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黄浦江 2——牧云岚卿
牧云岚卿  发于:2011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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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不相干的线头,骤然相衔,结成密密一个网,将无数谜团都串起,最后逐渐都指向一个地方。

一层一层剥离开,却骤然发现,每一个环节都牵扯着自己!

不论是遇袭,还是遇刺,看不见的黑手都要把他逼到风口浪尖。

若不是他遇袭不曾报警,遇刺即刻封锁消息,对学生温和表示一定会全力缉拿真凶,一步一步平息事态,这上海滩恐怕早就翻了天,捅到南京都只是个时间问题!

他被解职甚至军法审判,都会带来恶果,最直接的就是东北军和中央之间的不满与裂痕!

如果说以前还不明白,那场鸿门宴,就如同一盆冷水扑面般,冰冷的让他明晰。

邵瑞泽眸色阴沉,将烟头重重掐灭在云石烟灰缸里。

伸手摸到裤兜里的美制勃朗宁,又拿出来在手里转了个圈。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团乱麻什么也想不到,他盯了那把枪许久,最终只叹了口气,准备回房去睡觉。

慢悠悠在走廊上踱步,经过方振皓的卧室时,看到门虚掩着,斜斜透出昏黄光线。

他站定,随后推开房门。

第四十六章

里面只亮着一盏台灯,灯光柔和,照着桌前背影。

房间里的人正在伏案书写,甚至可以听到笔尖划出的沙沙声。

他咳了一声:“南光。”

他似太过专注,并没有听见。

邵瑞泽手插在裤兜里走近,依稀看他似乎正在专注写着什么。于是不由放轻脚步,悄无声息走到他身后,俯下身越过肩膀看向桌面。桌上是一本厚厚的大书,插图尽是些骷髅架子,黑洞洞眼睛看的人不禁有点发毛。

彼此面庞贴的近在咫尺,呼出的气息几乎全部拂在他耳鬓,可他好像没有感觉。

他扫了几眼书,瞬间弯腰下去,嘴唇在他耳后的肌肤上轻啄缓摩,蓦地感觉到身下身体一阵僵硬,又忽一下咬在他耳垂上,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轻揽入怀中,嘴上含糊不清的发问:“看什么呢?”

耳后突如其来的温热湿润,激得每一寸肌肤都紧绷,方振皓一时回不过神,只觉得呼吸急促,喉咙发紧,浑身都僵住,仓促之间听到是他的声音,顺手摸起一个本子飞快转身砸了过去。

“看个书都不能清净!”

“……住手。”

邵瑞泽敏捷躲过,一手举起护在头顶,一手环住他腰,用力拽起来。踉跄几步两人双双摔在床铺上,他扣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将他压在身下。

来得太过仓促,霎时无法应对,方振皓被他压在床上,气喘得急,胸口不住起伏,只得恶狠狠地盯着自己面前那张痞笑的脸。

邵瑞泽紧紧攥住了他手,眯眼俯身,顺势蹭了蹭他脸颊,语声暧昧,“媳妇儿,你可真是要谋杀亲夫。”

他说着暧昧地微笑,目光里有一丝复杂的温柔。

方振皓又被这三个字弄得尴尬,身体微微发抖,脸颊火烧般的烫了起来。

“能不能别这样叫了!”

“那叫什么?叫表弟吗?”邵瑞泽无辜的笑,一边笑一边磨蹭他脸颊,“我可不喜欢乱伦。”

“你不要偷换概念行不行!”方振皓又气又急的反驳。

“所以,还是叫媳妇儿最好。”

嘴唇忽的重迭在了一起,非常轻柔的吻,舌头被轻轻舔舐,气息暖暖的萦绕在脸侧,是情人间温柔的亲昵。

气息融合在一起,舌头激烈的摩擦纠缠,嘴唇贴在一起相互吸吮,毫不客套地热吻,嘴唇碾压厮磨着,舌头在口腔内肆意搅动,吐息交融,扑在对方面上一片温热。

彼此身体彻底放松了下来,手上却还紧紧拥着对方,彼此的脸近在咫尺,身体贴在一起,耳鬓厮磨着,继续着浓烈地吻和身体亲热温暖的接触,好像比什么都重要。呼吸都慢慢急促起来,直至难以为继。

嘴唇慢慢放开,唯有一起一伏的喘息声,邵瑞泽直起身,看他气息微微的样子,脸颊皙白,却透出一抹嫣红。

他想着又俯下身,火热柔软的舌尖煽情地轻舔着他的耳垂。酥软的,吹进耳窝的热气让方振皓颤栗了一下,而更是清晰地闻到那烟草的味道,还感觉着他的体温,脸孔瞬间发烫,根本动弹不得。

他急促地呼吸着,不安的扭动着身体,微微蹙眉,吃力地抬手推拒。而邵瑞泽依旧紧紧地压着他的身体,这个姿势,让方振皓的脸一下子燃烧了起来!

邵瑞泽在方振皓的耳边暧昧地吹气,手上一阵乱摸,“媳妇儿,要不要和我亲热?”

“谁要和你亲热!”方振皓的脸忽的一下变红,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呼吸越来越急促,闪躲着那侵扰他的唇舌。邵瑞泽却不以为意,轻轻抚摸着他略略绷紧的背部,顺着光滑的衬衫衣料,一点点往下滑去。

“知不知道你很重!”方振皓又羞又气,再次吼,不过因为一阵阵心悸,没有什么魄力,反而显得狼狈。

邵瑞泽扳起他的下巴,蜻蜓点水似地亲吻上额头,火热湿润的舌尖一路流连,在他脖子处留下鲜明的玫瑰色印迹。

“够了!”方振皓心跳急剧,忍无可忍把他推到一边去。

邵瑞泽在床上顺势打了个滚,盘腿坐了,支肘抚着下巴微笑,“害羞干什么,早晚有这么一天。”

“闭嘴!”方振皓在床的另一端坐了,捂了刚被他狠狠吻住的地方,扔出一个愤怒的眼神。等呼吸平缓了,他微微抬起头看过去,却看出他眉心隐隐蹙起,在午夜的灯光下,显出一缕忧思留下的痕迹。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衍之,又出事了?”

邵瑞泽垂下目光,唇角有一丝笑,却笑得不在乎,“没事。”

的确也没什么事,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在来回反复,兜兜转转这么长时间,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竭尽所能维系沪上得来不易的平静局面。

哪怕这是暂时的,一眼就可以望到头的平静,仅此而已。

种种风波他是早料到的,也是明白的。

他不是中央嫡系,不是南京心腹,却在上海身居高位,周旋于险恶漩涡。

东北军的身份不尴不尬,孰是孰非,这一切,就注定要比常人付出格外多的艰辛方可承受。

这样想着,嘴边只有微笑,用无懈可击的微笑来支持一个军人的骄傲。

方振皓也抿唇不语,目光在他的脸上来回游弋,心里猛地惴惴。

想必就是那晚的码头事件,这段时间报纸上铺天盖地,大呼小叫,已经将城里闹得不可开交,连普通市井小民之间也传得沸沸扬扬。

这些事情,以前也曾在报上读过,远在千里之外,听闻种种消息,终究只是听闻。

时至今日,亲眼见了,亲耳听了,亲身经历了,才知道其中的艰难险阻。

他已深深明白上海滩的风云变幻,途经几次的风波动荡,虽还未有司空见惯,却也暗自感叹这风口浪尖的难为与不易。

目光久久凝固在他脸上,而那人的微笑,依然无暇可击。

他深深看去,心里涌起一股温柔,良久开口,“很累么。”

他笑了笑,“我还好。”

说着他凑了过来,眯起一双秀狭的眼,将他搂在怀中,一起倚靠了床头,手指慢慢扣在一起,轻缓的摩挲。

方振皓静了一刻,刚想若无其事转过话头,就听他淡淡说:“总算有理由释放一批学生了。”

思绪蓦地顿住,方振皓瞳仁被灯光映得幽深,却不说话,只是望着他。

邵瑞泽垂眼笑,仿佛只是在自说自话,“有时候在监狱里看到他们,真觉得惋惜,寒窗十载,大好的年华消耗在了牢狱,吃亏的不是政府,而是他们。”

目光从他脸上移到桌上台灯,方振皓缓声说道:“我认为,现在的政府,虽然宣称民族、民生、民权、骨子里仍有专制的遗毒,习惯了一手遮天,从未真正懂得民权和民意。学生们思想独立,恨其不争,虽有激进,爱国却是没有罪的。”

“南光……”邵瑞泽沉沉叹息,“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是现如今,冲动对抗,是最不正确的方式。”

“那么对日本人,也只能妥协退让?”方振皓肃然抬首,语声隐含着激愤,“日本人对于中国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对你更是三番五次挑衅,就只能处处忍让?”

邵瑞泽眼中神色复杂。

日本人,就是一条时时伏在暗处,不知何时便会噬人的毒蛇。

时刻盯准猎物的破绽和弱点,一旦给它天时地利,骤然暴起伤人。

他摇了摇头,叹口气,“三令五申说‘攘外必先安内’,各地都要忍耐,若是中国人先动手,就会有事端。南京声称,主张排日者,多是被赤匪利用,这样会加剧中日纷争。中央的命令,底下人莫敢不从,但愿日军会磨蹭到那一天,我们也好放开手痛快的跟小鬼子打一场。”

方振皓听着,不由皱眉,神色莫测。

赤匪,两个字听的无比刺耳。

他们一样也是中国人,为了拯救民族危亡,为了这个国家不惜生命!

不经意间抬眼望着他,他说话的神情也是万般无奈的沮丧,显然对这些鬼话也不信服,但也无奈。

他默默听了,长叹一声,心下却又蓦地放轻松。

不管怎样,被捕的学生总算能出狱,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大好年华消磨在黑暗的牢狱中,空有抱负却不得施展,遭受不公正的待遇和折磨,任是谁也不能忍心。

他想着,抬眼望向邵瑞泽,“学生是你下令释放的?”

“只是顺手牵羊而已,用洋人的话说,搭个顺风车。”他说着情绪却高涨起来,微笑,“只是学生们对我们一贯深恶痛绝,不讨好啊。”

方振皓瞪一眼过去,“别把学生们想的是非不分,没有良心。”

“我没,我只是在陈述以往的事实。”邵瑞泽耸肩。

“我想他们大概不会留在上海了。”方振皓默然半晌,微微笑道:“听说北方有不少进步学生涌向西安府,在那里宣传抗日主张。在中国的其他地方,进行抗日宣传都要遭到逮捕,唯独在陕西,却有官方保护和鼓励。”

邵瑞泽嘴边挑出一丝笑意,颔首不语。

这些他是知道的,一边同红军打仗,一边要抗日是不可能的,而在这期间东北军却在同自己利益毫不相干的战事中很快地消耗兵力,直至土崩瓦解,而会高兴的只有南京和日本人。

几乎全军都有反对与红军作战的情绪,“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和“打回老家去”的口号几乎影响到了东北军的全体官兵,不少军官因为战败而被俘虏,被扣押了一阵子,接受红军的“抗日教育”,释放回来后就向少帅进言要求停止内战。

而他要做的,就是一方面尽可能的释放上海的进步学生,同时不能让上海的屠杀行为变得太过分。

看熊世斌气急败坏的样子,想必也没能有少收获。

不过这一切还都是间接的,他还不打算和上海的中共分子直接接触,因为这里不比西安,眼线太多,非常的危险。

想到这里,他看着他,看到他脸上似有隐约的神采飞扬,不由得嘴唇微启,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算了,不提这个了。”

他说着左手伸进裤兜,右手反握住他的,方振皓还想着其他的东西,抬眼看到他忽凑近自己耳边,先吻了吻。

温热气息拂上耳后,耳边隐隐的,似有微微笑声。

“南光,先说好,你可不能拿它打我啊。”

方振皓看他神色话语都十分怪异,仿佛藏着什么秘密一般,不由的问道:“什么?什么不许打你。”

“你啊,不是书本就是枕头,最近还加上肥皂……反正这几样东西也打不死人。”邵瑞泽说着便笑,“但是,我给你的东西,你绝对不能拿它来打我,那是要出人命的。”

听他提起以前的事情,方振皓越听越觉得尴尬,还不都是因为他口无遮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口媳妇儿更是叫的比什么都顺口,他也是气不过,才会随手摸起了什么就扬手扔过去。

废话,当然打不死人,他躲得比什么都快。

想着他偏头,正对上他含着笑意的双眸。

邵瑞泽微笑开口,“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握惯手术刀的手瘦而匀长,他摊开他的手,掏出手枪放上掌心。

掌心蓦地一重,又带上冰冷的触感,方振皓垂下目光,手心里赫然一把乌黑锃亮的手枪,冰冷沉甸,心里顿时像触电般惊跳起来,过了几秒钟,还是难以置信,心脏一阵阵狂跳着,异常的剧烈。

“枪?”

“枪。”

他的心跳陡然乱了节奏,邵瑞泽的脸孔近在咫尺,幽深的眼仿佛要看出他灵魂深处的动静,方振皓的呼吸更加急促,心脏在噗噗乱跳,看他慢慢探身过来。嘴唇相触的瞬间,仓皇地扭开了头。

霎时想起那夜里的事情。缄默着稳定心绪,他抬起头,以目光无声询问。

“美制M1906勃朗宁,精度不错,小巧玲珑,很适合你。”邵瑞泽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慢悠悠的出声,说着握紧他的手合拢,摩挲着,不允许他的拒绝。

握着他的手指指尖却有些微的凉,但掌心很暖,幽深黑眸里是他看得懂的温柔。

许多话想问,却不知如何问,脱口而出却是无关轻重的一句,“为什么是手枪?”

邵瑞泽明显愣了一下,盯着他红到不行的脸颊看了半晌,诧异扬眉:“怎么,你想我给你送玫瑰?”

一时两人相对怔怔。

他看着他先笑出声,满眼戏谑:“喂,你真想要玫瑰啊?”

说完眼角一挑,笑着在他脸颊一吻,“那玩意不实用,还是手枪好。”

方振皓忿忿甩开他的手,握紧了枪,拿在手中试着比划了几下,发觉果真是把好枪。蓦地背后一暖,邵瑞泽的手臂从后面环过来,将他轻揽入怀中,握了他手一步一步教他,几次以后方振皓已经是轻车熟路,能将枪三下两下就拆成散件,然后再一一装回去。

“媳妇儿,你学得很快。”他将下巴搁在他肩窝,一边吹气一边出声。

方振皓微回头将他白了一眼,又按着他刚教过那样的退下弹夹,满满一弹夹的子弹跌落在掌心中。心中一阵忐忑,他抬起头,仍是不放心的问:“我拿着手枪,没事吗?”

“只要别拿出来显摆就行。”邵瑞泽笑着凝眸看他,“就当防身用。”

看到他眼眸中关切温和的目光,心中又蓦地觉着温软,几下装好子弹将弹夹弄上去,他微笑道,“很好,我很喜欢。”

的确,已经足够好,教他打枪,又送了一支好枪给他,没有虚礼,想对他好的就是实打实的心意,仅仅有这份心意已经很让他觉得温暖坚定。

突然生出一股殷切地希望,很是莫名,又觉得很向往,希望他站在自己身边,两个人一直在一起,无论如何也不会单独走开……

邵瑞泽蓦然想起之前的事情,话到唇边却又迟疑,最终牢牢握了他的手,“记着,枪随时带身上。”

“为什么?”

“让你带你就带,废话什么。”

邵瑞泽看着那副迷惑不解的神色,没有说话,目光似有刹那迷蒙。

他忽然捏了他肩膀转过来,将他拽入怀中,目光里有融融暖意,“教你怎么打枪,都记住了么?”

方振皓微怔,转念间会过意来,也明白他送枪的用意。最近上海形势不如以前,他大约是担心遇到什么突然的事情,担心他会出事。以他的忙碌,还要操心这些事情……想到这里心中滋味复杂,清亮眸子里神色变换,低声回答说:“放心,都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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