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伊甸园5、6——江上冴子
江上冴子  发于:2011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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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媽媽和妹妹們買個禮物吧?
我若無其事地看著玻璃櫥窗。因為是飯店裡的商品,價錢可能比外面貴一點,那泛著深而鮮艷光澤的上等珊瑚藝品,根

本不是我那可憐的薪水買得起的。
『是要送給女朋友的嗎?』
商店的歐巴桑問我。
『不、不是的!』
我緊張地回答道。原想說我沒有女朋友,心情卻整個低落了下來。被加藤當成寵物的我,根本沒有交女朋友的自由。
『想送給媽媽跟妹妹』
正當我跟歐巴桑講話時--
『喂,小芹!』
我的『飼主』野獸加藤(可是為什麼我會被野獸飼養?)來了。有著波浪圖樣的湶厍嗌∨蹖ξ襾碚f是大了點,但是

穿在一八七公分的加藤身上卻顯得小了些。
『啊,加藤』
加藤發現我在看珊瑚,便跟著我一起看著玻璃櫥窗。
『幹嘛?小芹,你想要珊瑚?』
『不、不是啦!是想買給媽媽跟妹妹
我趕忙否認,加藤笑了。
『珊瑚是一種護身符,媽媽一定會很高興的。』
『啊?是嗎?』
加藤露出意外的表情。
『小芹的薪水太少了,我來買吧!』
經濟流岷的兒子,高中二年級的加藤的話,挑起了出社會兩年的我的自尊。
『不用了!我也帶了一點錢出來!』
『別客氣了,過年到小芹家時,媽媽也請我吃了好多東西啊!』
加藤說。這番話說得我面紅耳赤。幹嘛跟著我叫『媽媽』?
『我說不用了。』
正當我跟加藤爭執不下時,提著袋子的高橋走了過來。
『加藤少爺,如果要有護身的功效,就定要別人送的纔行。』
『說的是,就借我孝順-下吧!』
加藤說著,幫我媽媽選了條鯉魚圖案的和服腰帶。腰帶的工好精細,不得不佩服加藤的眼光。
『太貴了啦!真的要嗎?』
我被價錢嚇到,拉了拉加藤的袖子。
『小芹真囉嗦了!我說要買就是要買!』
加藤調皮地說道。加藤選的腰帶貴得嚇人,不是一個精神錯亂的高中生可能買得起的,不過加藤有賭博的天份,每年的

家人麻將大賽,總是贏得滿堂彩,存款多得可以在郊外買一大棟房子了。
『歐巴桑,我用現金買,你算便宜一點。』
加藤開始討價還價了。
加藤纔十六歲,不能用信用卡,所以纔會把袋子裡放了現金的高橋,當成金庫帶在身邊。
『不行,還是太貴了!』加藤撒嬌地說道。
『真是拿你沒辦法,小哥,你長得這麼帥,給你特別的折扣吧!』
歐巴桑耐不住磨,很泄氣地垮下了肩。
『哇!謝謝你!』
加藤滿臉笑容地說。
對年長女性要賴的功力,無人能出其右。
『加藤少爺,如果要護身符,是不是也給芹澤老師買一個?』
高橋對加藤說。
『啊,說的也是。小芹老是發呆,叫人擔心。』
『謝謝你的雞婆!』
我不悅地頂了回去,加藤看著我的瞼問道:
『小芹,你想要什麼?』
他率直的表情看得我心頭一緊。
『我我不要!』
我把視線移開,加藤卻握緊我的手。
『不要客氣。』
『我沒有跟你客氣!』
我甩開加藤的手說道。
正想罵他,這裡賣的都是適合女性的,根本沒有適合我的東西,這時,加藤的視線停在掛在玻璃櫥窗裡的珊瑚鑰匙煉上


『鑰匙煉可以隨時帶著吧?』
加藤說著從裝著鑰匙煉的盒子裡,選了個淡粉紅色的珊瑚。設計的款式<可能很適合送給女孩子,但是對身為男孩子

的我來說,卻太可愛了。
『加藤』
我想拒絕他,加藤卻完全不予理會。
『歐巴桑,這個也請幫我包起來。』
加藤就這樣買下了腰帶和鑰匙煉。
『小芹,送給你。』
加藤一邊走向電梯,一邊把包包遞給我。
『啊』
我有點猶豫,明知該向他道聲謝,可是胸中卻糾纏著複雜的喜悅感,找不到適當的話說。
『吃飯了!』
我說不出道謝的話,望著期待吃晚飯而心情愉悅無比的加藤寬廣的背影,將裝了珊瑚的袋子緊緊地抱在懷裡。
『哇!是初夏的鮭魚耶!太好了!』
擺在餐桌上的料理,讓加藤歡聲雷動。
滿滿一桌新鮮的當地料理,叫人看得眼花撩亂。聽說高知的料理以豪邁著稱,果真超乎我的想像之外。
『雅臣,不要用手抓著吃。』
勝臣先生皺起眉頭對加藤說。
『我還沒吃呀!』
加藤笑了。
『雅臣真是有精神。』
坐在加藤對面的大原先生笑著說。
聽說大原先生是勝臣先生大學時代的同學。大學畢業後,回老家繼承了父母經營的建設公司,被曬得有點黑的大原先生

,帶著一點狂野的氣息,長得很英俊。
『這家夥吃飯時最有精神了。』
冰山悻悻然地道。
『啊,先喝一杯吧!』
忍夫先生勸大家喝日本酒,高知當地的酒當屬土佐鶴了。
『小芹也喝吧!』
加藤在我的杯子裡倒了酒。
『啊,我不要!』
我死命地拒絕,我對酒精實在一點抵抗力都沒有。
『在高知吃生魚片是不準不喝酒的。』
大原先生說。高知縣民素以多酒豪著稱,大原先生似乎也能喝一點。
『可是』
我低著頭,恨恨地看著被斟滿的杯子。我怕喝醉會當著眾人的面被加藤襲擊,根本不敢喝。
乾杯之後,加藤立刻把筷子伸向生魚片。
『唔,好好吃哦!高知的鮭魚果然名不虛傳!』
加藤無限感慨地說。
『哪,小芹也吃一點!』
加藤把生魚片放進我的盤子裡。切得厚厚的鮭魚片,表面有一層油光,這在關東是難得看到的,而且美味得難以想像
『好好吃!』
一口吞下鮭魚的我,不禁也發出感嘆。
『我說吧?我之所以決定回來,也是因為覺得東京的生魚片太難吃了。不過,高知真正好吃的鮭魚,應該算是回游的鮭

魚了。』
大原先生很得意地說。
基本上我並不是很喜歡吃魚,但是鮭魚和鮪魚都沒有魚腥味,於是我順便也試了試鯛魚。嘴裡頓時漫開一種淡淡的、屬

於肉品的獨特甜味。
『常聽說回游的鮭魚油脂很多,我還是頭一次吃到這麼美味的生鱼片。』
堪稱美食主義者的冰山若有所感地說。
『也麼說是來對了囉?』
勝臣先生用溫柔的聲音對冰山說。對弟弟有些冷酷,但是對朋友卻親切無比,這是勝臣先生的作風。
『老弟,再來一碗!』
吃完一碗飯的加藤對高橋說。
『是,加藤少爺!』
高橋一如往常飛向飯桶。我坐在加藤旁邊,一邊吃著生魚片一邊想:雖然不能接受被強行帶到這裡來的事實,但是能吃

到這麼美味的東西,搭飛機總算是有了代價.
『喂!趕快去打麻將吧?』
『大原,你帶了嗎?』
勝臣先生將大拇指和食指圈成一圈問大原先生。
『跟雅臣打牌當然帶了!』
大原先生砰砰地拍著胸口。聽說高知的男人最喜歡喝酒、打牌,大原先生就是典型的例子。
『我看你也挺喜歡的。跟雅臣打牌簡直就像半夜遇到強盜一樣。』
勝臣先生搖頭說道。
『對不起!今天晚上我沒有帶那麼多錢。』
付出過慘痛代價,知道加藤賭博天份的冰山,鐵青著臉高舉雙手。
『啊,沒關係,如果輸了,我先借你。』
勝臣先生二話不說。
『借錢還是得還啊!今天晚上我就敬謝不敏了。』
冰山拼命推拒,勝臣先生便笑了笑,他笑起來跟加藤好像。
『你不打就三缺一了,別那麼客氣嘛!』
聲音和表情雖然沈穩,但是自有一股不容人分說的威嚴,這算是加藤家長了風範嗎?
被強行灌了土佐鶴而醉茫茫的我,則在房間一角縮成一團。
『喂,小芹,在那邊睡覺會感冒。要困就到隔壁房間去睡。』
叼著煙的加藤一邊洗牌一邊對我說。
『嗯』
我緩緩起了身,可是雙腳無力,沒辦法走路。我搖搖晃晃扶著牆壁,忍夫先生趕快伸手扶我。
『少爺,我帶芹澤老師去休息。』 覺得自己被當成小孩子樣令我產生反感,可是我真的寸步難行。
在忍夫先生的攙扶下,纔能走到隔壁的房間。
『請進!』
忍夫先生把我塞進棉被裡頭。乾淨而冰冷的床單,冷卻了熱烘烘的身體,感覺好舒服。
『要喝水嗎?』
忍夫先生問我。我點點頭,他便幫我拿了一杯冷水過來。
『請用。』
他扶起我,讓我喝了水。
在忍夫先生的懷裡,我朦朦朧朧地想到這個人,是如何盡職地養育七歲喪母的加藤。
『我想少爺打完麻將就會過來的,你請先休息。』
忍夫先生說著,小心地幫我閏好棉被就走了。
只在枕邊點著一盞小燈的房間出奇地靜,總是被加藤抱著睡的我,突然覺得有點寂寞。
--算了,睡吧!
我翻了個身,將孤寂的心情丟向慵懶的醉意中。
『嗯』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覺得口渴,遂睜開了眼睛。
我翻了個身,聽到叮的一聲。什麼聲音啊?這時我纔想起放在浴袍袖子裡的鑰匙煉。
可能是加藤說要買給我護身的關係吧?我一直沒把它拿出來,所以還放在袖子裡。我從袖子裡拿出鑰匙煉來看。在陰暗

的光線中,珊瑚緩緩地在我手心晃動。
--對哦,這可能是加藤第一次買東西給我。
我看著珊瑚突然想到。生日時加藤送我的是在山上找到的桃花。
『無論如何都要讓小芹看看。』
加藤讓我看著他摘花時不小心擦傷的額頭,同時很難為情地說道。
明明只不過把我當成玩具、寵物和抱枕的
我緊緊咬住嘴脣。
媽媽只不過請他吃了頓飯,他就買了昂貴的腰帶給送她,每天跟他在一起的我,卻只有鑰匙煉?雖然說禮輕情意重,可

是好歹我們也在一起一年了。
--我就只值這樣嗎?
想到這裡,淚水不聽話地滾落。加藤幾乎是每天晚上做過愛之後,便拿我當抱枕睡,可是卻從來沒有說過『喜歡』我的

話。
常言道,釣到的魚就無需用餌了,可是連平常沈默寡言的父親,在結婚紀念日的時候都會悄悄送花或戒指給媽媽
這種事或許不值一提,可是我覺得,原本是不相干的兩個人,就是藉著這種小小的體貼和關愛,確認彼此的信賴關係而

共度一生的。
我跟加藤都是男人,雖然有性關係,但是我們之間沒有愛或戀,甚至連友情都沒有。哪一天加藤厭倦了我的身體,我們

的關係就結束了。
我一點都不喜歡加藤。我怎麼可能喜歡那種只顧自己,不管他人感受的野獸?可是
--好寂寞哦!
我緊緊地握住鑰匙煉,吸了吸鼻子。幾乎要落淚了,趕緊又武裝起自己的心情。我不想為加藤流淚,根本不值得!
我輕輕放下珊瑚起了身。看看時鐘,十一點了。吃過晚飯後我大概睡了一個小時了。現在還可以去泡個溫泉。
我決定去泡溫泉,揮去低沈的心情,同時醒醒酒。
晚上的露天浴場非常安靜。我洗過身體後泡進浴池,隔著玻璃窗可以看到夜景。黑暗的山形和藍色的天中就像圖畫樣。

雖然看不到星星,不過寂靜的夜景卻充滿了感人的氣氛。然而,卻只有我一個浴客。
--好無聊。
我把自己深深泡在水裡,用舌頭舔舔。有點鹼鹼的,這邊的泉水是弱鹼氯化鈣泉,感覺好像對身體健康很有幫助。可是

感覺再怎麼好,一個人泡溫泉實在不怎麼愉快。
正當我想著,怎麼就沒有喜歡說話的老爺子來的時候,發現更衣室好像有人。我屏住氣息等了一下,浴場的門被打開了

。好高的個子,非常輕。
『--咦?』
這個聲音挺熟悉的,我抬頭一看,是勝臣先生。
『你不是睡了嗎?』
他似乎很感意外。
『我是來醒醒酒的』
我囁囁嚅嚅地回答道。
我不知如何面對勝臣先生,因為總覺得他有點可怕。加藤雖然也很可怕,但是他本來就是野獸,而勝臣先生則冷得令人

不寒而慄。
『好好一個老師,到底打什麼主意老是跟雅臣黏在一起?』
走進浴場的勝臣先生不悅地說。語氣好嚴峻。
『打什麼主意?我』
一時之間我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雅臣就像只會撲向所有會動的東西的野生動物,這一點你總該知道吧?』
『我、我又不喜歡這樣!』
我拼命地否認。我明明是加藤的受害者,為什麼還要忍受這種難?
『既然不喜歡,為什麼會到這裡來?』
勝臣先生用質問的語氣說道。
『是是加藤強行』
我憾恨地咬住嘴脣。為什麼要怪我?不只是在學校,連休假日我都得被迫當加藤的『玩物』!如果真是一家人,你至少

應該說一聲『謝謝你長期照顧雅臣!』
『真是的,雅臣的好奇真是讓人傷腦筋耶!在東京的時候,總是到涉谷隨便撿來吃,現在偏偏又選個什麼男人』
勝臣先生不悅地說。
『什麼男人』這句話重重地撞擊在我心坎裡。
『如果你有什麼不滿,請去跟加藤說!』
我生氣地吼起來。
『你以為他那種人會聽別人的話嗎?』
勝臣不悅地說。
『既然知道又何必』
『雅臣將來會是加藤組的第三代頭目。』
勝臣先生用嚴峻的聲音說道。
『啊』
我倒吸了一口氣。勝臣先生繼續說道:
『你知道我為什麼從東大的法學部進到大藏省工作嗎?』
『這』
『我是加藤組的長子。不是我自誇,我瞭解組裡面的所有事情。也就是說,我知道如何賺取黑錢。但反過來說,為了在

骯髒的世界求生存,我們必須擁有比任何人都乾淨的靈魂。雅臣一生下來就知道這個道理。我不像雅臣那麼單純。如果

背地裡從事最骯髒的勾當,就只能一直沈淪下去。所以,我決定要站在世俗的頂端。』
勝臣先生說。
『』
我偷眼瞧著他。那端整的臉孔上有著嚴肅的表情。充滿理性的男人臉孔,澄澈得駭人。那種尖銳的氣息,在在讓我瞭解

勝臣先生的可怕之處。
『勝臣哥哥不是人,可是看人的眼光卻精準無比。』
我想起加藤這樣說過。當時我只覺得哪有人說自己的哥哥不是人的?
以前我曾很擔心,加藤組的長子在大藏省工作,那日本的將來怎麼辦?
可是,就因為勝臣先生是加藤組的長子,所以政治家們也不敢隨便亂來。他家裡有的是錢,也不用特意賄賂,再說以他

這種容貌,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搞不好,勝臣先生就是日本最強勢的官僚?
我感受到一股沖擊。我本來就認為加藤兄弟都非泛泛之輩,但是沒想到他這麼可怕。
『一個流氓必須要有也足以讓其他男人為之動容的氣魄,和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膽量,以及為朋友肝腦塗地的爽快個

性。雅臣繼承了被譽為曠世奇俠的爺爺的膽識,和身為女演員的母親的美貌和才華,這種男人並不多見。』
聽著勝臣先生說話,我邊想起在京都碰到的甲田組的老爺子的話。
『我認為雅臣是繼承加藤組的不二人選。』 大家都想讓加藤繼承。加藤雖然纔十六歲,而且還有其他兄弟,為什麼會演

變成這個局面?
『你們老是說繼承繼承的,加藤本人知道嗎?』
我戰戰兢兢地問道,勝臣先生哼哼地笑了。
『應該知道。至少他知道能整合組織上下的只有他。』
勝臣先生的話重重敲擊著我的胸口。
加藤向來就不像個高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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