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昂说你学了青玉。”白雨枫犹豫了好久,还是问了出来。
“是。”忧夜也不否认,他知道事已至此早已隐瞒不了:“神木宫宫主之子华天晹,既是孟隽宜。”
“他十九年前盗了神木青龙的青玉,至此化名孟隽宜。”接了忧夜的话,白雨枫继续道:“你和柳寒真是兄弟,连遇到的事情都如此相似。”
“我和哥哥不一样。”望向白雨枫,忧夜道:“祁岳离逼着我哥哥替他解析黄玉,但孟隽宜却不是。”
“那你如何学了青玉?”
“我只是学了青玉药理,并未修习另一面神功。”顿了顿,忧夜似是又想起了当年:“不知少昂可同你说过,神木青龙的青玉,早在多年前就被封入一座玉麒麟之中。”
“玉麒麟?”白雨枫一怔,立刻道:“可是西域进贡朱雀的玉麒麟?”
忧夜点头,又道:“也正是因为玉麒麟,我才会同少昂认识。这说来话长,我先不同你细说。总之青玉先后折腾,还是落入孟隽宜手中。”
“他人现在在哪里?”
“应该是在神木宫。”忧夜虽然嘴上说着,但却是不肯定:“你知道孟隽宜后天至残,心中恼怒比谁都想要站起来。只是天不从人愿,纵然他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却是不会半点医理。”
白雨枫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孟隽宜十九年前从神木宫盗走了青玉,为的就是想要以药理医治自己后天至残的腿。只是青玉不知为何被封进了一座玉麒麟,阴差阳错的成了西域进贡给朱雀的贡品。卓少昂估计也是无意间得到了宝贝,因此与忧夜相识,只是孟隽宜最后却还是夺走了青玉。
“青玉既是被封进了玉麒麟,如何还能显出药理来?”又一个疑问浮现在白雨枫脑中,他急忙问出来。
“青玉一面入水半个时辰,便能显出其中字句。”忧夜说完,又想了想改口道:“我猜应该不用半个时辰,用如此长的时间也不过是因为封了的关系。”
“孟隽宜要你替他医腿?”试探的问了一句,却是得到了忧夜的肯定答复。
“是,他将青玉内容告诉我,之后便让我替他医治腿残。至于他所修习的神功,也应该是在青玉被封之前。”忧夜一边说着,一边觉得心中越发烦乱:“这也就是我为何常年都不在神木宫的原因,故此哥哥才始终找不到我的人。”
白雨枫点头,揽上忧夜肩膀拍了拍,露了个笑脸道:“没事,同柳寒说清楚就好。”
“那御土呢?”忧夜忙问:“我哥哥究竟在御土做了什么?是不是闯大祸了?”
“小祸罢了。”白雨枫有意说得无所谓,脸上也并未流露出其他情绪:“他与祁岳离本就有矛盾,怎么闹也不过只是那些矛盾。”
“祁岳离还活着?”忧夜语出惊人,倒是让白雨枫一愣。
他嗤一声笑出来,侧过脸有意避开忧夜道:“说什么话呢。”
“哥哥不是要取祁岳离性命么?”对于白雨枫的反应,忧夜更是不解:“白大哥,我在这里整整担心了一个多月,你就不能认真些同我说么。”
“你哪点看出我不认真?”缓了情绪转过脸,白雨枫揽着忧夜往屋里走:“御土真要闹,你现在哪里还能看见我和你哥哥。”
忧夜一听这话,想想也是有道理。其实他还想再问些什么,但也知道白雨枫若是要瞒他,自己是不管怎么问都问不出结果的。
思及此,还是闭了嘴跟他一同进了屋。
第九十六章
神木宫地处青龙地界深处,周围片片密林,虽有开出路来,却不太有人随意靠近。
夏憬源常年居住的深山,就处在市集与密林之间。只是去市集城镇的路并不需要经过那座山,所以,夏憬源才乐得住在幽静得几乎没有人的地方。
忆起快二十年前的事情,模糊间却是让人如何都难以忘记。
他熟悉孟隽宜,比谁都要熟悉。
孟隽宜恨神木宫,恨华天曜,更恨他夏憬源。
世人都说,医者青龙圣医,武者白虎护法。论医,当选神木宫圣医与其学徒,论武,唯白虎御前护法更胜一筹。故此,也就有了神木宫圣医医术天下第一的说法。
只是,世人随口胡谈,却不知圣医究竟为何。
夏憬源当年与秦霜桐玩笑,说外人言论,只谈神木宫圣医如何,不谈白虎护法如何。秦霜桐笑言,也许圣水玄武精于阴阳八卦之术胜于白虎武学,烈火朱雀更是有秘宝不曾让世人知道。
夏憬源那时说有道理,如今想来,其实五族之间皆是荒唐。
孟隽宜后天致残,双腿健全并也具有该有的知觉。何奈不知因为什么道理,就是不能动。
其实,夏憬源并非对孟隽宜没有恩情,反而是大恩。只是孟隽宜太过强硬不服输,性格也越来越偏激。
原先的孟隽宜不但是不能走路,就连坐都不行,即便是勉强以手臂撑起身子,腰上却还是没有半分力。后来,夏憬源为他医治,终让他能离开床榻坐到椅上。只是在这之后,却没有了任何进展。
孟隽宜求夏憬源参看青玉药理,再找方法替自己医治,就因神木宫历代规矩,除圣医之外,任何人不得随意盗看神玉内容。夏憬源先前并不是不同意的,只是却再看了之后,坚持不愿以青玉之法医治。孟隽宜问其原因,夏憬源也是绝口不提。只说那会要了性命,而非救人。
孟隽宜不服,前去向华天曜讨要,不想华天曜当场拒绝,不给半分情面。最后,终逼得孟隽宜盗走青玉,逃离神木宫。
奇的是,孟隽宜虽是个瘫子,却在逃离神木宫后再未被找到过。华天曜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是此命一出,还是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如今,孟隽宜突然出现在青龙,还对萧家痛下杀手,口口声声说是萧忧夜欠了他的。夏憬源多少能够猜到萧忧夜与孟隽宜间的恩怨,却是实在不能插手。
孟隽宜太过记仇,时过近二十年,他还是没有忘记。
就因当年的一句话。
旒漪和虞涟自然是不记得小时候被萧父萧母抱着宠的情景,但尽管如此,柳寒还是带着两人前去墓地祭拜。忧夜跟着一同过去,只留下卓少昂和白羽尘照顾夏憬源。
“爹爹,这里为什么都没有人?”旒漪站在柳寒身边,看着四周荒凉,一时不太习惯。赶紧挨着柳寒站过去,紧紧拽着他的手。
柳寒蹲下身,拍净旒漪身上沾到的黄土,温言道:“旒漪可还记得爷爷奶奶?”
旒漪眨了眼睛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不记得。”
柳寒将旒漪拉到墓旁,道:“爷爷就是爹的爹,奶奶便是爹的娘亲。你见他们时还小,才刚会说话。”
白雨枫在旁看着,心中怎么都不是滋味。
当年,他与柳寒带着两个孩子回来时,两位老人还都健在。虽是好不容易接受了两人间的事,却对孩子疼爱有加。
“那爷爷奶奶在哪里呢。”旒漪问得天真,却让三个大人心里都不好受。忧夜匆匆转过身,显然是不想让人看见他哭。
柳寒背对着忧夜,望着儿子一脸天真,最终还是淡淡笑道:“都去世了。”
朦朦胧胧对去世两个字有了思想,旒漪像是懂了什么,点了点头再不问了。
没让孩子下跪磕头,只是一人上了两柱香。忧夜静静在坟前跪了好些时候,柳寒一开始并未说什么,时辰长了便越发不舍,打发白雨枫先带两个孩子回去,自己一个人留了下来。
“忧夜,这样会着凉的。”蹲下身,柳寒轻手覆上忧夜肩膀,温声道:“回去吧。”
忧夜跪在原地没有动,低着头半晌才道:“是我害得爹娘。”
柳寒眼帘微微一颤,松开手起身,缓道:“我从未想过你有一天也会和神玉扯上关系。”
“这并非我本意。”虽然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为自己辩解,但忧夜还是说了出来。如若自己唯一至亲的哥哥都无法理解自己的苦衷,那对谁人多说都是无意。
“我知道。”靠着双亲的石墓坐下,柳寒又道:“你我分别十五年,之中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四处奔波,就为寻找你的下落,只是不但徒劳无功,还被卷入神玉纷争。”
“哥哥……”
“华天曜派你出宫寻找青玉时,我便一直想着若是平安无事那便最好。只是天不从人愿,你不但惹了麻烦,还是大麻烦。”没有看忧夜,柳寒只是一句句慢慢说着。
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些话并不会让忧夜好受,反而是越加伤心,但自己藏在心中许久的话,还是要说的。
“我没有料到孟隽宜会对爹娘下手,如果知道就不会那么放心的去锐金门找你。”似乎怎么说都不合适,忧夜说着说着,语气也越渐着急起来:“如果我知道,爹娘就不会冤死了。”
“我说过,我没怪你。”柳寒摇摇头,依旧还是那样淡道:“事已至此,我再怪你又能如何?况且我只有你一个弟弟,自小一起长大的双生至亲,如何能无法体谅其苦衷?”
忧夜只觉周身寒气渐渐沉下来,微颤道:“可我还害了你……”
“呵。”柳寒意外嘲讽一笑,闭上眼睛道:“你是说祁岳离么。”
忧夜并未接话。
“我迄今都不知他到底是如何想的,或许他是有意隐瞒,也可能是我与他之间有所误会。但确是因为他,我的生活才会变样。”柳寒一边说着,从地上捡起一颗核桃大的石头,紧了手掌一握:“其实我该谢他,若没有他,慕柳寒定是早已命丧黄泉……”
灰白的粉末从指缝撒出,柳寒缓缓张开手,却不感丝毫痛楚:“黄玉神功,天下多少人都在争抢,他却如此轻易就交我修炼。”
忧夜怔怔看着柳寒手上的粉末,脑中顿时嗡得一声。
柳寒细眸望向忧夜,柔柔一笑道:“是不是也怕了?”
忧夜皱眉侧过脸,却不知要说什么。其实并非害怕,而是心中难受。
“旒漪和涟儿……”收回目光,柳寒声音一哽,哑道:“没有黄玉,就不会有他们两个。”
“什……什么?”忧夜一惊。
“自古皆是男女成婚,男子治家顶梁,女子生儿育女。这个道理即便我不告诉你,你也懂。”
“哥哥,你……”
“虽然我算不得真正的男人,但闯了祸后,除了丧命,没有其余选择。”想起当初,柳寒竟是边笑着边说。
“可是你和旒漪涟儿不是都好好的么?”多少猜到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忧夜还是不敢妄自乱说。
“夏先生当时保下我和两个孩子,全赖黄玉……”拉着忧夜站起身,柳寒将那些挡着他脸的碎发拨开,道:“没有黄玉,我早就没命了。”
“我不明白……”紧紧盯着柳寒双眸,忧夜失笑摇头道:“这太荒唐了……”
“祁岳离也算对我有恩,说句遭天谴的话,若是能缓我阴阳同体,那便比什么都好。可惜……注定缠我一辈子。”拉上忧夜的手,柳寒朝前迈了一步,道:“如此也好,能陪着雨枫和旒漪涟儿多活几年,还能再见你。走吧,早些回去,天凉。”
第九十七章
明明即要入夏,可这天却是异常的凉。
平日里闷雷声声,天气也多少会闷热。可这一天,却是让人凉的想要加上衣服。
镇子上,许多小贩都放下了卷起的衣服袖子,就连那些兵器铺子都放下了门帘。
路尽头,道旁。
一位锦衣男子抬头看了看天色,想身旁人道:“怕是要下雨,我们快些。”
那人向男子跨近一步,道:“主子,这么找不是办法,属下去问问路。”
男子点了点头,道:“我去问,你随我来。”
说着,领着身旁的下属跨入一间小客栈,只刚踏入一步,小二立刻哈腰迎上来。
“两位公子,住店还是……”
“小二,向你打听个人。”拦了小二的话,男子上前道:“这镇上,可有个姓夏的大夫开的医馆?”
小二一听这话,立刻就道:“你可是说夏憬源夏圣医?”
“正是。”那男子点头:“请问,这医馆要怎么走?”
“从这里到下个路口,然后往右转就到了。”小二走出客栈,伸手往右一指:“很快的,拐个弯就到。”
“多谢。”男子抱拳谢过,正要出门,就听小二道:“这位先生,恕小的多嘴问一句。您找夏圣医可是看病?”
那锦衣男子笑笑,随即道:“不,我只是找他问些事情。”
“先生,不是小的话多,只是这些天夏圣医似乎不知道被谁重伤,到现在连门都没出,怕是伤得挺厉害的,您若是不着急,还是过些天再去吧。”小二拐弯抹角的为自己招揽生意,但脸上的表情却也不是阿谀奉承。
锦衣男子听了这话,想了想还是道:“多谢小哥指路。”
说着,带着下属匆匆往小二所指的路而去了。
那小二看着两人的背影,摇头刚要进来,背上让人一拍。急忙回头一看,掌柜的。
“哎呦,掌柜的你要吓死人啊。”
“你不招呼客人,在这里探头探脑张望什么东西?”顺着小二的目光看过去,却是半个人都没看见。掌柜的甩手在小二脑门上一拍,道:“给我做事去!”
小二吃痛喊了一声,向掌柜的道:“我没在看东西,在看人呢。”
“人你个头,这街上哪里来半个人。”掌柜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转身走开了。
“走远了您能看见么。”揉着额头,小二凑过去道:“您老知道那俩公子找谁么?”
“又不住店,管他们找谁。”掌柜的像是个实在人,无关自己生意的一概不问。推了算盘算账,打得啪啪直响。
“夏憬源。”小二一句话,让掌柜的拨算盘的手指猛一个打滑,五个珠子一下全推上去了。
“找夏憬源?”
“对啊。”小二见掌柜反问,立刻来了劲,趴到台上道:“那萧家不是被不知哪儿来的人灭了门么?夏憬源都被伤成那样,这不前阵子萧家俩兄弟回来,这会儿又来了陌生人找夏憬源,热闹了。”
掌柜的白眉一挑,道:“这萧家被灭门定是在外面招惹了什么仇家。”
“您这不是多余话么。”小二把抹布往肩上一搭,道:“不是有这么一句话,红颜祸水。萧家两个兄弟长得那么漂亮,出去那么多年不回来,这会儿被灭门,肯定是惹了仇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