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胜负

三月的早春，飞花迷炫，万花争鸣。

林中密处幽远的青草馨香弥漫馥郁无际，轻萦鼻尖令人神魂迷离，悦耳的莺鸣声荡彻山谷浩淼悠长。

那迎风而起的衣袂，那锦绣绝寰的容颜，那浩淼若仙的神姿，飞花渐欲迷了双眼，他美目流转如霜，袖手扶云，立于天

地中央。手心空寥，他萧然淡薄绝世神采与世独立。

幻灭的流年，曾无数次的回忆，他曾说过，破茧是为了扑火，重生是为了毁灭，不灭的执念……

那么，他究竟是扑火的枯蝶，还是毁灭的凤凰……

如今，他立于天地之间，不是孤独的，手心里紧紧抓住的，不只是风。

凝眸，迎风淡漠，秦天身旁只有无边的落木，纷纷而下。

眼神坚定如山，若水，如山的坚定，如水的坚韧。

这也是一种比拼。

比的是定力，比的是坚持。

他的眼神是淡漠的……

在龙翼看来，那漠然却是一种蔑视，从来没有敢用这样的眼神对他，秦天不止一次的触犯了他人生的底线！

曾今……有人问过他，为什么一定要杀他！

他回答：因为他是一个可怕的人，你不杀他，他就会在你的人生中永远的纠缠不休！

他认定的东西，直缠到死，缠到灭亡，也不会放过，我不会被他柔弱的表象迷惑，因为，他才是一个噩梦。

所以……杀了他，让他永远消失，再不会用那些动人的眼神迷惑众人……

龙翼将手中的弓箭向旁边一丢，双手空空：“我不会趁人之危。”神情冷峻淡漠。

秦天却讽刺一笑：“是吗，趁人之危，你做的还少吗？”

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秦天已经出手

如极风般向前掠去。

决定胜负，有时并不是看谁最后出手。

他，不需要等。

龙翼一震，对眼前

凛凛寒意，仿佛从来没有见过的人，越发谨慎。

那时，秦天本来挽着的发，在穿梭的疾风中不知不觉中滑落，四散飞舞，脑后刹那间流过惊心的弧度，长发直落下腰迹

，宛若精魅。

龙翼怔了怔。

秦天眸底光芒幽暗一闪，掌心如风，正对着龙翼空头劈下。

立时龙翼一怔，只觉呼啸而来的力道强劲如松，偏头急闪几步。

忽然，眼前一片暗光略下

却是堪堪将额前几缕发丝削落，坠落下来。

他眼神一暗，神情冷凝下来。

不是不知道，风莲用二十几年的武功灵力甚至生命帮他渡劫。

却不知道，他的改变会如此之大！

他有些后悔，胜负面前讲什么仁义道德。

却不知道，人人生儿不同。

秦天就是那一万中选出的一个，天赋奇才，常人眼里可望而不可求的异禀天资，在他眼中不过尔尔。

乐律，武功，兵法，药理，金石术数，即便是失忆也不能磨灭他天赋奇高的悟性。

之所以如此神速的改变，除了这些，更重要也有风莲的基础与战场宿日磨砺的功劳。

然而，没有人知道他的改变从何而起。

至少，龙翼不知。

全身心都牵动谨慎起来。

凝眸，秦天在三步外冷冷望着他。

只是，那轻略而过的眼神。却让他感觉寒意漫上心头。

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人说不上来。明明是，他被羞辱，明明是，他被包围在千军之中，明明，他形单影

只，孤助无力。可，为什么他却有种腊月寒冬的冷意。

今日。

龙翼眼神一凛……

更坚定了他的想法，无论怎样，都要让他坠入属于他的黑暗地域，他是恶鬼，在人世间勾人的魂魄，必须将他打入十八

层地狱！

他凝起十二分力道戒备起来

末了。

忽然，转身，将长剑从旁边的侍卫手中一抽，翻身就像秦天刺去。

风莲惊呼出声……

然后，却只是，听到秦天的冷叱。

刹那间寒光闪电般迎头袭来，秦天骤然迎风而起，衣袍吹的烈烈作响，他却犹如雨燕般轻盈，巧妙的躲闪开一片寒光凛

冽。

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快的速度，龙翼惊得有些莫名。漠然，追身上去，向他偏开的肩头补上更凌厉的一剑。

秦天向后躲避，倾斜的身体似倒未倒，鞋履在地上划过一行鲜明的直线，带起一行翩然飞起的枯叶。

然后，枯叶摇摇欲坠，又落回地上。

龙翼落下几步，却见秦天忽然改了方向，像十步外的士兵飞扑而去。

刹那间又落回原地。

他说：“既然你的趁人之危是信口而来，我也不需要客气。”

持起剑身。

秦天在身前挽了一朵艳丽的剑花，顿时飞叶扑起，凌厉的风声迎面扑来。

龙翼躲闪开。

举剑，像秦天腰迹横劈，两人便近身缠斗起来。

秦天看似吃力，前后翻身躲避。

只是，落下的时候却没有一丝声音带起，轻盈如风。

过了一会儿，只见龙翼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却力道依旧。

秦天暗自冷笑。

微微凌乱的呼吸已经昭示着他，显出败绩。

额角发丝若飞，扶摇直上，秦天忽然脚尖倾斜，侧身斜在半空中，向前掠去的剑影立时如游蛇一般迅猛的缠上龙翼的身

体。

龙翼惊呼一声，挡不住迅如闪电游走而上的凌厉刀刃，终是在一瞬间的闪烁之后，被划伤挡剑的手臂。猛然，右手一阵

密密麻麻的撕痛。

手上的剑，坠落。

他扶着右臂，恨恨瞪着秦天。血液蜿蜒直下。

他却面不改色的嗤笑。

“用别人的能力取胜，依旧是无耻。”不知道他的勇气那里而来，也许是那周围的数千人马，他悻悻而笑：“我真的从

来，没有见过比你更无耻的人。”

缠斗这么久，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其实最了解自己的人，是敌人。

他再怎么面无表情，平静无波，终究，计不计较？

谁？

心中都明白！

秦天的表情有没有变动

龙翼没有看见。

只见秦天将飞出的长剑向他一挑，剑身飞起，他接在手中。

秦天凌风而立，提剑指着他：“不服，就再来。”

蓦然，龙翼垂下的头阴翳一笑。

躲避了任何人的视线，却自袖中抖出一丝粉末，粘在剑身上，真是毫无察觉的举动，直做的滴水不露。

然而老天是不会给人侥幸的机会。

秦天已经举起剑

向他走过来。

那时，龙翼三十二年阴冷的笑容，也没有此刻幽冷。

他抬起头对着秦天，左手挽出一个剑招，不是很流利，却也像模像样。

不顾右臂的伤势，猛然龙翼欺身上前，好不畏惧。

秦天舞动的剑式，每一个招式都凌厉到让人汗毛直竖，仿佛来自地狱深处摧枯拉朽的呐喊。

可是，他怕什么？他笑，只要，只要再接近一点点，就能，就能……

然而，仿佛……

他是被猫耍着转的耗子。花开花落，春去秋来。秦天武功早已今非昔比。

每一次都逼他逼到崩溃的边缘……

看着他惊慌失措往往又放松剑势，让他喘息。而秦天自己却似乎依旧游刃有余。

直到发现自己……

居然连他衣裳的一角都难以碰到，更别说是想要让他受伤。

如今。

秦天没有受伤

自己倒是步伐凌乱，被划伤了数处。

这上千人马中，被逼成如此狼狈的样子，龙翼明白，他是故意想羞辱自己。

好一个可怕的人！

他一直就知道他是个祸患。

所以。

今日必须是他的死期！

龙翼忽然停下来，剑尖直走而下

插在落满树叶的地上，垂头，无力的喘息，声音紊乱，摇摇欲坠，似乎已经力竭不支。

秦天凝眼。

见了龙翼吃力微弱的样子，曲剑对准他的心脏，就要一剑刺入。

龙翼垂眼。

余光看到风莲微微凝起的眉宇。却暗暗，泛出一个幽冷阴霾的笑容。

闭上眼，心里默数了几下……

一

二

……

“等等……”

急促的喊声，和着风声传来，龙翼暗道，那丝疼痛果然没有到来。

凝眉敛目，他忽然睁开眼。

秦天的剑停在胸前不到半寸处，他正侧头，看着旁边抱着小慕兰的风莲。

怔了怔神。

秦天眼底闪过一丝迷茫。

千载难逢。

龙翼眼底一丝精光闪过。

“小心……”

风莲的声音刚落下，秦天下意识回头。

却已经晚了一步。

那瞬间绝好的机会龙翼怎么可能放过，猛然剑身刺向他的小腹，太近，实在太近。

秦天躲闪不及

只能尽量侧身闪避。

可是。

腰间顿时便一阵巨痛，冰冷的利器已经隔着上衣划开皮肤。

血液潺潺而出。

秦天一惊，痛意夹杂着莫名的异样直达发根。

恨恨瞪着眼前的龙翼，怒起一掌将他震开。

龙翼被震的倒在地上咳了咳，却见秦天捂着腰侧的伤口，摇摇晃晃，向地面坠落下来。

他强撑起身体。

站起来，向秦天走了几步，刚想享受胜利的成果。

蓦然，被一阵大力推倒。

“让开……”冲过来的风莲对他喊。

一只手抱起，倒在地上的秦天，他的腰侧已经被黑色的血液浸透，掀开他的衣服，腰上一个狰狞的伤口正在向外流着致

命的毒液。

秦天脸色逐渐泛白。

又很快逐渐发青，额头坠下涔涔汗滴。

他甚至没有思考立即俯下身对着伤口吮吸着，把黑色的毒液吐出，一口接一口……

蓦然，龙翼一把将他拉开。

“你疯了！”

他怒道。

“我没有。”

风莲冷冷看他，又立刻俯下身继续给秦天吸，一直到那处只流出嫣红的血迹。

龙翼一直怔怔看着他。

忽然，眼神一凛，身体一震，龙翼猛然就扑上前掐住秦天的脖子。

第十七章：谁家真相

“你才疯了！”风莲抓住龙翼的衣襟，狠狠将他一下甩开：“不准你再碰他！”他怒斥。

“……”龙翼被吼的怔愣，风莲很少这样急言厉色，这让他被摔在地上良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看着风莲小心翼翼将秦天抱在怀中，是他从没有见过的温柔，他用手轻抚着秦天的额头，温柔的神情简直能将人揉碎“

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他对着秦天的话语到后来渐渐成了喃念。可是秦天的脸色依旧沉的发紫，腰间伤口的深色也渐渐的扩散。

风莲那温柔的让人心碎的眼神虽然深深触动了他，却也让他觉得深深的悲哀。蓦然，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有一种他无论

如何也插入不了的寂寞，让他心口死死的堵住。

龙翼面色渐沉，忽而冷凝道：“我不会救他的。”

风莲没有理他。

连看也没有看一眼，依旧怔怔盯着秦天，仿佛他落下一眼，秦天便要消失一样，许久。。。他才痴痴一笑：“你那么坚

强，一定不会有事的，是吧……我从来就知道，你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坚持是你的本性啊……所以，不要让我失望，你

要坚持，至少……也要等着我……”

龙翼渐渐越听越觉不对，走到他身边。

然后半蹲下，迟疑的，将风莲的脸扶起，直到看清他的脸，才惊的大怔。

风莲死死咬住唇，唇畔忽然映下泛黑的血迹，脸上的颜色时深时浅，变幻不定，顿了顿，他的心慢跳了半下。

因为风莲这样子显然也是中了毒，立刻他就知道，一定是刚才给秦天吮吸那伤口的时候，自己也误食上了。

可风莲自己现在都摇摇欲倒的样子，还紧紧抱着一个累赘，他恨不得就这么将秦天的脖子掐断算了，直气得不知该说什

么。。。

但是，他依旧赶忙将风莲扶住，然后，从衣襟内取出一粒药丸，这药性奇快，所以他有些急迫的，正要塞进风莲口中。

风莲瞳仁一缩，神色微变，这显然就是叫做解药的东西了！这毒药药性还真快，虽然痛的翻江倒海，他却咬牙忍住。

他可不知道解药是不是只有这一颗！

要先给秦天！

风莲眼底的神采忽然一亮，炫目夺人的样子让龙翼有些晃眼，那光芒极快的一闪。风莲已经出手，单手一拦，却已经将

那颗药丸从龙翼伸到他嘴边的手上夺走，转而，立刻给秦天塞进口中。

龙翼脸色暴沉下来。

过了一刻，看着秦天喉间微微滚动了几下。

然后，他才怔怔一笑，就放心的缓缓倒在秦天身上。

可是……

蓦然，风莲又喷出一口鲜血，将龙翼吓的一怔。

“你……”龙翼一惊，顾不上怒气还是焦急，赶紧就将另一颗解药狠狠塞进风莲嘴里，口不择言：“你还是先顾着自己

！这个妖孽死不了这么快的！！”

还有什么事？

比眼睁睁看着解药瞬间进了仇人口中，还要让人怒火蒸腾。

而且就算不是仇人，却也是敌人无疑！

刚才忽然见风莲软倒了下来，脸色苍白若裹了一层白绢，他心中的火气顿时消了下来。

又瞬间，变成恨铁不成的无奈。

而且，他本来就不是自己那块铁，他比谁都明白。

现在看见风莲脸上四窜变换的颜色平静下来。

他才眉头一皱，却已是放下了心。

但还是不由摇了摇头，幽沉愤然：“真是拿你没有办法，迟早要被你气死了”

此时，他还只是一句玩笑话，却没想以后变成了现实。

现实，当然不会给人后悔的机会。

他现在看过去，风莲现在左手还抱着小慕兰，记得，刚才他还抱着秦天，刚一瞬间，从那里来的第三只手强过的解药？

此时，他不由的回头。

蓦地，却被脖间惊人的凉意惊到！

龙翼止住了回头的趋势，微侧头的余光中，便看到秦天站立在他身后，手中的那把剑正搭在他的脖颈上！

剑身幽幽的寒意，让他背后微微战栗起寒意。

虽然这是生理的反应，并不是心里，但他是真的并非害怕，并且，什么场面他没有见过？

他知道这次自己也许并不会再那么幸运。

但是，不知道风莲还会不会心软，带着一丝期盼，他下意识还是看向了风莲。

他虽然也知道微邈，可是……

当风莲抑郁垂下头后，还是有一些落寞，在心上莫名的难以忍受。

自己是不甘心的！

可是，上千人马中，还怕他跑了不成？

他嘲讽道：“这么多人，我就不信你会跑的掉？”

他借着这一丝凭靠，说的依旧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却听到背后的秦天忽然挨得很近，气息几乎吐到了他的耳畔。

漠然，秦天在他身后更讽刺的冷笑：“我为什么要跑？”秦天觉得问的可笑。

“只要杀了你，然后我假意挟持莲，我相信没有人会对他们的国师不利吧，嗯？”感觉他向后躲，脖间的剑刃又往里嵌

了嵌，他立时痛的一颤。

秦天笑的温柔，沉沉吐出：“所以……你还是去死吧……”

这话说的自然，他看不见身后秦天的笑容有多么的沉重和期待，仿佛这么一瞬间他就能得到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