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昱恢复后,性情变化很大,经常灿烂地笑,无拘无束地玩着,王爷很是高兴,只有秦刚觉得不正常,又觉察不出不正
常之处。他隐约地看出子昱笑意晏晏的深处冷漠的底色,在粉饰太平的表象下暗藏的火焰。就象一座死火山,等待着在
零星的火光中复活,真正的炽热的燃烧起来。
只有子昱自己明白这是为什么,时日不多了,他赌李承嗣在今年年底会回家过年,自己的计划只能交给他完成,秦刚也
是可以托付的,只是他没有那么大的胆量与能力,只能依靠承嗣了,承嗣是不会负自己的。是的,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了。
世子送给子昱一些字画,玉器,同王爷一样,世子也愿意给相中的男宠一些好处,毕竟自己的东西得来太过容易,还可
以向男宠炫耀,收买人心。
这是一幅宋徽宗的真迹,子昱倒是很喜欢收藏,但一想到是自己卖身换来的,草草地看过后,束之高阁。后来将这幅字
帖送给了立衡,立衡什么也不缺,有父辈的庇荫,仕途得意,难得他没有轻视子昱,与子昱相处甚好。子昱又送给秦刚
更多的银两,秦刚更觉不安起来,总想问清楚,可子昱不想说的话,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说的。秦刚的不安日甚一
日,却不得要领。
子昱既不会挑逗人,也没有床上技巧,还不会保护自己,世子却像一只苍蝇经不起蜜糖缸的引诱那样对他念念不忘,又
设计骗过三、四次,子昱见落到世子的掌中也没再挣扎,倒是半推半就地顺从了,世子有时还会用药或器具什么的,把
子昱折腾个半死。
子昱从世子的府中回来后,正准备进屋,秦刚一把拽住子昱的衣袖,悄声地说“你去世子的府中啦?你这是在玩火!”
子昱眼中显出无所谓的神色,收拢衣袖,笑着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是我能控制得了的吗?你太高估我了,我不
过是一个人形玩具而已。”
秦刚听子昱这么贬损自己,吓了一跳,这不是他所认识的子昱,以前的子昱隐忍中有抗争、温顺中有傲气,现在什么都
无所谓了“这不是原来的你,你以前……”秦刚想说出不同来,却口拙说不出来。
子昱笑得更灿烂了,眼底深处却没有一丝笑容“秦大哥,在我的家乡有一种花没有花谢花败之时,要么烁于枝头,要么
归于泥土,它跨越委顿与衰老,由青春直接死亡,由美丽进入消遁。它虽美却并不吝惜生命,即使告别也要留给人最后
一次惊心动魄的体味。它拒绝衰老,灿烂后整朵整朵地凋落,何等悲壮。你有机会一定要看一看,现在就请放手吧,我
累坏了,如果你不想让我现在就瘫倒在地,就放手吧。”
秦刚被子昱灿然的笑靥、悲凉的声音惊住了,不由得松了手,看着子昱回到房间进行清理。
子昱开始更热衷地参加蹴鞠、射箭比赛,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再避讳王爷的宠爱,对世子有时还忙中偷闲地挑逗一下。
一切都朝着王爷父子喜爱的方向发展。
第三年了,这是子昱进入王府后的第三年了,越接近年关,子昱越是兴奋,总让人觉得有好事情要发生一样。
有些事,明知是艰难的,也要去坚持,因为不甘心,有些人,明知是爱的,也要去放弃,因为没有结局,有时候,明知
没路了,却还在前行,因为习惯了。
今年风调雨顺、国家的税收比往年多,皇帝龙颜大悦,在元宵夜举行盛大的烟火表演。皇帝与王爷、诸位皇亲国戚、朝
中使臣齐聚高台观看演出,子昱等人在台下候着。
“哇”人群中响起一阵阵惊呼声,只见烟花从地面升腾而起,在天空绽放,象大朵金色的秋菊,花心在上,花瓣由天空
而垂下,花瓣的顶尖象坠着一颗颗亮晶晶的宝石,由天空而撒落;有的带着哨音,象拖着尾巴的金蛇,狂舞着向夜空中
飞奔;有的五颜六色,缤纷多紫,争妍夺丽,象雪,象珍珠,象飞瀑,象漫天的星星,把星星点点的光辉大地撒向大地
;有的烟花向天空窜的很高,花儿开的最大,传来声音最隆重,简直能感觉到撼天动地……五彩缤纷的光点变幻着多姿
的图案,烟花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夜空,人们开始欢呼。
子昱挨着秦刚站着,禁不住昂着头用手指点着,大声地说笑着,子昱表现的越欢快,在秦刚看来越反常,这样的强装快
乐下是怎样的情绪,他又猜不透,疑惑着脱口而出“你真的很快乐吗?”
子昱还是昂着头,眼睛追逐着绽放的烟火,笑着说“你不觉得烟花很美吗?烟花照亮了每一个人心中曾经有过、曾经向
往的美丽。人们惊叹于烟花的美丽和虚幻,也感伤于她的生命的短暂、一刹那间的辉煌过后就是永久的死寂。”
“大过年,说什么忌讳话。”秦刚急忙制止,想了又想“当第一个烟花熄灭后,人们是会有点遗憾,不过,大家都知道
,还会有第2次,第3次的烟花出现!”
子昱收拾起伪装的快乐,静静地品味秦刚的话,然后再次戴上面具,笑着说“是啊、是啊、旧的烟花熄灭,新的美丽才
会诞生,许多事情都是如此,也许很多的美丽尚未来得及细细感受,细细品味,就成了来去匆匆的云,而新的美丽就在
眼前了!”
秦刚是一介武夫,听不太懂子昱的话,但知道他现在貌似快乐,也就放宽心了。
子昱又问“前几日,你在京城看到李承嗣啦?”
“嗯,他休假回京城了。”
子昱不再说什么,专心地看着烟花。
这日,子昱交给秦刚一封信,让他务必交到李承嗣的手上,只能交给他一人,并让李承嗣2天之后才可以打开这封信,秦
刚隐隐觉得不安,小心地问“你不会有什么事吧,我总觉得不安。”
“当然没事,你一定要交给李承嗣本人,一定让李承嗣发誓,只能2天后开启这封信”见秦刚满脸疑惑,又补充一句“能
与你成为兄弟真好,谢谢你”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48.生死未卜
三年来,子昱从来都是掩饰真实的自我,而把笑脸、身体、技艺以及所谓的光鲜、轻松、快乐抖擞出来,他那种无法向
人道来的凄凉、困顿、痛苦和无奈深深埋藏,苦撑门面,苦水自咽,这使得他格外的痛苦了。一切都有限度,超过了限
度,子昱决定撒手。
子昱迎着世子走过去,在两人侧身而过时,子昱小声地说“今日下午王爷赴宴,你过来呀”
世子一听眼睛发亮,停了下来“真的”
“随便你。”
“一定来,宝贝。”世子高兴得都快叫起来了,子昱同自己也发生过多次关系,但哪次都是自己主动强邀的,这次是子
昱主动,还是在王府里,太刺激了。
午饭后,世子溜进王爷与子昱居住的房间里,却没见子昱,当下非常生气,难道是骗自己?开这种玩笑是要付代价的。
正准备离开,听到脚步声,子昱走了进来,子昱轻笑着“怎么,害怕了?如果害怕你可以离开。”
世子一听,豪气顿升,一把拽住子昱,粗暴地啃了子昱一口,子昱叫了一声,说道“你属狼啊,想吃人?”嘴唇有点破
损,子昱用手背擦了一下,想看看是不是出血了。
世子把子昱死死地揽在怀里,小声地问“老头子真走了?”
“当然,我冒不起这样的风险”
“你想在这里做?”
“你不想吗?你不敢吗?”
“你看我敢不敢!过会你轻点叫才好。”世子凶狠地撕扯子昱的衣服,偏巧子昱今日穿得较多,一时不能得逞。世子忍
受不住,一把把子昱推倒在床上,更用力地撕子昱的衣服。
门“咣”的一声被踢开了,王爷一脸铁青地走进屋里,子昱刚刚派仆人给自己捎话,说想他了,王爷心情大好,准备恩
宠一下子昱,刚到门口就听到室内的暧昧的声音,王爷一进屋,子昱就挣扎着坐起来,边推世子边惊恐地说“放开我、
放开我。”子昱上半身半露着,撕坏的衣襟凌乱地散在两旁,白皙的身上满是亲吻印和口水。世子见王爷进来,一时吓
得没有反应。
这时子昱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有了一把匕首,他把匕首塞到世子的手中,再握住世子的手,“噗”的一声,将匕首一下刺
入自己的腹部,动作很快,从王爷的角度看,就是世子使出匕首杀害了子昱。
世子连忙大叫“不是我干的,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干”说完,将子昱推倒,落荒而逃。
王爷抱住子昱时,子昱的鲜血汹涌而出。
“快来人,快叫御医!”王爷惊恐地喊起来,抓起床单捂住子昱的伤口。
子昱费力地抓住王爷的衣袖,喘息着说“ 王爷,世子他……他强迫我很多次了,我……”子昱陷入了昏迷。
李承嗣还在犹豫,要不要打开信封,自己发过誓了,要在两天之后再开信,可是这事关子昱,子昱自从进入王府后,从
没有同自己联系过,现在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唯一信任的人就是自己。如果真听从子昱的嘱咐,错过了什么,自己
岂不是追悔莫及。誓言与子昱相比不算什么,承嗣打定主义后,打开了信封,里面是一把钥匙和半张汇通票行的凭据。
汇通票行是京城乃至全国最大的钱庄,每日进行着大量的金钱交易,并出租柜台供有钱人保存贵重的物品,这半张凭据
应该是这个用途。
承嗣很快来到了汇通票行,经过核对,承嗣打开了一个密封的柜子,里面是一些银票,还有一个账本,详细地记载了某
年某月某日何人给王爷送来了多少礼金,王爷为其办理了什么事、王爷与江南盐商勾结私卖官盐等,通篇都是王爷索贿
受贿、卖官鬻爵、贪污腐败的罪证。在账本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封折叠的信,承嗣打开一看,是子昱漂亮的瘦金体字,上
面写着如果自己发生了什么不测,请承嗣看在以往的交情上,照顾嫂子与侄子,并把账本交给御史大夫,弹劾王爷,这
些银票是给嫂子、侄子、承嗣的。通篇无一句分香卖履之词,仿佛两人之间从没有发生过什么。
承嗣呆了一下,子昱以身饲虎,就为了有朝一日扳倒王爷吗?不惜搭上身家性命?他深知子昱死心眼,子昱认为只有相
爱才可以交付自己的身心,如果堂堂男子汉被迫雌伏,那是受辱到了极点。承嗣当初听说子昱被迫留在王府就担心子昱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能以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没想到这场死亡推迟了3年多,终究还是要来到的。 承嗣的
心仿佛被碾碎撕裂了,痛得直不起身来,他手忙脚乱地将这些东西又放回柜中,认真地锁好。出了汇通票行,急急赶回
家里,换上了一套黑色的衣服,来到王爷府外徘徊,冲动之下真想闹进去。见天色尚早,犹豫着、踯躅着、悲苦着、揣
测着……
疼得无以复加!
子昱的身体不受意志控制地排斥着痛苦,而又一次次地被吞噬进一片漆黑之中。感觉自己被人齐腰斩断了,分成了两半
,湮没在一阵阵的痛楚中。虚弱得无以复加,腹部有不存在似的空洞无力感,接着它们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子昱感觉不
到它们,也感觉不到自己。
无边无际的痛苦、无法忍受的伤痛,子昱真想一死了之,可是他还是苏醒过来了,首先看到的是王爷焦急的脸,子昱叹
了口气,还不如死了好。王爷一见子昱睁开眼睛,高兴地说“宝贝,你可醒了,你好点没有,为了你,我要剥夺守正的
爵位,你快点好起来吧”。
子昱一心求死,喘息着说“王爷,我……有一个账本,记录着你卖官鬻爵、勾结盐商的种种罪状,我一死,这个账本就
会落入皇帝手中……我忍辱偷生这么多年,就是要将你绳之以法”
王爷一听脸色大变,狰狞扭曲起来,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子昱的脸上,咆哮着“你这个混蛋!我对你不够好吗?你竟敢
出卖我,竟敢背地里捅刀子?我要杀了你!”抓起子昱的衣襟,一下把子昱从床上扔到地上,狠命地踹着、跺着、踢着
子昱的腹部。
子昱也无力躲开,脸上却挂着非常清晰地笑:你强迫我,污辱我,是对我好吗?剥夺我的尊严、禁锢我的自由,是对我
好吗?不说了,因为你永远不懂这些。子昱十分渴望死亡的降临,太痛了,又没有晕迷,是要生生地痛死吗?
秦刚在门外听了一会儿,想子昱生命堪忧,一脚迈进屋,只见王爷正死命地踢打着子昱,子昱浑身是血,腹部的伤口裂
开,流了一地的血,触目惊心。
秦刚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哀求着“王爷,王爷,您饶了林总管吧,万一林总管死在这里,那账本的事就不好处理了,这
事宁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王爷一听,也冷静下来,是的,万一子昱真有这么个账本,他一死亡,就让人交给皇帝,皇帝虽说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但通过御史大夫什么的,还是有可能的,最近皇帝已越来越明显地表现出来对自己大权独揽的不满,就差没有弹劾自己
的导火线,时机一到,即将点燃战火,这时子昱如果真有这么份证据,真是很危险。
王爷秉性狡黯,独断专行,他执政二十余年,弄权纳贿,排斥异己,拼命搜刮,巧取豪夺。当时到府上行贿的官员,每
天络绎不绝。同时,凡是向皇帝进献的贡品,都要通过他手转呈上去。各省进贡献礼的东西,有百分之九十被王爷侵吞
。王爷有时也会有点害怕,现在心虚起来,大声地说“秦刚,把这个贱人拖出府外,不要让这个贱人死在这里!”
秦刚赶紧上前抱起子昱,生怕王爷反悔,快速地跑出门外。子昱的鲜血染红了秦刚的衣服,一滴滴地流在道路上。
秦刚抱着子昱三步并成两步地冲出王府的大门,斜阳洒在子昱苍白无生气的脸上,只有胸部微微的、浅浅的、不规律地
起伏证明这人还一息尚存。秦刚很茫然,要把子昱送到哪里去?
49.存活
王府的西南角,有一条静谧悠长、绿柳荫荫的街巷。承嗣心烦意乱地徘徊着,突然感应到什么,他快步地来到王府正门
前,赫然看到秦刚抱着淋漓鲜血的子昱,承嗣大叫了一声“子昱”冲上前去,一把从秦刚的怀里抢过子昱,怒吼着“怎
么回事?谁伤了子昱?”
“是自杀”秦刚也不怪他,心里倒是暗暗庆幸这人赶来得及时,秦刚跑了几步,拦下一辆马车,让承嗣抱着子昱坐上马
车快快离开,承嗣眼睛红红的,顾不上说什么,一个劲儿地催促车夫快赶车。
承嗣不敢回自己的家中,让车夫赶到张延龄府中。承嗣脱下自己的外衣,紧紧地勒住子昱的腹部,子昱的嘴唇都是苍白
的,没有一丝血色。
原以为子昱当上了王府总管,生活可能有保障,自己虽然仍深爱着他,却也无力改变,只能在远方默默祝福他了。原以
为子昱会改变些性情,委曲求全,没想到仍是在温顺之下隐藏不住刚烈。原以为子昱会生活得很好,没想到仍是惨烈地
自戕!
对自身的尊重、名誉感、自尊心成为了磨练子昱感情的砺石,也成为了戕害子昱身体的武器 。
承嗣一进入张府,就大声地喊到“快去请大夫、快去请京城最好的大夫!”张府的个人熟稔承嗣,他们两个经常互宿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