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秋每次都过问原尚的功课，虽然那些兵史子集他基本有听没有懂，但只要他问了，原尚就有了学习的劲头，很是得

意地向他汇报进程。

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三个春秋就过去了。

李知秋还是老样子。原尚长大了。

十五岁的原尚个子抽得很高，比中等身材的李知秋高上大半个头，再窜一窜，足能高过他一个头去。原本精致的脸庞有

了棱角，圆圆大大的眼睛也变得深邃了，眼型变窄了些，一个不经意地眼波流转，当真好一双勾人桃花眼。

和几年前李知秋担忧的不同，原尚没有生成一副阴柔美丽的样子。他是美的，却是少年朝气蓬勃阳光健康的美，虽然皮

肤还是很白皙，五官依然精致，飞扬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却使他的容貌多了几分英气，明亮双眸里焕发的晶亮神采更让这

个初长成的少年充满令人欣赏的不凡气质。长得越发英气俊美的原尚，让李知秋很欣慰。

这些年原尚老往他的院子跑，如今小院里已经添了不少东西，原尚在这里待得时间越来越长，除了不过夜，有时基本把

此处当成自己家了。

这一天，原尚溜溜地翻墙进来——自打他学了武功，轻功尤其出类拔萃，来找李知秋基本不再走大门了。看见李知秋，

原尚反射性地咧开嘴灿灿地笑起来。他不像时下的人，笑不露齿，他笑起来的时候，嘴巴大大咧开，八颗小白牙整整齐

齐的在阳光下闪着光。若是别人做这表情，或许会显得粗鲁不文，原尚不会。原尚这么笑的时候，直能把人的心笑暖了

，笑得人家也随他欢快起来。

李知秋却不知道，除了他，原尚从来不对别人这么笑的。

连皇帝老子都没这待遇。

两人扯了会儿家常，基本是原尚叨叨念念啰里八嗦，恨不得能把一辈子的话一次说个完，李知秋只是听着，偶尔那双闪

亮亮的眼睛望过来时，应和几句，对方就能继续兴奋地叽叽喳喳个不停了。

说着说着，原尚突然沉默下来，拉着椅子坐到李知秋旁边，脑袋靠在李知秋单薄消瘦的肩膀上。他把手轻轻放到李知秋

腿上，李知秋僵了僵，没有动。

“阿秋，我要上战场了。”过了好一会儿，原尚轻轻吐出一句话。没什么语调起伏的。

这话可把李知秋惊了一跳。他抓住原尚的手，很用力地，然后惊诧又不安地追问：“怎么了？打仗了？和谁打？情况很

严重么？你才这么小，怎么就要去打仗呢？咱们宣国没人了？”他有记忆以来，似乎还是第一次情绪如此激动，语无伦

次颠来倒去地问。

见他这样反应，原尚一扫方才沉闷的样子，反而快活满足地说：“是啊，很严重了，自从……那个，定国大将军去世，

宣国武力大不如前，这次彤国来犯，来势汹汹，已经打下边境好几座城池了。”

李知秋眉头紧皱得能夹死苍蝇，他道：“那你去了有什么用？你年纪这么小又没有经验，作战指挥？自有别的将军。难

不成你给人家当小兵？”他难得一见的语气冲起来。

原尚弓着身子把头埋进李知秋怀里，拱了拱，嬉笑着说：“阿秋，你别担心，我没事儿。我去，那是因为我的身份，这

次几位将军都是我……那个的部下，我出生以前就跟随着大将军南征北战的，对我疼爱的很。我在场，也有利于鼓动士

兵的气势嘛。”他大着胆子伸手圈住李知秋的细腰，舒服地叹了口气：“阿秋，你这么担心我，我好开心呢。你放心，

我不会让你伤心的。我一定保证安全，一根汗毛也不掉。”

李知秋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原尚长大了，自己有主意，他只能看着他飞……即使前方就是

悬崖啊……

那天原尚留到很晚才走，他前脚走了，景帝后脚就来了。

李知秋今天实在没有心情，却很清楚自己没有任性的资本，只默默地由着景帝有些激烈地再他身上啃咬揉捏。这次景帝

进入得很快，攻势激烈，动作狂猛，似乎通过情事发泄着什么。李知秋的心里好像也被猫爪了一样的又麻又痛，只恨不

得自己身上也更痛一些——他抱住了景帝的身子，攀附着景帝随着那抽插的动作上下起伏，发出了类似哭泣的喘息声。

第四章

原尚这一走，就是四年多，快五年。

这一千七百多个日子，在李知秋的记忆里是模糊的。唯有他作出的一首首曲子，和的一首首歌，见证了时间的流逝。

李知秋马上就要三十岁了，他的样貌没什么变化，毕竟常被景帝宠幸，宫里配发的用度都是极好的，他自己从不自寻烦

恼，心情平静之下，脸上也留住了岁月的脚步。

与他相比，景帝却是明显的老了。也是，五十五岁的人了，过了知天命已近耳顺之年，掌管着一国大事，天下人的生杀

予夺，做皇帝尤其还是个勤政的好皇帝，不老得快是不可能的。

景帝算保养得很好了，皮肤不怎么松弛，也没什么斑，只是脸上皱纹多了不少，头发也白了小半，黑白夹杂着，看着很

沧桑。

李知秋试图回忆过景帝壮年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能看着眼前这个更加威严的帝王。

景帝岁数大了，性欲却更加旺盛，据说又让几宫娘娘生了龙子凤女。李知秋对这点体会甚深，景帝来他这里的次数递增

，每夜要一次都不够的，不折腾到他筋疲力尽昏过去决不罢休。

有时候李知秋昏过去了，又被操弄得摇晃着醒过来，景帝在他体内那欲望还兴奋着呢。

李知秋不知道景帝是否吃了什么壮阳药物，否则哪有这样的精神呢，不过这不是他该管的。他只是很偶尔的奇怪一下，

为什么自己都要三十岁的人，做男宠已经老得不行了，再说都侍候了景帝快十年，景帝怎么还能有兴致呢？

他能感到景帝在他这儿待得舒坦，行房事也总是很尽兴，但要说景帝对他有什么感情，凭良心说，他是不信的。

李知秋优伶出身，在乐坊里待过五个年头，看人还是会的，尤其是人的眼睛，他总能看出些什么来。景帝看他时，包括

记忆里看别人的样子，都漠然得很。

又一个淫靡的夜里，景帝没有够地要着李知秋的身子，一边自己动着，一边玩弄李知秋的分身，直弄得李知秋无精可射

。

李知秋的性欲很淡，二十一岁被景帝宠幸以前，甚至没有自淫过，十年来，除了景帝使了高超手段百般挑逗，他平时也

没有过对性欲的主观要求。与此同时，矛盾的是，他的身体很敏感，一旦进行性事，很容易产生快感。

李知秋没有病，但身子偏弱，耐力不行，常常很快就射了。他一射，牵动了身后后庭紧缩，景帝便能感到一阵阵强烈的

快感，所以景帝很喜欢玩弄他的东西，让他产生性欲然后泄出来。

昏了两回，李知秋的意识已经昏沉，模糊间听景帝说了什么，也没在意，便睡去了。

第二天，李知秋一起来，就见着好几个太监端着东西站在院子里等着他。他很奇怪，却不多说话，按照那些太监的指示

穿戴好新衣，便跟着太监们出去了。

没想到这一走，就走到了景帝住的宣阳宫。在宫里待了近十年，虽然没怎么出过小院子，一些基本的信息还是知道的。

李知秋沉默地跟着太监们进入了宣阳宫的一处偏殿，那里收拾得利落整齐，显然在等着新主人。

这时一位大太监展开份圣旨，李知秋跪下听着，大概意思就是说赐了他一个官儿，名字太长他也不懂那意思，然后因为

府邸还在修缮就让他先住到这里。唉，没有府邸的小官儿就住在皇帝的寝宫里么？李知秋真觉得有点好笑，不过真龙天

子的想法不是他能揣摩的，接受就好。

住进了宣阳宫以后，景帝来找他的次数反而少了，李知秋还是过着自己的平静日子，直到有一天，太子殿下降尊纡贵，

来到他住的这座偏殿里“做客”。

太子是景帝的第四个儿子，却是嫡长子，外公家势力很大，自身听说也很优秀，早早就被册封为皇位继承人。他比李知

秋小两岁，样子可比李知秋威严的多，身材高大，相貌英俊，贵气逼人。

这么一位龙子中的至尊，却一脸复杂地盯着李知秋，直把李知秋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来回打量了好几圈，才从鼻子里冷

哼了一声。

“你叫李知秋？”太子很勉强似的问他话。

李知秋小心谨慎地回道：“是。”

“你是不是有个叫李迎春的妹妹？”

李知秋心弦一颤，几乎没忍住要抬头惊呼。老天爷啊，他离家十六年了，从没有得过半点弟妹的音讯，本在九年多前就

死了寻亲的心，现在血液又忍不住为之沸腾起来。

太子对于他明显激动的反应很满意，似笑非笑地说：“李迎春现在是本宫的姬妾，有机会，本宫会安排你们见上一面的

。”

李知秋连忙磕头谢恩。

太子施了天大的恩惠，高傲地走了。他这个恩惠，李知秋确实很是承情。

从此，他的日子过得更是平心静气。在他心里，只要死前能再见弟妹一面，或许，只有妹妹也好，然后知道弟弟过得好

，也就知足了。

要说贪心的话，希望还能得到那人的消息吧……他从不认为那人没了，只是，不给他一点消息啊……

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断了个干净也好。

第五章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前一晚，许久没来找李知秋的景帝几乎把他的腰折腾断掉。李知秋趴在床上出气多入气少，景帝抚

着他的背，用一种很奇妙的语调说：“你如今也是有官位的人了，明天，去上朝吧。”

第二天天还黑着，李知秋很艰难地爬起床，浑身酸痛无力，腰几乎不是自己的。他一步一挪地在太监的带领下走去大殿

，站到太监指定的位置上。那位置很偏，前面还有一圈人，可也很巧，透过前排大臣们站立的空隙能清楚看到皇帝和文

武两列大臣中间空阔的地方。

学着左右人的样子，大太监宣布早朝开始后，李知秋跟着向景帝跪拜，站好，微向前倾着上身，脑袋略略下垂。

在大殿上能昂首挺胸的，只有皇帝，皇子们，和第一排的栋梁之臣。

小年这天，众臣没什么要上奏的，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开始宣读圣旨的，长长的圣旨长篇的话，李知秋大概意思听懂了。

总的来说，就是表彰定国大将军之子，世袭安定公，原氏子尚，在对彤国两年的战争中，作战英勇，开始时冲锋陷阵在

第一线，而后又接过指挥大权，带领三军不仅收复了被侵占的城池，还把彤国人从江南赶到江北，令以勇猛着称的彤国

人闻风丧胆。之后，原尚又用了两年时间，进行战后平定，把战时各地产生的流寇招安的招安，剿灭的剿灭，使饱经战

火的那几座城的老百姓过上安定的生活，甚至发展经济使那几座城日渐繁荣起来。这前前后后一算，国家收益的居然比

战争消耗得还多，户部兵部的元老们无不大为吃惊，十数位老臣递了奏折赞扬安定公的功绩，希望皇帝予以封赏。皇帝

也毫不吝啬，痛快给了年轻的安定公“护国大将军”的封号，这不仅是个名头，皇帝还非常信任地交付了宣国一半兵权

，其中包括京畿的守卫，可以说把身家性命都交托出去了。

宣完了旨，众人再度山呼万岁，接下来，便是本次朝会的主角，万众瞩目的原公爷登场了。

原尚身披铮亮战甲，甲衣已经被磨得很旧了，这身显然不是用来充场面的。还有一袭大红披风，倒像是新的，和他的战

甲不配，却实在衬他这个人。

李知秋忍了忍，再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悄悄抬眼打量那个五年没见的人。

原尚和以前大不相同了。模样还是极为俊美的，却美得有些煞气，脸上的棱角更加明显，浓黑的剑眉，玉白的肌肤，冷

厉闪着暗光的深邃的眸子，他就像是一个傲视天下的战神！

李知秋忽然觉得，没有比战甲大麾更适合原尚的装扮了。虎父无犬子，将门出身的男儿，果然最适合战场，只有在战场

上，他才能如此快速的成长，淬炼出烈火般的气质！

这一刻，李知秋的内心是悸动的，他为这个他看着从孩子长成少年的英雄骄傲！

朝堂上，原尚只行了个单膝跪地礼，景帝却急忙宣旨，以后护国将军见驾可免礼。

景帝问了原尚些战事政事，原尚对答如流，条理清晰言语简练，半句废话没有。他的声音如冷石，听得人心里发寒。那

不是音色的缘故，李知秋知道，那是他语气里的冷意，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寒漠。

这样的原尚是李知秋陌生的，但他并不惊讶。任何一个人，在战场上厮杀了几年，又面对着战后一片荒芜的城池人民处

理了几年，心不硬，怎么活下来？怎么坚持做这些事？李知秋觉得心疼。

在他眼里，原尚再怎么变，还是记忆力那个笑容鲜明眼神晶亮的孩子。

退朝后，景帝点了原尚并几个臣子，让他们伴驾。

其他人，各自回家。

李知秋一出大殿，就被那个带他过来的太监领回了宣阳宫。没过一会儿，又有人持了太子的手谕，说要带他见自己想见

的那个人。

李知秋只觉得今天把他一辈子的激烈情绪都耗尽了。勉强提起精神请示了看管他的太监，得到允许之后，便跟着太子的

手下匆匆离开宣阳宫。

太子住的东宫离这里要走上一段路，李知秋的腰很酸身子很软，勉力走着，全凭一股子心劲儿支撑。

地方到了，是很偏的一个小院落，位置不好，小院布置得却很用心，两株梅树盛盛的开满了花，真正的寒冬腊梅别样香

。

院中有一座小亭，亭里放着火盆，漫着袅袅热气，看着就很暖和。

坐在亭里的女人，低着头，拨动着火盆，听到脚步声，手顿了顿，缓缓抬起头来。

那一瞬，李知秋是屏了呼吸的。

面前的这个女人，陌生中透着一点熟悉。李知秋离家的时候，妹妹才十岁，只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眼前这个女人，

却黛眉丽眼，白肤红唇，脸上抹着淡淡的粉，上了一点胭脂，样子很是妩媚。李知秋只能从她精致妆容下隐约的眉眼轮

廓，唤起记忆中妹妹的模样。

李迎春也细细打量了一番李知秋，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说：“你坐吧。”

李知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况且他的身子实在也坚持不住，便坐下了。

李迎春又微垂了头，眼睛盯着火盆，淡淡说：“你……几乎没怎么变。”

李知秋张了张嘴，李迎春又接着说：“十七年了……日子过得真快。那年你走以后，我和念夏确实过了一段好日子，能

吃饱穿暖。后来，村子大旱，大家都出来了，我也带着念夏到城里，想打听你的消息，好容易才知道，当年那个人牙子

把你们都卖到远方的大城里头了。”她轻轻地吁了口气：“我和念夏坐吃山空，眼看日子就要过不下去，念夏就偷偷去

了军营记名，回来才告诉我他要从军。那时候还没有打仗，我想，从军吧，还能有口粮食吃。那时候我也到了年纪，用

最后一点钱置了简单的嫁妆，托了媒人，没多久就嫁给了一个厨子做填房。”

她说到这里，眼睛闭了闭，再开口，语调却没有变：“那厨子年纪不小了，又胖，伺候起来很吃力。不过，女人们，像

我这样的出身，也就嫁鸡随鸡了，况且他对我还不错。没过多久，因缘际会的，我认识了城里大户黄老爷的独子。他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