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之无愧 下——小小未然
小小未然  发于:2011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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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该意识到,他的本性,已经与单纯相去甚远,刚刚在【落松亭】里的一系列乖巧表现,都只是在做戏而已吧?偏偏自

己还就那么轻易被迷惑,配合着他完成了所有表演。

“小宁,你是在利用我吗?今天说要来【落松亭】,你是不是早就料到宇凡哥也会在那里?所以就想通过我,拉近你们

之间的距离……”沈裴微笑着发问,那笑容里满是触目惊心的哀伤。

“啊,我……”没料到沈裴会如此想,安宁被问得慌了神,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答。

这一切本都是夏御霆的安排,可自己却在察觉到的瞬间,没有丝毫犹豫地顺着他铺的路往下走,根本就没有仔细考虑过

可能造成的伤害。所以,若要就此将全部责任都推到夏御霆身上,未免有失公允,毕竟,手中握着主导权,有资格做出

选择的人,是他自己——安宁。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介意。至少,这就证明我对于你来说还是有些用处的,不用总像个外人一样,在一旁看着你,却

无能为力。”沈裴未等安宁说话,就又仿若自我催眠般补充道。

短短的,饱含着深深无奈的一番话就像一把利刃,在刹那间直直刺入了安宁的心,令他产生了强烈动摇,从未有过的巨

大愧疚感霎时蜂拥而至,回想起以往自己对沈裴所做的一切,他这才发现一直以来自己对这个人究竟有多残酷。

从头至尾,沈裴都是最无辜的那一个,是自己戏弄他,把他拽入了这场无望爱恋之中,却又毫不在意地将他轻易推开,

却从未考虑过,他对自己的感情,究竟深入到了何种地步,又或者说,是自己不敢去正视,他,以及他那双略显忧郁的

眼中所蕴含的一切情愫。

沈裴之所以会有今日,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若在旁人看来,甚至可以说,是他安宁,亲手毁了沈裴。

原本是那么耀眼夺目的一个人,有着美满的家庭,光明的前程,却偏偏为自己,停下了脚步,留守在原地,只期望自己

能回头看他一眼。

可是,自己到底又做了什么?不但从来没有正视过他的心,如今反而还狠狠踩上一脚,令他那本就渺小的希望更加支离

破碎……

想到这,安宁垂下头,惶惑地开了口:“对不起……沈裴……对不起……”

“……小宁,没关系,真的……这都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事,所以,不要说……”沈裴慌忙摆着手,急急劝慰道。

可是,安宁却像是没听到一般,一遍又一遍不断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也不知究竟是要说给沈裴听,还是为了安抚

自己内心持续翻涌的歉疚之情。

“我叫你不要再说了!”猛地大吼一声,沈裴一把将安宁紧紧拥入怀里,头埋在对方颈间,又颤着声继续请求道,“请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这三个字……够了……”

安宁就这样静静被沈裴抱着,微张着口,无声地机械地继续说着,就像是一个发条失灵的木偶。

对不起……从相遇到现在,我究竟欠了你多少句对不起,连我自己都快数不清。

对不起,我不该一时心血来潮把你当成消遣的对象,一次又一次有意无意地戏弄你,看你无措,看你失态,却忽略了你

的情绪变化。

对不起,我不该将你对我的感情视作理所当然,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却从未真正了解过你的心情。

对不起,我不该如此自私,只埋头在自己的仇恨之中,在有需要时无情地利用你,在受伤时无耻地依赖你,却从未在意

过这是否会伤了你。

对不起,你的感情,我到现在,仍旧无法回应……沈裴,在这个世上,我最对不起的人,或许就是你……

“知道吗?小宁,这么久,我已经习惯了,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有一丝一毫怨言。哪怕你要我做这些事,都是

为了那个人,我也无所谓……我只想在你身边,偶尔看见你朝我微笑,就足够了……所以,不要再觉得内疚,不要再对

我说对不起……那会让我觉得,自己所做的这些事,真的一点价值都没有……”沈裴闷声说着,语气里已满是恳求。

“……不值得,沈裴,我这样的人,真的不值得……”安宁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下巴抵在沈裴肩头,哀凉地喃喃说

道。

“值得!”飞快截断安宁的话,沈裴提高了声音反驳,“只要你开心,一切都值得……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必有任

何负担。今天……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吗?我再也不会问你类似的话了,我们还像以前一样相处,好不好?不要拒绝

我,不要推开我,就让我守在一旁就好……可不可以,小宁……”

张了张口,安宁本欲再说些什么,却在沈裴如梦呓般绵绵不绝的乞求声中彻底放弃。

已经……来不及了。自己埋下的罪恶种子,如今已结出了恶果,根本没有后悔的余地,只能将这一切统统咽下,亲身去

体会那深陷其中的挣扎与苦痛。

这层层叠叠的感情束缚,就如同一张巨大而绵密的网,将安宁紧紧包裹,他竭力想要摆脱这一切,却在不断的挣扎中,

逐渐感到了力不从心。一边是爱而不能,另一边则是能而不爱,怎样选择都是错,怎样选择……都是苦楚多过欢乐……

Chapter.47

“他还在睡?”一周过去,安宁再一次来到夏御霆的病房进行例行报告,却在门口被成意阑拦住。

“是的。”成意阑简略回答道,眼睛直视前方,似乎并不想与安宁有过多交流。

安宁静静凝视了他几秒,又偏过头隔着门上方的玻璃窗看了看房内夏御霆的情况,随即转身往医生办公室走去。

“张医生,可不可以请你跟我说一下夏御霆目前的情况?”进到张一平的办公室内,安宁一口气也没喘,开门见山地问

道。

“安宁,你怎么突然……”张一平有些诧异地从办公桌前抬起头,摘下了眼镜。

“都已经一个月了,为什么他的状况依旧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嗜睡?”安宁没有理会张一平的惊讶,径直坐到了办公

桌对面的椅子上,目光灼灼地望向对方。

“这个……”从未关心过夏御霆病情的人突然来到,令张一平有些慌了手脚,他踟蹰着,试图将话题绕开,“其实,夏

先生目前恢复得不错,左手与左大腿的骨头都已经慢慢长好,虽然体力的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但相信不久以后……”

“你知道我想了解的不是这些。”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安宁身体往前微倾,双手交握放到办公桌上,神情严肃。

张一平闭了口,与安宁目光对峙,半晌,他无奈地轻轻叹了一口气,老实说道:“夏先生吩咐过我,不要对你透露他目

前的病情。我现在能跟你说这么多,已经是极限了。”

安宁不予理会,仍旧拿那双光华四溢的眼牢牢盯着张一平,坚定开口:“把他的脑部CT给我看看,你不用说一个字,只

要将片子摆在我眼前就好。”

张一平面上再也掩不住慌乱,他避开安宁的视线,犯难地揉了揉额角。

“我知道这会让你很难做,但是,我并没有让你违背任何承诺,就算夏御霆知道了,也无法追究你任何责任。”安宁继

续游说道。

张一平陷入沉默,眉间紧蹙,似在竭力权衡着利弊。最终,他还是站起身,走向了办公室一角的档案柜,拿钥匙打开锁

,从里面取出两张CT扫描图,交到了安宁手上。

连一秒钟都没耽误,安宁立刻将两张片子夹到了内里亮着莹白灯光的展示板上,细细观察起来。

“这是什么?”几分钟之后,安宁指着夏御霆脑部CT片中近脑干部位的一小片阴影问道。

“……夏先生脑部的淤血。”张一平停顿了一下,才开口回答。

“这么久了还没清除掉?”安宁狐疑地看着他,似乎在考虑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脑部淤血想要彻底清除本来就需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就夏先生目前的状况来说,算是很不错了。”张一平继续诡辩

安宁上下扫了扫张一平,忽然挑起唇角亮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把夏御霆的脑部MRI(磁共振成像)报告给我看看。”

张一平一听,脸色大变,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这个……我这里……”

“不要告诉我说报告没在你手上。”安宁站起身,走到张一平近前,替他将话说完。

“呃……”张一平被噎住,无可反驳,更由于安宁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令他彻底乱了阵脚。

“张医生,你应该明白什么叫做‘久病成医’。先不说我两年前就在医院里住了大半个月,现在更因为这身体,我可是

仔仔细细研究过好一阵子医理方面的东西。”安宁微笑着将脑袋凑近张一平,步步紧逼。

眼见着那张妖娆精致脸庞离自己越来越近,张一平身上的冷汗统统冒了出来,因为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

一只笑容亲切,却有着满口利齿的小狐狸,仿佛只要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被对方生吞活剥了也不一定。

“报告在我这里!”被逼得没了办法,张一平只好闭上眼,大嚷了一声,随便拿个病案夹抵在身前,阻止了安宁的再次

靠近。

轻笑出声,安宁倏地撤回身子,懒懒说道:“早说不就完了,何必搞得大家都辛苦呢?”

得救了般大大呼出一口气,张一平慌慌张张地拭去额角的冷汗,刚放下手,却见另一只手摊在了自己眼前。

抬起头,他只见对面的小白狐狸冲他挑了挑眉,那意思很明显:还不赶紧把报告给我?

张一平在心中哀号了一声,认命地再次走到档案柜前,打开柜门,仔细查找了一番,从一堆类似的资料中抽出了夏御霆

的那份报告。

一把将张一平刚拿到手的报告夺过来,安宁低下头飞快浏览着,片刻之后,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张一平,声音有了些微颤

抖。

“怎么会……”

“有一点你可以放心,是良性的。”张一平移开视线,轻声说道。

“除此之外呢?还有多少是不能放心的?”垂下拿着报告的手,安宁强装镇定地问道。

“……那颗血管瘤仍在缓慢增大,若不及时动手术切除,以后只怕会越来越……”张一平面上忧虑毕现。

“……还有多少时间?”深吸了一口气,安宁缓缓问道。

“什么?”张一平有些恍神,赶紧追问了一句。

“如果不动手术,他的情况最坏会到什么程度?现在离那种状况又还有多久的时间?”安宁极其耐心的,将自己的问题

详细复述了一遍。

“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半年或者一年……都有可能……最坏的情况,就是血管瘤阻碍颅内血液正常运行,导致血管爆

裂,引发脑溢血。又或者压迫到脑神经,导致机体发生各种异变,例如失明、失聪、身体麻痹甚至是瘫痪……”张一平

神情严肃地分析道。

“够了,”止住张一平越发可怕的预测,安宁不想再听下去,“他为什么不同意手术?”

“因为这颗血管瘤的位置比较敏感,若有个万一,很可能留下相当严重的后遗症,而且成功几率不高。”张一平紧锁起

眉头,沉声说道。

“最乐观的估计,成功率是多少?”安宁追问。

“如果请这方面的权威来做这台手术,成功率大概在37%左右。”张一平飞快回答。

“将近四成,不算太低。夏御霆不是怕死的人,这绝对不是他拒绝的理由……”安宁垂首思索着,忽然,他似悟到了什

么,连声招呼都没打便抬脚往门外走去,留下还没缓过劲来的张一平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成了傻愣愣的雕塑。

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到夏御霆的病房,在成意阑上前阻止之前,安宁率先用力一拳挥到他的脸上,将还未来得及反应的他

打翻在地。

“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没有你插手的余地,继续在门口当你的忠犬吧,成意阑。你知道我与他是什么关系,若是硬闯

,不用我说话,他就会让你明白什么叫死得难看。”居高临下地看着被自己打倒的人,安宁的语气恢复了作为夏睿霖时

所拥有的蔑视与漠然。

成意阑惊愕地瞪大了双眼看向他,完全忘记了动作,那样子就活像是见到了鬼一般。

“哐”地一声踹开病房门,又再一次地动山摇地反手将其锁上,安宁带着满身煞气来到夏御霆床边,猛地掀开他的被子

,想要将他唤醒。

被这动静惊扰到,夏御霆在安宁的手掐上自己脖子之前睁开了眼。

“怎么回事?”依旧是波澜不惊的问话,夏御霆似乎完全没有被安宁狂风骤雨般的动作影响到。

安宁没有做声,仍旧继续伸出自己的手,只是掐脖子换成了揪衣领。

“接受手术,越快越好。”像是被夏御霆传染了,安宁说话也开始变得简短有力。

夏御霆的眸光闪了闪,立刻明白过来前因后果,略沉吟了片刻,他回道:“没有必要。”

“你早就知道自己的情况了吧?”抓着夏御霆衣领的手又加了几分力,安宁迫使他扬起头,对上自己的视线。

“每年都会做一次全身检查,怎么会不知道?”夏御霆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反问回去。

“……最早什么时候发现的?”考虑良久,安宁才继续问道。

“……”同样的沉默在夏御霆这里再次出现,随后,他一脸平静地回答,“差不多两年前。”

“哼,”没有任何预兆的,安宁冷笑了一声,“在夏睿霖死后?”

这次,他的问话换来的是夏御霆更长久的沉默。

安宁见他又摆出一副冰山样的扑克脸,有些烦躁又有些厌恶地皱起眉,甩开揪着他衣领的手,站直了身子。

“夏御霆,你其实很想死,是不是?”双手抱臂,安宁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他,冷冷问道。

垂下眼,夏御霆继续保持缄默,但那态度已说明了一切。

收到对方这种反应,一时间,安宁居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该气还是该恨。

难怪,他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用尽各种激进的手段将“夏维建设”急速扩张;难怪,他会在发现我的身份后就那么干脆

地把整个公司全都转给我;难怪,他会为我铺好每一步路,助我在公司站稳脚,做得就好像在交代后事一样;难怪,他

会在见到我时,一次比一次更加的……温柔。皆因为他早就知道,自己已时日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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