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之子Ⅱ 墙(出书版)BY 拾舞莳舞
  发于:2012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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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瓦伊伦望着他的神情,有种不要问比较好的感觉,他只是静静的跟着梁彦走进地下道,不断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直到他望见那面墙,又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一步也不敢走近。

梁彦本来想问他准备好了没,但是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不管等到什么时候,他都没办法说他准备好了。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等的。

梁彦望着李芳梅,那条线几乎已经看不见了,她整个人变得黑黑瘦瘦,就像干枯了一样。

而那些被钉在墙上的灵魂,仍然哀嚎着痛苦地朝他伸出手,努力的想爬出来,伸长的手臂带着像是烧焦柏油的气味。

梁彦回头望着「他」,「你别插手。」

「他」像是不满意的飘近了些,梁彦只是认真的望着他,「不要插手,我可以解决的,我不想把你扯进去,不会有事的。」

「他」左右飘荡了会儿,最后还是退后了点,梁彦笑了起来,「不用很久的。」

梁彦往前走了一步,想了想又回头望着「他」。

「我给你想了个名字,你可以考虑一下,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再想。」梁彦停顿了会儿,「当然,如果你不要也没有关系。」

「他」只是飘在那里像是凝视着梁彦。

「我想叫你『朱云』。」梁彦笑着,「就像你,还有你的眼睛。」

梁彦说完,回头毫不犹豫地走向那面墙,无数的手臂朝他伸了过来。

他感觉得到,那些都是受尽了痛苦的灵魂,被钉在这里好几年,没有办法脱身甚至也没办法自我了结,只是被钉在这里展示,或者把他们钉在这里的人只想要他们痛苦。

梁彦从来不懂,如果随意伤害人是不对的,那为什么这样去伤害鬼就是被允许的?

他们只是想被解救而已。

但梁彦很郁闷地想着,他只能救一个,人是自私的,他只要救这个还活着的。

不知道有多少只手去拉他、缠住他,他只是尽力地去拉开那只紧紧抓住李芳梅的手。「放开她,她还活着,你们不能缠着她。」

梁彦尽力的扯开那只手,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脚,力量大到他不得不跪坐在地上。

一只手缠住他的颈子,几乎不能呼吸,而他最痛恨的就是这种感觉。

他用尽全力几乎要扯断地拔下那只手,李芳梅只是像块石头般地缩蜷在那里。

他伸手去把李芳梅推开些,一只手又伸了过来想拉住她的头发。

「滚开!」梁彦几乎要生气了。「她活着!跟你们不一样!让她走!」

那句话像是激怒了他们,原本痛苦的哀嚎声加上怒气,震耳欲聋。

梁彦用尽力气挣脱着那些缠着他的手臂,伸手再把李芳梅推了出去,大喊着。「利瓦伊伦!」

利瓦伊伦只是吓得浑身颤抖直摇头,他看着梁彦被缠在那面墙上,仿佛看见自己也会遇到同样的事,恐惧地无法动弹。

「不要看我!看着她!」梁彦大喊着,「她还活着!快点带她走!」

利瓦伊伦颤抖着把目光栘到李芳梅身上,小小的身体像是块石头,一点都不像还活着。

「利瓦伊伦!」梁彦又大喊了声。

利瓦伊伦震动了一下,颤抖着走了一小步,他几乎觉得自己没办法移动。

梁彦想再喊的时候,一只手臂很用力的又勒住他的颈,把他拖到墙上去,梁彦觉得怒气一下子升到最高点。

他抬起手臂,伸手去压住那根钉着他颈上手臂的钉子。

原本,他是想用力把那根钉再压下去的,可是在触碰到那根钉的时候,就像是伸手去拿根烧红的铁钉一样的,几乎烫伤他的手。

「干!」

梁彦骂了声,收回了手,那只环着他颈子的手却松了下来。

喘了口气,梁彦侧头望着那只被「烫伤」的手,他发现手上实实在在有着烫伤的痕迹。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知道那不是那根钉能烫伤人,而是对那根钉的主人来说,他跟鬼没有分别。

「妈的,把人当什么!」梁彦气到不行,甩开几只缠着他的手臂,伸手再次去握住那根闪闪发亮的银钉。

他几乎可以闻到烧焦的味道,活像是握着一块烧红的铁,他忍着从手心传来的那种滚烫和疼痛,马上逼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他很气。

气到不行,他只是用力的抓着那根钉,把它拔了起来,用力扔在地上的时候,发出轻脆的声响,他觉得自己的皮肉好像也跟着被撕扯了下来。

椎心的痛。

那些缠着他的手臂慢慢缩了回去,好似知道他的痛苦,知道他在做什么。

梁彦只觉得怒气充满了全身,他抬头望向另一根钉,用力再握了上去,那种痛苦逼得他全身都在颤抖,而他只是气到大喊着。「快点带她走!」

利瓦伊伦看着梁彦的举动,他不明白为什么梁彦就算看起来这么痛苦也要这么做,而那个因为钉子被拔掉而得到自由的鬼,正在地上翻滚扭动着,不知道是快乐还是仍然痛苦着。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至少要做到他能做到的事。

利瓦伊伦鼓起了勇气,用着颤抖的脚步走过去,弯下身想抱起李芳梅。

触手的感觉就像是一块冷冷的石头,但是软软滑滑的感觉又好像石头上长满了青苔。

血腥和消毒药水的味道充斥在鼻端,他只是屏息着,伸手抱起李芳梅,然后转头没命的跑开了去。

他不顾恐惧和害怕,也顾不了梁彦,他只想救手上这个小女孩。

他一路冲向急诊室,伸手拍着冷冷的,就像石头般硬掉了的李芳梅。

「撑下去……拜托你撑下去……」利瓦伊伦只是急速的喘息着,他几乎觉得自己会没气,紧张和担忧覆盖了他整个人。

「求求你撑下去……」他跑到急诊室,改为快步的行走,幸好上次的警卫才认得他,没有拦他的让他进去。

利瓦伊伦小心翼翼的走到她床前,他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只是用着颤抖的手,把怀里那块冰冷的灵魂轻轻放在她的身体上。

他望着李芳梅小小的身体,插满了各种导管和仪器,抬手轻轻抚上她细软发丝的同时,眼泪掉了下来。

他很少哭,因为他爷爷觉得男孩子不该哭哭啼啼的,可是他现在却觉得难过得不得了。

「你撑下去好不好……」利瓦伊伦用袖子抹着眼泪,避开了那些导管,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撑下去吧……」

利瓦伊伦忍不住哭了起来,咬着唇抽泣着不敢发出声音,只怕吵到别人,也许是刚刚极度恐惧之后的回馈,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难过。

他不晓得第几次抹掉眼泪的时候,他觉得李芳梅好像动了一下。

他愣了一下低头望着,他发觉动的不是李芳梅的身体,而是那块石头般的灵魂。

『……哥哥……』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利瓦伊伦连忙握住她小小的手,忍不住又哭着,「你快点进去……快点活过来吧……」

利瓦伊伦其实看不清楚,因为前所未有的,他不停地涌出的眼泪。但他发觉李芳梅那块冰冷的灵魂似乎在融化,慢慢地、慢慢地融进她身体里。

等到身边的仪器突然之间响了起来,医生护士冲过来,把他推开。

他擦干了眼泪,看着许多人围着她,检查着她的状况,他看不清楚她的状况,但是他听见她微弱的哭声,「……痛……好痛……」

护士小姐连忙的安慰她,医生拿着药剂打进她的点滴里,利瓦伊伦终于松了口气,虽然停不住哭泣,却跟着笑了起来。

他知道就算自己再没有用也做到了,他救了李芳梅。

救了那个甜甜的对他笑着,叫他做哥哥的小女孩。

他哭着、笑着,感谢着所有能感谢的神,他终于能救得了一个人。

第八章

梁彦一直非常讨厌任何滚烫的东西。

自从他被几个同学压着,试图拿烟头去烫他之后,他只要稍微被烫到手就心情非常非常的差。

所以他一直对火,或是滚烫的锅非常小心。

但他现在却牢牢地握着一个烫得让他觉得手心几乎会熔掉的钉。

他一直忍着手上的无可言喻的疼痛,等到利瓦伊伦终于带着李芳梅跑掉之后,才稍微放下心,深吸了口气忍着痛苦,更用力地把手里握着的那根钉给拔了出来,用力甩在地上。

掉落在地板上轻脆的敲击声像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他喘着气,全身都在冒冷汗,而右手颤抖着。

微抬起手翻过手掌来看,一片血肉模糊。

他真的不懂为什么,就因为他带着一个来报他几辈子仇的鬼,所以他连被当成人来看待的资格都没了?

他望着那些在痛苦祈求的灵魂们,如果当自己也只能被钉在这上头的时候,有谁来救他?

梁彦冷笑了声,伸手想握住那第三根钉。

在他准备好忍受那种极端的痛苦之前,一只手牢牢的抓住他的手腕。

他愣了下回头望去,额上的汗水滑了下来,虽然有点视线模糊,他仍然认得出那张现在看起来非常不爽的脸是谁。

他还来不及开口,就被一把扯退了好几步,「你到底在搞什么?」

梁彦的右手被他扯着,只好抬起左手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汗,虽然还喘着气,但那一瞬间的安心感,让他不由自主的自我厌恶起来。

他痛恨自己还能有这种感觉,他不知道万一眼前这个人不再能给他安全感的话,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是不是又会像从前那样?

「我叫你别管这面墙的你听不懂吗!?」高亦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脸上的神情充满了怒气,寻你一定得把自己搞成这样才甘心?」

虽然是恶狠狠的语气,但是拿着手帕压在他伤口上的动作却是小心翼翼。

「你不用吼得那么大声,我没有聋。」梁彦微喘着气,想抽回他自己的手,被高亦杰瞪了之后,只好乖乖的让他把手包起来。

梁彦觉得手真的很痛,仿佛他还把手压在烧红的铁块一般,他感觉得到汗水从额边滑下脸颊,「你不让我碰这面墙,是因为你知道对这钉的主人来说,我跟鬼没两样?」

高亦杰扎好他的手,看起来有些焦躁或者忿怒,抬起头来瞪着他,停顿了好半晌才开口,「那不是你的问题,钉那些钉子的人是个神经病,对他来说就算是我也不算是个人,这样你觉得好过一点吗?」

梁彦握着发疼发烫的手,望着高亦杰的神情有些疑惑,「为什么?」

高亦杰只是瞪着他半晌,也许是确认梁彦真的只是单纯的疑惑,最后才叹了口气,「因为他有病,我是说真的。」

梁彦想问为什么不阻止他,但是却没问出口,他知道要阻止一个鬼,甚至一个恶鬼也许对高亦杰来说是容易的,但阻止一个人却比什么都难。

梁彦觉得沮丧,他这一生中因为跟了「他」在身后,遇到他的鬼都嘲笑他就算了,到头来连人也不把他当人看。

「嘿、别又胡思乱想了,那不是你的问题。」高亦杰放开了他的手,伸手推了推他的头。

「那是谁的问题?」梁彦瞪了他一眼。

「你不会走在路上不小心摔进洞里都觉得那是自己命不好吧?那只是倒霉,更不用说我告诉过你别走那条路。」高亦杰没好气的回答。

「小亦……」梁彦犹豫了会儿,最后只叹了口气,「我搬来跟你一起住不是为了让你告诉我该走哪条路,或者是该怎么生活的。」

高亦杰皱起了眉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

梁彦很认真的望着高亦杰,「不要试图保护我,不要只想着让我过平常人的日子,如果我习惯了你给我的那个安全的环境,将来要是你离开了,我要怎么办?我需要过我自己的生活。」

梁彦抬手去抹掉脸上的汗水,其实他觉得有点冷,但是整个人却不停的发冷汗。

高亦杰看起来很焦躁,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烟咬在嘴上,却也没点火,最后深吸了口气,又把那支烟拿在手上,只侧头望着他,「好吧,这么说的意思是什么?你想搬出去?」

梁彦再抹了抹汗,握着自己发疼的右手愣了一下,他只是不希望高亦杰干涉他什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并没有想离开的意思,不过他也能理解高亦杰直接导向这个结论是因为他担心。

梁彦只是沉默着摇摇头。

高亦杰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疑惑,不过好似松了口气,又沉默了一阵子才开口,「那就好,我不会让你搬出去的,这无关我叔叔的遗言……很多事是会改变的,那也无关命运什么鬼的,你可以过你想要的生活,我也有权要我想要的生活。」

梁彦望着他,不太确定他想说什么。

「所以,你可以继续把你自己当成孤儿,尽可能的去不爽我的干涉,我也可以过有家人的生活,去关心我想要关心的人,听懂了吗!?」高亦杰恶狠狠的说着,但脸上的神情却有些尴尬或是不好意思。

梁彦却听懂了他的意思,那一瞬间想笑,却又怕他恼羞成怒,只默默的点点头。

「那没问题了吧?可以回家了吧?」高亦杰一脸不爽的瞪着他。

「嗯……」梁彦应了声,那一刹那墙上的哀嚎声放大了起来,高亦杰回头瞪了一眼,瞬间安静了下来。

对不起……我不能救你们全部……

梁彦叹了口气,侧头再望了眼,他有些遗憾无法拔掉所有的钉,但是他要真的全拔掉那些钉大概就小命不保了,而他没有权利去要求高亦杰做这些。

不用说那种像是火烧般的痛苦,还有可能会得罪这些钉的主人。

梁彦只叹了口气,「让我确认一下李芳梅的状况就好。」

高亦杰只点点头,带着他走出地下道到急诊区去,顺便帮他挂了急诊,让医生帮他包扎一下手伤。

梁彦看着利瓦伊伦站在那里又是哭又是笑的,算是松了口气,但又想起来虽然李芳梅得救了,但今后这个小小的女孩除了那个不负责任行踪不明的爸爸以外,就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了。

梁彦想到这里不禁又叹了口气,感觉到身上似乎又更冷了些,抬起头来刚好看见「他」飘在前方不远处盯着自己。

梁彦觉得「他」似乎是在担心,只对「他」笑笑。

高亦杰替他批价拿好了药,从后头走过来,毫不客气挥手把「他」扫到外面去,伸手拉着他的手臂。「回家吧。」

「嗯。」梁彦想笑,却又觉得好像连笑都没有力气。

回家路上他几乎一路昏睡,整个人发冷又冒汗,身体感觉越来越沉,不太听使唤,右手又热又疼,像是不停在被千刀万剐一样的痛苦,后来怎么回到家躺在床上的都不记得。

直到隔天醒来的时候,一直断断续续的听到有人就在他身边说话。

身体还是很沉重,意识也不清楚,勉强睁开眼看见高亦杰站在他床边,不晓得在跟谁说话。

迷迷糊糊又闭上眼睛,他还闻得到热豆浆和很香的烧饼味,他记得那是巷口他很喜欢的那家豆浆店。

慢慢又要睡着的时候听见高亦杰有些不耐烦的声音稍微大了起来。

「……他还在睡就是还没起床的意思,陈叔你到底在想什么?」

「性向可不会遗传,就算会,我也不可能遗传到他们好吗?你记得我是捡来的吧?」

梁彦皱了皱眉,不太确定高亦杰在嚷些什么,重点是讲电话到他房里讲干嘛?

在想把棉被包到头顶继续睡之前,他勉强又睁开了眼睛,抬头刚好对上高亦杰望过来的目光,看起来又是一脸不爽。

梁彦有些疑惑的想起身来,高亦杰突然大叫了起来。「别起来!」

可惜话说得太晚,梁彦还没意识到高亦杰在讲什么,手已经压在床垫上,马上痛得他大叫了起来,抱着右手滚倒在床上。「干!」

高亦杰翻了翻白眼,无奈的继续对着手机说话,「所以就跟你说他昨天烫伤手……我哪知他干嘛那么白痴的……想去煮饭。」

高亦杰叹了口气,走到客厅去拿了杯水进来放在边桌上,坐在床边单手拉着他没受伤的那只手,把他拉起来,一边讲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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