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歌----风夕雨
  发于:2010年0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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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弋点点头,随著马车的前行看前江边的景色慢慢後退,当年是顺流而下,如今却是逆流而上,江水未变,却景不同,人不同,他自己亦不同以前,思及此,倒觉得著实没有什麽可想的,低头去拽古云衣袖,拉扯著玩,又看见他腕上那镯子,似银非银,颜色古怪,手腕处附著的是龙头,衣袖捋上去,便见整个镯子呈龙形缠绕在他手臂上,笑道:“今日才发现这个机关,原来你的剑藏在这里。”
古云笑笑:“可要看看。”
楚清弋点点头,古云手腕翻动,长袖一振,也不知他动了什麽,那长剑诤然一声,已然在手,剑身通透,薄如蝉翼。
楚清弋道:“此剑何名?”
古云摇头道:“不知,我爹传与我时便没有与我说明。”
楚清弋道:“怎会如此?”
古云想了一会道:“或许是他忘记名字了吧。”
楚清弋:“````````````”
古云呵呵笑道:“我爹娘从来便记不住许多事物,有两次离家回来还忘记我的名字了;呵呵,结果我就离家两次,与孤魂野鬼作伴,游戏,过了几天,他们才找著,不知是否这个原因,後来倒是没有忘记了。”
楚清弋道:“你爹娘终是将你养大成人了不是麽?而你这人麽,还不错。”
古云大笑:“那是自然。等了解了这里的事,你与我回家看看好麽?”
楚清弋沈默了一会道:“我```````是个男人,而且,还是只鬼,不,连鬼也不是,你爹娘`````````。”
古云凑过去在他耳边道:“告诉你个秘密,我娘也养著只鬼,那是我爹。”
楚清弋睁大眼:“?”
古云拍拍他脸颊:“不必惊奇,我爹离世多年,却不愿去转世,我娘也不舍,我爹便留了下来,被我娘用术法养著;他自己也继续修习术法,如今好似个鬼半仙。”
楚清弋噗一声笑了出来:“你爹娘当真十分有趣。”
古云道:“笑了,那就答应我吧,我决不让他们欺负你!大不了,与你同游人间,倒是自在。”
楚清弋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与你同去,你却不要与你爹娘顶撞;想我```想见```也是见不著,你万不可如此。”
古云道:“好,记著你答应我的,不许反悔!此剑有灵的,它可为见证!”
楚清弋又点点头:“嗯!”
古云喜极,收了剑揽紧了他。
马车前行了不久,突地一阵劲风寒气朝两人袭来,空中传来一个低沈的声音:“清弋!”
楚清弋听得这声音如坠冰窟,熟悉的冷酷语调,熟悉的嗓音,早以为已经忘了,当再听到时,竟仍是清晰无比!
楚清弋愣神间古云一手揽住他,一手提缰勒马,全神戒备。
一道人影落在车前,紫衣黑发,发束玉冠,面容俊朗,却眼神冷冽,正是原沧。
看清了他,楚清弋倒镇定下来,方才那丝惶惑被他抛开,原来过了百年,淡去的,终是随风去了。
原沧直直地望著楚清弋,心中狂喜,下一刻眼光又落在古云揽住楚清弋的那只手上,心中怒意顿生:“清弋,你如何会与他在一起?还有你!”他看著古云:“放开他!”
古云见楚清弋神色便已猜出来人是谁,心中亦是怒意翻腾:“我自与清弋一起,与你何干!”
楚清弋此时倒颇为冷静,看著原沧道:“既在此地遇著你,倒也省去寻找```````”
原沧转过脸来看他,眼中尽是喜色:“你来找我?”
楚清弋道:“是,是来找你,我想,你将我的心和那一魂一魄还给我,让我做鬼```也做个完全的鬼吧。”
原沧一边说一边往这边行来:“自是要给你的;你如今又无鬼气,又哪里是鬼?清弋,你可知百年来我找遍世间,穷尽一切办法,都无法找回你的魂魄;但又算出你确实未入轮回,以为你留在了忘川,原想再过几日大闹地府,将你寻出,却不想````你竟然来找我```来,跟我回去。”
“退开!”古云一声大喝之後便是一掌拍出,同时揽著楚清弋斜飞而出,距原沧又远了些。
原沧道:“原本念你与清弋同行,必是护过他,虽恼你举动,也愿看在清弋份上放你一命,你却如此不识抬举!那便休要怪我!”话毕突地抢身近前,一手去抓楚清弋,一手成掌拍向古云。
不想他竟如此快速,古云吃了一惊,忙把楚清弋推开免得伤到,另一掌迎了上去,双掌相接,气流旋卷,走石飞沙,古云疾退数步,竟呕出血来,反观原沧,纹丝未动,气息平稳,无事一般。
楚清弋大惊,回身惊呼:“云鹏!”
古云拭去血迹道:“无妨,小伤,清弋无需担心。”
楚清弋对原沧道:“你我百年前便已情断义绝,如今我与你回去又有何用?只这两魂六魄,还能作些什麽?你便不与我那心魂,我离开便是,何故如此伤人!”
这话让原沧心中更怒:“因为这个人你才如此麽?你那时明明说不恨我的!又哪来什麽情断义绝?你明明是爱我的!如今你与我回去,我必好好待你;可你竟因他不愿与我同去,这个人,却是留不得!”语毕又是一掌挥出,
楚清弋待要扑过来,古云却又是一掌将他送出更远:“别过来,相信我!”
他不知原沧如今是仙是魔是妖,百年已过竟仍是这般样貌,不敢大意,当下掣出长剑,划地为阵,阴阳双印入地升天,昊天再启。
原沧一掌被阵印吸收,身在阵中竟也不急:“倒也有些本事,难怪他两吃了你的亏;不过``````尚欠些气侯!这阵,困不了我!”
古云也不与他多话,挺剑便刺,原沧挥袖挡开,一手又是一掌拍出,逼退古云,再趁古云不及回攻之际,一声长喝,双掌一翻,一声:“破!”强大的力强四散直击向阵印,轰然巨响,阵势已弱;古云一掌一剑方出,原沧又是双掌齐出将古云击退呕血,然後再赞一掌击向阵印,又是一声巨响,昊天阵破!
古云被余力击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仍死死握著长剑,一手撑著自己慢慢站起来,还未立稳,原沧已欺身上前,眼看一掌便要当胸拍到,楚清弋赶到,亦是挥出一掌,原沧撤之不及,又掌交击,楚清弋只觉得又是撕魂裂魄一般的痛!
古云强撑著自己与楚清弋道:“清弋!你```你答应我的事,你忘了麽?怎能````”
那边原沧伸手过来:“清弋?你```如何会有这般力量?你``你```怎会如此,你的手```你的脸``怎的变透明了?不,别怕,我有办法治好你,来,待我杀了他,你跟我回去。”
楚清弋道:“你等等。”
原沧竟听话道:“好!”
楚清弋在古云耳旁道:“云鹏,我自与他去!可我答应你的事,我没忘!我等著你,无论多久!就算``就算这次再逃不过魂飞魄散的命运,我亦不会忘记你!上次你问我的事,我如今知道答案了,我```我也喜欢你!记著,留著性命,来找我也好,报仇也好,你要好好的活著!”
说罢也不待古云回答,不去看他伤心欲绝的眼神,离开他几步走近原沧道:“我与你去,但你不能杀他!否则,我亦不活!”
原沧见他愈回透明的身形,心内著急,看了古云一眼,急行几步一把抱起楚清弋道:“好,只要他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便不杀他!我们走!”一阵风过,人影已不见。
只留古云一人,强撑著的身躯在两人身影消失後再站不住,颓然倒了下去,闭著眼,心痛得如石磨针锥一般,原来```自己竟护不了他```真是``就失去他了麽`````不```不要```可意志敌不过因痛楚带来的晕眩,意识逐渐陷入黑暗。
《忘尘歌》 莫回首 九
古云睁开眼时看见的是一张放大的,极美的脸,在离自己的脸大约一尺的地方,一双黑曜石般的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
他呼地一声坐起来,把那张脸的主人吓了一跳,慌忙退後一步:“死古云,刚醒来就吓人!”
古云定定神:“狐狸?是你!我这是在哪里?”脑中闪过昏迷前的情形,忍痛一把抓著辰霜前襟道:“清弋``清弋呢?你没有看见他?”
辰霜趁他尚还虚弱,一把将他拍倒在床上:“我还问你呢?清弋到哪里去了?我发现你时你跟个死人似的躺在那里,我在周围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清弋,才把你带到这里。你说,清弋在哪里?啊?你怎麽照顾他的?”想到他发现古云时周遭那树倒石毁的状况就担心不已,恨恨地瞪著古云。
古云一听便知他是路过顺带救了自己,对他说了声谢谢,此时实不愿与他争吵,便闭上眼,脑中想起的是清弋跟原沧走时说的那些话,一时喜怒悲痛俱都齐了,清弋那一直温温和和偶或带点悲伤绝望的神态早已深扎在心底,自己是要保护他的,是要与他一同承担的,谁知```````那原沧竟然强大到那个程度,对自己失望愤恨是有的,可却更要打起精神来,清弋还等著他,不是麽`````````
“古云!!!!你给我起来说清楚!”被他一句谢谢弄得有点呆愣的辰霜这会缓过神来,又开始不依不饶。
古云尚未理他,便又有一个风雷一般振人耳膜的声音插了进来:“辰霜别闹,他伤得挺重,这才刚醒来,别去动他,你让他好得快些。”
这声音?古云睁眼,果见拉著辰霜那人一张极黑的脸,双眉倒竖,一双眼琉璃似的亮,偏瞪的像铜铃,明明天生一脸怒容,此时却偏作温柔,正是那晚看见的雷神;此时想是跟著辰霜久了,倒换了常人打扮,见他醒了偏又冲他笑笑,牙齿雪一般的白,那模样怪异至极,好似盛怒中被人扯出笑来:“你别住心里去,他就这样,不过不坏。”
辰霜怒道:“不见的不是你朋友你自然不急!你充个什麽好人?他连人都护不好,我不怪他怪谁?”
雷神好脾气道:“是是是,可你若再拍两次他便好不了了,别生气,好好问,啊?”他一脸凶相声如闷雷却偏生要用这般温柔的腔调说话,实在有些不搭。
古云听他俩说了半天,又闭上眼,他需得想明白,能否将辰霜牵扯进来,这只狐狸,虽脾气讨厌,可却真是个好的;还有那雷神`````````此时细想来,那原沧,非妖非仙,竟似已入了魔,大概因功体缘故,却无入魔之态;若真将这两人牵扯来,如有万一```自己内疚先不说,清弋又不知会如何伤心,再者若不成功,又如何能累了别人?
辰霜见他闭眼不理人,又冲他吼了几声,见他还是不理,气得摔门而出,雷神看看古云,叹口气追了出去,口中犹自低语:“怎的脾气越是见涨`````````。”
语气里的宠溺古云自然明白,上界正神竟喜欢上那只狐狸,却原来这感情果然不分人仙妖鬼,爱上了,那人便是心中唯一,只愿护他宠他爱他`````````可是他的清弋`````年少被欺,受了那许多苦,又以半鬼半妖的样子清冷地渡过百年时光,却始终那样温和淡然,爱上清弋,告诉他,并等著他回应,如今终是得了他的真心,却是这般情形这般结果;清弋,若他当真伤害於你,我便为你报仇,不论是否成功,其後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亦要找到你,鬼也好妖也好,都要守著你;可是```````若他是寻了你回去想要重拾旧情,你又会如何?`````````````想起楚清弋离开时那坚定绝然的眼神,他不禁暗骂自己,怎的变得如此多疑惑,怎可不信清弋?那一眼,分明是将自己当作了最後的希望,自己却在这乱想些什麽啊`````````
古云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使自己清醒些,凝神定气,调息起来,唯今只得尽快恢复才能作出行动。
院中辰霜听得巴掌声,愕然道:“他傻了麽?”
雷神看看房门:“或许吧,你不生气了?”
辰霜横他一眼:“气,怎麽不气,你这样不司正职成天游好好闲吃饱没事跟著我我更气!离我远点!!”
“嘿嘿嘿``````”
昏昏沈沈中被原沧带回栖霞山,进得园子,原沧将楚清弋放了下来,一手抵在他额间凝神探了会便知原委,抵著他後背渡过力量去,楚清弋便恢复了些,看著原沧,眼神平静:“你要如何,直说便好,我虽不再是以前的我,却也不知如今这副样子,对你还有何用?”
原沧听他说话,在他眼中亦看不见过往的爱恋,只当时日太久,楚清弋尚因当年之事未原谅自己,心道假以时日,只要自己对他好,清弋便会一如当初了,便对他道:“这性子倒是比以前倔了些了,我说对你好,便不是骗你,跟我来。”揽了他直往东暖阁去。
楚清弋只当他在骗自己,不再说话,想挣又挣不开,只得随了他走。
一路景物依旧,却再无感觉,水榭中孤亭依然,池中水澄澈依然,连那处东暖阁,远远看去亦一如当年,只是`````如今心中念著的,只有离开时被留在江边重伤的古云,却不知他如何了?是否已有人救治?他相信古云,相信他会活下去,依著古云的脾性,无论自己如何劝,他定不会放弃,如今剩下的,只有等了麽?可依著原沧的狠劲,他实只愿古云就此放下``````
“想什麽呢?清弋!”思绪被原沧的话语打断,抬头看看他,不明所以。
原沧笑得温柔:“这里的一切都与从前一样,因为你喜欢,那场大火之後我仍是按以前的样子重建了,你看,东暖阁到了,来,随我进去,我给你看样东西。”
楚清弋暗道:我还能怎样,反对有用麽?
原沧伸手要推门,门自里面打开,出来一人,只看见原沧,便对他道:“主人,公子方才吃过午饭,刚睡下了。”
原沧点点头,将楚清弋推到他面前:“银月,自今日起,楚公子便回来了。”
银月看见楚清弋便呆往了,上上下下不断打量,倒是楚清弋一把拉住他道:“银月!你```你没事麽?你``你``过得可好?”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银月确信眼前之人便是楚清弋,目中泛泪:“公子```你``你还好麽?银月以为``以为```呜呜````````”话还未完他便哭了起来。
楚清弋抬手拍拍他肩头:“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麽?来,别哭了,银月要笑著才可爱,你看看,都这麽久了,你怎麽还是孩子样?没吃东西麽?”
银月被他说得挂著泪又笑了,待要说话,原沧不耐起来,拉著楚清弋道:“来,清弋,咱们进屋,说过要带你看样东西,我为你准备的,已经百年了,来。”
楚清弋被他拉著进了院子,背後银月一脸伤心,为屋中那个,也为楚清弋。
原沧推开门,拉他进屋,屋中陈设果真同当年一般模样。
原沧引著他来到榻前,一人素衣散发,正在午睡,待走到近前,楚清弋看见那张脸,赫然是他自己!
《忘尘歌》 莫回首 十
楚清弋著魔一般看著榻上之人,慢慢走了过去,仔细地看著,熟睡著的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只是脸上尚有一抹红润,睡颜带著少年的稚气,这是````是否``当年的自己便是这般模样?忍不住伸手去摸那张脸,暖暖的触感,睡著的人似被他冰凉的手指触得不甚舒服,皱皱眉,翻了两下继续睡,仍是面对著他。
楚清弋的手停在半空,一时心在难过至极,看著面前这活生生的身体,触碰之下竟有十分熟悉之感,再想想自己这残存的灵魂凝聚成的躯体,是羡是妒实难说清;曾经自己拥有的具有温度的躯体,早在寒潭中灰飞烟灭了,一时间对眼前之人起了护持之心。
他转头,原沧走了过来,伸手拉著他道:“看见它,可是十分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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