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儿飞(出书版)+番外 BY 苍海红河
  发于:2012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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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那几名男子从震惊中回过神,其中一人提了剑便飞身而起。

尚慈一手撩起纱幔,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飞身迎去,却并不挥剑,而是将纱幔绕住那个人的脖子,手法之快令人防不胜防。

待他落地时,那人便被他手中的纱幔悬吊在半空中,死力挣扎,试着用剑砍,然而本该柔软脆弱的纱幔,却因被灌注了惊人的内力而变得柔韧无比,砍不动,也挣不脱。

先是少帮主,现在是帮中功夫最好的护法,其他人对视一眼,齐齐冲了过来,捋围攻之势。

尚慈一手挥剑,另一手则仍拖着那条纱幔。待众人被他全部放倒之时,那个被他吊在纱幔上的人,也已窒息而亡。手一松,尸体从空中掉了下地,发出「碰」的一声重响。

至此,一切结束。

那两名先前躲了开去的舞娘走回来,对于这满地的死人,她们脸上并无惊惧恐慌,反而释然般地长吁一口气。环顾四下,还要再最后确认一次,该死的人是确确实实死了。

就在这不经意间,发现了缩在角落里的小文。

「哎呀……」她们惊愕的声音与视线,将尚慈的目光也引向了那处。

实不期然,怔了一怔,而后迈步走过去。

小文蹲在地上缩成一团。从方才第一泼血溅出来的时刻起,他便浑身发抖,头晕,作呕。可他却不可思议地并未晕厥,至少没有立刻就晕。

他抱住双臂,不敢看,双眼却又移不开,只能直勾勾地瞪视着,那个浴血而来的人影步步上前。

在他那惊恐与抵触相交织的目光下,尚慈止住了脚步,本要出口的询问也一时萎缩在喉间。

最后,先开口的人反而是小文。

「蝴……蝴蝶?」嗫嚅出声,声音里满是不确定。

他是真的不确定,眼前这人究竟是不是他知道的那个?他知道的蝴蝶,会吓唬人,会欺负人,但是,从来从来都不会是这样的……

其实,只是他自己知道的事情还太少……尚慈掀了掀唇角,仍未开口,只轻轻点头。

果然,真的是蝴蝶啊……小文有点纠结,却又莫名安心,脖子一歪终于晕了过去。

当小文从鲜血四溅的噩梦中惊醒,满身冷汗地睁开眼,第一眼注意到的,便是坐在床沿的那个人影。

「醒了?」那人道,手便要伸过来。

小文一呆,心里猛然涌起不知从何而来的强烈抵触,便往后一缩,眼睛还定定瞪着人,生怕对方会趁他不备向他靠近似的。

尚慈挑了挑眉,看他那一脸惊魂未定,心下了然。

「怕什么?」略带嘲弄地哼了一声,「我已清洗过,衣裳也换了。」

「唔?」小文眨眨眼。

这话是说,血……那些让他讨厌的东西,已经都整理干净了,没有了?

「真的,都没有了?」他还是心有戚戚。

「你自己不会看么?」尚慈回道。

小文于是细看起来,的确,这人脸上是干净的,身上也换了淡紫色的衣裳,看起来已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此外小文还发现,这人头一次将长发束起马尾,依稀散发出几分微妙的清新感觉。

像是重新认识了对方一回,小文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新鲜,有如被什么牵引着般地伸出手去,不知怎的便摸上了人的面颊。

带着试探的指尖徘徊在脸上,尚慈唇边的戏谑渐渐淡了,隐约有些复杂起来。

突然,小文抽回手,手指攥起来握成了拳。

「先前,那是……怎么回事?」他小声问道。

确然发生过的事,不同于沾在身上的血迹,用水洗洗便可以抹去。虽然说,那其实是与他不相干的事,可他既然看见了,便忘不掉了。

他想他永远都会记得,那时候的蝴蝶……

「我看见你,你杀了好多人,是不是?」

「……」

「你、你为什么要……」

「受人之托。」淡然地,尚慈只回了这一句。

小文随之露出困惑的脸,尚慈并不理会,从衣襟内取出一颗黑黑的小丸子。

「拿去,吃了它。」话虽这么说,但其实尚慈根本没有将丸子拿给小文,而是直接递到人嘴边。

小文什么都不及想,在尚慈催促的眼神下,他不自觉便张开嘴巴,随即那颗丸子就被扔进了嘴里。等到东西吞下去了,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你给我吃了什么?」

「药。」

「药?为什么给我吃药?」

「你胸口的剑伤……时而还会作痛么?」尚慈问。

「唔,还好。」小文想了想,「偶尔会有一点。」

「是否时而还会觉得胸口喘不上气,是否比从前更怕冷了?」

「嗯……你怎么知道?」小文大惑不解。

其实尚慈又不是神仙,他自己身上的感觉,尚慈自是不可能感觉到。

这些事都是先前,在小文还未从昏迷中醒来之前,项恩告诉他的。以小文本身体质,加上心脉受伤,会留下哪些后患,长于医术的项恩全都估计到了。

现在看来,已不需要再问得更多,尚慈只说:「你刚吃的药叫做『天心』,是很好的东西。

药王玉贺采百余名贵药材,又经十年熬制,才制出了这天心丸,世上只得三颗。

当年玉贺全家遭人暗杀,他的双生女儿险些重伤而死,正是靠『天心』活了下来。虽不能说是起死回生,但对于疗伤补身,也算是百年难见的灵丹妙药。你既吃下,此后身体便会好多了。」

「哇……」小文咋舌,原来他刚刚吃了个这么好的东西?

而且照蝴蝶说的,以后他的剑伤便不会再作痛,不会再胸口闷,也不会再比从前更怕冷了?

他本就十分怕冷,因伤而虚的身子又变得更怕冷,他还一直担心等到了天气寒冷的乐秋他该怎么办呢。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担心啦,真好。

不过,话说回来——

「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得到的?」

总共三颗,药王的两个女儿吃了两颗,也就是说,世上只剩一颗。这独独一颗,怎会到了蝴蝶手里?还有,为什么又会进了他的肚子里?

这样珍贵的好东西,蝴蝶竟然也不留着自己备用,却白白送给他吃掉?好大方呀,这个蝴蝶……唔,真是……

「是药王之女送给我。」尚慈顿了顿,「作为酬谢。」

「酬谢?」

「谢我为她们报了仇。」

「报仇?报仇……」小文反复默念,满是疑云的脑海里骤然闪过灵光。

报仇?报杀人的仇?那,先前他看见的事,还有那两个奇怪的舞娘,难道……

笃笃。有人敲门。

「打搅了。」随着这声恬静的话语,房门被推开,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热腾腾的酒菜。

小文一看,这两位好像就是先前将尚慈迎进楼里的舞娘。也是到此时他才看清,原来这两人长得这么相像。双生女么……

她们将酒菜在桌上摆好,恭恭敬敬地向尚慈作揖:「公子请用膳。」

虽然夜已渐深,这几人却都还不曾用过晚膳。看到吃的,小文才发觉自己饿了,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别的事全都放到一边,小文扯了扯尚慈的袖子:「我饿……」

尚慈便将他从床上抓起来,放到桌边,而后在他身旁坐下。而玉莲、玉蓬姐妹俩,也各自款款落坐。

一下子三个大美人坐在眼前,小文却是视若无睹,专心填他的小肚子。

双生姐妹也不打扰他,只给尚慈杯子里斟满了酒,连敬三杯,眼眶微红地道:「此次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不必多礼。」尚慈漠然道。他此番出手并非无偿,双方不过各予所求,客套也是多余。

但那姐妹俩并不像他这样想,或者说,是想得比他更多。

「公子,我们姐妹俩还有个不情之请。」

两人齐齐看着尚慈,满目恳切,「恳请公子,带我们走吧。」

「……」

闻言,小文嘴里嚼了一半的食物差点忘记吞咽,而尚慈只是眉毛微微一抬,拒绝之意却也不言而喻。

但双生女并未气馁,作为姐姐的玉莲殷殷说道:「此次诛杀了那帮恶徒,虽说与品馨楼无关,而其他姑娘被我们点了穴,要到明日此时方可醒转,不会知晓发生何事。

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事情闹大,只怕还是会连累到她们。无论如何,我们姐妹二人已断不能留在此地。公子,公子若不嫌弃,请将我们带走吧,我们愿一生一世服侍公子。」

「……」哗!小文惊叹,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飞来艳福?

然而尚慈却是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淡淡道:「承蒙两位抬爱,是我三生有幸。只可惜,我已承受不起这个幸。」

「这……」玉莲脸上掠过一抹尴尬。

性情率直的玉蓬接话道:「公子莫非是嫌弃我们姐妹曾经渝落风尘?公子请放心,我们置身青楼。只为循机报仇,始终是卖艺不卖身,所以……」

「我并无看不起你们的意思。」尚慈截过话,「只是两位姑娘出身不凡,才德出众,实在不必如此委屈。」

「公子万勿如此说话。」玉莲道,「能够服侍公子已是荣幸,又怎会委屈……」

「不,你们还是不明白。」

尚慈眯着眼,眼波一转,似叹非叹地道,「这不是我与你们之间的事,而是……我家中已有妻室。自古三妻四妾的先例虽然多,我却不愿做这其中一个,我家中那位也定然不会应允。」

说到这里,他侧过脸转向小文,温柔地暧昧地魅惑地,微微一笑,「你说是不是,夫人?」

「夫、夫……?」小文瞪大眼睛。

「夫人莫要心急。」尚慈唇边的笑意又舒展几分,「夫君是绝对忠于你的,夫人一定要信我。」

「……」

桌边一时寂然。

小文是莫名其妙地不知该说什么,而那两位姑娘,自然是震惊地说不了话。不过,毕竟她们也算见多识广,很快便冷静下来,交换了眼神。

「实在抱歉。」玉莲道,「先前我们不知公子与夫人……还为难了公子,请公子不要见怪。」

「既如此,我们自也不能勉强公子。」玉蓬接话,「只是如今我们无处可去,但求公子施个方便,给我们一个安身之处,哪怕为奴为婢,只要让我们可以安心研习爹爹留下的东西。我们所学到的,所做到的,全都任公子予求。」

「喔?」尚慈终于不再一味拒绝,沉吟道,「便让我与夫人稍作商量吧。」

「那么我们先行告退。」

两人于是起身,向尚慈作揖,又向小文也欠了欠身,「公子,夫人,请慢用。」

第五章

双生姐妹离开后,尚慈才开始动筷子吃东西,而小文却反倒不吃了,直直盯着人看,目光中倒也并无他意,只是一直被这样盯着,难免令人有点失胃口。

「你看什么?」尚慈索性问了。

却被小文反问一句:「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

「刚刚你不是说要商量的么?」

「……」自己说过的话,尚慈当然记得。只是若他没有记错,在他的原话当中,说的是与「夫人」商量一下吧?这小子——

「你真当自己是我夫人?」

虽说他刚刚的确也曾唤他「夫人」,但那时他分明还一副不胜惶恐、不敢笑纳的模样,不是么?

「你在说什么?」小文一脸莫名,「我本来就是啊。」

就算这个「夫人」不是他自己想当,就算这其中有这样那样的猫腻……总之,名义上来说,他确实是这个人的夫人,有众人为证。他从不打算否认这点。

至于方才,他突然被对方以「夫人」称呼……第一次嘛,一时适应不良是很正常的。

他承认得这么豪爽,却是尚慈意料之外的事。

「不过等你休了我之后,我就不是了。」随即小文又道。他承认自己是这人的夫人,但并不代表他会一直做这个夫人。

「对了,既然碰上,你赶快把休书给我写了吧。」

「……」尚慈默然片刻,「你真想要我休了你?」

「是啊。」

「你就这么不愿做我的夫人?」

「不愿。」小文摇头,没有丝毫犹豫。

他如此的毅然决然,倒教尚慈产生了好奇,也或许还有一点别的什么……

「为何不愿?」

「这个啊……」小文脸皱了皱,「不然你说,做你的夫人有什么好?我那些天,又是饿肚子,又是下跪,还要被人在身上捅一个洞。」说着仍不禁心有余悸地摸摸胸口。

尚慈眼神一阴,脸上似瞬问凝了冰霜,但又瞬间消融。

「那时情况特殊……今时已非彼日,以后我不会再让你被人伤着。」他一字一字道。

「可要是没有你,我本来就不会遇上那种事嘛。」小文不以为然。

「……你不是喜欢银子?」

尚慈眯起眼,语渐低沉,「我有很多银子,如若做我的夫人,便可以随意花我的银子,想花多少便花多少。」

「唔……」小文有点心动,犹豫了很久,最终却还是摇头。

「我不要。银子太多也花不完,又不能带进棺材里。我只要够用的就可以了。我现在的银子已经够了。」

「……」

早知这小子容易满足,可到现在却还是忍不住惊奇,他为何如此容易满足?他越是如此,便越是难以诱拐……

尚慈蓦然一怔。这么呆且古怪的小子,诱拐来有什么用?而自己又是为什么居然会想……居然会觉得自己想要诱拐他……

小文眨巴着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尚慈站起身,走到床前,合衣便躺了下去,背对床外,就此一动不动。

小文跌入五里雾中:「蝴蝶?」他小声唤道,心头无端地泛开几丝惭愧。

为什么呢?他是不是做错什么事,说错什么话?没有吧,他也不觉得啊……

听见对方「嗯」了一声,他却又不自觉般松了口气。总算蝴蝶没有不理睬他,纵然这不冷不热的态度也好不到哪去。

「你这就睡了?」他问,伸长了脖子看,只看得到那根弧线优美的后颈。

「睡了。」后颈的主人说。

「你已经吃饱了?」

「饱了。」

「你也不商量了?」

「不了。」

「那休书呢,你也不给我写了?」

「……改天再说。」

「喔……」虽然迟钝如小文,至此也已察觉到,人家这会儿根本不想理他,他再多说也是得不到结果的。

既然如此,他不说就是了。继续填他的肚子,待到吃饱喝足,站起来抛去一句:「那我走了啊。」

「去哪儿?」床上传来回应。

原来还没睡着么?小文耸肩:「回客栈。」

「已经晚了,你在此留宿也是一样。」

「不一样。客栈那边我付了钱的,要是不回去住,那钱就给老板白赚了。」

「……」不是刚刚说钱只要够花就好,还这么抠?

小文等了半天都没再听见尚慈回话,撇嘴往门口走去。正要开门,身后传来一声:「慢着。」

「怎么了?」

回过头,只见尚慈下了床走到他面前,拖住他的胳膊带到窗边,忽然搂住他纵身往下一跃,施施然自二楼落到地上。

小文左右看看,街上已不见行人,看来时辰真的不早了。不过——

「为什么不走楼梯?」他很纳闷,对于像蝴蝶这样能够飞檐走壁的高手来说,楼梯难道就只成了摆设?

「不为什么。」尚慈并不想向他解释,一旦他下楼去到大厅,将会看到依旧横尸在那的死人,然后再晕过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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