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诸位都是见证人，那么，”我微笑道，“就这么说定了。一个月内，你按照你说的‘帮助任何需要帮助的人净化黑暗方的侵蚀——但绝对不包括焰的成员’，如果你做到，那么算你赢，反之则是我赢。”

　　“等一下——”

　　就在双发意见一致，正要订立字据的同时，人群中突然传出喊声。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角落处走出一位银发长发的美女。

　　从服装上看似乎是祭司，只是衣服不若一般法师那么宽松，而是贴身将其姣好的身段表现出来。她有一张十分精致迷人的面孔，风韵十足，媚惑天成，但奇妙的是，她的表情却偏偏给人清纯的感觉，让人觉得有如邻家小妹般可爱。

　　不过，总觉得有点眼熟。

　　她眨眨眼道：“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让我帮个小忙？”

　　“小忙？”

　　“我叫天意，”她微笑道，“职业是——契约师！”

　　契约师！

　　我怔了一下。

　　显然又是个隐藏职业，而且从名字来看，这个职业似乎是……

　　“我可以利用自己的技能让任何玩家私定的契约得到系统的公证。”天意解说道，“各位也知道，口头的协定并不能得到任何保障，而且很多时候都容易出问题。至于公证所——虽然可以为诸位订立契约，但类型单一，且花费也高。而我则不一样了。”

　　她伸出手，展开，手心立刻浮现一卷金色的羊皮卷。

　　“无论是什么内容的契约，我都可以进行公证，并且借由系统的力量进行强制履行，因此不必担心诚信问题。”

　　然后看向砂莳和我：“这次的赌约，不如干脆让我来帮你们规范如何？”

　　“你有什么目的？”暗夜炔淡淡开口道。

　　“您说的太严重了，我纯粹是看事情有趣，所以忍不住插一手。”天意一脸的无辜，“难道你们不怕对方赖账吗？”

　　虽然说的是你们，但是她的目光很明显地在我和暗夜炔身上停了一下。

　　我突然问道：“你和天语是什么关系？”

　　她笑起来：“我是他妹妹。你想的没错，我是幻世浮华的人。”

　　暗夜炔皱起眉头。周围其他人神色倒是没太大变化，还有人小声问着幻世浮华究竟是哪个家族，只有少数人一脸惊讶。

　　看来消息灵通的家族，毕竟是少数啊！

　　“幻世浮华？”砂莳露出疑惑的目光。

　　“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家族而已。”天意耸肩，“加起来还不足20个人，不值一提啦！倒是你，真的不要我帮忙吗？就不怕被他们骗？”目光露出一丝狡黠。

　　砂莳呆了下：“什么？”

　　“当然是……”天意微笑道。

　　“语言陷阱呀！”

　　我的心猛然下沉。这个女人，果然发现了……

　　“难道你没注意到吗？他从刚才起就在强调两件事——第一，只要你违背你所说的话就算输。”天意看了我一眼，“但是，最初他说的是你会‘哭着求焰’，但刚才呢？他说的可是你做不到你的话就算输。”

　　“而第二点，也正是他的目的——你必须帮助其他所有需要帮助的人。”天意不徐不疾地解释道，“也就是说，只要不是焰的成员，你就有责任和义务帮忙，而不得拒绝。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可是换了个更巧妙的方法来强调这点。”

　　砂莳忍不住道：“可我本来就这样打算的。”

　　天意摇头叹息：“但是……什么才叫焰的成员，这点你究竟想过没？”

　　她看向暗夜炔：“只要让焰所有受伤人员退出焰……那么，你究竟帮还是不帮？”

　　砂莳愣住。

　　“如果你不帮，那么你就违背了自己所说的话，如果你帮——”砂莳说道，“这些人在之后照样可以回焰，到时候只要以‘这是焰的任务’为由，他们不仅不算脱离焰，反而算是身为焰之家族一员的明证啊！此时是不是可以说，你帮了焰的人呢？”

　　砂莳瞪大眼。其他人也张大嘴巴。

　　“太、太无耻了！”明白过来后，砂莳指着我道，“这种不算！”

　　“最重要的是，你似乎搞错他们要和你打赌的目的了。”天意可怜地看了她一眼，“最初你是想拿焰威胁他对不对？因此你绝对不可能帮焰——在这种情况下和你打赌，让你答应‘帮其他所有非焰成员’，那么只要那些人退出焰你就再没借口不帮忙，这样一来你就失去了威胁的砝码！至于钱，老实说，就算最后你不承认自己是帮了焰的成员，害他们输掉也根本没关系。500万，对焰来说是个可以接受的交换筹码，而这个价格还是你自己压低的，只怕刚才，他们还在心里偷笑吧！”

　　Binggo！完全正确！

　　随着天意的解说，周围的人思路已经完全清楚过来了。砂莳气的说不出话，眼睛都在喷火，就差动手打我了。

　　“说的真是精彩，可惜——”就在这时，暗夜炔开口了，“我们完全没有打算在这上面做文章啊！对吗？亲爱的？”

　　我耸肩道：“好吧，之前确实是我们条约没说清楚，嗯，这么说吧——退出焰的人，无论是什么原因，全部不算在‘焰的成员’里面，哪怕之后重新加入，也不算，如何？”

　　我看着天意，微笑：“真抱歉，虽然你说的方法不错，但我们没有采纳的意思。我相信一个月足够砂莳小朋友想清楚利弊，从而回心转意。”

　　“你们想耍手段？”砂莳脸色一沉。

　　“不，我们不打算用任何手段。”暗夜炔摇头，“太忙了，抱歉，我们没那个工夫。”

　　“另外，关于这是为了消除你威胁的理论……也不存在。”我说道，“首先我已经说的很明白，这对我来说算不上威胁。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把赌注换一下——”

　　“如果我们输了，将支付1亿，而你……”暗夜炔恰到好处的接过话，笑得一脸狡猾。

　　“只要照旧支付500万就好。”

　　II－16

　　场上许久没人说话。

　　我等了半天，才悠哉地问：“怎么，数字太大吓到了？如果你不敢赌的话也没关系哦！反正到时候你还是要帮忙的。”

　　又等了一会，我起身做出准备走人的样子，砂莳才喊道：“慢着！”

　　我回头看着她。

　　“好，我赌！”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坦白说，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刚刚还被揭穿上了我们的当，现在就敢继续和我们赌，她的胆量并不像一个只知道胡来的孩子。尤其是我和暗夜炔自始至终都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甚至开出1亿的天价，稍微没点自信的人都不敢再赌下去。

　　其实到这个地步，就算她不赌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种胜利。她的拒绝帮助，真正麻烦的并不是伤者的问题，而是焰的名声。

　　——就像天意所揭示的，大不了让受伤的人自动退家族，只要我坚决不接受威胁，我才不信她真的能不管这些无辜者。何况还有不少家族欠着焰人情，到时候让他们将人收留了，她就无话可说了。

　　但是，直接那么做的话，会让人以为焰好欺负。以后想加入的人就会先掂量掂量，那些伤者也会产生真正的离开焰的心思。

　　可如果是我们开出赌局后她却不敢接受，情况就完全不同了。看似我们依然被动，气势上却是我们赢。

　　更何况暗夜炔收买人心的本事可是十足，回去让那些人退家族的时候说一句“本来想用一亿骗她帮忙，抱歉，没成功”，搞不好那些人还会被这天文数字感动得要死。

　　只可惜……砂莳没有被表面所迷惑。

　　“那么契约就这么写吧——一个月内你必须帮助其他任何向你求助的非焰成员净化黑暗方的侵蚀，但绝对不帮任何一个焰的成员净化。做到算你赢，做不到算你输。其中，非焰成员的定义是，你净化的时候没有焰族籍者——哪怕对方之前或者之后拥有焰的族籍，都不算焰的成员。如何？”

　　砂莳冷冷道：“把‘必须帮助其他任何求助的非焰成员’这点去掉。”

　　“不，这是必须的一条。”暗夜炔摇摇头，“坦白说，虽然你说了会帮助其他人，但我并不怎么信任你。现在并不是内斗的时候，焰也就算了，至少我希望你能保证在对待其它人上，再不会意气用事。现在我们该做的……”

　　暗夜炔顿了下：“是团结。”

　　顿时，在场众人怔住，看向暗夜炔的神情不知不觉柔和起来，显然被他这番大局为重的话打动了。砂莳垂下的双手握成了拳，目光闪烁不明。

　　我转过头，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嘴角抽搐了几下。

　　打赌的事情终于就这么敲定。天意将我们定下的内容写在金色羊皮卷上，签上名字后，系统发来确认提示。

　　契约，正式生效。

　　※

　　从绿洲之荫的总部出来，外面已是一片墨黑色的夜空。这么晚当然不可能再往回赶，暗夜炔让人定了间旅馆供众人落脚后便宣布解散。

　　我在街上闲逛，那只狐狸就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没说话，他也不说。就这么走了半条街，他大概是觉得无聊了，咳了声后开始找话题：“等她发现上当之后一定很生气吧？”

　　我瞥他一眼：“账号你找人建好了吗？”

　　“放心，签契约的时候我就让绿染去做了。”他笑道，“现在应该正被人带着练级，很快就能出新手村。”

　　嗯，不愧是红狐狸，很有效率。不知道当砂莳看到名叫“任何一个焰的成员”的玩家站在她面前时，会是什么表情？

　　想着想着，忍不住笑起来。

　　天意说的没错，我们从一开始就在玩语言陷阱，只是很可惜的……陷阱并不是只有一个。

　　——咂咂，这可没有违背契约哦！契约里只说了什么叫做“非焰成员”，而没有说什么才叫“焰的成员”。而且正是拜此所赐，这个名为“任何一个焰的成员”的玩家可是货真价实的“非焰成员”，她甚至不能反过来利用这个陷阱拒绝帮忙！

　　天意的出现表面看给了我们阻碍，实际上却帮了我们的忙。比较起口头的协定，系统的判定更加容易利用，这点从我让苍梧签的那些东西就可以看出。

　　因此，签下契约的瞬间，砂莳就注定输定了。

　　可怜的人……唉！

　　“心情好多了？”

　　我白了问话的人一眼：“我又没心情不好。”

　　“那么，要不要吃点东西？”指着路边的小摊，暗夜炔微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你应该喜欢。”

　　蒸糕！热气腾腾的蒸糕！

　　半小时后，事情演变为我拎着几袋子的美食边吃边逛，暗夜炔跟在后面付钱。哈沙拉虽小，夜市却出人意料的繁盛，本来只是想散散步，不知不觉变成了大扫荡，几乎每个摊位都光临到。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指着几个木雕。

　　NPC将我要的东西包起来，我见自己的空间袋满了，直接丢给暗夜炔让他拿。那只狐狸脸上无语的表情更明显了，半晌后，我听到他的磨牙声。

　　是你自己说我想买什么都可以的啊！我只是从善如流而已！

　　终于逛累了，我找了个冷饮摊坐下，暗夜炔推过来一杯蜜瓜汁，我忍不住问：“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能察觉我的想法并不奇怪，他本来就善于洞察人心。但让我意外的是，他竟然是除了方玄烨外，第二个对我喜好如此清楚的人。

　　前者好歹是和我相处了那么久，可是他——我并不记得自己有和他提过任何这方面的事情。

　　“我说过吧？”暗夜炔忍不住白我一眼，“很早我就注意到你了，知道点你的低级品味很奇怪吗？”

　　“……只不过让你付付账，顺便拿点东西，没必要这么耿耿于怀吧？”我眨眨眼，然后不怀好意道，“大少爷，你是不是从来没做过这种事？那现在会不会特感动？”

　　暗夜炔笑：“白噩，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打你？”

　　你都杀过我了，打算什么！

　　我悻悻缩回去。这只狐狸和方玄烨最大的区别在于，他好像没打算过于纵容我。其实以前也遇到过一些不太听话的交往对象，但基本上我摆出个无敌纯良的笑容就能搞定。可是对暗夜炔……我很怀疑他会冒出句：“你再回去练练。”

　　也是，他人长这么漂亮，估计对色诱之类的事情免疫。

　　忍不住又想恶作剧。我拿出张油饼咬了几口，然后递过去：“你也饿了吧，要不要吃点？”美人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何况是别人咬过的油饼。

　　暗夜炔愣了下，下一秒却将油饼接过来，丝毫没有违和感地吃完。然后拿纸擦了手，看着我，一脸无奈道：“白噩，我也只是普通人而已。”

　　末尾有叹息的长音。

　　不知道哪里传来吉他的声音，在夜色中被拉的悠长。我缓缓支起下巴，望着他半天没说话。奇怪，按理来说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但为什么我却觉得……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认真打量他。

　　II－17

　　砂莳的行动很迅速，发布宣言的第二天便在南区开始了救援。有人将现场的视频发了上来，只见引导者形态的她降下一团白色光圈，所过之处受伤玩家纷纷醒了过来。

　　这个好消息让处于焦急与郁闷中的众人松了口气，上线率立刻回升。

　　依照绿洲之荫的安排，几大区分别划出数个到数十个不等的集合点，砂莳将在集合点集中进行净化。各个家族以及零散玩家纷纷行动起来，将伤者往最近的集合点迁移，其中还包括一大批受伤的NPC也移了过去。

　　大概是所谓的患难见真情，再加上黑暗方嚣张的挑衅刺激，光明阵营这段时间变得格外团结。各大家族间没有再斤斤计较，全心全意地合作起来，物资调度、人员安排，一切都井井有条。如此声势浩大的行动，竟然一次纠纷也未发生。

　　唯一比较破坏气氛的，大概就是我们和砂莳的赌约。

　　不过在暗夜炔的操作下，这件事并没有带来太大的影响。不少家族纷纷表示了友好，为焰说了不少好话，算是还焰人情，因此就外界舆论来说，焰并未受到任何打击。而家族内部，暗夜炔带着几个高层在各大城市来来去去，很顺利地稳住了人心。

　　虽然事情在好转，但最麻烦的问题却并未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