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的年纪?岳如岱的心又痛起来,怎么到了今天自己还是念念不忘地想着他?
其实两年之前的那一日,岳如岱在宁中纶的家中见到衣衫不整的沈源与宁中纶共处一室,当时他恼怒之极地认定他二人
有了私情,愤怒之中将沈源赠给自己的玉佩冷冷还了给他,之后就驱马往京城赶。
一路上冷冷的风吹得眼睛又涩又痛,忍了好久,岳如岱终于没有忍住酸痛的泪水。那滚烫的泪滴划过脸庞,立时便变得
冰冷。岳如岱从小到大,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心痛。
可快到京城时,岳如岱忽然有些清醒,回想起当日沈源与宁中纶的神色,似乎并无惊慌愧疚。而且,沈源的衣衫虽不整
齐,那宁中纶却是浑身上下的衣衫连个衣摺似乎也不曾有。况且沈源同自己一直情浓似火,仔细回想他平日待自己的温
柔,又怎么会背着自己喜欢上旁的人?莫非,那一日是自己误会了他们不成?!
一想明白这些,岳如岱如醍醐灌顶,再次掉转了马头再往肇安奔去。
他这次定是要好好向沈源问个清楚,若是自己错怪了他,自然要向他诚恳认错,他想打想骂,怎样惩罚自己,只要能让
他消了气,拿自己怎样都由得他。
后来一时又想到,即便是沈源果然是喜欢上了那宁中纶,自己也不怪他。宁中纶同自己相比,确是更加英俊,武艺似乎
也在自己之上,沈源若真喜欢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各种念头在岳如岱脑中纷乱盘旋,搅得他一刻也不宁静。
直到再次赶回那个当日让他怒极了的小院,却已经是人去楼空。连忙再去沈府上寻找,才得知自己晚了一步,沈源与宁
中纶已经一同离开肇安四海云游去了。
原来,灵犀他果然喜欢上了那宁中纶。
岳如岱心如刀割,终于颓然认了这个结局。
他回了京城,即刻便向皇上主动请求去戍边,独自去了不熟识的地方。在他看来,走的越远,似乎才能够好过些。让自
己忘了那些如同过眼云烟般的浮华美梦。
金戈铁马,冰河荒漠,在岳如岱看来都是一样。
只是在每一个寂寞的遥夜,无论是否明月当空,岳如岱都会闭目回想,心中在悄悄地默念:灵犀,灵犀,只盼你过得快
乐安好,即使是忘了我,我也是心甘情愿。
此时,岳如岱面前那系着红巾的小小少年定然也注意到了岳将军眼中闪现的痛苦的神色,却是不明所以,也只好继续呆
望着岳将军。
岳如岱闭上眼,再睁开时又回复了平时的平静。他望着那少年问到:“你叫什么名字,可是刚来的吗?”
军营中有这样多的兵马,想要记住每一个人,自然是不可能的事。
岳如岱只是见这少年的颈巾如此鲜艳,才猜测是新来的小兵。心中只道怎么管招募兵马的人如此不小心,这分明只是个
小孩子,怎么也被招来呢?这样想着,岳如岱不禁蹙起了眉。
那少年见岳将军这样问自己,却是满心欢喜,更加兴奋地答道:“回将军的话,在下名叫孟逍遥,是前日刚到将军麾下
的。”声音倒是极其清脆响亮。
岳如岱微微颔首,心道这小孩子看起来志气到不小,可是骑兵营的士兵在两军对战中须得在前线奋力拼杀,也不知道这
少年能否胜任。倒不如带了他在身边做个小亲兵,多少也能让他稍稍安全一些,将来待他年纪稍长些再让他回骑兵营。
心中主意已定,岳如岱对孟逍遥淡淡说道:“你随我走吧。”
又转头向亲兵队长杨子萧简单说道:“今后将他编入你的队中。”
杨子萧点头答是,心内却道:“这娃娃兵又能作什么?我瞧他连一杆长枪也未准能够提得起,也不知道将军为何……莫
非,人家暗中所传的却是真的,这冷冰冰的岳将军真的是……”,他想起平日听人传说这岳将军相貌好武艺高,是文武
双全的大将之材,家世背景也是一等一,可是偏偏年纪到了二十有一还未婚配,而且众所周知他素来不喜女色,现下杨
子萧是狠了心才生生地将心中的那断袖二字咽回了心底。
那小小的孟逍遥听了岳如岱的话吃惊地张大了嘴,差一点儿就要开心的叫出来了。
岳如岱却似乎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一般,旁若无人的一抖手中的马缰,掉头离开了。
不久,大家就发现起初低看了孟逍遥——别看他年纪小,据他说自己刚刚满十五岁,可是骑术却实在是一等一的高手。
而且,虽然他确实是提长枪都有些费劲,箭法却是非常高超,几乎已经是百步穿杨。
话说临近清明的一日,岳如岱亲自带了亲兵去城外各处巡视。
从年初以来,这瞰州城附近的流寇,还有疆外数支外族的兵马,都知道新近是威镇四方的岳将军在此处驻守,因此都是
老实得很,不敢再来时常掳掠骚扰。
附近的百姓终于有了些平安的日子能过,连带着近来的□似乎也在连年的烽烟里有了些可贵的嫩绿颜色。看在眼里,甚
是喜人。
路过郊野的一处平原,远远就见有一群小小孩童在笑闹着放纸鸢。那些纸鸢其实不过是些最最平常的蝴蝶沙燕之类,但
小孩子们却玩得兴高采烈。
岳如岱怕走得近了会惊到那些专心玩耍的孩童,只带着人在稍远处停下来静静观看了一会儿。见他们时而牵线奔跑,时
而仰头远望,时而又在嬉笑着追跑打闹,心中也甚感有趣。
到得孩童们玩得尽兴,纷纷把手中所牵的长线放开,任由自己的纸鸢高高飞入天空,笑着说这便把晦气放走了。
偏偏有一个小童的纸鸢不知为何越飞越低,后来竟然一路下落,挂到了一株高树枝头。那小童见别人的纸鸢已飞入云霄
,只自己的挂到树上,偏那棵树又是高的很,眼看是爬树上去也够不到了。想到自己的晦气没有放走,当下急得大哭起
来。
众人面面相觑,那些小童们也不知道如何能够帮到同伴。正在无措间,却见孟逍遥摘下肩上所携带的弯弓,顺手抽出一
支长箭,似是看也没细看便举弓搭箭射了出去。
只听嗖的一声犀利的箭鸣,那缠在树上随风摇摆的线竟然应声而断,那只纸鸢正好乘着一阵东风忽忽悠悠的飘起来,越
飞越高越去越远。
众人呆了一呆,望望也正抬头远望的孟逍遥,顿时高声喝起彩来。
孟逍遥回转头来,刚好看到岳如岱也正望着自己,还朝自己略点了点头,眼中神色带着惊喜的笑意。不知道为什么,孟
逍遥的脸居然兴奋得红了。
原来,这才是他能顺利从军的缘由。
众人都不得不暗叹岳将军果然慧眼识英雄,当然也都对这小小的孟逍遥令眼相看了。
自此,岳如岱对孟逍遥自然是看重的紧。时时带了他在身侧,无论骑射练兵,还是出外巡视,甚至用餐休憩时也要他随
在身侧。
日子久了,难免惹来众人议论,都暗道这岳将军对孟逍遥果然是出奇的好。他对旁人始终都是冷冰冰的,如今这样子,
可真是非同寻常。当然,这也就是背后说说,当着岳如岱与孟逍遥却没人敢露出半句。
其实,岳如岱带了孟逍遥在身边,却是什么也没作——每晚留他在自己帐中,也不过是各自坐在灯下看兵书。岳如岱早
就发现这小小的少年也是很喜研读兵法,心中对他确是甚为喜爱,想他将来必然会有个好前程。
孟逍遥看着看着书,却会不时抬头偷偷去望岳如岱,只见明亮的灯光之下,岳将军俊朗的眉目更加英俊威武,心中暗想
若是他不总是这样严厉的板着脸,能不时稍微笑一笑,定是更加好看。
正呆望间,却见岳如岱抬眼迎上自己的目光。孟逍遥心中慌乱,只好赶忙低下头去把手中的兵书朝后再翻一页。
岳如岱见到他闪躲的目光,心中一动。可是他此刻心中想到的却是当年曾经与沈源一同在灯下读书夜话,还有,吹熄了
灯火之后,便能抱了他在怀中……
暗自长叹一声,岳如岱对孟逍遥说道:“逍遥,我看你似乎有话想说,此刻便说罢。”
却见孟逍遥抬头望着自己,清秀的小脸象是飞上了两朵红云,平素的伶牙俐齿竟也忽然变得木讷起来。这样子,看在岳
如岱眼里,实在让他觉得好笑,可脸上依然冷冰冰地问道:“怎么,此时不想说吗?”
孟逍遥涨红的脸低下去,迟疑了片刻,再抬起头来望着岳如岱时,眼中却已换作了平静的神色:“将军,逍遥有一事想
求,望将军能够应允。”
“且讲。”岳如岱望着他,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将军从前曾问过我表字,逍遥并无表字,不过自小有个小名,我父母只唤这小名,将军能否也这样叫我——逍遥会觉
得离家不远。”
岳如岱挑眉问道:“你的小名叫做什么?”
“麒麟。”孟逍遥清脆答到,望着岳如岱,眼中满是期待的神情。
岳中纶心中一动,看着眼前这小小少年,他的眉眼清澈有神,微翘的鼻尖显得又是调皮又是精致有趣,紧抿的嘴唇想要
让人觉得严肃,可他定是不知道这样子反而使自己流露出了想要藏也藏不住的少年稚气。仔细端详,将来必定也是一位
出众的标致人物。
孟逍遥此时穿了岳如岱特意嘱咐人去特别定制的合身铠甲,英姿勃勃,颈中所系的那条鲜红色的领巾,更是衬托得他如
同初升的云霞一般神采飞扬。
麒麟,麒麟,这祥瑞灵兽的名字,配他竟是如此合适。
可转念间,岳如岱又有些困惑,这少年孤身一人来从军,定是出身平常人家,普通百姓又怎么敢给小儿起这样大的名字
。
正要将这样的疑惑问出口时,忽听帐外传来连续不断的号角声,想问的话就没来得及问出口。
是派出的探子飞马来报,疆外的灰融族纠集了其他两个外族汇集数万精兵,已经浩荡逼近瞰州城。今日天色已近黄昏,
他们在据城外三十里处扎了营,即日便将进犯。
若是容得他们今日,恐怕瞰州城附近的百姓又免不了一场烽火涂炭。
岳中纶听得军情,心中早已作了决定。今日趁来犯的敌军刚刚扎营,派了精兵去作突袭,让他们来不及站稳脚就拔了根
。
可该派谁去呢?若是人数众多,怕引起对方在意,坏了大计;可若是人少了,又恐不能一击即中。这却着实让他费了心
思。
岳如岱蹙眉正自踌躇中,却见孟逍遥从刚才被召唤来到帐中的一众副将先锋中挺身上前一步,站到自己面前,微微仰头
望着自己,大声道:“将军,逍遥请命前去火烧敌营,请将军准了吧!”
岳如岱心中一惊,望向孟逍遥,却是迟疑不定——谁都知道,这有多困难多重要,或许,是要将自己的性命赌上才能成
功。岳如岱心中忽然觉得不舍,不忍。
可是,谁也都知道,此次派孟逍遥前往,却是最合适的决定。
岳如岱沉默良久,才略点点头。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些什么,竟然望了孟逍遥很久。
岳如岱亲自带亲兵陪同肩负重任的孟逍遥出了城。
一路无语,只能听到急促行军的马蹄声。踏在冬日萧瑟的草丛里,也踏在岳如岱忧虑却无奈的心上。
到了不能再向前送的地方,孟逍遥转头去望岳中纶。他只身一人,怀中揣了火镰火石,雕鞍上的一只背囊里是浸透了油
脂的纱团。
孟逍遥斜背了他的弯弓,还带了一壶锋利的长箭。此时熊熊的火光照在他清秀的小脸上,明亮的眼睛里似是闪着两颗最
亮的星,让岳如岱一时间几乎不忍逼视。
却听他低声说道:“将军,逍遥此一去,或许……将军还是不肯唤我一声麒麟吗?”
岳如岱望着那熟悉的热切目光,心中忽然觉得很痛,可是这痛是不是已经迟了?但是那两个字无论如何却还是叫不出口
。
远方那凄厉的号角声又一阵阵的响起来,火光似乎更加亮了。
孟逍遥咬了牙惨然一笑:“将军莫要为难了,我不会勉强。逍遥此去定是不辱使命,将军请在此静候佳音罢。”说罢一
抖马缰就要前去。
可是他又提了缰绳回头望望,用更低的声音对岳如岱说道:“将军,我心一如玉壶冰,若是逍遥一去不回,请将军你—
—莫要忘了我!”
岳如岱紧盯着眼前的少年,见他的眼中似有泪光,觉得自己的心如同被人狠狠地攥紧了,他忽然大声说道:“莫要再胡
说了!孟逍遥听令——你速去速回,我就在此处等你!”
这句话,让孟逍遥本来已经黯淡的眼睛重新又亮起来。他又仔细朝岳中纶望了片刻,忽然笑了,转身扬鞭策马而去。
四周虽然早已是陷落在一片静寂的黑暗之中,可那个天真喜悦的笑容落在岳如岱的眼里,却已经如同燎原的火,连同这
周遭的一切,一并照亮。
远远的天际,铁马金戈,如在耳畔。
可是仔细听来,却只有朔朔的风声。
那一夜,岳如岱使的好计策果然让官军大胜。
小小的亲兵孟逍遥更是立了一件大功——他孤身一人前去敌营阵前,射了燃烧的火箭烧了敌军的营地和粮草库,顺带着
再烧了敌军主帅的营帐。
敌军受了这番突袭,自是措手不及。况且伤了人马,没了粮草,军心大乱。这仗是连打也不用再打,第二日一早便偃旗
息鼓落荒而逃。
但是孟逍遥赶回的途中也被敌军中的高手用利箭射中,所伤甚重,在回城的途中竟然支撑不住,昏迷之中竟自马背上跌
落下来。
若不是岳如岱久候不到他,却见他所骑乘的战马飞奔回来,心中忧虑的岳将军火速亲自带了兵马去一路寻找接应,恐怕
孟逍遥就捡不回来性命。
岳如岱抱了身上血迹斑斑昏迷不醒的孟逍遥在怀中,一边亲自带了他急弛回营,一边也派人快马去城中寻了最好的大夫
来给孟逍遥医治箭伤。
箭伤在左侧肩胛处,深已入骨,极其凶险。
鲜血浸透了里外衣衫,再从铠甲的缝隙里缓缓渗出来,半干未干的样子,把孟逍遥半边的身躯都染得一片暗红,甚是可
怖。
岳如岱眉头紧皱,脸色苍白,不发一言,只在帐中坐下。看着那大夫匆忙忙碌了大半夜,满头大汗地告诉岳将军伤者的
命算是保住了。
听了这句,岳如岱暗暗长出了一口气,担了一夜的心才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亲自问清楚如何看护换药,重金谢过郎中再遣人去随他去抓药。
天色微明时,岳如岱坐在自己的营帐里,屏退了众人,独自守着尚在昏睡之中的孟逍遥。
呆呆望着他微微蹙着的眉头和额前不断渗出的汗珠,知道他定然很痛,但此时自己的心中也是又酸又痛。
握在手中的,是一只小小的玉麒麟,上好的羊脂白玉,玲珑剔透,温润光滑。那小小的瑞兽被巧手的匠人精心雕琢成了
威风凛凛的模样,可是细看之下却又觉得憨态可掬。明黄色的丝绦更是无声地提醒着它的主人的尊贵地位,能拥有它的
,绝对不是常人。
这是刚刚为孟逍遥解开铠甲和战袍替他疗伤时从他怀中掉落出来的,岳如岱此刻有些糊涂,仔细回想平素孟逍遥的行为
举止,果然处处出类拔萃,并非常人能比。
那么,他究竟是何人?
第九章:醉流霞
日升月落,不知道为何这一年的春天竟然过得这样快。
似乎只不过是一眨眼间,树上的万千繁花都已经纷纷落尽,隐约可见花落之后在原地悄悄结出了小小的果实,只是还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