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了片刻，深深看着他：“这就是所有原因？”

　　他看着我，没说话。

　　“算了，我相信你就是。”

　　我叹口气，起身。却听到苍梧突然说：“其实还有个原因，但是……你不知道比较好。”

　　不，已经够了。

　　至少……今天够了。

　　我伸手过去，淡淡道：“行了，我对你的破事没兴趣，抱歉，今天是我误会了。苍梧……”

　　我看着他，认真地问。

　　“我们还是朋友吗？”

　　苍梧怔怔看着我，半晌后，笑容在脸上漾开：“当然。”

　　他将手递到我手上，我把他拉了起来，然后给了他个释怀的微笑。

　　◇

　　刚刚回到奥法，地面突然强烈地震了一下。街上有不少行人没站稳，一下子摔倒在地。幸好我和苍梧的平衡感都不错，总算没有当众扑街。

　　“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才爬起来，就看到东方的天边突然冲出一股强烈的白光，巨大的光束让所有人下巴都掉了下来，一脸的震撼。

　　紧接着，系统提示响了起来：

　　『虚无历3744年9月16日，光明阵营引导者伽罗桑及其彼岸之人梵月影完成光之圣地任务·序幕，系统升级条件达成！请各位玩家在半小时内下线，等待系统更新！』

　　II－19

　　这次升级要进行三天，是我玩末日公司的网游以来，升级时间最长的一次。官方的说法是更新内容较多，所以需要花的时间也比较久，论坛上的讨论进行的如火如荼，猜测着会有何变化。

　　不能上游戏，一时间竟有些无事可做。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我爬起来去查银行账号。

　　在方家待了18天，总共180万，看记录，这笔钱方玄烨倒真的每天一付，一分不落的给了我。除去还给家里的那些，还剩下100万。

　　微微有些出神。

　　100万，正好是当初估计的玄天令的市价……当然，若是拿来用，去抓它个几只神兽，能挣到的钱就不止这些了，只是会很花时间，而且很辛苦。

　　我笑笑。真是的，早知道他这么有钱，我当初何必做那种蠢事？就算他爱的不是我，也要死死缠着他，捞够下半辈子的生活费再说。

　　看了下日期，突然想起一件事。

　　划了10万到熟悉的账号上，我打了个电话过去，低声道：“后面2个月的钱我已经付了，对，373号墓室，请帮我按老样子每天送花过去。”

　　一旁的窗户敞着，可以看到方家偌大的花园。满园苍翠，生机盎然。

　　※

　　“嗨……又来玩？”第二天早上下楼去拿早餐的时候，无意中在楼梯口遇到穆恒，我怔了下，随口招呼道。

　　穆恒颇觉有趣的望着我：“我根本没走，你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这几天都窝在房里，没踏出过房门一步。

　　“阿烨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的能住成另外一个世界。”他笑道，“不找你的话，就完全不出现，明明在一个宅子里，你怎么像幽灵似的完全没声没息？”

　　“你以为每个人都向你那么聒噪？”没等我回话，方玄烨从楼上走了下来，手里拿着串钥匙，看样子要出门。

　　“我们出去逛逛，要不要一起？”穆恒问。

　　我看了方玄烨一眼，道：“不了，你们去玩吧。”

　　谁知道方大少爷挑了挑眉道：“我找你来不是为了关住你，反正这几天你也玩不了游戏，去换衣服。”

　　我还想拒绝，他直接走掉：“我们在门口等你。”

　　……这家伙什么时候进化到可以完全无视我的意愿了？我目瞪口呆。

　　知道再拒绝就显得太刻意了，于是乖乖回房换衣服去。

　　多天未出门，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竟有种整个人焕然一新的感觉。

　　何况穆恒开的是一款超靓丽的敞篷跑车，悬浮力180，飙起来又快又稳，如剑鱼一般嗖嗖在车流中穿梭，引得不少人注目，颇有虚荣感。

　　他们两个坐在前头，一边飙车一边聊天，我在后座牢牢抓着打包出来的早餐，抓着时机咬一两口，然后在等红灯的时候从容不迫地喝几口牛奶。

　　穆恒看了几次后视屏，最后终于忍不住回头，郁闷道：“你怎么就能在我这么酷的车上吃的如此之欢？”

　　我白他一眼：“换你饿了试试。”

　　穆恒扭头，对方玄烨一本正经道：“你说说看，你怎么养人家的，都饿成这样了。所以说，跟了你这冷血的，就是受罪啊！”

　　方玄烨拿出个电子眼镜戴上，看新闻去了，不理他。

　　“我们这是去哪里？”将手中的东西吃完，我问。

　　“去Dream的品牌店，最新的情侣款限量游戏舱今天开始发售，我要去抢。”穆恒笑道，“对了，你有恋人吗？要不要一起买？”

　　我也拿了副电子眼镜戴上，然后靠在后座上，淡淡道：“有。不过我没钱，也没兴趣。”

　　视频讯息只开了一边，透过另一边的镜片，可以看到后视镜上穆恒颇为意外的表情，他看了方玄烨一眼，然后继续问我：“那你住这边，对方不会反对吗？”

　　“轮不到他反对。”说着，我把另一边的视频也打开，安静地看新闻去了。

　　Dream实际上是财力雄厚的普天集团旗下的电子品牌之一，专门走拟实这一块，而且针对的是追求时尚的年轻人，其限量产品无论哪一款都招人疯狂追捧。

　　我们到的时候销售还没开始，但门口已经站了一长队，见状，穆恒立刻露出了苦瓜脸。

　　我有点不明白他干嘛要自己跑一趟，一问之下才知道这是为了表现心意，想给恋人一个惊喜。

　　以前聊天的时候听他说起过自己的恋人，据说很漂亮，有气质，就是性格有些冷，虽然我没见过，但看得出穆恒很爱对方，提起来的时候，嘴角不住地上扬，连眼角都洋溢着笑意。

　　“不知道要排多久，要不，你去施个美人计让我插队一下？”穆恒突然对我说。

　　“……我是男的。”我提醒他，“这里排队的也大多是男人。”

　　“这我当然知道，但是说真的，你长的很可爱，看上去让人觉得亲切温暖。”穆恒很认真地看着我，“就像中性的天使一样，所以是男人也无所谓。其实我觉得虚无里面如果你选光明阵营的话，搞不好会成为天使引导者。”

　　我嘴角抽搐了几下。就我感觉的，搞不好光明方的引导还真是这样选的。

　　“你也这么觉得吧？”他拍了拍方玄烨的肩。

　　“看人不能光看外表。”方玄烨淡淡道。

　　“……咳，他说话一向如此，没有质疑你的意思。”

　　我笑笑：“我知道，而且……我觉得他说的很对。”

　　穆恒善谈，不一会儿又开始滔滔不绝地和我们聊天，没一会儿销售终于开始，但是看那速度，一时半会还轮不到他。

　　“这样吧，你们先去其他地方转转，车借你们。等下我搞定了给你们电话。”穆恒说着将钥匙丢给方玄烨。

　　我不太想和方玄烨单独在一起，正要拒绝，却见他拿了钥匙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然后对我道：“上车。”

　　“……”

　　“这是去哪里？”并没有询问我的意见，方玄烨开着车自如地拐了个弯，朝着另一片区域开去。

　　“马上要变天了，你替换的衣服不够吧？那边有家不错的店。”他看也不看我，“肯定比你上次的睡衣有品味。”

　　我无语，他居然还记着呢。

　　本以为这种少爷推荐的店都属于贵的要死的一类，进去一转后才发现，价格在普通人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店员是可爱的女生，看到我们两个眼前一亮，殷勤地为我们推荐起来。

　　方玄烨表示自己没兴趣后，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去了，丢我一个人在店里。

　　等我买好换季的衣服出来后，却见到他正在车上，抬头一动不动注视着对面大厦上巨大的显示屏。

　　忍不住呼吸一窒。

　　显示屏上……是末日Oline的广告。而且是之前，我们两个做末日第一出名的S级武器任务“冰与火双剑”时的视频。

　　冰与火双剑。

　　末日兵器排行榜上鼎鼎有名的神级武器，花了我们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拿到手。

　　他的碎冰，以及我的炙炎。

　　视频里，两名剑侠缓缓从黑暗的洞口相携而出，终于来到洞口，他们抬起头，许久不见的光线照到两人脸上。两人微微眯起眼，可以看到他们脸上和身上都是打斗的痕迹，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但是下一秒，两人一起转过头，相视一笑。

　　点亮了整个画面的笑容。

　　接着他们举起手中的剑，红色的化为火凤，蓝色的化为冰龙，在早已等待在外的众人吃惊的目光中，傲然地飞向蓝天……

　　这是我们唯一的一部广告，因为能够拿到钱，我自然是同意官方拿去宣传，而我的决定，他从不反对。

　　方玄烨静静看着屏幕上变化的光影，一遍，又一遍。街上的行人忍不住放慢了脚步，看着他。

　　他长的非常英俊，人又有气质，配上穆恒的车，自然回头率极高。只是人们看着他，并不仅仅是因此。

　　他在那里就像一副静物画，似乎隔绝了周围的一切，时间、空间以及声音，似乎都不存在了。

　　以一种让人无法形容的神情……略微的，有点悲伤。

　　我站了很久，才拎着袋子走过去，打开车门，坐在他旁边，垂着头，遮挡住所有投过来的视线。

　　然后听到他的声音，淡淡的，有一丝清冷。

　　“乐予凉……你玩过末日吗？”

　　II－20

　　我玩过末日吗？我当然玩过！屏幕上在你身边的那个人，就是我啊！

　　但是我看着前方，淡淡道：“没玩过。”

　　“怎么了？”听我声音有些不对，他伸手过来。

　　我拨开他的手，怂了怂鼻子，把眼镜戴上：“没什么，大概有点感冒。开车吧。”

　　他没说话，打开推动器，将车开走。

　　四周景物飞驰而过，在我眼前，渐渐模糊成一片斑斓的色彩。

　　※

　　穆恒顺利地买到游戏舱，向我们炫耀了半天。中午的时候他决定请客，我们在鼎鼎有名的饕餮餐厅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说到餐饮这一行业，还是夏家最厉害，全国有60%的高级酒店都在他们旗下，每年利润惊人。本来我家老头也打算分一杯羹，结果踢到铁板。真是的，在商界混了这么久，做事还这么毛躁，要不是你爸援手，可真是亏大了。”

　　一边在电子屏上点餐，穆恒一边道。

　　方玄烨皱起眉道：“别在用餐时间提那个让我恶心的人。”

　　“我说你报复了这么多年，还不甘心啊？”

　　方玄烨看他一眼，目光森冷。

　　“OKOK，不说这个。”顿了下，穆恒说道，“其实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方玄烨挑眉，示意他继续。

　　“你应该也收到消息了，这次虚无更新后会开始招商，让部分品牌进入游戏，总共大概有30个名额，我爸想弄个。”穆恒认真道，“希望你帮忙做个计划。”

　　我微微抬起头，有些意外。

　　一直以来，末日公司的游戏很受欢迎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它隶属于普天，那个掌握着全球最先进虚拟技术的集团，无论是设计还是实际感官，都是超一流水准。第二则是，它出品的游戏很单纯，商业味很淡，和其它动不动就加广告的拟实网游比起来简直是天堂。

　　“你爸可真是会抓机会，虚无里面商机无限，运作的好确实可以大挣一笔。”

　　谁知道穆恒摇摇头，叹口气道：“才不是，他是倔脾气上来了，老来疯而已！之前不是被夏家摆了一道吗？他不服气，想把面子挣回来——也不想想夏家什么实力，我都懒得说他了。”

　　“夏家是交给那个人运作吧？”方玄烨突然说。

　　“对，是夏澜逸负责。”穆恒眯起眼睛，“让人不可小窥的美人呢！出现的时候人人都以为他是只羊，谁知道，他才是狼群中最危险的一个。夏浩然就是太小瞧他了，才会弄得自己万劫不复。”

　　我忍不住插嘴道：“你们说的，是这个人吗？”手指着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的杂志。

　　那是一本商业周刊，封面上是一位美丽的让人惊艳的男子，底下的大字标题是“青年才俊——夏澜逸独家访谈”。

　　隔着纸制品都可以感觉到那种逼人的气势。

　　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帝雕琢的艺术品，秀美的长发绑在身后，身材高挑，俊逸非凡。最妙的是，他唇角泛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微笑，看上去极度慵懒，但眸光却有着截然相反的敏锐与犀利，即高贵，又骄傲，如同罂粟花般诱人，但却隐隐透着危险。

　　我研究了半天，不得不承认暗夜炔没有骗人，他确实下调过外貌。封面上的他，看起来比游戏里还要迷人，这个世界真是让我绝望啊……

　　穆恒和方玄烨没有介意谈话被我打断，前者点了点头后问道：“你对他有兴趣？”

　　我含糊道：“算是吧。”然后一脸好奇地问：“关于他，有什么八卦可以听吗？”

　　穆恒有些无语，方玄烨在旁轻笑。过了会儿，穆恒还是开口讲解了：“既然你问了，我就八卦一回好了。说起来，他身上确实有不少供人谈论的话资。”

　　我洗耳恭听，谁知道他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怔住了。

　　“夏澜逸其实应该算是个死人。”

　　死人……？

　　穆恒淡淡道：“他出生后1个月，突然高烧不止，当夜宣告死亡。当时这件事还闹的挺大，毕竟他妈很受宠，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就这么夭折，很受打击。当然……这是对外的说法。”

　　“说是病死，其实是有人做了手脚吧！”

　　他冷笑道：“对夏家来说，这种事并不稀奇。夏家情况比较特别，富了好几代，人口很多。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在历代子孙中选最优秀的人继承家业，因此虽然掌握最高权利的只有1人，但其他旁系的子孙也有继承权，导致其间的勾心斗角让人叹为观止，甚至可以写一本经典教材出来。”

　　“身为夏家的子孙，看起来很风光，但实际上却非常痛苦。每一代出生的人不少，最后活下来平安长大的却寥寥无几。不仅要在商场上步步为营，更重要的是时刻提防身边的人，这是他们的宿命。”

　　说着，穆恒感叹道：“唉，幸好我不姓夏。”

　　方玄烨在一旁道：“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姓‘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