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黄浦江 7——牧云岚卿
牧云岚卿  发于:2011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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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际花、歌星影星都落伍了,这些才是时髦……这几个都是‘秦云班’的旦角,尤其是这小林老板,人模样标志嗓子也

好,名角儿……看上了,就带回去快活,别客气!”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天黑了,半圆的月亮挂在天空,漫天星斗衬托得格外明亮。

林青生倚着露台边临水望月,金黄色的月亮边斜挂一抹轻云,庭院里一池清水里摇着金黄色地倒影。随了波光荡漾,月

影时整时碎。水边满是花香树影,衬托得月夜颇是另一翻情调……

林青生脸颊映着微弱月光,倚了靠枕怔怔出神,耳边似有无数纷乱声音,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的。

他觉得自己在害怕,身体在发抖,这个极尽豪华的公馆在夜色下,更象是一个美丽的地狱。

青帮大佬叫他来之初,说了就要用他这张脸,还有自己的身体,去伺候这个军阀,还暗示加入真是伺候的舒服了,他们

在陕西就不必寄人篱下仰人鼻息。

就算演得再好,上次在中和戏园子的台子,还是险些被人给砸了。说白了,这养小倌戏子古来有之,既然身在梨园也是

身不由己,有几个伶人能逃这些军阀权贵的魔掌呢。有多少人想成名,不是去拜靠了些有权有势地人才能脱颖而出,大

红大紫起来,有几个是凭借了自己的唱功和俊美扮相的……

门开了,他强迫自己抬眼看过去,仰头望向眼前高大身影,英姿挺秀地立在他眼前。

果真是个优秀的男人,被那双总带着三分笑意的凤眼注视的时候,心会砰砰的跳。

看着他俯身,看着他高大身影缓缓罩下,带着酒气的微醺。

手按上他的肩膀,他听到耳边是一声含糊的呼唤,两个音节,但不是他的名字。

外面的长衫掉落下来,接着是素白的里衣,长裤……他使出浑身解数,一双手试探着也顺着大腿往上移,揉搓着,不多

时便撩起一团火。

邵瑞泽正憋得难受,一把将他掀到床上,摁住了压上去。

林青生重重摔上柔软床垫,反倒坦然了,听着粗重的喘息声正慢慢逼近,一边替邵瑞泽解衣扣,一边发出轻轻的喘息,

呻吟般叫道:“司令……”

手又伸下去,摩挲着想替他解开裤带。

邵瑞泽衬衣凌乱敞开,露出赤 裸坚实的胸膛,胯 下本已涨的生疼,听了这呻吟反而像是被劈头盖脸浇下一头冷水,浇

的浑身泛起凉意。他立时清醒过来,看看身下那张冶艳到极处的面孔,哪里还有一丝南光俊秀的影子……欲 火顿时淡了

,下一刻甚至觉得乏味无趣,他从林青生身上撑起身体,皱了皱眉。

感觉到变化,林青生愕然的睁开双眼,盯着那双幽深凤眼一时无语,似乎是等着邵瑞泽给他一个交待。

他惊愕得睁大眼睛,却见他双眉紧皱,狠狠甩了下头——仿佛有看不见的魔魅缠上来,令他神色如此痛苦,目光如此迷

茫——眼里这个强势又带着压迫感的男人,竟像是一瞬间被什么击退,却连还手之力也没有。

林青生吃惊又惴惴地望着他,浑身僵硬了,不知如何是好。

再想起南光,邵瑞泽的酒意立时就全退了,他直直盯住床上那个人,盯得林青生心神俱寒,下一刻立刻摔门而出。

“我他妈在做什么……”

“咣”的一声,屋中顿时寂静,只剩了林青生浑身赤 裸,又惊又惧的缩在松软床垫上。

刚从副官处抽调过来的副官小昭和小孙,两个人蹲在上峰卧室门外,探头探脑向里面看了,小孙低声问:“司令咋了?

带回来个俊俏的小戏子,不去风流快活,怎么一个人跑去冲澡?”

说着他又疑惑挠头,“就算要洗澡,也要洗鸳鸯浴才对。”

小昭一边吹口哨,一边摇头晃脑,“别问我,反正司令上谁都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只对司令负责。”

小孙撇撇嘴,又探头探脑看,“听老刘叔说,司令有个相好的,是捧在手心上的宝贝,可惜现在不在身边。”

小昭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就是说,司令红杏出墙啦?”

话音未落小孙就抽了他脑勺骂:“笨蛋,听说过男人红杏出墙吗?”

“谁红杏出墙了?”

一句话吓得二人抬头,邵瑞泽一身白色浴袍,倚在门边站在他们面前,因为刚洗过冷水澡的关系,还顶着一头滴着水珠

的乱发。

“司……司令……”小孙结结巴巴说,“我和小昭闹着玩呢……”

冰凉的水令邵瑞泽从暑气和酒意中清醒过来,他猛的甩一脸的水,用毛巾擦着,斜斜睨了两个下属几眼,目光扫过来又

扫过去,就是不说话。小昭和小孙并肩站成一排,低下头使劲的盯着自己的鞋尖,头低得不能再低。

“行了行了,装模作样,脖子都快断了。”邵瑞泽不耐烦的擦着头发,又顶了毛巾走回去,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喝下。

两个副官跟进去,顺手合上门,又等了一会,小孙才惴惴问:“司令,咋办……”

“什么怎么办。”

小昭插嘴说:“就是……就是您带回来的那个那个……啊。”

邵瑞泽一挑眉,哦了声才说:“差点把他忘了。”

他说着又喝了口,举高手中玻璃杯对了灯光晃晃,看那水在杯中晃着,“留我这儿没什么用,小昭,你跑一趟把人送回

去,跟秦云班的老板说,我今晚心情不好喝的有点多,对他的弟子多有得罪,还请他多多包涵。”

“告诉他,这事是我先做的有些冒失,若是他觉得我做的实在过分,我自然会上门跟他赔罪,但我可没动过他弟子一根

汗毛,别到时候伤了彼此和气,闹得谁都不好看。”

邵瑞泽说着目光一扫,带上几丝冷意,似笑非笑道:“和气生财嘛。”

小昭腿肚子哆嗦了下,大声喊了声“遵命”,立正敬礼然后大步出门。

小孙听出来上峰话里的意思,没敢吱声,一动不动的站在上峰身后,看他转过身去,又倒了一杯水慢慢喝。小孙沉默伫

立着,隐约觉得有什么声响从楼下传来,安静了片刻,又是一阵声音,细细听来,却是汽车发动的声响。

一声拖长的车声从楼下传来,在这阑深静夜里格外清晰。

小孙推开露台的门,看见花树绰约影子半隐在暗处,而门厅的灯还亮着,映照那轿车驶出去。

邵瑞泽撑了露台雕花栏杆,斜斜倚靠上去,一手将杯子悠悠托了,抿了口水后自嘲笑,“好险,差点就犯错误了。”

听的奇怪,小孙犹豫了又犹豫,终于忍不住问:“司令,干嘛要打发走?不过一个戏子嘛,也算长的滴溜溜的勾魂,正

好您晚上也没人陪着留下来解闷,古话不是说,红袖添香,风流美事……哎呦!”

邵瑞泽不偏不倚一掌扇过去,眯起眼骂道:“好的不学,尽学些歪门邪道,才刚几天就皮痒了,有那时间不如去好好学

本事,毛躁!”

小孙摸摸头,不敢再多说,

沉默了会,邵瑞泽噙一丝怅惘笑意,冲他挥手,“好了,滚蛋吧,我要睡了。”

西安的仲夏,向来是闷热难当,到了半夜更是如蒸笼般的难受。身上汗水黏黏糊糊,很是不舒服。邵瑞泽翻来覆去许久

还睡不着,索性睁着眼一动不动的看天花板。长窗敞开着,远处有鸣蝉不绝,青草与花的香气随风吹进,在空气当中缥

缈。

心情很糟糕,就如同外面的天气一样烦躁,月光透进来,洒下的一地银白也没法让烦躁的心情平静下来,他甚至觉得,

连吹进来的风都是热的。

伸手扭开台灯,才刚亮了一下,随即又被啪的关掉。

灯光也很热,邵瑞泽有些很不愉快的想。

他撑了身体坐起,弯腰拉开床头的抽屉,翻找出薄薄一片东西,然后靠在床头借了照进来的月光端详。

是一帧照片。

西装革履,并肩而坐,彼此微笑着,这样的两个人,这样的宁馨美好。

这还是南光离开前,他们俩个一起去照相馆照的呢,洗出来好几张。

邵瑞泽盯住照片半晌,看见照片上的南光笑得很开心,靠在他肩膀边,俊秀面上眉眼弯弯,连眉梢唇角都带着盈盈的浅

笑,一如初见时的温文尔雅。

“南光。”邵瑞泽微微笑着,眉梢眼角都是温柔,“今晚我差点做了件错事,不过幸好回头是岸。我保证,这绝对是第

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的身影自心底掠过,一时心念百转。

邵瑞泽环顾卧室,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他们在这里吵过架,最后和好;在这里喝酒,一起跳舞;在这里亲吻,然后

卿卿我我在床上的亲热……不论是这里还是那里,哪里都有他们的影子。

一年半了,将近五百多个日夜。

他们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就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几乎就要一无所有的时候,所幸仍有他,仍有他的南光陪在身侧。

经历种种波折风险直到现在,哪怕是要面对的是翻天巨变,都不会令现在的他有多么意外恐惧。

历经了太多的死亡,眼看着一个个人从身边离开,似乎死亡,早已经司空见惯。

死算得什么,他自己向来不避讳这个字眼,也随时有直面死生的从容。

但他时时刻刻惧怕着某些事,惧怕着他的南光会遇到不测。

可是即便明知道他要去的地方,他也放手让他去,从不阻拦。

但凡你想要,但凡我做得到。

只要是可以做到的,就一定会尽力实现。

一句突兀到几乎可笑的话就这样漏出来,在心底划过,“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凝视着照片中的笑颜,邵瑞泽唇角笑意渐深,目光戏谑,“南光,去那里高兴归高兴,但是连一封信都不给我写,未免

也太过分了吧……你再不回来,别怪我找别人暖床,憋死了我,小心你一辈子做寡妇。”

他眼睛微微眨了眨,迷惘的神色一闪而逝,沉下表情微微合眼,仰头靠着,似乎是闭目养神,又或者是思考的模样。

薄削唇角抿起,眉间有一丝深思时才会出现的浅痕,屋中良久静默,只能听见院中蝉鸣声声……邵瑞泽薄唇勾起一抹微

笑,似乎终于下定一个极大的决心。

“好吧,要不是今晚闹这么一出,我还真下不了这个决心。”

邵瑞泽无声摇头而笑,轻柔的拿着照片,然后缓缓地,将它贴在自己唇上。

远处是清晨晨岚未散的山峦,初夏早晨淡淡的阳光投向大地,洒满一片片的金色,勾勒出群山的线条,方振皓洗过脸站

在院子里舒展了胳膊,做着早操活动身体。房东家五岁的小女儿金宝儿跑了出来,一边穿上自己的蓝布衫子,站在不远

处很好奇的看着他,最后忍不住问:“小方叔叔,你在做什么?”

方振皓回身看到她,笑着蹲下来,“我在做早操。”

金宝儿睁着忽闪的大眼睛,歪头问:“为什么要做早操?”

方振皓摸着她的小辫,眼珠一转,很认真的回答说:“因为做早操会身体好,那样就不会得病了。”

金宝儿含着手指,拉扯了他的衣襟,有些不相信,“可是小方叔叔治好了娘的病,娘没有做早操就好了。”

“这是两回事。”方振皓想把她的手指从嘴里拉出来,“上次叔叔告诉你的忘了吗?不要老含着手指,这样牙齿会长歪

。”

见金宝儿还不肯,方振皓眼一瞪吓唬道:“金宝儿长的俊,可要是牙齿长歪了,以后嫁不了人的!”

一句话果然管用,金宝儿维颤巍巍地抽出手指,一下子藏在身后。

方振皓被这个小姑娘逗笑,帮她擦擦手指,刮了一下小鼻子夸奖说:“这样才对,金宝儿最乖。”

“方同志,吃饭了!”灶房边,金宝儿的娘,一个典型的陕北婆姨热情招呼他,“快把你那个洋鬼子朋友叫起来,饭要

凉了。”

“好。”方振皓站起来,笑着回答,然后拉了金宝儿一块儿进屋,去叫爱睡懒觉的史密斯起床。

这个地方是延安枣园村附近的一个小镇,红十字医疗队留在延安的成员在授课的同时,还要在陕甘宁边区首府延安附近

的村镇做一些调查,以及现状记录。对于这一点。中央社会部是持允许态度的,于是仍旧是由陈云峰带队。除了史密斯

之外的另外两个洋鬼子,因为种种原因在抗大里教书,当然这个任务,就落在了方振皓以及带着无比好奇心的史密斯身

上。

陕北的几乎是最贫困的地区之一,好在他们所在的地方离延安不算太远,所以一路条件也还好,借宿农民的窑洞,睡在

他们的土炕上,同农民们聊天,偶尔遇见成队的红军路过,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游击队杀声震天的操练,用史密斯的话

说,这一切真是太刺激了。

“打倒吃我们肉的地主!”

“打倒喝我们血的军阀!”

“打倒把中国出卖给日本的汉奸!”

“欢迎一切抗日军队结成统一战线!”

“中国革 命万岁!”

“中国红 军万岁!”

至少这个洋鬼子现在已经很习惯看到这些标语,并且非常心安理得的坐在涂着标语的墙壁前的磨盘上,孜孜不倦的记录

,以及为他的回忆录增添新素材。不过史密斯多多少少还是会被围观的,但是他已经无所谓了,还能在一边喝粥的同时

,一边跟来看洋鬼子的孩子们开开玩笑。

方振皓放下碗,正坐了板凳,本子摊开在腿上写写画画着什么。他手里的小本子和自来水笔还是他自己从西安带来的,

不过存量也不多了,方振皓一边仔细地在小本子上画着写着,一边在心里暗暗担心时间再拖的长点,他的文具可就不够

用了。

一个拖着鼻涕的男孩子凑到他跟前,大声说:“我也会写字。”

说完了眼巴巴的看他,方振皓看明白他的意思,把笔递给他,孩子咧嘴一笑,脏脏的小手抓住笔写出自己的名字,然后

很得意地指着他写的歪歪斜斜的字迹。

“二狗子。”他指着自己,“我可认识三百多个字呢,而且我每个都会写。”

方振皓觉得眼前这个孩子很可爱,于是眯起眼睛看他,故作严肃说:“那我来考考你。”

二狗子点头,坐在他身旁的磨盘上,又是一群孩子聚过来,好奇地听。

“什么叫共 产党员?”

二狗子抹了把鼻涕,很利索的回答说:“共 产党员是帮助红军打白匪和国民党的人,是我们的人。”

方振皓觉得这个答案还算正确,点点头又追问,“还有呢?”

“他帮助我们打地主和资本家!”二狗子又回答了出来,非常得意。

方振皓看他的神色,忍不住笑,咳了一声故作严肃,“那,什么叫做资本家?”

这个问题貌似难住了二狗子,他使劲的挠头,忽然一下,身后另一个孩子大声回道说:“他们是喜欢剥削别人的人,资

本家自己不干活,却让别人给他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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