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年番外 当你老了 上——道行清浅
道行清浅  发于:2011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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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墨雷坐在副驾驶座,身体绷得像尊铜像。

电话又响,陌生的号码,刑墨雷摁了接听,拿到耳边,那头是市一的放射科主任:“他们在309包厢,刑主任你要赶紧啊

,胡院长可从来不计较吃饭用什么盘子。”

车子已经快得要赶上飞机了。

027.

刑墨雷的大脑没有空档去想为什么这个时间这个人会给他打电话,好像他知道胡炜暗算佟西言,知道他们会找人。

几辆车子在“秦淮明月”门口急刹车,下来一群人气质都跟黑社会似的,为首那个高大的男人杀气腾腾就往里闯,吓得

门童跟保安一下子不知做何反应。

陈若看刑墨雷这架势,赶紧对手下吩咐:“去看着他,别出大事!”

刑墨雷顺手抄了柜台上一个方型水晶大烟缸,放弃了电梯直奔上楼,一路跑到309门口,突然转身对跟着的一干人吼:“

都他妈滚开!”

而后猛地抬脚踹门。

眼前的一幕足以使他动杀念。椅子倒在一边压住了风衣,佟西言靠墙半坐,胡炜跨坐在他大腿上,身体压着身体。这个

姿势已经完全能够说明正在发生什么。

刑墨雷两步上前揪起胡炜的领子,烟灰缸冲他的额头一下就招呼上去了。

胡炜的身体沉重得像是没有意识,本来似乎还有些清醒的喘息因为这一下砸,马上就没了动静。

刑墨雷没注意那么多,扬起手臂就要上第二下,被身后陈若的人即时控制住了:“您看佟院长!”

佟西言头歪在一边,裤头松散,露着一截白皙的腹部还有微凹的肚脐,毛衣架在肋骨处,半握着的右手全是血。

见到血光刑墨雷的瞳孔瞬间放大,撒手放开了胡炜,慢慢走过去跪下来小心翼翼搂着人上下摸索察看,恐惧使他颤抖,

面如土灰。

陈若很快也赶到了门口,一看这场景,叫了一声靠。

他倒不是因为佟西言,而是一边晕厥的胡炜,他的腹部插着一把水果刀,血都染透了刀口附近的一圈衣物。

赶紧蹲下来探鼻息,幸好还有气,他死了是罪有因得,可事儿要是抖出去了,老刑家一家四口都没法做人了,这还不上

报纸头条啊!标题都可以想像得到:医界名流为情杀人,同性三角虐恋为那般!

他为自己的想像抖了一记,赶紧叫刑墨雷:“喂!”

刑墨雷恍若未闻,他仔细的一遍一遍检查佟西言的身体,确定了完好无损,才用力把人搂抱在怀里。

陈若直了眼睛,他看到刑墨雷脸上有泪。

蒋良没让梁悦开车,急得梁悦一路催促,到了店门口车一停稳他就冲了出去,抓住门童问:“在哪儿?!”

没头没脑的问题,门童却流着冷汗回答了:“3、309!”

梁悦甩开人就往里跑。

蒋良摇了摇头,把钥匙交给保安,付了小费之后才进门。大厅的装潢很有风格,犹如旧时秦淮一带的水乡酒楼,连所有

的照明工具都做成了灯笼模样。

他欣赏完天花板,正欲找楼梯,见电梯处出来一个人,低着头专心摆弄着手里的一架相机,嘴边噙着怪异的笑。这好像

是市一的放射科主任薛永明么。

蒋良上前打招呼:“薛主任,这么巧啊,来吃饭呐?”

薛永明抬头见来人,顿时变了脸色。

028.

蒋良上前打招呼:“薛主任,这么巧啊,来吃饭呐?”

薛永明抬头见来人,顿时变了脸色。

蒋良凑了上去:“相机真漂亮啊,是索尼的吧?你在看什么照片呢?”

薛永明躲开了,警惕的看着他:“你是谁?”

蒋良温和笑,顶了一下眼镜脚说:“我没有恶意,只借你的相机看一眼。”

他涨红了脸,握紧相机,说:“我……”

蒋良向他坚定的摊开了手。

一瞬间薛永明想哭,事实上他确实哽咽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蒋良的口吻充满了怜惜:“我都知道所以我不会妨碍你,可是冤有头债有主,相信你也不是会落井下石的

人。”

薛永明有些懵了,对面这个男人素未平生,但他的每一个眼神动作都好像认识他很久一样,而且他说的话,显然他知道

一切。

梁悦跑上楼,穿过陈若设置的人墙,见到包厢里的一切,一时间也愣住了。反应过来以后一个箭步冲到胡炜面前探鼻息

“没死。”陈若说:“不过快了。”

梁悦说:“让你的人把他弄到车上去,送恩慈,别让其他人看出来。”

大伙儿七手八脚开工干活,陈若让两个人架着胡炜走,风衣让他反着穿以掩盖腹部的刀,又安排两个人整理现场擦干净

血迹。

梁悦在那两人边上蹲了下来看,刑墨雷的状态让他太过惊讶,简直想伸手去摸摸那眼泪是不是真的。

梁宰平常说,刑墨雷爱上个人不容易。从前他根本不相信刑墨雷会真心爱人,现在终于懂得这话的含义。

“像是吃了药,回恩慈吧。”他轻声提醒他。

刑墨雷气息不稳,帮怀里的人把衣服拉平整,而后抱了起来,像是抱着一个极易破碎的肥皂泡。

手术室的大门梁悦直闯而入,值班人员闻声出来,被他喝了回去:“没你们的事!”

陈若的人把蒙着脸的胡炜送进无菌室,梁院长亲自上麻醉,跟陈若说:“让刑墨雷来上手术。”

“开什么国际玩笑。”陈若觉得滑稽:“让他进来再捅一刀吧?”

梁悦掏手机,用一边肩膀夹着打电话给蒋良,一接通那头就说:“我在换衣服了。”

“让刑墨雷也进来。”

“……别太难为他了。”

梁悦没多废话,扔了手机开始插管。

029.

刑墨雷在隔壁手术间,蒋良踢门进去,就只见他坐在床边握着佟西言的手抵在自己额头,姿态像是老了二十岁。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监护仪的滴答声,佟西言脸色红润,身体各项指标都显示正常,看起来应该只是被下了些镇静药。

他过去拍他的肩膀:“缓缓气,人没事就好。”

刑墨雷哑着声说了声谢谢。

蒋良实在说不出来让他上手术,转个身出去,给孙副院长打了电话。

刑墨雷完全不关心其他,他受了很重的打击,握着佟西言的手有些力不从心。没找到他之前他想了很多事,到最后甚至

想过,怎么样都可以,只要胡炜别伤害他。

俯身亲吻他光洁额头,看着他有些细纹却依然白皙的脸,二十年前那个笑的单纯一声声叫他老师的小年轻自然而然浮上

眼前。这么多年了,只有这个傻瓜,不管外面的风言风语一心一意跟在自己身边。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同时期的同

事们都已垂垂老矣,有多少心酸此时此刻只有刑墨雷自己知道,千帆过尽,到头来,他仅有一个佟西言。

就像亚当给夏娃的墓志铭:她在哪里,哪里就是天堂。

失去他的恐惧感,身体比意识更快会有反应,他不知道自己原来也会流泪。

他握紧了他的手,放在嘴边亲吻。

佟西言睡得很香,他做了个很解气的梦,梦见那老家伙让他揍得满地找牙。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镜头又闪走了,换到

他们在阳台那次亲热,明明好好的摇着蒲扇听着越剧乘凉,他却动了色心,跟着房里的音响唱,小娘子啊,自从那日将

你会,我神魂颠倒把相思害,今夜你夫不能归

,天赐良机莫相推。

他笑得差点从躺椅上跌下来,欲踢他,却被抓住了脚髁……

他呻吟出声:“嗯……”

刑墨雷总算从自责中惊醒过来,欣喜的叫他:“西西?”

佟西言弓起了身,又慢慢卷缩起来,脸上的表情分明是欢愉:“嗯……墨雷……”

如果不是这种情况下,刑墨雷能够听得出来这语调里的意味。但他没从惊惧中反应彻底,应了一声以后发现佟西言根本

没有醒,也叫不醒,他第一念头就是药物的致幻作用,是什么药能让人愉悦,异丙酚,还是吗丨啡?他想去叫梁悦这个

精丨神药品的行家,但又不放心佟西言一个人,怕意识不清会他从床上掉下来。

干脆抱过去问吧。他想着,弯腰抱人。

佟西言循着熟悉的感觉,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服,闭着眼睛却在笑,探头去吻他。

030.

孙副在电话里听梁宰平简单说了事态,放了电话便马不停蹄的过来了。消息不能走漏,他这个耳聋眼花的老太傅仍然是

梁宰平最信任的人。

进门还在带口罩,见手术间里只有父子俩,便问:“人呢?”

梁悦指了指隔壁。

他转了个身出去踢隔壁的门,正好撞见限制级的一幕——佟西言表情迷离的亲吻着刑墨雷。老爷子哎哟喂一声闭紧了眼

睛,连忙背过身去站着。

刑墨雷也没想到这时候他会闯进来,避开佟西言的性骚扰,镇定自若问:“你怎么也来了?”

孙副没好气说:“我不来,你去把胡炜弄回来啊?”

刑墨雷本就不是伤春悲秋的人,这一会儿的功夫陪着家属已经把仅有那点儿男儿柔情用完了,一听这名字,牙根咬得嘎

吱响。无奈怀里的人却丝毫不觉他的怒火,没有再袭击他,却脸色潮红不断急促喘息,梦呓般断断续续叫他的名字,让

他走不开。

梁悦跟过来看,踢开门就见孙副跟面壁似的站着,没等问什么,老爷子挺着腰杆板着脸出去。

他莫名其妙看了看他的背影,走过去问刑墨雷:“怎么样?”

佟西言仍然在嗜睡中,却粘着刑墨雷,身体磨蹭着他。

梁悦头一次见他一本正经的丞相大人有这样妩媚的神态,新奇的想看仔细,却被刑墨雷挡住了。梁悦权衡了一番,想想

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再招惹他,便乖乖把伸长的脖子缩了回来。

刑墨雷问:“你看像是什么?”

梁悦说:“我警告过他,他应该会有防备,误服的可能性大一点儿,看这样子也不像是氯丨胺酮,像是吗丨啡。”

刑墨雷问:“纳洛酮放哪儿了?”

梁悦不怕死的调侃:“拮抗了你真舍得啊?”

刑墨雷刷的扭头瞪他。

梁悦连忙说:“当我没说,我拿药去!”

031.

刀扎得并不那么深,虽然出血较多,但实际进腹之后并没有发现严重的脏器损伤,这一刀精准的扎中了腹壁静脉,却只

是把小肠挑破了一个小口子。

手术结束之后几个人坐在一边谈论如何处理这件事,胡炜还没有醒,梁悦表示他很无奈,胡炜醒不醒不在于他的麻醉,

看起来也不在于这个刀伤,更大的原因恐怕是因为额头的敲击伤。肇事者用了多大的力,看他当时的状态就知道。应该

庆幸当时柜台上没有放着一把刀,否则刑墨雷会结果了胡炜的命的。

孙副主张去做个头颅CT,梁宰平同意了,让陈若的人充当家属,把胡炜拉到了CT室,孙副跟去看。梁宰平到底不能明目

张胆穿着白大褂出去吓唬人,便留在手术室,去隔壁看佟西言的状态。

刑墨雷仍然陪在一边,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走开一步,也压根不去在乎胡炜的生死。

梁宰平进来问:“醒了吗?”

刑墨雷摇摇头,站十几个小时手术都不见的疲倦表情此刻布满了他的脸。

梁宰平善意的说:“要不要出去抽一根?我看着。”

这话让刑墨雷想起从前佟西言跟他上手术,不单常常充当小护士的挡箭牌,一般手术到九点来钟他便会说,您去休息一

会儿吧,我来就好。他一天要抽多少根烟,分别在什么时间,他早就留心记住了,多么贴心的小徒儿。

想到此他更心痛,摇头说:“不用,等他醒。”是他拖累了他,让他处在那种危险的境地。

梁悦捧着两杯热茶进来,递了一杯给他,自己的这杯喝了一口转交给梁宰平,说:“CT显示没大事,就是头皮血肿,我

让孙副先回去了。”

梁宰平嗯了一声,说:“刚刚在秦淮明月,你们上楼之后我遇到薛永明了,他应该知道今天晚上的事,还留了些照片,

按时间顺序包括胡炜跟西言一前一后进门,到后来你们的出现,其中一张是胡炜压着西言的。”

“他想做什么?”梁悦不明白。

刑墨雷说:“他跟胡炜有私怨,刚入院的时候让胡炜占过便宜。”

梁宰平说:“我也是听说了,见到他也在,才起了疑心,你看,胡炜这一刀像是谁做的?”

刑墨雷看他:“你怀疑……”

“你们俩不用怀疑这怀疑那了。”梁悦一脸无奈,说:“肯定是你徒弟捅的,那把是我办公室的水果刀,估计是他拿了

防身的。”

刑墨雷这一晚难得露了回笑脸,用力亲了一下佟西言的手背,说:“干得不错!”

梁悦嘀咕:“解剖学得真好,什么也没捅着,又把这姓胡的折腾半死。”

梁宰平笑着摸他的头。

032.

一直到后半夜佟西言才慢慢醒过来,起初仍然不是特别清醒,大概以为是自家卧室,迷迷蒙蒙的睁着眼睛,扭头一看到

刑墨雷便伸手过去搂住。

可很快他就觉得不对劲,不是抱着他的这副胸膛有异,而是伴随着落到他太阳穴的吻一起的还有一种声音,很耳熟,是

监护仪在空旷的手术室发出的声音。

他对上刑墨雷隐隐担忧的目光,好半天,第一个问题是:“胡炜呢?”

刑墨雷说:“死了!”

“不可能。”佟西言挣扎着坐起来:“怎么会,扎那么浅!”

“我又补了一刀。”

佟西言睁大眼睛看他,因为药效的关系,这一瞬间表情犹如痴呆,刑墨雷又爱又心痛,一把抱进怀里揉捏:“他倒是该

死,可惜了命大。”

慢慢反应过来之后佟西言才问:“几时找到我的?”

“为什么不问是怎么找到你的?”

“……总会找到的。”佟西言说:“我知道您会来。”

拥抱更紧密,刑墨雷的大手用力摩挲他的背,努力用轻松的口气说:“那怎么还带了刀?”

佟西言没说话,抬起手臂攀住了他的肩膀,药物的残余作用使他仍有些困倦,却无比心安。

梁宰平坐在休息室看书,梁悦枕着他的大腿睡觉,毛毯裹得像条虫子,扭来扭去,快掉下去了,家长才拽着毯子又把他

拖回来。

在第若干次拖拽之后,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两点,见他睡得不安稳,家长正犹豫要不要叫醒或者直接抱他到院长值班室去

睡,佟西言进来了,叫了声院长。

梁宰平示意他别出声,小心翼翼扶着梁悦的小脑袋从大腿上转移到沙发上,两个人出门说话。

“没事了吧?”他问佟西言。

佟西言点了个头,看起来虽然不太灵活,却也没什么大问题了。

梁宰平笑说:“你再不醒,你师父真要把胡炜的小命结果了,顺带着小悦的。”

“为什么?”

“谁叫他乱给你上拮抗药。”

刑墨雷站在窗边给陈若打电话报平安,搁了电话就听见这两句,咬着烟皱眉头说:“我有那么不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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