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和他的警察先生——诸葛喧之
诸葛喧之  发于:2011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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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民站着没有动,甚至连头都没有回,李旭握着他的手,能感到非常细微的颤抖,他看着安民的侧脸,苍白的可怕。

第三十四章:我在你身边

李旭想留下来陪着安民,结果同事冷着脸扔给了他一句:“对不起,我心情不好。”

“可是你……”

“这里是我家。”安民的口气很淡,声音很沉,李旭也知趣了,一般来说安民是不会这么直白地拒绝别人的,很显然他

的心情现在糟糕到了极点。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

“……嗯。”安民靠在玄关的墙面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李旭出门,李旭侧身的时候不知是不是错觉,安民依稀看到了他

的嘴角挂着一丝蛇蜕般的微笑。

脚像灌了铅般沉重,安民回到客厅,柜子边堆着余小豆的行李,毯子缩在沙发一角,很显然余小豆从德国一回来就赶到

了自己家,然后又在客厅睡了一晚上,客厅沙发这个角度,一眼就能看到开门的人。

安民弯腰拾起了毯子,淡淡地看着它,然后任凭它从手指间重新滑了下去。

刚才余小豆甩门的声音震得他耳膜到现在还嗡嗡作痛。

阳光从窗口洒了进来,安民觉得自己疲倦地厉害,他坐到沙发上,没了电的手机扔在一边,他不想打电话和余小豆解释

什么,只觉得身心俱乏。都说戒断期的人会变得焦躁不安,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平静得可怕。

——你真他妈的犯贱……

余小豆给他的重逢问候礼不停地在心里盘旋打转,似乎想瞅准了安民最软弱的地方啄下去。可是安民突然发现自己的心

腔已经学会了严丝合缝的封闭,狠毒的话扎也扎不进去。

顺其自然吧……

安民把头颈靠在沙发沿上,时钟嘀嗒嘀嗒地走着,他望着天花板。

从小到大他很少会主动去征求什么,既然余小豆误会了他,那就让他误会去,他不会费劲去拉一个死不回头的倔驴,跑

出去追着别人叨叨念念地解释,这种跌份的事情,安民还真是做不出来。

不过更重要的好像是,他不希望余小豆看到自己戒断症发作的样子,他不想让余小豆知道,在这几天时间内自己莽莽撞

撞地跑去鬼门关兜了一圈儿。尤其是当他起身给手机插上接线板,然后走到厨房,看到高压锅里炖着的鹌鹑汤时,他真

的觉得很不是滋味儿。

想让他陪着,然而又不想让他担心。他知道余小豆发火的理由名正言顺,任谁守着一锅汤等着一个人,等了一天一夜也

见不到踪影,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又是和别的人手牵手走在一起。

虽说眼见未必是真,可是关键时候谁又能记得这句话呢?

安民不是很责怪余小豆气头上的怒骂,可他却很介意余小豆气头上的怒骂,脸庞上冷冷淡淡的,堵在心里难受。

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安民把那锅早已炖酥的鹌鹑汤倒了。香气浓郁的汤汁被自来水冲走,安民的嘴角绷得紧紧的

,和最初的那个砒霜警察没有丝毫相差。很多时候,他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这种人的感情最可怕,一旦误会不解,便是闷声不响的背道而驰。

即使再喜欢,再在意,这种人也不会主动拉住对方的手,道一句:“你听我说好吗?”

闷到了骨子里。

安民在晚上八点多就洗漱睡觉了,一方面是他的确很累,另一方面是他总是发觉自己在无意识地望着门口,好像希望那

个人会突然回来似的。

余小豆去德国之前,安民和他交换了家门的备用钥匙,单身男人总是会出门忘了钥匙,这就相当头痛了,因为这意味着

回不了家。不过有一把钥匙在别人那里寄放着的话,问题就解决了。

手机已经充满了电,安民躺在床上,把它打开。过了一段时间,手机开始连续不断地震动,安民瞪着屏幕有些错愕,整

整一百二十条短信未读,还有三十多通未接电话。

全部是余小豆发来的,从前天,一直到今天早晨。

安民翻着看了几条——

“安民,我马上就回来了,在德国出了些事情,我简直气坏了,你等着我,我慢慢跟你解释。”

“安民,你晚饭吃过了吗?不会又吃的是泡面吧?”

“安民,你怎么不回我短信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

安民合上眸子,仿佛能看到余小豆摁着手机键,拧着眉毛的焦急模样。他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把手机扔到一边,可是即

将碰到床头柜的时候,他的手又僵了一下,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猛然睁开眼睛,迅速调了几十余条短信,一直到昨天

晚上的,然后一条一条慢慢读了过去。

20点23分的,显示的是:安民,我到城站了。

可接下来一条却有些蹊跷,是21点04分的,显示的是:你怎么不吭声啊,我给你打电话你都摁掉了。

安民蓦然一凛,退出信箱,到未接电话中去看,没有一通是20点23分到21点04分打来的。

李旭的微笑若有若无像是烟气一样弥漫上来:“对了,这是你的手机,好像没电了……”

可是不对……安民记得自己在出门的时候,手机的电还剩三格,即使在李旭家休息了一段时间,也不至于强行关机……

牙印。没有电的手机。特地送自己回家……

安民越想越觉得豁然,好像有一扇大门在面前缓缓打开,门缝里照出了亮光。远不止这些,他的潜意识里有种更兴奋的

蠢动,就是在那天去侦破账本的晚上,好像有一件事很不对劲……但就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正在安民准备拿一张纸把自己的想法枚举出来,一一排除的时候。不饶人的痛感又在身体里复苏了,这一次来得不是那

么猛烈,可是却是另一种带着酥麻的磨人感觉,他觉得自己好像很想得到那个秃瓢给自己注射过的药剂,注射之后的迷

幻感突然显得那么诱人,让安民每一个细胞都在宴安鸩毒。

笔掉落在地上。刚刚理顺的思绪又乱成了一盘散沙。

最后安民实在承受不住这种渴求的折磨,跑去厨房,在冰冷的自来水下冲洗着自己的脸,用力揉搓着,要把对麻醉剂的

渴望冲淡掉。

可这还是不管用。之前看过很多戒毒的人在所里痛苦难当,几欲赴死的样子,安民虽然比他们的瘾要短暂,要轻微很多

,可是那种凌迟的痛楚依旧咬着他的脊柱,不断蚕食着他的耐心。

哗啦。

手肘无意间碰到的桌上的碗盘,瓷器砸在地上摔得稀烂,安民脚下一滑,重心不稳地往那些碎片倒了过去。细小尖锐的

棱角一下子扎进了他的手心,臂腕,膝盖,血立刻从伤口涌了出来,滴滴答答落在瓷砖地面上。

安民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晕乎,门口好像传来了奇怪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最后他模模糊糊看到一双球鞋停在自己面

前,有人拽住他的胳膊,把他使劲从碎瓷片里拉了起来,一把抱进了怀里。

“你他妈的白痴!什么都不肯说!干脆憋死你算了!操!”

那人在他耳边直嚷嚷,手却揽得很紧很紧,丝毫不肯放掉。

“余小豆……?”他轻轻地伏在那人的肩膀上,皱着眉头念出了一个名字。

“废话!不是我还能是那个缺心眼儿的狐狸眼孙子啊?!”那人粗声粗气地说,接着安民就觉得腰上一紧,余小豆架着

自己往卧室走去。

躺在床上,看着那人阴沉着脸给自己拔瓷片渣子的时候,竟然会有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安民动了动,想把手从余小豆

掌中抽出来,可余小豆用力捏紧了,虎着脸瞪他。

“路上遇到萧典那孙子了。”余小豆撇撇嘴,往安民胳膊肘上抹药膏,“和你们顾队长在一起,你们队长把事情都告诉

我了……操……”

余小豆的声音忽然哑了起来,安民注意到他黑色的凌乱刘海下面,那双眼睛竟然强捺着极度的痛苦和恨意,看得安民不

禁心里一颤,想开口说两句,可是余小豆已经把他的手紧紧攥在双掌中,低着头,脸埋的很深,肩膀抽动着。

安民发现他竟然在哭。

“你他妈的脑子有病是不是?你就听凭着人家往你身上扎针眼?人质算个屁啊,人家死了就死了,你个孙子全当自己好

养活呢你,就别人的命稀罕,你的命就没人稀罕了是不是?我早上还冲你吼来着,你倒是淡定得跟万岁爷似的,我要真

一气之下走了你是不是也不会介意?安民……安民你自己说,你的嘴怎么就这么硬呢?”

余小豆哽咽着说完,拿袖子胡乱抹了抹脸,鼻子红的跟兔子似的。

安民侧着脸望着他,突然觉得他就是一个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明是非大声嚷嚷的是他,捧着自己的手哭得

稀里哗啦的也是他。

……啧,跟这种二十刚到的小青年谈感情,真累……

安民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回握了握他的手,轻声劝道:“我这不是还活着吗……”

“你他妈的如果死了,老子就把顾陵李旭绑一块儿杀了给你做祭品!”余小豆红着眼睛嚷嚷。

安民看着他,憔悴的脸上微微出落一缕平淡的笑痕。

“我跟你说,你下次再有什么事情不肯跟我解释清楚的,我绝对不会再轻饶你了。”余小豆握着他的手,闷声道,“什

么事儿不能拿出来好好讲呢?我知道我脾气冲,性子急……可是我发誓我摔门出去过了没五分钟就开始后悔了……你如

果肯给我打个电话,我一定马上回来听你解释……可是你理都不理我,好像有我没有我你都不介意,你知不知道我心里

有多憋屈……”

安民没有说话,望着他。

“答应我,下次不要再把我蒙在鼓里,甭管怎样,我在你身边,就算他妈的天塌下来了,咱们也一起把它撑上去。”

安民闭上了眼睛,轻声道:“……好。”

第三十五章:新闻联播是个杯具

有余小豆在身边,戒断症发作的痛苦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他痛的时候余小豆会紧紧抱着他,缓和的时候,余小豆会

给他叽叽呱呱讲一些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安民很认真地听着。

“你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我老子把我当弱智耍呢。”余小豆愤愤地对安民抱怨,“他根本就没有生病!他就是为了把我

骗去德国才想出了的这么个破主意,癌症……我/操,他干脆说他难产算了!”

安民坐在桌前,喝着余小豆煮的银耳木瓜红枣羹,一听这话,手上的动作僵住了,皱着眉头:“你爸骗你?”

“我在他眼里根本不是亲儿子,就是一棋子!”余小豆很恼怒,“他费尽心机把我叫过去,为的就是让我替他做一些伤

天害理的事情,之前他联系过林灼阳爸爸林威,林老爷子做生意安分守己的,不肯和我爸同流合污,他就想到了我,希

望我接盘,替他运转资金链,他还说林灼阳是一傻缺,叫我不要怕,出了什么事儿他都可以把把所有的责任砸林灼阳头

上去,操,我不肯,他就不让我回国,天天派玛丽跟着我……”

看到安民扬起眉头,余小豆连忙补充了一句:“玛丽,就照片上的白金头发那位,我爸的下属。”

安民继续低头喝羹。余小豆在里面放了碎冰,勺子舀进去碰得轻响。

“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玛丽支开,你知道,她中文不好,我英文特烂,德语连个鸟都不会说,所以我要跟她交流很困难

……”余小豆挠了挠头,吐了口气,“那真是一场噩梦,不提了……”

安民问他:“你爸要你干什么?”

余小豆摇了摇头:“太恶心了,我现在不想和你说,我要把事情全部弄明白,结清楚了,老头子再不是东西,他也是我

爸,我不能看他这样变态下去。你要忙的事已经够多了,我爸生意上的事,就让我自己来处理。”

银耳羹已经喝得见底,安民望着坐在自己旁边的余小豆,细细从他话里琢磨出一个意思来,不禁皱起眉头:“你……还

要再回德国?”

“是啊。”余小豆显然也很情愿,“玛丽显然知道很多关于我爸的事情,病根在德国,我当然得回德国去。”

顿了顿,他对安民说:“不过这一次……我想让你和我一起……”

“你刚才不是说想自己处理吗?”安民觉得余小豆今天说话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内容漏洞了很多,余小豆好像有什么事

情在瞒着自己。

余小豆眼神游移了一下,嗯了一声,说:“话是这样讲的,可是你也知道,我一个人在德国很不方便,你就跟我一起走

吧,我有什么想不明白也能问你。”

“你应该知道我手里的那个案子还没有结。”安民说,“我走不开来的。”

一提到安民那案子余小豆的火气又上来了,他嚷嚷:“得,你还没挨够针头是吧?都成这样了还不消停,刑侦大队的人

都死光了,没人能代替你是不是?”

安民眉头拧得很紧。余小豆看他沉下来的脸色,知道自己口气重了,撇撇嘴声音又软了下来:“……我这也是关心你…

…谁知道那个李旭会不会又趁我不在做些什么……”

“你大概什么时候再走?”

没料到安民会问这个,余小豆愣了一下,挠了挠头:“……嗯……大概,两周后?你如果去的话,办个签证,我让林灼

阳找下关系,很快就能把证签下来的。”

“除非顾陵能在两周内结案,否则你就自己去吧。”安民很干脆的说,站起来端了碗去厨房清洗。

余小豆瞪着他的背影,不开心地踢了一脚桌子,眼里透着安民没有觉察到的焦急情绪。

吃过饭后甜点,安民坐在沙发上看中国最没有营养的七点档循环电视连续剧,俗称新闻联播,主持人摆出一副不食人间

烟火的扑克脸隔着电视屏幕和同样扑克脸的安民大眼瞪小眼。余小豆随手掐了一粒葡萄,慢慢悠悠走到安民身后,凑过

去递到他嘴边。

“不吃。”安民眼睛望着电视,头都不回。

余小豆就纳闷了,难道自己还没有新闻联播好看?他锲而不舍地把葡萄递过去,安民皱了皱眉,怕葡萄汁淌下来把自己

衣服弄脏了,只好吃了下去,当他暖暖的舌尖无意间碰到余小豆的手指时,余小豆觉得一股燥热的感觉从小腹蹿了上来

,顷刻烧得他连指尖都是火烫的。

回国之后,他光顾着怄气,解释,琢磨怎么把安民弄去德国,琢磨怎么把李旭弄到南山公墓,连好好品尝一下家乡人民

警察的风味儿都没时间,现在好了,既然安民有这闲工夫看史上最牛B的搞笑节目新闻联播,那还不如跟自己探讨一下人

体生理结构。

“安民……”他把鼻子凑到警察先生的颈边深嗅着,手也不安分地从后面绕到安民身前拥住,“我想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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