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伊甸园5、6——江上冴子
江上冴子  发于:2011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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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高橋,加藤的飯怎麼辦哪?』--我對著高橋的背影大叫,可是興起念頭就像獵犬一樣沒命追尋的高橋似乎沒有聽

到我的喊叫。
『真是的......』
我死了心,一個人走向餐廳。
當天放學後。我從位於北校舍三樓的化學教室走出來,走下樓梯正想回辦公室去時,看到玲次落寞地站在樓梯下方的倉

庫前面。
『--玲次,你怎麼了......』
我很自然地拍拍他的肩膀,隨即大吃一驚。因為玲次那白皙臉頰被淚水給濡濕了。
『沒...沒什麼!』
玲次手忙腳亂地擦著臉,可是淚水依然自他的眼角滴落下來。
玲次的導師高岡老師的話,頓時在我的腦海里復甦。
『你是說樁本玲次嗎?他是典型的被欺負的孩子。』
天王寺學院裡的校風一向是不多加干涉別人的事情。大概是因為學生自治組織--宿舍委員會會以『制裁』做為武器,規

制學生們的行動。
天王寺學院的很多學生都會進入國立大學或有名的私立大學就讀,將來會到政府或一流企業上班。學校采國高中直昇制

,高中部要過三年嚴格的住宿生活。經歷過嚴酷的考試戰爭而存活下來的畢業生們之間的凝聚力,不是其他的學校所能

比擬的。
瞭解高中時代的人際關係會直接左右將來發展的學生們之間,確實有著身為教師的我們所不能瞭解的微妙緊張感。
像玲次這麼乖巧溫順的孩子,會成為眾人欺凌的對象並不奇怪。
『是誰欺負你了?』
我用嚴厲的語氣質問道,玲次頓時嚇了一跳。
『你說!到底是誰......?』
我步步進逼,玲次卻猛搖著頭。
『沒什麼事,是我自己行動太遲鈍!』
他的表情在在說明瞭他有著不能對我這個身為教師的人訴說的苦衷。
『不行!如果放任這種事情不管,將來事態會更嚴重。』
我抓住玲次的肩膀,用力地搖晃他。原本低著頭的玲次終於咬咬牙,小聲地說道:『今天我跟秋山一起當值日生......

我搬不動教材,秋山就生氣了。他罵我「像你這種廢物根本不適合念這種學校!別以為你哥哥了不起就那麼

跩」。......然後就跟他的朋友......』
玲次忍住淚水悲淒地說著。
『你說跟他的朋友......他們是集體欺負你?』
我問道,玲次點點頭。我仔細一看,他的制服上有腳印。想必對方是怕打他的臉會被發現,所以就踢他身上被制服掩蓋

而看不到的地方。想到這裡,我心中湧起了一股烈火般的怒氣。
『他......他們怎麼可以這樣?』
我憤怒地吼道,玲次大吃一驚,死命地求我。
『請...請不要這樣,芹澤老師!』--『為什麼?我一定要你們導師把他找來,給他嚴重的處分!』
玲次一聽一邊哭著一邊搖著頭。
『不行,請不要這樣!如果這件事被高岡老師知道了,他們會罵我是「報馬仔」,將來一定會加倍欺負我的!是我自己

太笨了。秋山跟他的朋友們只是跟我開個小玩笑,跟我玩玩罷了。』
『這種事情就是不能開玩笑隨便玩玩啊!』
我忿忿地說道。於是玲次便跌跪在地上求著我。
『求求您,也別對加藤學長說。』
『玲次,為什麼?你明明受到這麼大的委屈了,還......』
『秋山他們只是看不過我那麼受加藤學長和冰山學長,還有很多學長們的疼愛。可是,如果加藤學長知道了這件事,他

一定會對秋山施加暴力的,這麼一來,加藤學長就會越讓人害怕排斥了,其實他是一個很溫柔的人。我好喜歡加藤學長

,所以......我不想給他惹麻煩。』
玲次哭著說。
『玲次......』
玲次苦悶的心情強烈地壓迫著我的心。他沒有辦法忍受加藤因為他的緣故而受到委曲,因為對一向被欺負慣了的玲次而

言,加藤是他最重要的『朋友』......。
『我明白了,我不會對任何人說的。可是,如果發生什麼事,你一定要跟我說,懂了嗎?』
我緊緊地握住玲次的手說道。於是,玲次帶著驚愕的表情抬頭看著我。
『芹澤老師......真的好體貼哦!』
我嚇了一跳,趕忙鬆開手。
『再......再怎麼說我也是個老師啊!』
我挺了挺胸,企圖掩飾自己的害羞,沒想到玲次卻嫣然一笑,說道:『我總算瞭解加藤學長為什麼會選擇芹澤老師了。


這一番話說得我臉頰發燙。
『別......別傻了!那家夥只是把我當成代替寵物的玩物罷了。』
我害羞地轉過身去,同時怒吼著。
『你們看起來好幸福,我好羡慕哦!』
玲次說道。
『哪有什麼幸福?我總是......』
我正想辯駁,瞬間大吃一驚。我們幾乎每天晚上做愛,而且我還被加藤當抱枕抱著睡,在外人看來,我們無疑的是一對

『相親相愛的同性戀......
--這是我跟加藤的問題,與玲次無關。
我緊緊地咬住嘴脣。
『我已經沒事了,謝謝您的關心。』
玲次無能瞭解我心中糾結的情緒,倏地站起來走了。
--好堅強的孩子啊......
玲次那承受所有苦痛的背影所散發出來的高潔氣息讓我心頭發疼。而當我望著他的背影時,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身為教師

的無力感。
『我回來了......』
我回到舍監房,看到加藤和冰山、高橋正在吃點心,很難得的星野也在。
『回來啦?小芹!』
加藤好像迎接孩子回來的母親一般滿瞼笑容地對我說。
- -幹嘛擺出那種臉?
我不自覺地看呆了。加藤明明只是一個目中無人的野獸,然而他的笑容卻堪稱天下絕品。
『芹澤老師,打擾了。』
星野對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
『啊......哪裡,不用客氣。』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微笑以對,這時加藤對我說道:『這是星野帶來的禮物,叫什麼小男鹿的。』
我仔細一瞧,盤子上散放著一些狀似小豆子,上面拉著茶綠色線條的漂亮點心。
『小...小男鹿?』
我皺皺眉頭,這個名字我從來沒有聽過,於是星野解釋道:『這是我父母到德島去賞花時買回來的土產。我想,這是難

得吃到的東西,便拿來跟大家分享......』
『這是什麼?味道比一般的點心清爽。』
加藤一邊嚼著奶油色的點心一邊問星野。
『這叫阿波和三盆。是用蔗糖做的,糖份低,所以吃起來比較爽口。』
『你懂得倒真多。』
我很佩服地說道,星野很不好意思似地笑了
『小時候我的身體不好,我媽媽便四處找一些對身體有幫助的東西給我吃,所以我自然就知道得比較多。』
『我馬上去幫芹澤老師泡茶!』
高橋站起來開朗地說道。
『哪,小芹,到這邊來。』
加藤對我招招手,我不理他,逕自把夾克掛到衣架上去。
『我抓到你了!』
他突然就從背後抱住我。
『哇!你幹什麼?』
我在他懷裡掙扎著,加藤卻喜孜孜地說道:『嘿嘿!我只是想抱抱你而已!』
我發現原來他就像一隻無聊的小貓一樣,對會活動的獵物產生反應而已,不禁大感失望。
『你到底把我當什麼啊......』
我悶悶不樂地喃喃說道,加藤卻一口咬上我的耳朵,好像就是用這種方式給我答案一樣。
『哇!』
我驚叫失聲,加藤便笑著在我耳邊低語。
『搞什麼?大白天的就這麼敏感啊?』
加藤這句話讓冰山的太陽穴一帶青筋暴露。
『喂,加藤,現在可是吃點心的時間耶!』
觸怒了冰山的加藤不悅似地嘟起了嘴。
『哼!只是開個小玩笑而已嘛!』
加藤依依不捨似地放開了我。
『你的「小」在別人看來是「很大」呀!』
冰山說著,恨恨地攏著頭髮。
『冰山,你幹嘛火氣那麼大?是不是積太多了?』
加藤這句話讓冰山纔喝進嘴裡的茶全部噴了出來。
『你......你沒事吧?冰山學長?』
星野把手帕遞給冰山。看似成熟穩重的星野其實一向也都是相當冷靜的。
『加......加藤,我說你呀!』
冰山生氣地反駁道。他原本是好意教導加藤道理,卻反而被戲謔『積太多了』,換了別人也一樣會生氣的。
『積太多對身體不好哦!有時候也該到街上去好好吃一頓......啊,對了!老弟,上次高橋送來的箱子中不是有紙袋嗎

?去拿來吧!』
加藤不再理會冰山,轉頭對高橋說。
『哪,冰山!』
『啊?』
冰山一臉詫異地接過紙袋,將裡面的東西拿出來,隨即僵在當場。彩色的漂亮小盒子上用高雅的字寫著『超薄最高級保

險套(附潤滑液)』。
『這是高橋送來的,送給你。』
加藤笑著說。
『你這個人哪......』
冰山氣得全身發抖。連一向沈著的星野也無言以對。加藤還是沒有發現到現場的氣氛已經變調了,逕自嚼著小男鹿,同

時開心地說道:『你就別客氣了。我跟小芹都是直接做的,根本用不著。』
頓時我羞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倒流了,幹嘛在外人面前講這種事?
『笨蛋!加藤!』
我羞得一把抓住加藤的手,加藤露出驚愕的表情。我還以為他總算明白自己失言了,沒想到他竟然頂著正經的表情說道

:『啊,小芹,難道你不喜歡直接做嗎?』
『不是這樣的!』
我出於反射地吼了回去,隨即發現,野獸加藤根本不明白我剛剛的說法到底是指『不能把保險套給冰山』,還是『不能

直接做愛而射在小芹的身體裡』。
--啊啊!我不管了啦!
當我羞得快哭出來,只好抱著頭不說話的時候,冰山把盒子放回紙袋裡,同時落寞地說道:『我覺得交到你這種像野獸

的人當朋友的我好可憐......』
冰山雖然想掩飾自己的悲哀,可是肩頭卻明顯地垮了下來。
『啊?你不要就還我啊!』
加藤不悅地伸過手去。
『......算了,好歹這也是你的「友情」,我就收下了。』
經歷過一連串人生波折而被迫培養出寬大心胸的冰山一邊壓著額頭一邊幹脆地說道。
『芹澤老師,您的茶!』
高橋高聲說著把茶遞給了我,似乎有意將這種沈悶的氣氛消弭於無形。
『啊......謝謝。』
我端坐在加藤旁邊喝著茶。熱呼呼的茶好好喝,我呼地吐了一口氣。這時高橋好像想起什麼似地拍了一下手。
『芹澤老師,我找到今天我們在走廊上撿到的十字架的失主了。』
『啊,是嗎?是什麼人啊?』
我不經意地問道,高橋的眼裡頓時閃著光芒。
『是一A的秋山慎次!』
這個名字從高橋口中講出來時,星野的表情瞬間僵住了。可是高橋沒有發現,仍然自講自的。
『那好像是他媽媽臨死前留給他的紀念品......我看他好高興的樣子。』
高橋出著神,眼裡一片溫潤。一向最喜歡幫別人忙的高橋,似乎對自己能在意想不到的情況下有助於人一事感到非常高

興。
『秋山的母親應該還沒有過世。』
星野嚴厲地說。
『啊,可是他跟我說是遺物啊!』
高橋一臉驚愕,星野也很困惑似地說:『在他小學四年級的時候,他的媽媽跟年輕的男人私奔了,從此就沒有回來過。

這件事傳遍了整個城鎮,所以大家都知道。他的行為變得如此乖張大概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星野一臉以『也不能因為這樣就同情那種人』的表情說道。
『原來有這種事啊......?』
高橋悲哀地低下頭去。
『秋山的家是縣內數一數二的資產家。聽說國中部的體育館也是秋山興業捐款蓋起來......』
原本在一旁嚼著小男鹿的加藤聞言不禁皺起了眉頭。
『你說的秋山興業就是開柏青哥的秋山?』--『你怎麼會知道?』
星野很感意外似地說
『嗯,因為秋山的會長和龍崎組第二代是同一鼻孔出氣的。』
加藤斬釘截鐵地說道。一聽到龍崎組,加藤以外的人都變了臉色。
『龍崎組......那不是加藤組的死對頭嗎?』
冰山一臉怪異地問道。
『從老爺子那一代就交惡了。以前發生爭鬥時,我還會被迫停課,到各處的溫泉區避風頭。』
加藤淡淡地說。然而他臉上卻散發出曾經出生入死的男人特有的野性味道。
『我倒想起來,龍崎組的第三代掌門好像曾經在我們學校的國中部念過一段時間。』
冰山想起什麼似地說。
『什麼叫念過一段時間?』
星野問道。
『聽說他的成績不錯,但是在國中二年級的時候突然就主動退學了。他跟我姊姊同年,是姊姊告訴我的。』
冰山嚼著小男鹿說
『一定是發生什麼事了吧?』
高橋問。
『這個嘛......聽說外形長得很好,不過個性也是挺奇怪的。』
『龍崎組的第三代掌門寶座可不好坐啊!』
加藤苦笑著說。這是平常總是開朗無比的加藤難得一見的表情。
『啊?什麼意思?』
冰山不解地問道。加藤啜了一口茶之後開始話說從頭。
『龍崎組的第三代掌門在幾年前開始從商,從此業績一路長紅,可是盡做些卑鄙下流的事情,風評極差。我家老爺子非

常生氣,曾經說過,如果龍崎組再這樣猖狂下去,加藤組將不惜一戰。』
加藤說得輕鬆,可是我跟冰山還有星野的臉色都變得慘白。
『不...不惜一戰......?你別把這種事情說得那麼輕鬆嘛!』
我戰戰兢兢地說道,不知道加藤到底了不瞭解我心中的恐懼,他只是緊握住我的手這樣說。
『不要怕,萬一真有事,我會保護你的。』
加藤那溫和的笑容和溫熱的手掌讓我瞬間出了神,可是我馬上又清醒了。
我可是個大男人耶!說什麼『保護我』未免太失禮了吧?
我原想反駁,可是他愛撫似地緊握著我的手的感覺讓我覺得好舒服,因此我便不再說什麼了。
我低著頭,任加藤握著我的手,這時冰山恨恨地說:『明明向跟龍崎組關係密切的秋山要了那麼一大筆捐款,卻又接受

和龍崎組敵對的加藤組的兒子就讀,而且也收了捐款。說的好聽是明星教會學校,我家老頭真是有夠髒的!』
我心想,冰山之所以極度厭惡身為理事長的父親或許是對嘴巴上說是一套,背地裡做的又是另一套的『骯髒的大人』的

厭惡感使然。--『唉,如果沒有發生大事也就扯不上什麼關係,不過龍崎組的第三代掌門是一個認真而危險的人。以前

我勝臣哥哥曾經代替我家老頭去參加龍崎組的葬禮,回來的時候就跟我老爹說「最好還是別去動第三代掌門,他已經完

全瘋了」。勝臣哥哥雖然不是人,可是看人的眼光是絕對錯不了的。』
加藤很嚴肅地說。勝臣先生就是在念完國立大學法學部之後進入大藏省工作的加藤組的長男。
可是,讓一個流氓世家的長子進大藏省工作,日本這個國家的將來能不讓人感到懮心嗎?
『你呀!哪有人說自己的哥哥不是人的?』
冰山苦笑著說。
『我是當真的。如果你有興趣,哪一天讓你見見他。』
加藤很認真地說道。
『我纔不要!』
冰山強烈地否定了。面對一個野獸加藤就已經夠頭痛了,誰還會想去見一 個更加離譜的哥哥?
『還有,這也是聽我勝臣哥哥說的,他說龍崎組的第三代掌門和秋山的兒子好像也有一腿。』
『喂!什麼叫有一腿?』
冰山扭曲著臉問道,加藤聞言吃吃地笑了。
『就是感情像親兄弟一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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