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朕也斟上一杯。”
“皇上，臣妾——臣妾觉得好难受。”韵妃的脸色苍白，漂亮光洁的额头上冒出细细的一层汗。
“韵儿，你怎么啦？”
“呕——”韵妃吐出一口黑血，“酒里有毒。”她纤长的指甲用力抠着龙怀玄的长袍，都快抠出洞来了。
“皇上，我没有，我发誓我没有下毒！”童芊洛茫然地站在大殿之上，她环顾四周，侍卫将她层层包围起来。
“难道我会无缘无故吐血不成！”韵妃的眼睛死死盯着快要落泪的童芊洛，一闪而过的狠毒令人毛骨悚然。
本来掩盖住面部的面纱有些掉落，韵妃的大半张脸显露出来。
是她！
童芊洛的瞳孔瞬间放大，清秀的面部扭曲起来。
“为什么要害我！”她大声叫嚣着。
“皇上，她一定是心存怨恨，想要毒害皇上。臣妾死不足惜，皇上一定不可以放过这个小贱人。”
“快叫太医！”龙怀玄惊慌失措地叫道，“都愣在那里干嘛！”
“你们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杀了她！”韵妃趁着童芊洛一时呆愣，下了道死命令。
“啊——”看着从胸口穿过的利剑，殷红的鲜血顺着剑锋一股一股流淌到地板上，浸湿了漂亮的毯子。
“妹妹，你就如此绝情吗？连你亲姐姐都害……”童芊洛被胸口的剧痛麻痹了神经，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这句话她只能说给自己听，每念出一个字，都要吐出一大口鲜血。
姐姐，对不起了。我知道你最疼我的，为了我以后能够安心地陪伴在皇上身边，享受皇上的宠爱和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就牺牲一下可好？你不会恨我的，我知道。
童芊洛的视线始终定格在韵妃的身上，直勾勾地盯住她带着阴狠，带着惊慌，带着恐惧，还带着些许愧疚的眼睛。
姐姐，不要怪我……
童芊洛的眼神中的惊讶和怨恨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伤痛与绝望。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拖着身子，爬到龙怀玄身边。棕黄色的地毯上逶迤着长长一道弯曲的血痕。
“你们退下！”龙怀玄看到童芊洛满脸泪痕，嘴唇轻启，似乎有话要说，于心不忍。
龙怀玄俯下身：“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皇上，请将我的尸首运回小村庄，交给我的夫君。”童芊洛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没有再眨眼，身子倒在龙怀玄的脚边。
“朕答应你，让你回家。”龙怀玄用手帮助童芊洛将双眼闭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皇上，韵妃娘娘并无大碍，幸好她饮下的毒药不多，微臣已为她清掉了身上的毒。多休息一段日子，好好调养即可。”
“韵儿，我本还想审审她的。唉，可惜人已死。”
“皇上，臣妾一时冲动，只想保护皇上，请皇上降罪。”
“算了，算了。”龙怀玄摆摆手，“太医，你可有保持尸体一段时间不腐烂的药物？”
“微臣这里有丹药。”
“你喂童芊洛吃下这药吧，不要让他夫君看到她尸体腐烂的样子。”
“微臣遵旨。”
“陈公公。”
“奴才在。”
“你负责将她的尸体运回去，给她夫君一笔钱好好安葬她。”
“是，皇上。”
龙怀玄经历了一个女子惨死在他面前的惨剧，身体忽感不适，头晕目眩的。
“韵儿，好好养身子，朕先回宫了。”
“恭送皇上。”
“小林子。你快去偷偷将那些酒处理掉，不要让皇上看出破绽。这件事情平息以后，赏钱不是问题。”
“是，韵妃娘娘。”
姐姐，你死前对皇上说的，竟是要回家，而不是揭发我？
欠你的债，来世再还吧。
怪就怪命运太残酷，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在皇宫里生活得安心一些。
我是狠毒，我做的事情不得好死。可是，皇上不要我的话，我会比死更难受。
韵妃失态地狂笑着，眼泪冲花了脸颊两侧的脂粉。
第四章
“东方公子，我们送你的妻子回来了。”陈公公苍老而和蔼的脸无比的黯然。
“芊洛！”东方醇不禁喜形于色，“公公，她在哪里？”
“东方公子，请你节哀顺便了。”
几个人将红木棺材抬出来。
“芊洛她……”东方醇的嘴唇颤抖着，说话时牙齿咬到了舌头，嘴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你的妻子死了。这是她的尸首，皇上吩咐我亲自把她送还给东方公子。”
“不！不可能！不可能是她！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芊洛她答应我会回来喝我酿的酒。”东方醇节节后退，一个不稳，险些摔倒。
“东方公子上前一看便知。”
东方醇颤颤巍巍地走到木棺前，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慢慢推开来看。
童芊洛安静地躺在里面，面容安详，如平静的水面一般没有波澜。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不是那件被血浸湿的衣服。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她的皮肤显得更加白皙，白得煞人。
尸体被保存得很好，已经是严冬腊月，气温很低，不会让尸体很快腐烂。而且太医给她服下的丹药也起了作用。
看着完整的妻子，东方醇有些失神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芊洛，芊洛……你回来了。为什么还在睡觉呢？是不是在皇宫中太累了？我抱你回家休息好吗？答应的话就点点头，芊洛……你为何不遵守诺言？我已经酿成了云霜玉露，你为何不平安回来……”
“东方公子，你不要太伤心。你的夫人现在回到家了，她应该会感到慰藉的。”陈公公劝慰着他。
“公公，芊洛她是怎么死的？告诉我！”
“东方公子听了不要动怒。她在酒里下毒谋害皇上未遂，被侍卫杀死在宫殿里。”
“不可能！芊洛她不会这样做的！”东方醇揪起陈公公的衣领，向他怒吼道，“一定是有人害她！”
“没有证据我也不好说些什么。东方公子，你快放下老夫。”
“对不起，陈公公。可是芊洛她，一定是被人冤枉的。她在皇宫里无冤无仇，究竟谁在害她？”
“这是皇上赠与你的钱财，好好安葬你的夫人。”陈公公拿出袖管里的钱袋，“好好保重。”
陈公公此刻心里也绝不好受，是他来请童芊洛入宫酿酒，也是他亲自将她的尸体送回去。
陈公公同情地回头望了东方醇一眼，随即对身边的手下道：“走吧，走吧。”
“芊洛，欢迎你回来，为夫的应该高兴不是吗？”东方醇拭去了眼泪，将已经干涸的泪痕也用手指擦干净。
他在童芊洛的额头上轻轻覆上一吻：“今年我们还可以在一起过年，芊洛，你开心吗？本来我以为只有我孤身一人过年，还想着去徐大婶家里串串门。现在你回来陪我了，我就不会寂寞了。芊洛，我会做你最喜欢吃的菜，家里的腊肉什么的也都准备好了。芊洛……”东方醇对着妻子的尸体孜孜不倦地说着。
木棺里的人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芊洛。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一个冷清而凄凉的新年过去了，东方醇带着一壶酒和一个包袱，告别了村庄。
“徐大婶，我不在的时候，家里就麻烦你照看了。”
“你放心吧。这次选拔你要好好表现。”
“我会的。”
童芊洛躺在地窖的冰棺里，冰棺是用东方醇从后山弄来的千年寒冰做成的，可以保持尸体不腐。东方醇将那世间仅有的一壶云霜玉露放在了冰棺旁边。
“芊洛，等我回来了，我们一起享用这壶美酒。”东方醇在离开前是这样对妻子说的。
他仿佛看到妻子在对他微笑，对他说：“我会等你回来，然后我们永远相守在一起，不会再有人打扰，不会再有离别。”
芊洛，等我回来……
第五章
几天后，东方醇来到一个小镇。听人说这个小镇的治安不好，违法乱纪的事情屡见不鲜，可它是到达皇城的必经之路。东方醇想想自己身上唯一宝贵的就是那壶酒了，也没有劫匪要抢酒的。
“救命，不要追我……”一个年级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孩慌慌张张地从东方醇的身边跑过，一脸惊恐。
“小妞，别躲嘛！”几个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穷追不舍，“我们只是想和你好好聊聊，别害怕吗。”
几个人将女孩逼进了一个小巷子里，后面没有了退路。
“求求你们，我快要出嫁了，求你们放我一马。”
“跟着我们多好，你乖乖依了我们，想要什么我们都会给你的。”带头的汉子猥琐地笑着，一双粗糙的大手伸向了女孩。
“走开！”女孩奋力挣扎着，双手双脚毫无章法地乱捶乱踢，还真的伤到了汉子。
汉子咬着牙，揉着被踢伤的大腿，恶狠狠地叫道：“你们快给我绑住她！”
“不要——”女孩向后退着，一堵高高的墙无情的阻断了她的希望。
“刚才那个女孩好像有危险，没有人去帮她吗？”东方醇有些担心女孩，抓住身旁的人问道。
“想必你是从外地来的。他们是这小镇有名的恶霸，上头有做官的人罩着，像这样强抢少女的事情也是司空见惯了。有谁会强出头啊？只会自寻死路。”
“就是说任由那女孩被欺凌吗？”
“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天色快黑了，你要小心自己的钱袋，晚上扒手很多的。”
不行，再没有人去救她，她的一辈子就毁了！
几个汉子已经将女孩五花大绑。女孩就像被钉在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挂满泪水的小脸也分外凄楚可怜。
可惜这个表情在这些无恶不作的人眼里，更让他们兴奋放肆。
“住手！”正当女孩的衣服快要被撕破时，东方醇厉声一喝，怔住了那些汉子。
“你是什么人？外地来的吧，竟然不懂这里的规矩。”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走上前去，对东方醇打量了一番。
“你们放开那女孩！太过分了！”
“你有资格说我们过分吗？你是什么东西？”男人讥讽道。
“我是人，而你们不是东西。”东方醇毫不客气地回嘴。
“说话挺冲的嘛。看你能够嘴硬到何时！”男人用力捏住东方醇的下巴，骨头似乎快要被捏碎了，剧烈的疼痛让他全身瘫软。
“那是什么味道？好香啊。”男人的鼻子凑近了东方醇的颈项，又顺着他全身上下嗅了一番，“酒香扑鼻，莫非你是酒仙？”
东方醇身上的酒香味和男人身上的汗臭味形成了极大的对比，混在一起扑面而来，令东方醇想要作呕。
“哈哈哈哈……酒仙……”几个男人都大笑起来，打量东方醇的视线也越来越变味，越来越亵渎。
“唉？那是什么？”男人看到了东方醇系在腰间的小酒壶，“没想到今晚既有佳人，又有美酒。”
“你们不能动我的酒！”东方醇拼命阻止这男人正在解下酒壶的手，“这壶酒对我很重要，你们不准喝！把你的脏手拿开！”
东方醇虽然在怒骂那男人，语调却丝毫没有改变，与他整个人的气质一样，冰冷得有些阴森。
没有了这壶酒，他拿什么去参加皇城里举办的选拔比赛？他拿什么去赢其他酿酒师？
“你凭什么说不准？我们想要的东西就是我们的了！除非，你有什么更好的东西来代替它——哈哈，你的身段也不错呢！不知道你的身子上，是不是也有酒味儿呢？”
“虽然是个男人，而且年龄也大了些，但是那身上的香气真是勾引人啊。还有那腰身，和女人一样软……”男人的手不再去解绳子，而是环住了东方醇的纤细的腰。
一张张淫邪的嘴脸向东方醇靠近，让他有种想死的冲动。
“你不如跟了我们算了，多养一个男宠也没什么。”
“你们这群禽兽，果真做出来的事情令人吃惊啊。”一阵低沉的男音传来，立刻激怒了这几个男人。
“你是谁？有种的不要跑！”代替的男人挺起胸，平视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人。
“我来贵镇游玩，竟见到调戏男人的事情，觉得不舒服，自然要管。”男人的俊眉向上扬起，嘴角抹出一丝轻蔑的笑容。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格外威严，从气势上就让那几个汉子打心底发虚。
“不要虚张声势，想要从我们的手上救人，你有这本事儿吗？”
“就是，你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对老大耍威风！”手下的人附和着他们的老大。
“我再说一遍，放开他！”男人明显愠怒起来。
抱着东方醇的汉子手一软，人也有种被吓瘫掉的模样。
东方醇趁机从他的手指逃脱，拉着已经惊魂未定的女孩跑到男人一边。
男人足足比东方醇高出大半个头，站在他身边，仿佛被他护在身后一般。
“你们快走吧。”男人一边拔出剑，一边对东方醇说。
“侠士仗义相救，我们岂能不顾你的安危”
“他们几个我对付得了，你快点走吧。”
东方醇仍然待在他身边，只是催促女孩回家。
“多谢两位公子，请你们一定要小心。”女孩快步跑出巷子，不时回头张望。
“你坏了我的好事，我要你死！”
几个大汉一齐冲上来。
刺目的刀光在眼前晃动着，几道白色的光闪过，东方醇眯起了眼。
几声惨叫声过后，几个汉子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些彩。
而男人站在远处，脸脚步都未曾挪动一点点。
“你们还想上来吗？”男人掏出一块白色手帕擦掉了沾在剑上的血，随手将手帕扔到一旁。
“不敢了，公子，得罪了。”汉子们都顾不上伤口的疼痛，唯唯诺诺地回答着。
“还不快滚！”
“我们走。”
一干人连头也不敢抬起来，经过男人身旁的时候双脚都在发颤，那副恐惧的样子出现在几个五大三粗又凶神恶煞的大汉脸上，可笑至极。
“多谢侠士救命之恩。”东方醇的语气对于每个人都是那么平静，不会有大喜大悲。
恐怕除了童芊洛，没有人能让他的情绪波动。
“何来救命之恩？我不出现的话他们也不会杀了你，顶多你会吃一些亏。真弄不懂，他们为何会看上你？”男人在东方醇的耳畔轻轻调侃道。
“无论如何，侠士对我有恩。我也无以为报，不如请你去酒楼吃饭。”
“我像是没有钱的人吗？”
“这是我的一番心意，侠士不愿意就算了。”
“别生气呀，我不过和你说笑。那我们走吧。”
酒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