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识君心(出书版) BY 东朝
  发于:2011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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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的三个字,却成功让三弦停下脚步。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他拿你的话当金科玉律,你叫他练琴他绝不敢再去干别的……何必看得那么紧,再说……」霍西官走到他身边,揽了

他的腰凑近他耳边低声说话,「我要你看着我。」

怀里的人闻言仰首看着他:「当年……」

终究是没有说下去。

可霍西官清楚他要说什么。

当年,若不是自己年少气盛,若不是那一时之怒未曾克制,又怎会有今日的局面,若非当初,那么今时此地,眼前这个

人的眼中必然还是只有自己一人,这个人的眉间,也不会有因为日积月累的愁苦而形成的刻痕。

「如今……不行么?」轻轻吻上他的脖子,加深衣领下昨夜欢爱时留下的痕迹。

答案是叹气声。

三弦,无论在床笫间他表现得有多么的逆来顺受,霍西官很清楚,他心中并不曾放弃那个离开的想法。

不反抗也不接受,反而让他无计可施。

有时想想,何必对这个人这般执着。

可一想真的要放手,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从最初的算计,到如今的怜惜,霍西官方才知道这多年来,这个人一直都

以某种样貌,固执的刻在他的心上。

「对了,」忽然想起一事,他从袖里取出一封信来,「云嘉从羽州传回来的消息,」

三弦知道孟云嘉前往羽州,是去寻找自己师父与师弟的下落,现在看到这封信还未开封,不由得讶异,「怎么不看?」

「想与你同观比较好。」

三弦看了看他,随即取信阅看。

「如何?」霍西官看他拿信的手微微颤动,知道有什么不寻常的消息。

「师父……过世了。」三弦的声音哽咽着。

见他如此,霍西官心下自然怜惜,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三弦深吸了口气,「孟爷不日会带师弟回来。」

「三弦……」他揽他入怀,让靠在自己胸口,「若是伤心,不妨哭一场比较好。」

而那个人只是埋首在他怀中许久,也不知有没有哭。

第八章:

如信中所示,三日后,孟云嘉来访,他身边还领了一个俊秀少年。

少年一看见三弦,一对桃花眼立时睁得大大的,大叫着师兄,几乎是扑过来狠狠地抱住三弦。

「师兄,师兄。」

少年又哭又笑,三弦则是哭笑不得的样子,抚过少年略有些松散的发髻,「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

少年忽然松开他,一把抓住他的手,「师兄,你的手……好了?」他抹了抹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三弦左手上的淡

淡红印。

「嗯。」三弦低低的应了一声,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霍西官。

少年也看到了霍西官,先是有些迷茫,继而想起了他是谁,渐渐换上咬牙切齿的神情,「你……就是你!」

「我怎么了?」霍西官好整以暇地问道。

「我认得你,就是你害了我师兄!」

「不错,」他笑着点头,「你记得说服你师兄,好好报复我,恨我一辈子。」

少年一愣,被他弄糊涂了。

「莫炎,别对大官人不敬。」三弦怕他再乱说话,赶紧拍了拍他的手,随即问起自己最关心的事:「师父……你和我说

说他老人家的事。」

少年一听这话,立刻红了眼圈,急着有话要说,但又顾忌着旁边霍西官与孟云嘉两个外人在场,于是拉过三弦,「师兄

,我只想和你说……」

「云嘉,我有事问你。」霍西官这样说着,叫上孟云嘉走了。

临行时一回头,正好收到三弦投来感激的一瞥。

他向他笑了笑。

与孟云嘉一前一后的向书房走去,他问起琴谱的事,「琴叟当真已经去世?」

「那小子是这般说,但我看未必尽然。」

「哦?」

「那小子对我反感的很,若不是听说三弦在这里,断不会跟我回来。」孟云嘉想起当日被人大扫帚扫地出门的情形,只

有苦笑。

莫炎对他如此反感,自然不会将师尊的真实情况告知。

「你可有对他说求取琴谱的事?」

「没有,我只说他的师兄找他。」

「那他怎么会对你反感……」霍西官有些疑惑。

「他认得我,」孟云嘉忽然笑得有些恶质,「他也认得大官人。」

「呃?」

「他说,当年在潞州的时候,他常常去找三弦……」

如此,又说起些当年往事。

霍西官去到小筑的时候,屋里只有三弦一个人,「你师弟呢?」

「我让他见了小七,小七拉着他在府里到处逛逛。」三弦抬头见他神色间有些古怪,不由得警觉,「不妥么,我去找他

们回来。」

他起身就往门外去,却被霍西官拉住袖子扯进怀里紧紧抱住。

「我当时不知……」

「什么?」他有些疑惑的仰头。

「那时,你回过潞州……我以为你定是远远的离开了。」

「原来是这档子事。」三弦苦笑了一下。

当年,受伤之后,他的确背着师父又回过潞州,终日里远远地看霍家的大门,看他从里面出来,看他将真正的丁茗迎回

,看着他对丁茗百般呵护。

如此方才惊觉自己一场情意,到头来,不过是个不相干的路人,方才心如死灰。

「若我知道……」

「知道又如何,」三弦截下他的话头,「大官人那时,厌我入骨吧?恨不得我立刻从这世上消失,不是么……」

霍西官被他问得一时愣住。

彼时,他恨不得他从世上消失?

当真如此么?

不错,当日初识真相,他确实气得几乎发狂,一心只想对这盗名之人施以严惩,而盛怒之下他也的确那么做了,

可日后……从南眉处得知了详情始末,再细细思索,怒意消退后,剩下的只有了愧意和歉疚。

其实,这个人什么错也没有——除非说,他待自己深情就是过错。

再后来,他放丁茗离去时,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不舍,反而午夜梦回,竟会想起与眼前这个人曾共度的时光。

想来,当时自己是放了一片心,而眼前这个人,又何尝不是放了一片心。

他的三弦,那个时候还没有学会作假。

三弦,当年待他是全副的心意……

如果他知道那时他还在潞州……

罢了,如今说什么都已经迟了。

只有更紧地拥住怀中人,好缓和心中因为不可追回的岁月消逝而引起的痛楚。

一切,都不要说什么何必当初。

能紧紧抓住的,只有眼前的今时今日。

「师兄……」

次日一大早,莫炎起身洗漱完毕,便往三弦所居的小筑跑,却不想远远的就看见霍西官从里头出来,心中不由得大是疑

心,因此一进门就是一副不怎么好看的脸色。

「这么早就来了。」三弦心中暗道好险。

幸亏昨夜,那人只是揽了他歇息,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

他不希望师弟知道自己如今正与那人维持这种异样的关系……

「怎么了?」见莫炎脸色不豫,「没吃早点上了?」他还记得这个师弟起床饿着肚子时脾气最不好。

「小炎你做什么?!」

冷不防少年扑上来扯开他衣襟,仔细看了看,见脖子上光洁白皙,才点了点头,再替他掩好衣襟,「师兄,你的手是怎

么好的?」

三弦被他搅得哭笑不得,「是大官人请的大夫。」

「咦?他为什么替你找大夫?」莫炎拉过一张椅子坐了,拿起案上厨房刚送来的点心就往嘴里送。

「他说……当年的事,是他对不住我,因此聊表歉意。」

「吓,那王八蛋现在还来表什么歉意,无奸不商,我看他就没安什么好心,师兄你可别被他骗了,他和那个姓孟的,一

看就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莫炎劈里啪啦的边说边往嘴里塞点心。

「小炎,不要胡说……」自己这个师弟自小就是性如烈火,师父当年取名「莫炎」,还不就是望他凡事制怒。

但是,霍西官是有所求也是不假,小师弟的眼光,确是比自己毒辣的多了。

「其实,大官人是有求于我们。」

莫炎露出「我就说嘛」的了然表情。

三弦将霍西官求取《广陵散》一曲的事大略说了,不想少年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给他了?」

「没有……」虽然是差一点。

「那就好,作什么要给他,他要讨好人什么东西不能不讨好,干嘛又来招惹你。」少年嘟哝着,「还嫌害得你不够么。

他边说边过来腻到三弦背上,两手环着他的脖子,「师兄,那王八蛋当年那么待你,千刀万剐了他还不够,你可千万别

再理他,现在师父不在了没关系,我不会再让他欺负你……」

门口有人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却是霍西官折返了回来,他凌厉目光直盯着正扒住自家师兄不放的莫炎。

「大官人。」三弦拍拍莫炎的手,示意他从自己背上下来。

莫炎却搂得更紧了。三弦只好无可奈何的笑笑。

「我已叫人备了马车。」霍西官见状,脸色又是一沉,但到底忍住了没发作,「你且带着你师弟到城里熟悉些风土人情

,顺便散散心也好。」

「多谢。」三弦有些喜出望外,昨夜自己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

「还有,我今日要去见几个有名的斫琴师,想让小七跟着去,你可准么?」

三弦目光一黯,「自然,让他去多见识见识也好。」

莫炎听他口气有异,不由得挑了挑眉。

但两人没有再说什么,霍西官得到满意的答覆,立刻就离开了。

马车载着两人向玉梭湖驶去,一路上三弦只是低头沉思,莫炎看了他半晌,终于忍不住伸个懒腰打个呵欠,「师兄,跟

我说句话,不然我就得憋死了。」

三弦忍俊不禁,「说什么?」

「霍西官。」少年趴着,一手支头看着三弦,虽然一脸的顽皮笑意,眼中却是冷冷的寒光。

他倒是洞察秋毫,三弦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有什么可说的,你不是最讨厌他?」

「师兄……」莫炎见他有意回避,索性挑开了明说:「你是不是被他软禁了?」

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说不是我也不会信,他留下小七分明是要当人质,怕你我就此走了。」莫炎冷冷哼了一声,「师兄你就是心软才总

是被人欺负。」

三弦苦笑,心软么?

他却不知一别经年,他的师兄已经不是以前的师兄了。

见他不说话,莫炎还以为他是因为被道破窘境而情绪低落,「好了好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喂,赶车的,还没到?

」他探出头去问车夫。

「就到了,公子看前头就是玉梭湖。」车夫边赶车边答。

果然不多时,车子便停了下来。

莫炎先跳下车,然后又扶他下去,跟着从放行李的箱子里翻出个琴囊来。

「你还带了琴来。」三弦有些惊讶。

「嘻,昨个儿忘了献宝。」他说着解开琴囊让三弦看琴。

「这不是师父的……」

那琴在琴头处用螺钿镶嵌的神骏白马,三弦再熟悉不过。

踏雪披霜照夜白,那个天下闻名的大盗是师父一生唯一的知音人。

连此琴也传给了师弟,看来师父是真的再不问世事了……

虽然已过了端午,玉梭湖上仍是轻雾缭绕,湖岸的青翠山色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却反而别有情致。莫炎抱着琴,拉他

在湖边走动,最后寻了一处平坦的石坡坐下,「师兄,我弹一曲给你听,看看我长进了多少。」

他自然笑着点头。然而莫炎才弹了几节,他就有些吃惊。

沉远悠长,肃杀萧然,分明就是那曲《广陵散》。

不知道是师父传了他,还是和自己一样是偷学来的……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此妙曲能留存世上,应该高兴才是。

莫炎凝神抚琴,然而临将结束时他忽然停了下来,见三弦询问的目光,他吐了吐舌头,「后头的不记得了,师父说你知

道的。」

原来,师父早知道他偷学的事,「嗯,改日我教你。」

话音未落,只听湖面上亦传来琴声,三弦侧耳倾听,竟是有人接着刚才莫炎停下的地方继续弹奏,只是与自己所记得的

《广陵散》略有不同。

莫非……还有其他人有那本曲谱?

琴声渐渐由远而近,只见轻雾中一艘画舫慢慢向岸边驶来。

三弦一皱眉,「走。」不由分说拉起莫炎往一旁的芦苇中躲了,暗中观察动静。

那艘画舫一靠岸,便有两个侍从模样的人从上面下来,四处查看了一阵,见这岸上并无人迹便回了画舫,不多时画舫便

开走了。

「师兄,」从芦苇丛中出来,莫炎有些不解,「我们作什么要躲起来?」

「少生是非。」看那艘画舫,舫中人必然大有来头,这样的人,眼下他不想再招惹了。

莫炎见他又沉思起来,老大不耐烦,「你说了陪我出来散心,你这样散的什么心。」

眼见师弟发飙,三弦也只有笑着任由他扯着走。

黄昏时分,他二人回到霍府,侯管家立刻迎上来说小筑里已经摆了莫炎的洗尘宴,洛七正在那里等着。

「大官人……也在?」三弦随口一问,却惹来莫炎的不满,哼了一声先走了。

「大官人已经用了饭,现在应该在书房,要不我去通报。」

三弦一连几个「不」字,「不用惊动他。」

说罢加快脚步,赶上前头气冲冲的师弟,一同往小筑里去了。

进了小筑,洛七早在那里等得肠子发痒,眼巴巴看着一桌子好菜不敢动筷子,样子可怜的莫炎一见就哈哈大笑。

一顿饭,同门的三个人没大没小的又吃又笑,好不热闹。

饭后,洛七与莫炎不知怎么说起辈分来,两人差的岁数不多,洛七非要这个小师叔露一手才肯心服口服的喊一声「师叔

」,莫炎也就为了这一声「师叔」卯上了劲,非要这小子服软,立刻就要跑回自己住的西院去取琴。

三弦笑着拦下他,「你一来一回心浮气躁,还怎么好好弹琴?」打开柜子,将那张唐琴抱出来给他,「用这个。」

「好东西……」莫炎看了之后两眼一亮,「哪儿来的?」

三弦默然。

莫炎随即也猜到琴的来处,幸好没有因人厌琴,「人是差了点,琴却不错。」这般笑说着,在案边坐了,向着洛七一扬

下巴,「小鬼,看着点。」

他二人一个奏琴一个听音,倒是一下子都安静下来,三弦在旁静静的看着:心里却暗暗摇头,莫炎这个师弟什么都很好

,只是性如烈火,当年师父便说过这样的性子,其实并不适合抚琴这一道。

可是莫炎听了这番话,偏就铁了心要学。

真是世事难料,谁又说得清因果呢。

忽然三弦感到有人正盯着自己看,一转眼,看见门边的霍西官——

他正投来若有所思的目光。

突然间莫炎五指一挥,只听一声大响,琴弦七断其五,吓了三弦一跳。

「师兄,我累的很,先回去休息了。」莫炎起了身,撂下这句话径直就向门外走,与霍西官擦身而过时他狠狠瞪了他一

眼。

洛七也吓了一跳,一时不知该怎样才好。

霍西官进屋来,「小七,跟着你小师叔去,我有话与你师父说。」

洛七点点头,三蹦两跳的就出门去了。

屋子里一下子少了两个人,顿时静下来,三弦上前去整理断了的弦,想要拆弦却被霍西官过来握住了手,「明日拿到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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