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君临天下 中——蒙莎
蒙莎  发于:2011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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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都没有听出来。他揉揉太阳穴:“可是那天我们一直在那里,并无看到什么可疑人士。”

朱爽笑说:“这也只是个猜测而已,事实究竟如何,自然还要再查证。这件事到此为止吧,其实今天还有另外一件事,

想听听二位皇叔的意思。”

朱云翼稍稍松了口气:“皇上请说,臣等必竭尽所能为皇上分忧。”

朱爽把手里的图递给他,“这个,是我叫风行云去画的。”朱云礼凑过去一看,只见那张纸上各种各样的粗线细线密密

麻麻地交织成一张网。眼前一花,皱眉:“这是什么?”朱云翼已然明白:“河道图。这是东南一带的河道图。”

朱爽点头:“不错。这张图绘于六年前,是朕从宫里带出来的。风行云放我们回来之后,朕就叫方尚书把它转交给风行

云,请她帮忙派人按照图上所绘的河道去检查一遍,看看自从三年前以来,东南的河道有何变化。她之前一直是在东南

一带吃水上饭的,对河道极熟,只用了半个月就全都调查清楚了。”

朱云翼和朱云礼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朱爽会一直呆在江兴府不肯回去——原来是为了等消息。

朱云礼不解地问:“可是查这个……叫各地官员去查不是更方便么?为什么还要叫外人去查?”

朱云翼一手抚额:“现在我们已经能确定东南地方官和那个不知名的人私贩官粮大有关系——他们已经不可靠了。”说

着把河道图交还给朱爽,向方文轩道:“方尚书,风行云寨主可有说过哪些地方有变化?”

方文轩上前,“皇上,二位王爷,这图上的黑线是原来就有的,代表三年前原来的河道。蓝色的线是风寨主画上去的,

代表新出现的河道;黑线旁边画着黄线,表示此河道已经干涸;黑线中间的红色横杠,标明的是河道中被堵的地方;黑

线旁边的红圈,标的是堤坝损坏严重的地方。风姑娘说,因为时间匆忙,她手下的姑娘们马不停蹄地到处赶,只能记下

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地方。皇上若是想详细知道东南河道的状况,还是派钦差专门去查访的好。”

朱爽扫一眼,匆匆数了数。

“堵塞的地方十六处……堤坝破损的地方——二十一处……”

方文轩小心地看了朱云翼一眼,道:“风姑娘还说,这些堵塞破损的地方不乏人力破坏之处……”

朱云翼惊得坐起。

“怎么会这样——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六年来朝廷拨下来修筑堤坝疏浚河道的银子少说有六百万两——”

朱爽定定看着他:“是啊,这些年三叔你可没少留意东南河道的事。朕也很奇怪,为什么朝廷中明明有那么多只眼睛看

着,下面的事情还会办成这样。”朱云翼站起,躬身:“皇上,这责任臣无可推脱,请皇上恩准臣亲自去查这件事。”

朱爽安抚地微笑:“那就不必了。如今无旱无涝,河道上的这些事情也不妨。倒是九叔的病要紧些,还请三叔继续照料

九叔的好。”

朱云翼已然明白过来朱爽的意思。

朱爽,已经彻底对他失去了信任。

至于朱爽究竟是怎么想的,现在他也不难猜到了。修河工的银子可以是被他独吞了,也可能是被下面的官员瓜分了——

再联系私贩官米的事,也可以认为河道上出的问题是故意而为之的,为的就是积蓄财力物力,暗中制造危机……

朱云翼背后渗出大颗大颗的汗。

无论那个人是谁,他的目的都一定是将朱爽拉下马,自己取而代之。而现在朱爽显然把自己当成了那个人。

一想到自己这些天居然还一直在为他提心吊胆殚精竭虑,朱云翼就忍不住想冷笑。

朱云礼不解地推辞:“其实臣的身子已无大碍,薛神医说只要把他上次开的药吃完就不用再吃药了,所以也不用三哥这

样在一边看着。皇上若是觉得三哥去不方便,不如让臣去查河道的事,我就当到处游山玩水看看风景也好。”

“不准去。薛神医说的是,倘若你肯老老实实呆着就不会有大碍。你要是真去查河工的事,免不得要跋山涉水,万一又

有什么反复,你对得起皇上的关爱么。”

朱云礼正要再多说几句,忽然间朱云翼脸色一片铁青,剩下的话顿时被吓了回去。

朱云翼挺直腰杆:“皇上,臣有点累了。请容臣先告退。”

朱爽淡淡道:“三叔请自便。”

朱云翼甩袖大步走出去,朱云礼追到门口,人已经没影了。

朱爽忽然说:“方尚书,朕看这图上标出的河堤破损的地方有一处就在附近,朕想过去看看,你——还有时青,你们都

一起来吧。”

朱云礼原本还想去追朱云翼,听到这话又折回来:“皇上,我也想去。”

朱爽微笑颔首:“好。”

他们三个带着一群侍卫出了门。朱云翼在自己房中闷坐了片刻,耳朵在一片夏蝉的鸣叫声中捕捉到一丝细微的声音。

外面有人。而且外面的人似乎不打算让他知道外面有人。

原来朱爽已经派了人来监视他了么。

他刚才由惊转怒,现在又由怒转悲。

他这辈子伺候了三个皇帝,看着那么多的近臣不明不白地在一夜之间身首异处,当然知道圣心一旦起疑,无论他再做什

么都无可挽回了。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朱爽的疑心似乎还没蔓延到朱云礼身上。

他掏出帕子擦擦手心的汗,忽然起身抽了墙上的宝剑,纵身飞出房门,在院中练起剑来。他的剑术学自北派,剑招狠辣

,劈砍划刺间处处直指敌人要害。一时间院中剑气如虹,剑光闪过处,花叶纷飞。

朱云翼直舞了半个时辰,舞得筋疲力尽才站住,撑着剑站在那里,气喘吁吁。歇了片刻没,还觉得不解气,又一把摔了

剑,大步出了别馆的门。后面还是有隐约的人声跟着,他想我心中坦荡,又何惧你们。索性专门捡人多路宽的地方走。

不多时到了大街上,直奔全城最大的酒楼去。那掌柜一看他的杏黄衣衫,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连忙迎到楼上的雅间去

。朱云翼也不推辞,进去之后就挑了临街的地方坐下,窗户大敞,好让外面的人看得到他。

对面一座小楼的屋顶上,果然有两个人影在躲闪。

他冷笑一声,大声向掌柜道:“你们有什么好酒都给我来一坛,再随便弄几个下酒菜来。”掌柜吓得脸色惨白,小跑着

张罗去了。不久酒送上来,他把小二赶走,自己抓起酒坛拍了封泥便对着坛子大喝起来。当年在北疆监军的时候,他常

这么喝;后来还朝之后就很少喝酒了。现在一坛子灌下去,他还没来得及品出酒味来,就已经醉了。

有个人把他抱了起来。

“你个小傻瓜,怎么还是这么傻啊……”

他看不清那人是谁。

片刻之后,小二端着一托盘的菜敲门在外头敲门,怎么敲里面都没有回应。小二呆了片刻,鼓起勇气推门进去。

雅座里空无一人。桌上只余一个空空的酒坛子,和一锭白花花的银子。

第六十二章:故人重来

朱爽他们的船在两个时辰之后才驶到了堤坝损坏的那段河面上。

雍河源自奚国,横贯奚宋两个国家,在江兴府地面入海。朱爽他们去查看的地方离入海口不到十里远,河面宽阔之极。

船在水中行,朱爽只觉两岸都在天边。放眼望去,河中几个沙洲在水中若隐若现,沙洲上一片芳草凄凄;数只白鸟在江

面上掠过,飞扑到草丛中。

朱爽手搭凉棚站在船头:“怎么什么都看不到呢……”

河面上虽然波涛汹涌,岸上却是一片平静,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妥。陆时青皱眉盯着两岸:“皇上,臣发现这一段河岸

比后面那些低了许多。难道这里的地势反而比沿海一线要低么?”方文轩一拍脑袋:“陆大人这么一说提醒我了。皇上

,我听当地人说江兴府的地势就像一只碟子,中间低,四周高。所以越是往内陆去,河堤就必须修得越高。”

朱爽掏出河道图仔细比对了片刻,向陆时青道:“叫船工开到岸边去,左岸。”陆时青连忙去吩咐,朱云礼原本一个人

靠在船舷上一言不发,此时忽然开口:“皇上,我可以用性命担保,三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您或者是朝廷的事。这些

年三哥忠心耿耿事君辅国,就算有什么疏漏,必定也是因为事情太多了一时顾不过来。他自己,绝不会有不臣的念头!

朱爽面不改色:“九叔何出此言?朕——朕连责怪三叔都不曾,怎么可能会认为他有不臣之心?”

方文轩顶着满头大汗:“皇上,臣……先去更衣了。”说完不等朱爽答应,就一溜烟跑了。

朱云礼低头:“您不说,可是谁都能看得出来。臣只想说——俗话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君臣间最忌猜忌,倘若皇上

对三哥不信任,臣求皇上夺去三哥的皇籍,放为平民。不然,这份猜忌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对国家对朝廷都有害

无益。”

朱爽冷笑。夺取皇籍,放为平民……倘若事情真的那么容易解决就好了。别说朱云翼愿不原意,就算他自己心甘情愿地

去做一个平民,那么他手下的那些人呢?他在北疆带出来的那些将军们呢?没有了朱云翼,他们在朝廷中便失了靠山。

那些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一旦朱云翼倒台,整个宋国的朝廷便会塌去半边。那些被威胁到的人,没准会逼着朱云翼来跟他拼命。

他可受不起那个后果。

就算他要对朱云翼动手,那也得慢慢来,绝不能操之过急。

朱爽拍拍朱云礼的肩膀,给他一个宽厚的笑:“九叔你多虑了。三叔和九叔就是朕的左膀右臂,朕依靠你们还来不及,

怎么可能会有猜忌之心。”

朱云礼半信半疑。朱爽叹息一声:“九叔你看,你也不相信我了,这下咱们真的要变成互相猜忌了么。”朱云礼眺望远

处:“希望……皇上您说的,正是您心中所想。”

说是这么说,可是朱云礼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船靠上了左岸的一个小码头。朱爽招呼大家:“都上岸走走吧。坐了半天船,朕也头晕了。”一小队侍卫率先上岸,把

四周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朱爽才牵着陆时青的手上了岸。一行人沿着砖砌的台阶走到堤上,朱爽看看脚下,

果然这边的堤岸比沿海一线要低了许多。

再看身后,河岸后是片一望无际的田野。深色的稻田延伸到天边,中间错落有致地点缀着一些村落。田中有农人在弯着

腰干活,压根就没意识到皇帝已经到了跟前。

朱爽感叹一声:“若是发大水时这堤决了,这一带的老百姓都要没饭吃了……”

方文轩适时拍马屁:“皇上悲天悯人,实乃江山社稷之福。皇上圣名必流传千古。”

朱爽自己死过一回,对什么千秋万代之类的词已经没了念想。他现在甚至不愿意去想身后的事。好又如何,坏又如何,

史官怎么说又如何……反正他两眼一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倒是眼前的事眼前的人让他无比的留恋。

他只想在这一世再闭眼的时候,不至于有上一世那么多的遗憾。

所以方文轩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圣名是什么东西?能吃么?多少钱一斤?”朱爽笑问,自己沿着长堤向前走。

方文轩愣在那里,半天才喃喃说出话来:“皇上果然圣明……”

朱云礼拍他肩膀,学着朱爽的口吻问:“圣明是什么东西,能吃么,多少钱一斤?哈哈哈……”

一行人信步往前走了小半里路,朱爽终于看出了这河堤的蹊跷来。

这一带的河堤虽说比海边一带要矮了些,可是堤面比河水也高了半丈。只要不是什么特大的洪水,那高度也够了。

有问题的是河堤的厚度。

按照工部的修堤法,堤岸的厚度依河水的宽度而建。按照这一带河面的宽度,河堤至少应该有一丈三尺宽。但是现在他

们脚下的河堤,连半丈都不到。向着田野的那一面,明显有开挖过的痕迹。

朱爽蹲下去仔细看,用手指挖起一点泥土来,放在手中捻成粉末。

“土很松……”

说着站起来用力跳了跳,地上便出现了个明显的脚印。

陆时青见状,向身边的侍卫:“劳烦你,去河里取些水来。”侍卫手边没有盆桶一类的东西,灵机一动,脱了头上的帽

子盛了满满一帽子水上来。陆时青拿在手里,随手就泼在了地上。

泼在土上的水,一下子就被吸了个干净。

朱云礼斜眼:“陆大人这是干什么……”

方文轩一拍大腿:“这里的土果然才被松过!永王爷,如果土很结实很硬的话,水洒在上面会四处流开,然后才会慢慢

被吸进去——”

朱爽抓起一把土,一边在手中搓着,一边愤然向前。

再往前,所见的情景更是触目惊心。

长长的一段河岸上,原本应该好好在那里的河堤竟然不见了。河水冲刷着河边的沙地,只要再涨高些,随时都能侵入到

岸边的田野中。

朱爽站在最后残余的一段河堤上,再也没力气往前了。只要看过了这一段,别处也不用再看了。别处损坏的地方,想必

也差不多。现在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有那么一个不知名的人,把手伸到了他的国家里,抢他的粮食,挖他的堤坝——最

后的目的,想必是把他搞垮罢?

五年后的大水想必就是这么来的。河道上堵的堵,堤上松的松挖的挖……东南州府都设置有专门的漕运官,按规矩必须

按时巡查河堤,如有大的损坏则必须上报朝廷要银子修。现在坏了这么多地方他居然连半点风声都没听到,想必那些官

员一定都已经被买通了吧。

他觉得自己就像眼前这道河堤。身后有人在不断地挖他的墙角,身前有汹涌的波涛不停地冲刷……只要一个小小的浪头

,就能把他冲个干净。

生平头一次,他感受到了严重的威胁。朱爽站在河堤缺口的一头,狠狠把手中的泥土甩了出去。

“我不管你是谁,我不管你在哪里,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揪出来!碎尸万段!你等着!”

他只是想发泄。他甚至不知道听这话的人该是谁。

所有人都远远地跟在身后。他们还从未见过朱爽这样失控,竟然没人敢上前。

朱爽用脏兮兮的手抱着脑袋蹲了下来。

朱云礼叹息一声,叫过刚才用帽子取水的那个侍卫,“你,过来!再去弄点水上来!”侍卫施展轻功,捧着一帽子水瞬

间即到。朱云礼接过,悄无声息地走去朱爽身边:“皇上,伸手洗洗。”

朱爽抬头看他,眼里闪过一丝绝望和无助:“九叔……”朱云礼拉过他的手,倒水冲掉上面的泥土。

“河堤坏了就坏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好在今年雨水不多,咱们马上叫他们修好也来得及——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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