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们公司挂钩的体检定点医院,就是现在这家,而你个人每年的体检,也是在这里做的,”白启翊悠哉游哉地说着
,“本来两者的时间应该是岔开的,但是两年前,你为了赶一场国际会议,就将自己的体检时间提前了,变成跟员工安
排在同一天,没错吧?”
“你查了这么些天,就只查到这点东西?”夏御霆扬了扬眉梢,神色显出一丝丝不满。
“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个P啊?”白启翊不理会他的挑衅,又自顾自想了一会,然后挑起一边嘴角,戏谑地笑了起来,“
那次会议花费了你两个星期的时间,等到你回国,体检报告应该早就出来了。”
“……对,但是我的那份报告一直都是由我本人亲自去医生手上取,旁人不可能看到,那次也不例外。”夏御霆迟疑了
一瞬,又接着说道。
“嗯,对于这点我没有意见。只是,御霆,你是否想过,在你亲自从你的主治医生手上取得那份报告之前,那几张说重
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白纸,有没有可能已经在别人那里转了一圈了?”白启翊停止摇摆椅子,眼望着
天花板,轻巧地问道。
“……”一缕凌厉的光自夏御霆眸中闪过,白启翊的问话帮助他迅速找到了两年来这唯一细小的疏漏。
“他人现在在哪?”万分阴沉的声线,足以说明此刻的夏御霆心情已坏到极点。
“挂了,”白启翊继续维持着仰头的姿势,看都没看夏御霆一眼,接着往下说道,“一年前外出旅行途中突发心肌梗死
,抢救无效,十几分钟内就跟这个世界说了拜拜,连一句遗言都没留下。”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全都是废话?”夏御霆眯起眼,话语中已隐含怒意。
白启翊的动作顿了顿,缓缓将视线从仰望恢复到平视,静静看着夏御霆,突然灿烂一笑:“即算医生不在,护士不可能
也跟着去了吧?哪怕是跟了他五六年的护士,也不至于为他赴汤蹈火到这个地步吧?更何况这个护士当初到他手下工作
才半年。”
夏御霆闻言,眉间微微舒展,放松地躺回枕头上,等着看白启翊接下来的表演。
Chapter.51
“接着呢?关于那个护士你又查到了多少?”夏御霆动了动身下的枕头,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
“这个嘛……”白启翊拖长了音调,再次将椅子翘起,仰头盯着天花板的眼睛转了转,然后又低下头,朝夏御霆扬起了
人畜无害的笑,“杳无音信。”
“……滚。”沉默半晌,夏御霆极其冷静地吐出了一个字。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白舒连,敢这样对白启翊放肆说话,而且还能使他不怒反笑,涎着张痞子脸露出讨好表情的,怕也
只有骨子里比他更冷血的夏御霆了。
“喂喂,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人要耐心点,成大事的人,怎么能这样沉不住气呢?亏得我家老爷子还总把你夸得
天上有地下无的,恨不能把整个‘翼莲’都交给你去打理,而不是让它在我这个疯子手里再毁一次。”白启翊嘻嘻笑着
,口无遮拦地说道。
“白启翊,你再啰嗦点就可以去跟弄堂里的那些三姑六婆凑牌搭子了。”夏御霆懒得搭理他的抽风行为,干脆冷笑着嘲
讽起来。
“打牌?我没兴趣,又不是去拉斯维加斯玩儿百家乐……我记得上次去的时候,负责我那桌的荷官长得还蛮妖孽的……
”白启翊顺着夏御霆的话头,特没眼力见的将话题越扯越远。
“白启翊。”彻底沉下声音,夏御霆的忍耐力业已到了极限。
“好,玩笑到此为止,”见好就收,白启翊犹如演技最佳的演员般瞬间变换了表情,玩世不恭的神态统统收敛,只剩下
正儿八经的严肃模样,“其实也不算全然没有线索。我的人查到那护士在两年前的事情发生后不久便从医院辞职,之后
就马不停蹄地办理了移民手续。据她原来的同事说,她的家境一般,在海外也没有亲戚,所以,你说,她这突如其来的
移民是不是很可疑?”
“看样子,所有事情的关键都在她身上。她出国后的信息,‘翼莲’连一星半点都查不到?”夏御霆思索着问道。
“只知她最开始是在英国伦敦落的脚,之后也不知是找人伪造了身份还是怎么的,她在国外的记录全是一片空白,就仿
佛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白启翊无辜地耸了耸肩,表明在这件事上他也无可奈何。
“连国外的身份也能伪造,看来她的靠山是你那个圈子里的人,”夏御霆沉吟了一会儿,继而说道,“夏家在C市扎根这
么多年,又和你们白家走得这样近,究竟得罪了多少人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但这幕后黑手显然与夏家仇怨颇深,不然当
年也不会设计让我们陷入反目成仇,自相残杀,到最后几乎家破人亡的境地……”
白启翊心念一动,眯起眼看向夏御霆,挑起了一边唇角:“喂,我说,你们当初不会是因为扩张得太过激进,做了逼得
人家全家跳楼之类狗血的事情吧?”
“……”夏御霆的双眉之间形成了深深褶皱,又一次缄默不语。
“那就是确有其事了,而且看你这表情,只怕还不止一桩吧?”白启翊了然地扬扬眉,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成王败寇,本是常事,若有足够坚强的信念,就应该想办法东山再起,而不是做出那样的傻事。”夏御霆回避掉他的
问题,冷冷说道。
“说你冷血,还真是没错。夏御霆,你知道吗?商场不同于江湖的地方就在于,仁慈不见得就一定是坏事。可你这样的
思想,让我有时都禁不住想要打寒颤。”白启翊撇了撇嘴,暗自感慨着。
夏御霆扫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他的天性本就是这样,寡情凉薄,理智冷漠,就算要他假装出怜悯与同情也只会显得万分虚假,更何况他根本就不屑于
做那种伪君子般的举动。
白启翊见状,不禁叹了口气,又开口说道:“在查你的这件事的时候,有关于你和安宁车祸的那件事也有眉目了。”
夏御霆神色一凛,转头凝视着他,静等下文。
“那起车祸,与‘裕华园’的那两个小屁孩无关,他们在赵董跳楼的第二天就被海外的亲戚秘密接走,现在应该在美国
的华盛顿大学里享受着大好青春时光。御霆,你这次可是碰上难缠的对手了。这家伙,似乎想把你折磨到死啊,不管是
从情感上,还是身体上……”白启翊拧着眉,神情凝重。
“若他觉得有胜算,大可以继续尝试。”夏御霆无所畏惧地回应。
“他差点就成功了,御霆,不要忘了两年前你刚刚失去睿霖时的样子,那景况,几乎连鬼都会怕,”白启翊提醒道,“
如今你又在车祸中有那样不要命的举动,你觉得那人若知道了,会怎么做?他很清楚,要打击你,最好用的便是你的软
肋。”
“安宁。”这一次,夏御霆反应迅速地吐出了两个字。
“一涉及到他,你倒是上心多了。我真该把你对我的评价还给你。”白启翊语气古怪地挤兑道。
夏御霆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略想了片刻,再度开口:“启翊,你能不能派几个人……”
“我知道,这事只要一天没解决,我就不会袖手旁观,安宁那你放心吧,我会派人过去,”白启翊明白他的顾虑,飞快
接口,“反而是你……”
“我这边有成意阑在就足够了。”夏御霆抢白道。
白启翊识趣地闭了嘴,冲他扬扬眉,身体往后靠上椅背,又悠哉游哉地摇晃了起来。
时间就在夏御霆与安宁各自的猜疑探查中慢慢流逝,转眼间,流火的夏季悄然远去,九月一过,整个C市便因从北方远道
而来的第一股冷空气而彻底降下了温。
安宁的母亲沈忆萱因长假到期,不得不回沿海继续工作,在走之前,她千叮万嘱自己的儿子一定要好好照顾身体,绝对
不要再出任何事。安宁一路送她到机场,也就听她念叨了一路,并且不管她说什么,全都微笑着点头答应,只求让沈忆
萱走得放心。
与此同时,夏御霆的恢复情况亦相当不错,如今他已能借助拐杖下地稍稍行走一段距离,但要完全大好恐怕还需要一些
时日。
“好,今天就到这里吧,夏先生。”站在复建室门口,张一平拍了两下掌,唤起夏御霆和护工的注意。
夏御霆在护工的帮助下有些艰难地从复建器械上下来,坐进轮椅里,再由始终守护在一旁的成意阑推着来到张一平面前
。
“还没到时间点,怎么就喊停?”
张一平看着他额上的一层薄汗,有些无奈。医院里的温度只有20来度,他光是扶着杆子在复建台上行走都能出这么多汗
,可见忍受了多大的痛苦。每次都超时超额完成当天的运动量,只想让腿脚快些恢复正常,却不想想就算他的意志足够
支持,身体也会难以负荷,为什么就不能放下脚步慢慢来,一定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我给您设定的每日复建时间只有半小时,现在都快一个小时了,怎么会没到时间点?”张一平轻皱起眉头,“我已经
跟您说过很多次了,复建是不能急的,不然只会给身体造成更大损伤。”
“我知道。”夏御霆随意地应了一声,向成意阑递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随即便推着轮椅往前走去。
“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家,夏御霆,张医生要你怎样做,你最好乖乖遵守,不然就等着一辈子困在这轮椅里吧。”还没走
出几步,夏御霆就被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拦住了去路。
安宁双手环胸站在轮椅前方,斜睨着微露疲态的夏御霆,不冷不热地嘲讽了一句。
夏御霆抬眼,静静看着他。面上依旧没有太多神色变化:“你来了。”
安宁没有回应,而是径直绕到轮椅后方,泛着冷意与高傲的视线顺着成意阑的脸扫到轮椅的握柄上,而后又重新上移到
与对方目光齐平,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成意阑愣怔了一瞬,不甘心地紧了紧自己的双手,最后还是在安宁挑衅的眼神下松开了轮椅的握柄,垂首站立到一旁。
“谢了。”敷衍着说了句客套话,安宁推着夏御霆的轮椅,旁若无人地离开了现场。
张一平瞅瞅两人远去的背影,再看看自己身旁面色铁青的某人,不自觉在心底暗暗叹息了一声:节哀吧,成意阑同学,
你家主人注定是别人的,你就不要再抱有幻想,早早放弃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你最近来的倒是比较勤。”来到医院后花园中,夏御霆眼望着周围的低矮灌木,状似无意地说道。
“公司最近没什么事,我不过闲得慌。”安宁回答得比他更加随便。
“那你大可以去找沈裴,他绝对有时间陪你消遣。”夏御霆话中带刺地回应。
安宁的脚步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但旋即又挑起一边唇角如同一只狡黠的白狐般地邪邪笑了起来。
“夏御霆,你这算是在吃醋么?”
意识到自己失言,夏御霆张了张口,本想说点什么来挽回,但心思绕了半天,却根本找不到任何能够有力反驳的话,最
终,只能内心不忿地选择沉默。
这些日子以来,由于白启翊加派了人手在安宁周边暗处戒备着,所以对方的一举一动夏御霆都能很快掌握,比如何时外
出,何时用餐,何时与何人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等等,事无巨细,全都落进了他的耳。而在这当中,总是出现在安宁身
边,且与其相处时间最长的,不是别人,正是沈裴。
所以,在安宁说自己闲得无聊的时候,夏御霆第一时间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个人。
他的独占欲本就强到不可思议,奈何如今的身体状况大大限制了他的行动,因此每每听到报告,夏御霆无不窝了一肚子
火,却又无法动作,只能一个人闷在心里。
人们常说,爱情可以改变一个人,这句话放到夏御霆身上或许再合适不过。虽然他本人还没有彻底意识到,但自从遇见
安宁以来,他确实变了许多。
他的情绪不再像以前一样藏在深处,不显山不露水,普通人该有的喜怒哀乐在他的面上如今都可以清楚地看见端倪,特
别是在面对安宁的时候,甚至连恋人通常会有的斤斤计较与小肚鸡肠都开始蠢蠢欲动。
这种坦率,对于夏御霆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让他更容易被他人所理解,坏事则是正好让安宁抓到了一个可以好
好奚落他一番的把柄,令他颜面尽失。
所谓的克星,天敌,有时并不见得就会势同水火,就像白启翊与白舒连,夏御霆与安宁,这种关系,在他们眼中与其说
是障碍,不如说是一种乐趣来得更恰当,只不过前者甜蜜的成分多一点,后者则有些苦中作乐的意味在里面。
“已经快三个月了,我已经给了你充足的时间,你是否该把你的答案给我了?夏御霆。”再一次面对莲池站定,安宁走
到夏御霆面前,低头看向他,目光灼灼地问道。
“十月底了……你的生日也快到了吧?”夏御霆直视着他,却是答非所问。
Chapter.52
“……我该夸你么?居然也学会转移话题了?”安宁挑眉看向他,似笑非笑地问道。
“并不是转移话题,只是有些事情我还在让人查证,待一切水落石出,我自然会告诉你一切。”夏御霆也不隐瞒,坦坦
荡荡地回应了安宁的问话。
安宁闻言,狐疑地看着他,内心里一时百转千回。
他也在查一些事?难道两年前,他与自己一样,并不是完全知情?或者说,我们双方,都被某人利用了么?但若是如此
,母亲的死又该做何解释?以她的精明睿智,不可能看不出这是一个圈套。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她……
安宁越想越心惊,记忆又开始不自觉地转回那一个夏日黄昏,同样的场景不断自他眼前浮现,但最关键的那一幕,却怎
么也记不完全。毕竟当时受到的冲击那么大,令他形成选择性失忆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这样空想无济于事,那么不如……再去那个地方走一遭,或许,会有一些发现……
“你刚刚说到我的生日……”打定了主意,安宁立即开口,打算将这想法付诸行动,“那么,你是否会为我实现一个愿
望?就像过去一样……”
“……愿望?”夏御霆重复了一句,目光忽而变得悠远起来。
多年前,夏睿霖还小的时候,每当到了生日,他就会将他本就足够任性的个性变本加厉,要求那一天里所有人都听他的
,不管他干什么都不准有人拦着,而夏御霆,更是要帮他实现他所有匪夷所思的愿望。
从让家里所有人换上宠物装外出游荡一天,到心血来潮说要夏御霆当马夫,骑在他肩头跑去乐园疯一整晚,各种各样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