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我觉得你这办法可行。”娄沫点了点头,把怀里的贝斯暂且放到一边。
“是吧,我也觉得是。”吴小可挺怀念的摸了摸旁边的架子鼓,而后集中精力谈正经事,“那你说,我是直接问呢,还
是自己蒙着来。”
“问问吧,你们家严先生会说吗?”
“……算了我还是不问了。”
“他不会告诉你?”
“不是。”摇了摇头,吴小可仔细理清思路,“你想啊,我要是买了一大堆老太太喜欢的东西,那就等于明摆着是贿赂
去了,那还不如我自己看着觉着什么东西好给买点儿,最起码不那么做作啊你说呢。”
“这你就得考虑周全了,上岁数人说不定血糖高啊血压高啊什么的,你买东西得全方位斟酌。我说可怜怜,你成嘛?”
“不成那也真就‘可怜怜’了。”哼了一声,吴小可整个人靠在椅子里,“东西好说,只要不是买房子买车,我现在倒
是不怕掏钱,关键是话怎么说……”
“你不是准备硬着头皮冲了吗?”
“多少也得有点儿技巧,装个傻什么的……”
“哦,那这个你不用着急了,你拿手。”
“我说,可不带这么寒碜我的啊。”刚想再接着开口,就被突然而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娄沫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做了
个先接电话待会儿再说的手势。
“喂?怎么了宝贝儿?哦,回趟学校哈,成啊,你回你的。路上注意安全,用不用我接你?哦,行,嗯……晚饭你自己
可吃好了啊,我今儿这演出可能就得一直到后半夜了。嗯嗯,我也注意安全。现在我在排练室等另外几个人呢,待会儿
就开始。嗯……让我亲亲,再亲一下儿,再亲一下儿,最后再亲一下儿……嗯,拜拜……”
娄沫挂了电话,回过头来,吴小可正冲他做呕吐状。
“你恶心到惨绝人寰了知道么。”
“啊,我故意的。”根本不拿对方的话当回事儿,娄沫收起手机,再次把贝斯挂在肩头,“得,可怜怜,不是我轰你走
啊,待会儿就得赶紧排练了,今儿晚上有夜场。”
“成,我也得赶紧买东西去了。”
哥们儿之间没那么些礼节,说散就散,吴小可离开排练室,直接赶奔商场。
上个礼拜终于决定了要约见严一诺的母亲大人,考虑了一个礼拜对策之后,总算基本想好了每一句台词的可怜怜同学,
正式向对方提出了申请。
“你确定要打电话?”严一诺抿着嘴唇看着他。
“嗯,打吧。”吴小可目光坚定。
“那,如果我妈真的会来,你……别说什么太傻的话,成么?”
“什么叫太傻?”
“……天长地久海枯石烂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些都别说。”
“天长地久我肯定不会说,虽说我就是这么想的来着。”嘿嘿了两声,吴小可拉住严一诺的指头,“不过那个什么手什
么偕老的……你再说一遍行吗?我没听过这句。”
“这是大学语文里头的课程,没文化……”
“是是,严老师我错了。”在对方身上蹭着,看似很帅实则傻呵呵的哈士奇同学眼里流露出坚决的神色,“得,我就是
豁出老命,也要攻克难关!”
“小屁孩儿……”严一诺偷偷笑得格外柔软。
于是,到了最后,就成了眼前的局面,严一诺家里,还是上次那样,坐着母亲大人,和两个紧张个没完的晚辈。
吴小可看着严一诺给母亲倒了杯茶,等到老太太终于开口问他到底想说什么,终于觉得自己一个礼拜的内心排练可以派
上用场了。
清了清嗓子,他开了口。
他说,阿姨,我先跟您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吴小可,二十六了,我大学是学美术的,不是画画儿,是包装设计。然后
我小时候学过架子鼓,一直也没放下。所以等我大学毕业之后,就成了一自由职业者,应该算是吧,因为我不上班,我
就是给很多公司厂家做包装设计,另外前几年和哥们儿玩儿过一段时间乐队,后来就不玩儿了,接着糊……那个,做包
装设计。您知道包装设计吧,就是洋酒啊,点心啊,化妆品日用品的外壳,我是设计这个的。不敢说多成功,也不敢跟
您吹,反正我平均月收入大概有个七八千吧。真的,您要不信,我给您看我存折……然后,我爸是老工人,我妈是跟严
一诺差不多都是教育口的,现在他俩都退休了,本来说买了新房子让我住,可我是跟酒仙桥这儿长大的,不想走,就让
我爸妈住新房子去了。再然后呢,我日常倒也没什么特别爱好,就是打打游戏听听歌,我没买车,觉得没必要养着那么
个累赘,我也不爱去酒吧逛商场什么的,所以平时开销特别小,所以我还是存了不少钱的。生活方面,我不会给严一诺
造成负担,您放心。
另外呢,我说我们俩是一对儿,也不是一时冲动说的,上回也说了,我跟他就是因为这个住一块儿的。严一诺人特好,
对我也特好,他就是嘴上不善于表达,其实心里头可会疼人了。阿姨,您是他亲妈,肯定比我了解多得多,您只不过就
是因为他和别人不一样,才受不了。可您再琢磨琢磨,比起那些隔三差五换女朋友,有了媳妇儿还在外头沾花惹草闹离
婚的,他可强的不是一点半点啊……阿姨,您别不放心,我知道,您养他这么大,就怕他日后有个闪失吃亏受罪,我不
敢跟您保证面面俱到把他照顾得特别特别好,可我肯定尽心尽力也就是了。那个,您可能比我妈稍微大一两岁,但都是
一辈儿人,您这一代人辛辛苦苦一辈子不图别的,就是想儿女长大成人老实本分过日子,儿孙满堂,也就踏实了。这些
我们都懂,真的,我们也不是小孩儿了,什么事儿也都明白了,所以才会非按着自己最应该走的那条道儿走,您想,要
是明明不乐意还非得为了怕人说闲话结婚生孩子,那以后也不可能幸福。阿姨,可能您觉着话都是说出来好听,觉得我
可能故意说好听的蒙您呢。其实不是。我们俩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我们俩也闹矛盾,闹起来也挺凶,您瞅我这眼眶了么
,现在还有点儿发青呢,这就是他打的,俩人都在气头儿上,就都不是人了。我不是跟您告状啊,这是我活该,我真把
他气急了他才下手重了点儿。我就是想告诉您,我们俩和大多数人也没有太大区别,也是床头吵床尾和,一日三餐柴米
油盐的。
然后,我最想跟您说的,就是我们俩不会不管您,还有他父亲,老爷子估计还是不接受吧,可就算一辈子都不接受,真
要是到了裉节儿上,严一诺也不可能不管家里,但凡他真那么没良心,我也不会跟他在一块儿。
阿姨,反正我想说的就这么些了,跟您说实话,这些是我想了一个礼拜想出来的,就算您听了更生气,我也非说出来不
可,因为我老觉着什么事儿说开了,其实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真的。
那个,这点儿东西,是我给您买的,我没问严一诺您爱吃什么喜欢什么,那样儿太假,我就是觉着过日子最离不开什么
,就给您买了点儿,您别嫌弃,就算您恶心我这人,可东西是干净的,我挣的钱是干净的。
严一诺也是,他上班比我累,他的钱比我的更值钱。
阿姨,我就说这么多吧,您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您要是看我不顺眼想单独跟严一诺谈,那我就先出去了。您、您可
别打他,您打我出出气也就是了,他是一知识分子,我比他身体还好点儿,我禁打……
……
终于,吴小可说完了。
他始终攥着旁边严一诺的手腕,他怕他跑了,更怕自己坚持不到最后。
然后,等到收了声,紧张出一脑门子汗来的他,才发现旁边那男人,眼睛早已泛了红。
二十二
严一诺的母亲,没有如吴小可说的那样,殴他两下出气。
那个一惯端庄的,瘦小的女人,只是在让人心悸的沉默过后,随着一声叹息开了口。
他问吴小可,这些话,你都对你父母说过吗?
回答是一个摇头,以及一句“但是早晚我会说的。”
对方看着他那虽说尽力鼓足了勇气开口,却并不心虚的眼神,轻轻点了个头,而后,她说,你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要
跟一诺说。
吴小可被轰出去了。
临走之前,他和严一诺对视了一眼,他头一回见到了那男人脸上不想让他离开的表情,那表情让他心里软到化成了一汪
水,安抚似的拍了拍对方的膝头,他站起身,离开了。
屋子里,就只剩了母子两人。
先开口的,是母亲。
“他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不……关于我的部分,并非都是真的,他只是在为我遮羞而已。”
“……那你实际上怎么回事?”
“实际上,我并非一开始就和他在一块儿。”不知是刚才那小子超乎寻常的不顾一切给了他勇气,还是别的什么鬼使神
差的原因,严一诺此刻竟然奇迹般的平静下来了。
他告诉母亲,他曾经有过一段落魄的生活,不是工作,是私生活,他和当初那个男的早就分开了,他一个人浪荡了许久
,然后遇上了这个吴小可。
他说,这个人,太单纯了,太干净了,他要跟他在一块儿。
他又说,对于能不能真的像一夫一妻那么白头到老,他不敢现在就保证,但他会努力做到。
他还说,是吴小可主动要求我联系您的,是他想让我和家里和好,我也想,可我一直没有这个胆量。我才是胆小鬼的那
个。
他最后说,妈,我不想再混下去了,也不想畏畏缩缩一辈子见不得太阳,我想跟他好好过。妈,我爸就算永远都不想见
我,我也不恨他,因为他是我爸,您就算从今儿起也不想再见着我了,也没关系,我也不恨您,我是您亲生的,我是您
儿子。
严一诺不知道自己眼泪究竟掉下来没有,他觉得指尖都已经麻木了,心跳到头晕,他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他眼看着面前
的女人哭了出来,他亲耳听见自己怎么都不敢相信的话。
母亲告诉他,你爸没有不想见你,第一次我来找你,那就是你爸让我来的!他打你,是一时受不了刺激,打过之后,他
天天都后悔……他一个半大老头子,半夜里坐在葡萄架下头偷偷抹眼泪……一诺,你爸其实没有我这么在意你到底变成
什么样儿,你只要结结实实平平安安的,他就知足。一直心比天高巴望你出人头地走正道的,是我!老想着也许能把你
劝回正道上去的,也是我……可现在看来,我是想得太简单了。我以为你还是五六岁的时候,说什么是什么。我到现在
才反应过来,你眼看着就是三十的人了,我的话,你已经不会再听了……
严一诺单手遮住眼睛,让滚烫的湿润在滑到脸颊之前,沾湿了指尖。
他说,妈,我听,只要您在这件事上别逼我,您说什么,我都听!真的……
也许,所谓母子连心,真的是那么一回事儿吧。
也许都不用他说什么真的真的,那个忍着阵痛生下他来,把他养大的女人,也会明白儿子心里头最不善说出口的言语吧
。
母亲没有再多讲什么,只是抹掉眼泪,用颤抖的手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而后长长的一声叹息。
“我走了,我得回家给你爸做饭。”放下茶杯,哭过倾诉过之后的女人似乎奇异的也平静下来,她看了一眼还坐在那儿
不知所措的儿子,终于流露出一个完完全全遗传给那个如今已经年届而立的男人的浅淡笑容,笑里有酸楚和苦涩,然而
还有更多更真切的东西藏着。
“妈……我送您。”慌乱的摸了几下脸,严一诺站起身来。
“不用了,我打车走。”阻拦住严一诺,母亲往门口走去,而后在站到门前时,才回过头再次开口,“以后,别动手打
人了,有什么矛盾,好好商量着解决。这话,你能听吗。”
严一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他愣了好一会儿,最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母亲最终离开了。
严一诺默默站在门口,好久才从全身的酸软无力中缓醒过来。
他揉了揉酸胀的眼,而后转过身,走进浴室。
他打开热水,好像换了一层皮,甚至换了个灵魂似的,很彻底的洗了个澡。
然后,他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裹着浴巾,拨通了吴小可的号码。
他听见对方的铃声竟然就从自己门前响起。
赶紧挂了电话,几步走回到门口,一下子拉开门,他看见那站在门口的男人。
用力抓住对方的衣襟,他猛的将他拽进屋里来,跟着就拼了命似的,吻住了那张似乎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嘴。
“怎么办?”带着压制不住的冲动,呼吸着灼热的焦虑的气息,盯着那双总是那么坦诚的眼,他说,“我现在想和你上
床,想一直做到晕过去为止,你呢?”
“我也想!”吴小可从那连声音都颤抖起来的男人眼中读到了太多值得欣喜若狂的信息,于是他不准备这时候再装天真
了。
两个人边往卧室走,边不间断的反复亲吻,短短的距离却显得格外漫长,让人焦急到不堪忍受。严一诺慌不择路似的脱
着他的衣裳,他则一把拽掉那碍事的浴巾,而后在看见那张床就在跟前时,一下子将对方掀翻在上头。
饿虎扑食?
不,其实该说是恶狗扑食吧,完全被激发出食欲来的哈士奇爆发出警犬似的威力来,张开嘴,准备把眼前这应该是终于
归他所有的美味从头到脚吃个片甲不留。
有点讶异于那愣头小子异于寻常的迅猛与饥渴,却最终没有拒绝或是放手,严一诺紧紧抓着那结实的手臂,点火一般的
用力吻在对方肩头。
二十三
那是一场相当激烈的做.爱。
激烈程度超过当初第一次,超过往常每一回。
缺乏足够的扩张和软化,严一诺急不可耐要求吴小可快一点进来时,那原本就定力较差的小子失控了。
抽出指头,他把润滑剂也在自己分.身上抹了一些,便扶着那颤抖的腰,将顶端抵住了正哀告一般的催促他快些侵入的穴
口。
跟着,便是真的一个毫不留情的冲刺。
“啊!呃啊——!呜……”确实被弄疼了,很疼,但是他不想那物件退出去。伸手抓住对方的胳膊,尽力调整着凌乱的
呼吸,严一诺拼命吻住那柔软的嘴唇,跟着,在亲吻结束时,凑到耳根,一口咬住吴小可的耳垂。
“咝……你想让我当‘一只耳’么!”等到那发泄式的啃咬结束,吴小可揉着疼死了的耳朵,一脸“不爽”的抱怨。
“闭嘴,快点儿继续……嗯啊……”明明是疼得想哭了一样,却还是紧紧抱着对方,严一诺等到那阵子痛苦终于渐渐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