉。”

“知道了。”周子璋笑着答。

“早点休息。”黎珂微微一笑,站起来说:“你要睡不着,尽管来找我聊天,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

“好,你也早睡吧。”周子璋笑了。

“晚安。”黎珂转身要走,忽然想起来,回头问他:“周哥,过两天我可能带个客户过来,那人听说蛮讲究咖啡的,我

想上高档餐厅还不如你在咱们店里给他现场弄一壶,你说呢?”

“可以啊,就怕我那点手艺会贻笑方家了。”周子璋一口答应。

“那我先谢谢了啊。”黎珂搔搔头,不好意思地说:“谈成了这单生意,我想给你和箫箫,一人买样东西,你,有想要

的吗?”

周子璋心里一暖,微笑问:“有价格规定吗?”

“呃,贵点无所谓啦,只要你真的喜欢。”黎珂微微有点局促。

周子璋笑容加深,说:“跟你开玩笑呢,店里有些东西旧了,留着钱换新的吧。”

“我就知道。”黎珂嘟囔了一句,挥挥手说:“得了,我看着办吧,晚安。”

第 81 章

连绵春雨,气温乍暖还寒,周子璋睡得晚,早上又起得早,精神一不济,身体就跟不上,没两天就发了烧。

自从车祸后出院,他的身体状况一直跟不上,从前他一个人,根本连病都不敢生,十来年倒也健健康康地过来了。哪知

道来G市以后,身体就跟讨债一样,早先仗着年轻压下去的毛病,现在都爆了出来,胃病、痛风、失眠、偏头痛一样不落

,还容易感冒,感冒完了一定转咳嗽,咳嗽起来没半个月不消停。身体这付机器,好像在什么关键的地方漏油松弛,丁

零当啷地开始往外掉零件。

周子璋没声张,自己吃两片退烧药就算了,这一年多来,他因为看病吃药已经花了黎珂不少钱,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他

知道,黎珂对自己这么好,一开始是固然因为自己是肇事者,良心上过意不去;后来又不无同情怜悯的成分,也许联系

到当初黎箫的困境,推己由人;但到了今天,却是因为,黎珂真把自己当成箫箫一样的家庭成员,也许在他眼里,他跟

黎箫都一样那么无助,一刻不照看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那种。

也许他啰嗦起来是有点烦人,但更多的,却是令人感到由衷的温暖和感激。

周子璋活了这么大,也从没想过,有天会有个比他小这么多的男孩这么待他。

不可否认,这种感觉不错,但也令他深深觉得过意不去。

所以,但凡黎珂有所要求,周子璋能做到的,绝对不会推辞。

他虽然感冒得头昏脑胀,可心里惦记着今天下午黎珂会带那位重要的客户过来。他挣扎着一早爬起来,随便跟黎箫用了

点早餐,就挂了歇业的牌子开始忙里忙外,他先是给全店做了大扫除,又仔细洗刷了整套咖啡用具,将店里珍藏的最好

的烘焙咖啡豆拿出来磨粉,把平时舍不得用的精美器皿搬出来,擦拭得晶亮了。忽然想起来,又跑上街,就近菜市场门

口卖花的花农那买了一把新鲜的小朵玫瑰,剪了枝蔓插在关口玻璃瓶中,摆在店堂中央,登时满室芬芳,野趣盎然。

等到他把熨烫整齐的方格图案餐巾分叠在桌上摆好位置,直起腰来,眼前突然一阵发黑,脚下一软,踉跄了一步。一边

跟着周子璋团团转的黎箫看见了,大吃一惊,忙伸手扶住他,问:“周老师,周老师你没事吧?”

“没事。”周子璋闭上眼,又睁开,甩甩头,笑了笑说:“有点感冒,你别靠太近,仔细被我传染。”

黎箫嘟起嘴,伸手贴上他的额头,低呼说:“哎呀,好烫,周老师你别忙了,快上楼去吃药去,盖两床被子出出汗。”

“没事,一会珂珂还带客人来呢。”周子璋微笑说。

“你就是这样才让人担心的!”箫箫振振有词地说:“这是真的,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如果都逞能,反而会延误病

情,到时候让家里人更担心!”

周子璋一听乐了,低头笑着看这个难得绷着脸教训人的孩子,说:“那依你说该怎么办?”

箫箫说:“上床睡觉。”

“可是一会客人来了怎么办呢?”周子璋故意问他。

“我也会啊。”黎箫眨着眼睛,带笑说:“周老师,你忘了,平时你帮小孩子辅导功课,店里的客人都是我应付的。”

周子璋一想,倒也有理,他摸摸黎箫的头,说:“可是,这个客人很重要。”

“再重要也没有你养病要紧,”黎箫认真地说:“我以前就是你这样,老觉得身体不好会给别人带来麻烦,但我后来才

明白,真正的麻烦是我老是害怕他担心的情绪。所以,子璋哥你还是快点去休息吧,不然待会累倒了,岂不是让珂珂和

我更担心?”

这孩子顶着那样一张脸祈求一样望着你,一般人还真拒绝不了他的要求。周子璋笑着叹息了一下,点头说:“好吧,那

我去躺一会,呆会你要是做不了就上去找我下来,记住了吗?”

“嗯。放心吧。”黎箫乖乖地点头。

周子璋返身上了楼,躺下去才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酸痛,脑袋跟灌了铅一样动不了分毫。他昏昏欲睡,心里还想着躺一会

就好,呆会还是得下楼去,自己就算做不了,在一旁指挥黎箫也行。不然依那个笨宝宝的手艺,你还真不知道弄出个什

么东西来。

但他虽然这么想,身体却捱不住,仿佛有看不见的大铁坨连着绳子拽着他,晃悠悠沉到海底,再也浮不起来。正睡得迷

迷糊糊,突然听见一声咚咚上楼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砰一下推开,又重重地关上。周子璋吃了一惊,勉强睁开眼,

却看见黎箫白着脸,抵住门板,喘着气不说话。

周子璋忙爬起来,问:“箫箫,怎么啦?”

“没,没什么。”黎箫慌里慌张地说。

“发生什么事了?”周子璋掀开被子,勉强爬起来,看这孩子的情绪很不对头,波光潋滟的明眸中,似乎在害怕,却又

似乎有点期待,闪烁不定,周子璋越发心惊,扶住他的肩膀问:“到底怎么了?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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