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黄浦江 6——牧云岚卿
牧云岚卿  发于:2011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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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姐妹们一眼,“再不济,也不让小日本占了便宜。”

周围女人们立即叽叽喳喳,牙尖嘴利说的那日本人脸上挂不住。

祁白璐扬起尖俏下巴,抱臂一扭身,“俗话说得好,老鸨爱钱,姐儿爱俏,老娘可不爱矮冬瓜!老娘的相好,那可是堂

堂正正的男人,无论人品和相貌,那可是甩了你二十条街都不止!”

“那是那是。”身边一个繁花旗袍的女子用檀香扇遮住了脸吃吃笑,“光凭人家那身高,怕这位先生就要仰着头才能瞧

个仔细。”

正巧一个男舞客经过,闲闲甩出一句:“中国美女当然不招待日本人,中国的男人可还没死光。”

日本人脸色变幻,一时发作不得,只得瞪眼过去冷冷笑道:“白璐小姐不识好歹,可还总有人知道好歹!

祁白璐一下子笑起来,手臂横到胸前,眼波流转,“稀奇,还真有不要脸的小贱人好东洋口味?”

那日本人脸色阵阵青白,就势要发作,繁花旗袍的女子担心祁白璐吃亏,想要叫保安来,不料眼尖看到有个熟悉的人影

站在人群里,脸上挂了丝倜傥笑意。被推了一把,祁白璐才看见那人影,惊愕神色一下子变换为娇媚,径直分开人群。

在场的人见她扑在那黑衣男子怀里,“Darling……”声音更是撒娇带了嗔怪,“讨厌,怎么这么久才来看人家。”

众女笑意盈盈,皆是气定神闲,做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邵瑞泽也相当配合,单手搂住她纤腰,不顾祁白璐的佯嗔闪避,在她白皙如玉的颈侧狠狠啄了一吻。“我不是说要去西

北整军吗,叫你不要来转台,又不是养不起你。”

“人家不是闲不住嘛。”

祁白璐腻乎的倚在他怀里,眼神朝那日本人转了一圈,充满挑衅。

邵瑞泽仿佛才刚注意到日本人似地,唇角有冷冷笑意,“先生,欺负一个弱质女流,也配称做是男人?”

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令日本人不由得噤声,看样子就是那女人的相好,许久之后,他才恶狠狠扔出一句:“走着瞧!”

祁白璐不屑的哼了声,从他怀中脱开,笑着驱散众女,拉了他坐下,单刀直入问:“没良心的东西!走了这么久,连个

信儿都没有。”

邵瑞泽哈哈笑:“我敢吗?若是打搅了海棠小姐的追求者,延误人家找个过一辈子的男人,我才是罪人。”

闻言祁白璐一怔,这话若换作旁人说来,必少不了拈酸之意,惟独从他口中轻描淡写说出,却是一派自如。她垂了眼睛

,笑了一笑平复心绪,“这次在上海住多久?”

邵瑞泽淡淡说:“三五天,西安还有军务。”

他看见桌上有一盒哈德门,拿起来弹出来一根,擦亮火柴的时候却愣了一瞬,笑笑弄熄了,然后搁下烟。

祁白璐用手撑了脸颊,“戒烟了?”

“是。”邵瑞泽也不隐瞒,“被逼着戒烟了,原来抽得太凶,现在想想,也真是不能再抽。”

邵瑞泽先开口:“最近过得怎样。”

祁白璐拈起一支烟,默不作声的抽,然后红唇一抿微笑,“就那样,白天补觉,晚上转台子,偶尔跟人去国际饭店吃宵

夜,周末去学校看看弟妹。”说完一抬眼,睫毛颤了颤,“你呢?”

邵瑞泽叹气道:“不怎样,连你也不如,没完没了的麻烦事。”说完摇头笑笑,神色也是无奈。

她察觉出他的郁郁寡欢和情绪低落,微微倾身望进他幽深眼底,“高升了,你仍不开心。”

“男人不是最重功名事业,怎么能不开心?”邵瑞泽笑起来,眼底情绪一闪而过,语声却略显得平板僵硬。

“你是一直都打算在西北,不回来了?”祁白璐装作没看见,吸了一口烟,轻轻的吐出烟圈,“我可记得你现在是甘肃

省主席。”说了又咯咯笑着转开话题,“你从上海跑去兰州,真是跑远了,那里可没有百乐门这样找乐子的地方供你玩

吧。”

邵瑞泽接过侍者递上来的水,喝了一口,笑得狡黠:“八百里秦川,哪能没美女。陕北米脂丽人的名头那可是响当当的

,不是有句话说,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嘛。四大美女之一的貂蝉传说就是米脂女人。”

“说你没良心,你还真没良心!”祁白璐杏眼圆睁,就势挥手就打,嗔怪骂道:“干脆掉脂粉堆里淹死你算了,也少了

一桩祸害!”

“祸害活千年!”

笑完了,两人一时无话,东拉西扯说了好一会儿,眼见天色慢慢的暮下来。

祁白璐微笑着将烟按灭,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半低了头看着烟灰,缄默了会说:“快到晚饭时间了,一起去吃饭

?”

邵瑞泽双手转着玻璃杯,实话实说,“我得去姐姐家吃晚饭。”

祁白璐怅然抬眸,也只能无声苦笑,过了会儿轻轻说:“那么,你晚上也不来了?”

“是。”邵瑞泽不瞒她,“我在上海的行程很紧,明天还要飞去南京。事情一结束就走。”

这一句话,似打在祁白璐心坎上,生生作痛。

将近三月未见,一见也是匆匆……

邵瑞泽站起来,又俯下身缓缓抚过她头发,“我该走了,有什么事情跟我开口。”

她仰头看着他,眼睛似猫一般莹莹照人,“那……我祝你一路顺风。”

瞧见他背影消失在彩绘雕花的玻璃长门,不知为什么,眼前一下子涌起淡淡雾气。

周副官守在一边一直看上峰跟那个女人谈话,看来看去没旧情复燃的可能,不由得长舒了口气。在车上的时候,发现上

峰一直心不在焉看着车窗外。

回了公馆天色就彻底暗下来了,邵瑞泽看到二楼那间卧室窗口透出晕黄,明显是他已先他一步抵家。

家,他在嘴里重复着,念起来,是那么的温暖。

等两个人一同进家门的时候,邵宜卿已经把晚饭准备好了。三个月没见弟弟一面,一回来就发现弟弟瘦了不少,南光是

够仔细够叫人放心,可兄弟两个也不算个事,到底还是有个女人才能叫家。她一边这样想,一边又想,等弟弟结婚了,

那么南光的事儿也能开始了吧,好好给南光瞅个女孩子,两个小辈都成了家,心里一桩事情才能算完。

“两个小子,都喜欢疯跑,没一个不让人闹心。”

她嘴里数落着,又笑着摆好饭碗筷子。

从楼梯上瞧了一眼大嫂的背影,方振皓缩回头,皱眉很是不解,对邵瑞泽说:“为什么你非要今天晚上说。”

邵瑞泽坐在台阶上,拉着他坐下,放轻声音,“我明天中午飞南京,出去觐见委座,还有些人要去见,不知道要待几天

。一完事就得回西安,可能还得去一次保定,没时间。”

方振皓坐他旁边,双手放在膝上,有些心神不定的动动手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了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邵瑞泽侧脸看着他,看了很久,忽然捉起他手腕,放在自己左手手心里,右手覆上他手背,随后合拢。

掌心下,方振皓冰凉的手剧烈一抖。

“你在紧张。”

一口气息梗在胸前,方振皓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抖动,“有一些。”

“那你会退缩吗?”邵瑞泽半晌轻声问,“如果会,我不逼你。”

“没有的事,你别看低我!”方振皓倔强仰头,既然他有这份责任之心,他亦不会临阵退缩。

沉默了一会,他喃喃地,似在自言自语,“可是,我们要怎么说?”

邵瑞泽笑了笑,神容坦然,握紧他的手,“实话实说。”

方振皓还想再问几句,不料身后有个影子一晃,立即扑在他背上,搂住他脖颈欢快的叫:“叔叔,我的压岁钱!”

兆哲欢快的在他背上扭来扭去撒娇,兆言也扑进舅舅怀里,“还有我的!”

两个小鬼头的突如其来令他们措手不及,甚至连商量都不能了,对视了一眼,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到方振德出来叫吃饭

,最后也只能相视一笑。

晚饭时分,一家人聚在一起,但是两个人都有些做贼心虚,尤其是平日里喜欢耍贫嘴的邵瑞泽都沉默不语,只埋头吃饭

。只剩了心无挂碍的小孩天真的东张西望,看看叔叔,又对舅舅挤挤眼,似乎也不喜欢这种沉寂的气氛。

“叔叔,爹过年给我买了一只比我还高的绒毛熊宝宝。”敏敏一身浅黄色纱裙,头发上系了条亮黄色的发带,拽了方振

皓手臂得意说,“叔叔说美国的女孩子都喜欢绒毛熊。”

方振皓捧了碗无奈笑,“这孩子翻看时髦杂志,硬跟我要,你嫂子还不许。我跟她说呀,女儿要富养,男娃子建功立业

,就叫他自己去挣。”

方振皓笑笑,摸了她的头说:“敏敏是个漂亮的小公主。”

邵宜卿知道同弟弟聚的日子不会太多,于是使劲给他夹菜,“多吃些,回去西安可吃不到我做的饭菜。”

邵瑞泽嬉皮笑脸几句哄得姐姐高兴,又低下头使劲扒饭。

一直说笑,聊着生活的琐碎,直至晚饭结束下人端上了水果。

几个小孩拿了水果蹦蹦跳跳上楼,邵宜卿坐了沙发削皮,方振皓燃起烟斗,边看报纸边说,“南光啊,既然衍之说西安

好了些,大哥觉得,你还是留在上海好了。”

方振皓和邵瑞泽两个人心顿时一跳,对视一眼欲言又止,邵瑞泽凝视方振皓,迎着他忧虑目光,轻轻点了头,又转回去

,咳了一声,对姐姐与姐夫严肃开口。

“姐姐,姐夫,想跟你们提个事,是与……我们有关的。”

“我……我和南光……”

一向伶牙俐齿的邵瑞泽这时候也变了结巴,他不时看向方振皓,再看回姐姐姐夫,眼神里有一瞬的躲躲闪闪。

陡然叹了口气,他一咬牙,仰起头看着姐姐姐夫,而手,也紧紧地握上方振皓的。

方振皓心里跳的急促,简直要跃出胸膛,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听见他的声音。

“姐姐姐夫,我想和南光在一起,我是说,事实上,我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两个人一起诧异的望过去,似乎还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方才听完,心中剧跳就不曾缓过,方振皓迎了哥哥嫂嫂询问的目光,一字一字有些艰难的说:“是的,我们……已经在

一起了。”

等到明白过来,方振德的嘴唇在发抖,拿着烟斗的手僵住了,脸刷地变了颜色。

邵宜卿缓缓抬起眼来,眸色黑得怕人,“什么?”

话音未落,一记耳刮将邵瑞泽扇的偏过脸。

“畜生,畜生!”邵宜卿指着弟弟,气得直哆嗦,连话都说不囫囵。

彻彻底底明白了弟弟说什么,她一下就把弟弟连拉带扯从沙发上拽起来,恼怒的揪扯捶打着骂:“你个畜生,真是越活

越回去了,你玩交际花姐姐除了说你几句还真做了什么?南光那可是你姐夫的弟弟,那是一家人,你这跟……跟那些禽

兽不如的人渣有什么区别!”

“你要造反是吧?你还想干什么?你主意多大呀,南光那么好的孩子,你怎么敢……”邵宜卿看看坐在沙发里的方振皓

,一时找不出来话骂弟弟,只能使劲捶打着他,“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邵瑞泽一言不发,只是任凭姐姐打骂,他越不作声,邵宜卿打骂的越凶。方振德也愣在一边,似乎因为太惊愕而回不过

神,而愤怒的眼神已经投向了弟弟。

“这天下男人没几个好人,都好色。好女色还是好的,好男色就更恶心,外面的你都腻了,连南光……你的心思到底怎

么长的,怎么越来越没人样!畜生都不如!怎么不下个旱天雷劈死你算了!”见弟弟置若罔闻、避而不答,邵宜卿愈加

忿恨的用手在弟弟的手臂上狠狠拧了一把,骂道:“说话!”

“你打我,我认了,这事是我开的头。”邵瑞泽倒吸了口冷气,强压了怒火隐忍了瞟了大姐一眼,一把打开她的手,“

能不能别骂这种难听的话!”

“呵!你做都做下了,还怕我骂?我骂怎么了!你是谁?我是谁?你说,你说啊!”邵宜卿急了眼,劈头盖脸抽了几下

骂:“我就要揍死你个兔崽子!”

瞧见妻子去拿鸡毛掸子,方振德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一下子站起来逼问弟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个男人怎么搅和

到一起去了?”

方振皓抬起头看着哥哥,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怕,可是随即他有坦然了,总要有这么一次的,真走到这一步,退无可退,

躲无可躲,索性,不躲也罢。

他咬了咬唇,索性硬起心肠一口气说:“我跟他……我们说好了,这辈子,我们都在一块儿。”

方振皓话音刚落,脸上重重着了大哥一记耳光,扇得他一下摔在沙发里。

他愣住了,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看过去,年幼时大哥为了背书是打过他,可是绝少抽他嘴巴。

大哥指了他的鼻子哆嗦着连连骂了几声“畜牲”,气的在屋子中间转了几圈,却不知道做什么好。

方振皓摸了摸肿起来的脸颊,忍了疼痛,“哥,我知道对不起你,对不起嫂子。可我们两个真的说好了,这辈子,就我

们两个人,一辈子都在一起。”

方振德脸刷就白了,耳后一根青筋突突地急跳。

看着弟弟,又生出一丝丝的不忍。他是第一次对弟弟打得这么重,爹娘还在的时候,弟弟这个老幺就是一大家子的宝贝

,谁都不会说上一句重话,原本是这么讨人喜欢知书达礼的孩子,怎么就走上了这条道儿呢?

可是看他说那些话!方振德憋着满腹的气恼,摇晃不定的举起手想再抽弟弟一个嘴巴,可是悬在半空许久又放下了,摇

了摇头痛心疾首的说:“你从小的书读的都到哪里去了?哥花大钱送你留洋,是为了叫你有出息!可现在看看……”

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把弟弟拽起来,连话音也颤抖起来,“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糊涂话。什么一辈子在一块?你

和他,可都是男人,这要是让人知道了,你还怎么见人,咱们这一家子,都还怎么见人?”

方振皓心里灌了铅似的,看了看在那边站着的人,又回眼看了看大哥,有些迟疑的,却很坚决的摇头,“哥,嫂子,对

不起,对不起,我是真的,很喜欢他。”

“喜欢什么的,我跟你嫂子不懂,可我们知道,这事儿是违了人伦的,是坚决不可以的!”然后又哄劝一般的看着弟弟

,捏住了他的肩膀,“你跟哥说,你跟大哥保证,刚才你都是胡说的,以后好好过日子,说话呀!”

方振皓使劲摇头,眼睛如同白兔一般赤红了,“哥,我……爱他,是真的,爱他。”

又怒又气之下,方振德索性运足力气反手抽了弟弟一个嘴巴,扇的方振皓趔趄几步险些跌倒,被邵瑞泽上来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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