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时间+番外——Arales
Arales  发于:2012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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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想跑来找这个人?笑脸猫歪歪头,望着比荷安静却困惑的脸,他知道比荷经常在怀疑他是不是唯一被骚扰的对象、疑惑为什么只找他……笑脸猫喜欢那些因为思考而困扰的脸,所以开始时他觉得不需要理由。

现在嘛……

这个人身上的某些东西很有趣。

跟只能笑着却不能死的自己很像,跟最初那个又笑又骂、一口至理名言一身怪诞荒唐的前主人也很像。

“笑脸猫?”

“噢噢噢,”不急,不急,敲鸡蛋壳要等鸡长大生蛋、敲胡桃壳要等胡桃树长高结果、宰肥羊也是肥了才开动嘛……“因为我舍不得分别,所以我刚才用念力祈祷你今晚会梦到我。”

看到比荷脸上隐约的为难,笑脸猫大大的笑了,笑得比荷的眼睛藏不住惊讶。

“晚安,比荷。”

******

比荷做了好几个梦。

他梦见一片青绿的草地高底起伏,鸟群远远飞过,还是孩子的他坐在副驾驶座,永无止尽的路颠陂不已,他担心地回头看看放在后座的昆虫箱,几乎想转身爬到后座。

可是,这样父亲开车好孤单。

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草地变成小镇的房子,他们换了台车,一只粗糙的手充满歉意地握握他的手又松开、回到方向盘,他回头,后座满满的东西却已经没有昆虫箱、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没有离开副驾驶座的理由和动力。

他看着路,想着要如何衔接转换可以抵达目标,飞逝的景物变得更快、变成很多的房子,变成一阵一阵的黑暗和沉闷的轰隆噪音。

父亲不在身边,黑暗也不让人害怕,这是城市的地铁,他正要去上学,他只看得见自己却看不见任何人,听得见轰隆声却总是听不见到站声。

重见光明的时候,地铁变成了便宜的火车卧铺,父亲的膝盖在自己低垂的眼前。

“你会梦到我吗?”

头顶传来一个声音,跟轰隆轰隆的噪音混在一起,很耳熟,但不是父亲的声音,忍不住抬头,发现车厢中只有他一人。

03.

“你会梦到我吗?”

头顶传来一个声音,跟轰隆轰隆的噪音混在一起,很耳熟,但不是父亲的声音,忍不住抬头,发现车厢中只有他一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迫切地想找出是谁说这句话,但那飘渺回荡的问句只是闷闷地在隔间里收紧绳网,让他喘不过气……

“医生?医生?”

比荷惊醒,直觉的抬头,发现他在陌生的车上,察觉大腿上的温度与动静,于是想起他在那里。

“不好意思,约赫太太,我睡着了,发生什么事了?”比荷低头对枕在他大腿上的黄金猎犬起司笑一笑,大狗发出细微的呜呜声,睁大眼睛地望着他。

“没事,我只是听到起司一直呜呜叫,发现你好像睡得不太好,所以才叫你。”

“啊,”比荷苦笑,摸摸起司的头,看大狗把下巴在腿上蹭蹭,舒服地放好。“真是不好意思,大概太久没在车上睡,不习惯吧。”

驾驶座的女人发出笑声,起司的狗尾巴在椅子上拍出一下一下的声音,中古车轰隆轰隆地在高速路上狂奔。

“要多注意身体啊,医生,你看,连起司都很担心你,让病人担心可不行啊!”

起司抬头,用力的眨眼睛,然后狗鼻子凑到比荷脸上蹭一下,配合的演练“我很担心”,让比荷也忍不住笑了,伸手用力把起司的头顶下巴通通抓一遍。

“说得也是。”比荷摸摸起司的头,让它躺回去。“约赫太太,”

“嗯?”

“虽然你很坚持,我也帮助你,但我还是要说,”比荷与起司对视,忍不住叹息。“其实,没那么大必要做人工关节,这个手术对你的负担太大,而且……”

“我知道,医生,但我只是想尽我所能的让它快乐点,即使我知道它的生命没有我们长久。”

约赫太太回头笑一笑又转头回去继续开车。

“反正你现在都坐在我的车上,带我去找那个布斯医生了,就别想那么多嘛!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只是回报它用生命给我的爱与欢乐,它给我全部,而我不过给它片刻和人工关节,然后我们又可以一起去好多地方。”

比荷看着约赫太太开心的背影,车外强烈的日照映亮了形体的轮廓、加深了阴影……惊觉自己这样盯着出神不太好,比荷低下头、推推眼镜,起司一脸无聊,只有耳朵动了动,把狗爪放到比荷手上,意味不明。

“你真是只幸福的狗啊,起司。”忍不住握住狗爪摇两下,起司立刻把另一只狗爪也伸给比荷。

“医生,你应该说我们都很幸福啦。”

约赫太太声音愉快,打开音乐,不再聊天而是专心开车。冷气很凉,但狗趴在身上又把热度加回来,虽然觉得热,比荷却也没让起司的头挪位置,只是安静的听音乐、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在他陷入梦境的时候,他们已经跨越了大部分的距离、进入城市的范围,车速很快地下降、走走停停,比荷一边指着路,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路边带宠物上街的人们,这些路过的动物,让比荷想起他应该先打电话给希伦。

约好今天带病人来找他,到之前要先打电话……唔,还没到之前打都不算晚吧?

比荷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拨出电话,响没两声就被迅速接通,传来好大声的“比荷!!”

“希……希伦,”起司对这大嗓门似乎非常感兴趣,努力想凑到电话与耳朵中间,比荷只好一边闪一边拍它的头,竖起手指要它坐好。“小声点,我快到了。”

“快到了?有多快?别告诉我是三分钟。”

“呃……”比荷四处张望,从街景中找出地标。“我想,应该还要十分钟吧。”包含走到你的诊疗室。

“其实你忘记约好要打电话给我吧?”

“嗯?”比荷轻笑,带着一点点心虚。“我没有忘,反正只是要告诉你什么时候到,也不用太早打吧?该准备的早就准备好了。”

“你……好,算了,到了就上来,如果我不在就坐一下,我很快回来。”

“好好好,希伦,你当爸爸之后变得好罗唆……”

希伦重重地哼一声,挂电话,比荷也苦笑地切断手机,把萤幕放在好奇不已的起司面前,看它嗅来嗅去又用狗爪拍拍看了半天才收起手机。没过多久,他们就到了医院前面。

约赫太太先让起司跟比荷在门口下车,花了点时间找停车位再小跑步地跑回医院门口,牵着起司慢慢地走向电梯、上二楼,比荷在长廊里带路,身边充满各种动物的声音,他停在“希伦?布斯医师诊间”的门口,敲敲门、然后打开一条缝。

发现希伦果然不在之后,比荷接过起司的狗链。

“约赫太太,你先去挂号吧,我跟起司在这里等你。”

约赫太太用力一拍额头,发现自己居然忘记这么重要的事,跟比荷说道谢又快步离开。比荷目送那个充满活力的背影,低头发现起司也抬头看他,忍不住露出笑容,还没走进诊疗室,他要等的人带着另一个医生笑容满面的走向他。

“比荷!好久不见!我老婆跟我家的狗都好想你!!”

希伦一上来就抱住比荷,始终如一的热情让比荷不禁苦笑——为什么你老婆跟狗是排在一起的啊?

比荷拍拍朋友的肩膀、要他快放开,指指另一位医生,一边握手一边听希伦介绍。

“这是夏隆医师,专攻骨科。因为你说这孩子九岁了,为了不砸招牌,”希伦蹲下来跟起司打招呼、握手,再招呼所有人进来。“主刀是他,影像诊断师希卡贝在CT那边等你们,现在过去?饲主呢?”

“她去楼下挂号,很快就上来。”比荷拿出起司在他那里所有的病例,从以前贝吉尔医师的诊断到这一两年他的诊断记录都有,至于之前拍的X光片他早就寄给希伦,想来应该在影像诊断师手上。

浏览病例是很实际的消磨方式,约赫太太回来时甚至被这份安静吓一跳,当主刀的夏隆医师带着约赫太太和起司去照CT的时候,拉着比荷跑去希卡贝旁边看萤幕的希伦才开始聊天。

“希卡贝,这是比荷;比荷,这是跟鬼一样的希卡贝——我说的跟鬼一样是指你很厉害,希卡贝,每个影像诊断师都是鬼!”

“所以虎克教授是厉鬼们的头目?”希卡贝笑骂摇头,透过麦克风让实习医与饲主帮起司换个姿势,看夏隆也挤进小房间。

“他当然是厉鬼的头目!”希伦露出“天哪!你今天才知道吗?!”的表情。“每年他都骂走一半以上的学生!”

“你们在说虎克?”夏隆一下子就了解了话题。他们都是同一所学校毕业:他比希卡贝大一届,然后又比希伦大八届,而希伦跟比荷是同学——所以他当然也认识厉鬼的头目!“一半以上是哭着转走的吧?学校也只有他能在课堂上让学生哭着逃离教室!”

“对对对,”希卡贝翻白眼,等了一下,又按下麦克风要实习医再替起司换个姿势。“好啦,我就是厉鬼的手下,你们这些有求于人的男士们!回到重点!”

“好吧重点,”希伦说出大家都很想确认的话题,用手肘顶顶比荷。“比荷,她真的要做人工关节?”

“是“他”不是“她”,“她”负责买单。”比荷订正。

“很贵耶。”五万美金起跳,跳到多少要看完片子才知道。

“平心而论,”夏隆盯着CT里那条狗,一副“谁也不准跟我抢!”的表情。“做人工关节的不多,有机会,任何一个病例我都不想放过,我很想做这个手术我也做得好——如果这位夫人确定的话。”

于是大家的目光又回到比荷身上。

“……我本来想请你们劝她放弃的。”苦笑。

“果然还是负担太大。”希卡贝盯着萤幕,边看边思考要不要再拍一张。

“是,她预计是两个髋关节都换成人工关节,这几乎是她半生的积蓄。”比荷,看着守在CT旁边的约赫太太,温柔的表情不知道是羡慕那只狗还是感慨。“她一直很肯定要替起司做人工关节。”

“两个?”希卡贝皱眉,按下麦克风说可以了,要实习医把病患和饲主带到楼下的等候区,然后盯着影像。

“起司右边的比较严重,不只是软骨组织的部分,你们看,”希卡贝指尖指着让出身体的位置,“纤维组织过度增长,骨骼也变形了,这位太太看样子非常钟爱这只狗——这里,有一些结晶,在关节黏连的缝隙里,乱吃东西的徽章。她住的地方在有小碎石走道山坡顶、家里需要绕来绕去的小地方也很多,坚持要做人工关节是因为她本人应该很喜欢户外运动。”

“你怎么知道?”比荷笑了,厉鬼的徒弟果然也很厉害。

“这里,还有”希卡贝的手指在萤幕上画个圈,然后换到画面的另一个角落。“膝盖,这边磨损的比较凶,经常跳跃、奔跑,或者是这样使力才会磨损到,如果她要工作,那不可能让狗的关节磨损到这种程度。”

“所以先做右边,”夏隆把头贴近影像,希卡贝还在继续解说关于骨头、韧带、以及各种组织的受损情况,听的比荷直叹气。“左边呢?”

“好一点,”希卡贝换上左髋关节的显影。“骨头看来正朝变形的方向迈进,因为右腿受伤所以重心左移,这部位的韧带状况比较惨。”

希卡贝又指出她看到的几个点,比荷的专修不是狗所以他只负责听,希伦思考之后觉得这样或许也可以。

“增加内置辅助器,减轻关节压力,当右腿的人工关节完成后,左腿的部分应该足够撑到这只狗安享天年……这样可以吧?”

“其实还是要看活动量,你看这边,”夏隆的手指也贴到萤幕上。“天晓得靠内置辅助器够不够……用个三、五年应该没问题,可是更久就无法保证。”

“十四岁的老狗也不会那么爱跑跳,”比荷看向所有人,这是或许是最适合起司的处里方式。“他现在九岁,再过三年,随着生理机能下降、活动量也会下降,约赫太太年纪也大了,再怎么喜爱户外运动也不会这么频繁,应该没问题。”

“嗯?别看我,”希卡贝举起双手。“我负责诊断影像,尽可能客观的提供资讯,决定诊疗方式不是我的工作。好啦,”希卡贝按下按键,把片子送出去冲洗。“你们可以等稍晚拿到片子之后再讨论一下,我先去艾德那边,他那边有只得心脏病的北京犬,片子我看完了还没告诉他结果。”

“快去吧,大忙人。”希伦笑嘻嘻地挥手,比荷则笑着帮希卡贝拉椅子,夏隆在旁边补上“到时候再用咖啡把你抢回来开会”,希卡贝笑着说谁理你然后甩头就走。

然后……

“好啦,”他们离开,站在医院的楼梯前,左思右想之后决定去会议室。希伦走在比荷旁边,拍拍比荷的肩膀。“你先去请那位夫人替起司办个住院,让她先去吃午餐……起司今天有禁食吧?”

“有,我有跟她说,她应该有帮起司禁食。”

“那就好,我们也去边吃边讨论,虽然主刀是夏隆,但我们两个是助手,开完刀也很晚,你要坐她的车回去还是住我家?”

比荷一瞬间想起笑脸猫……他跟笑脸猫说过今晚他不在,如果……

那种不知道是期待对方出现,抑或厌烦对方的情绪在心中矛盾地并存,比荷在察觉到这点时笑得无奈——对方只是只猫。

“去住你家,”比荷笑着用手肘顶顶希伦,“不是说你老婆跟狗很想我?”

“其实我家女儿也很想你啦……”希伦一脸笨爸爸的样子。“真不甘心,怎么可以当着爸爸的面问别的男人什么时候会出现?”

“喂喂喂……”前面的夏隆听不下去,回头出声要希伦清醒点,然后笑着要比荷走到他旁边,开始排挤希伦,讨论起适合配午餐的其他病例。

04.

还算轻松的午餐、下午不算激烈的讨论、忙到晚上的手术、一顿迟到很久几乎吃不下的晚餐……比荷站在过去每年总会来住个一两次的客房,忍不住虚脱般的吐出一口气,背抵着门板滑坐到地板上,看窗外的黑夜被街灯照亮,看弯弯勾月纤细地亮着,某个声音和温度彷佛暖暖地在耳边吹抚。

“这么容易被制约……”比荷双手抱膝,放松地坐在地上。

他现在不在剑塔市,身边很安静。

但是他想起夜晚外出时总会盘据在他肩膀的温度和聒噪,想起偶尔买菜时从提袋里钻出来说“我讨厌吃青椒!”的金色眼睛,想起午餐时希伦提问当下的心情。

很久没养宠物,于是不确定这是怎样的心情。或许这很像小时候,放学总是刻意经过某个地方、喂食小狗或小猫,然后有天突然再也等不到,或者是父亲突然又要调职而来不及对它们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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