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异不死生物依然层出不穷。

　　这也让我很疑惑。按理来说，在大规模的剿灭过这些怪物后，它们的数量应该减少才对。可事实却是几天来它们袭击的强度大大增加。

　　各大城市的NPC们组成了自卫队，时刻严阵以待。虽然有结界保护着各个城市，但很难说是否能够在一波强过一波的攻势下坚持下去，这也让玩家们有些担忧。

　　如今野外成了相当危险的地方，一不小心就很可能遇上那些怪物，从而受伤。以前组个3、4人就OK的练级小队，现在不得不变成数十人的大队伍，还得时刻准备逃跑回城。

　　最让人讨厌的是，杀死那些变异不死生物还没有任何经验，和它们打完全是吃力不讨好。

　　这样下去不行，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就算砂莳能够净化，人力物力的耗费积累起来也是可怕的数字，而且整个阵营练级的速度都在被拖后，这样下去和黑暗方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梵天圣域和绿洲之荫顺理成章成为了被提及率最高的家族，砂莳在忙着救人，而梵月影和伽罗桑两个人则完全联络不到，一副“任务中”的状态。

　　比较起砂莳，众人似乎对后两人寄托了更多的希望。

　　梵天圣域的代管者风化并未透露更详细的任务内容，但是从他的脸上能够找到疲惫的痕迹，这段时间他忙着收人以及调配物资，而梵天圣域的精锐部队等级在不停往下掉。这些，众人皆看在眼里。

　　也正是因此，梵天圣域这段时间的壮大速度非常惊人，各大家族不仅没有打压，还大开方便之门。

　　我看着看着，忍不住问暗夜炔有何感想。再这样下去，焰第一家族的位置将不保——哦，不对，似乎已经跌落到第二了。

　　可那只红狐狸没有半点紧张的样子，一脸微笑道：“让他们发展去，也省得焰太惹眼，最好是趁机一点点低调下来。反正现在你已经落到我手上，不需要继续守着第一不放，谁爱出风头谁出去。”

　　我忍不住白他一眼，然后奸笑道：“焰要是跌下前十，我就把你甩了，再找个更厉害的人去。”

　　暗夜炔无语，把我抓过去狠狠吻了一番，然后丢开：“你要是无聊，就去接点任务做，这段时间应该有不少特殊任务。”

　　我笑笑，转头出去。

　　他说的没错，最近NPC的口风比以前松了不少，正是套任务的好时机。反正现在练级比较困难，而那个大陆第一制药师收徒的事情似乎也随着这场突变被延期，我不如趁机在各大城市转转。

　　刚走到奥法的传送阵处，突然传来条消息。

　　“你怎么老是风云人物……几天不见，都学会打赌了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忍不住跳起来，咬牙切齿地回过去：“苍、梧！你最近死哪里去了？！”

　　自从废墟一别后我就没见他上过线。一开始只是每天发条消息去慰问下，后来隐隐觉得事情有点不对，有空就发恐吓信过去，但依旧一点讯息都没有，害我一度以为他不玩了。

　　老实说我很郁闷，他可是我的彼岸之人，他要是不玩了，估计我要吐血。虽然据说也有解除彼岸之人的方法，但那任务的麻烦程度似乎和末日里的玄天令任务有的一比。

　　苍梧似乎有点被我的口气吓到，半天后才回答：“呃，家里出了点事情，回去帮忙了。”

　　“你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要这么久啊！”他委屈道。

　　“可这么长时间你就不能抽空上来说一声吗？”我骂道，“你是猪啊！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的多辛苦！”

　　“呃，找我有事？”

　　“没错，你快过来奥法，把单签了。”

　　“……”

　　过了会儿，没见苍梧回音，我忍不住问道：“你在哪里？”

　　“我在帕德兰走廊。”

　　我吓一跳，急忙道：“你马上用回城卷轴回来！不要待在野外！”现在这种情况，苍梧一个人在外面实在是太危险了，尤其是他那么路痴……搞不好能走到变异不死生物的大本营去。

　　“白噩。”

　　“嗯？”

　　“……回城卷轴我似乎用完了。”

　　“……”

　　我揉了揉太阳穴，说道：“那你给我待在原地，哪里也别去！我找人去接你。”从他说话语气来看，他周围似乎很安全，虽然不能保证能一直安全下去，但至少比他乱走安全的多。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苍梧的声音突然变了：“不，别找人过来了。”

　　“怎么了？”我听出一丝不对劲，正要仔细询问，和苍梧的私聊连接突然中断。

　　我愣在当场。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找暗夜炔借人。只是心里难免焦躁起来，苍梧不会出事了吧？虽然现在有砂莳，就算被咬也不怕，可是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最早一批醒来的人也仍在恢复中，根本不知道这次侵蚀对身体有何影响。

　　消息还未发出，突然看到传送点走出两个人。心中闪过一个想法，我立刻大步冲过去，一脸焦急道：“苍梧在野外被袭击了，他让我找你们帮忙，请快点去救他！他刚上线，只有一个人啊！”

　　浮游愣了下，立刻变了脸色：“他在哪里？”

　　“帕德兰走廊。”

　　浮游刚要转身，被世界拉住。他不解地转过头，世界却看着我，淡淡道：“白噩，你有何目的？”

　　II－18

　　“目的？”我愕然，继而一脸明了的样子，“放心，你们的关系苍梧和我说了，我不会说出去的。”然后焦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赶快去再叫些人来，苍梧坚持不了多久。”

　　世界唇边泛起一丝冷笑：“白噩，苍梧躲我们都来不及，怎么会找我们帮忙？下次说谎也请说的合理点。”

　　浮游在旁“啊”了一声，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啊，我是说怎么感觉怪怪的。”他摸了摸鼻子，奇怪地看着我：“你为什么要骗我们？自从幻灭邀请他加入幻世、他拒绝了之后，他就没理我们了啊！”

　　“是这样吗？”我瞪大眼睛，然后疑惑道，“奇怪，那为什么他让我找你们，说你们一定会帮忙？而且你们不是很熟么，他明明说你们和他……”

　　我顿了一下。世界露出嘲讽的目光，浮游唇角也泛起一丝玩味，两个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望着我。明明没有任何特别的动作，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上他们视线的瞬间，我突然地浑身一凉。

　　怎么会……

　　没有温度的眼神，如同另一个世界的人。

　　身上泛起疙瘩，莫名的，觉得有点害怕。

　　心中隐隐有种不安，那是在过去逃避找我报复者时所锻炼出来的对危险本能的直觉。

　　“呃，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避开和他们对视，我镇定下来，“如果你们不愿出手，我去找别人好了。”

　　转身就走，然而没几步突然撞上一道阴影。

　　抬头，是世界。

　　我根本……没察觉他是什么时候移动到我前方的。

　　“既然碰上了，也不能当没听到。”世界淡淡说着，丢了个疾风术以及护佑术到我身上，“我们就帮你这个忙好了。”

　　◇

　　一路越走越心沉。

　　虽然不是第一次接触幻世浮华的这两个人，但是唯有这次很强烈地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两个人并不沉默，一路谈笑风生，看似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但行进之间却可以自然地将所有挡道的怪物消灭。

　　最重要的是，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那些怪物一眼！

　　却可以……准确地击中要害，打出对一般人来说几率低的要死的“致命一击”！

　　为了尽快到达，我们可是在走70级的怪物区啊！他们看起来也根本没2转！

　　就连尸体倒下的时候，他们的表情也未发生任何变化，似乎对这一切司空见惯。习惯如此旁若无人的行走，习惯准确地击杀猎物，习惯……死亡。

　　因为是拟实网游，设定上除了可以在游戏中习得技能之外，若是本身就具备某些素质，也可以自如运用到游戏中来，而且有一定加成。故此有的时候，会出现一些本身等级不到，但实力却远远超出的情况。

　　可他们……

　　“啊，到了，不过苍梧到底在哪里？”

　　等我从深思中惊醒，周围已经是一片苍绿。藤蔓植物依着参天大树在空中交织成网，远远望去如同一条绿意盎然的走廊。

　　“找找看吧。”

　　我们顺着走道前进，边走边喊，终于在靠近尽头处发现不对劲。

　　一堆变异蝴蝶以及苍蝇围在一个小树洞处，想往里面挤，但似乎又进不去。我们几个人的到来惊动了它们，立刻，最外围的掉转过头，朝我们袭击过来。

　　“堵住耳朵，它们的振翅会附加负面效果。”

　　如此叮嘱了一句，我摆出了战斗状态。那两个人虽然厉害，但所谓蚁多咬死象，这里的怪密集度太大，体积偏小，而且会飞，加上有藤蔓以及枝叶的掩护，一时间很难全部消灭。

　　“让我想起以前的事情。”浮游突然说了句。

　　世界笑笑：“要不要比比谁消灭的多？”

　　然后……这两个人就完全把我忘掉似的打起苍蝇抓起蝴蝶来了。动作流畅优美，攻击狠毒到位，完全没有被飞来飞去的怪晃花眼。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最后悻悻躲到后面。

　　仅仅十分钟，这批怪就全部变成了尸体，我急忙上前，朝树洞奔过去，只见洞口有着一层薄薄的白光，透过光膜往里面看——

　　“……”

　　◇

　　“是你自己靠过来，怎么算是我吓你！我又不知道从外面看会那么可怕！”苍梧还在抱着头蹲角落，“居然又打我……”

　　我气呼呼道：“我好心来救你，你就是这种态度吗！居然断我通讯，害我那么担心，还以为你碰到那些变态的怪物了！”

　　“都说了是突然跌到里面，然后碰到隐藏任务，通讯自动关闭啊！”

　　“……为什么你老是碰到隐藏任务？”

　　“因为我人品比你好。”

　　我挑眉，忍不住扬起手想打，却被浮游抓住。

　　转过头，只见浮游头上挂着一滴大大的汗珠，说道：“那个……暴力是不好的。”

　　世界在一边嘴角抽搐了几下。

　　我定了定心神，收回手，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这次多谢你们了。”

　　“举手之劳而已。”浮游不停地看向苍梧。

　　“既然人找到了，我们先回去了。”世界拿出两个回城卷轴，丢了个给浮游，“别让华梦久等。”

　　两个很快就在面前消失，只不过，消失前世界突然用密聊传来句话——

　　“白噩，聪明是件好事，但是太过了就不好了。”

　　我没说话，我一言不发，我看也不看苍梧一眼转身往回走。身后传来苍梧惊讶的喊声：“白噩，你要去哪里？不是要回去么？”

　　我没说话，只是不停地往前，步伐飞快。

　　身后沉默了片刻，然后响起树叶被踩的沙沙作响的声音，苍梧追上我，将我拦住。

　　我垂着头，悄悄使劲掐了下自己的手，立刻眼里泛起一层水汽。痛死了，下次一定要买上一堆洋葱水备用！

　　接着，我暗地里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冷冷看着他。

　　视线有点模糊，但不妨碍我看清他的表情。苍梧明显地被我的样子吓到，一时间没有任何动作，半晌后，目光闪烁了几下，低声道：“你真的这么担心？”

　　我没说话。

　　“为什么？”苍梧神色复杂，“我以为你无所谓。而且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如果你生气，我道歉好了。”

　　我冷笑，酝酿了半天的情绪后，淡淡开口：“苍梧，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怔住。

　　“你说你和幻世浮华没什么关系，可为什么听说你出事，他们立刻就跟我来了？而且，浮游明显的很关心你！”

　　“那是……”

　　“够了，我不想听你再编造任何事情！”我深深地吸一口气，做出努力平复情绪的模样，“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以为至少你值得我相信，以为在你面前不需要隐瞒任何事情，可是我错了！”

　　我咬牙：“你自始至终都没有把我当朋友！你和我周围那些人，和我那些所谓‘亲人’一样，一直以来只想利用我，根本不信任我！”

　　有鸟群从上方飞过，遮挡住枝叶间的缝隙，苍梧的脸一下一下明暗着，看不清他的表情。

　　“既然这样，干嘛要装出一副善人的模样，让我以为自己不是一个人？以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相信的东西？”闭上眼，脸颊边有泪滑下。

　　“那次被怪围住的时候，你直接走掉就好了，还管我干嘛！还有隐藏任务，你又何必拼着掉几十级都不吭一声陪着我？！从头到尾就没相信过我，又何必对我这么好，你以为这是善意吗？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理我！”

　　说着说着，我顺着藤蔓滑下，坐到地上，双手抓着头发挡在脸前。

　　“干嘛要让我发现到现在，我还是一样蠢……”

　　看不到他，但是可以从光线的变化感觉到他缓缓蹲下身，在我身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对不起。”

　　我没理他，只是低声呜咽起来。

　　“但是我真的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情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我没说话，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

　　“呃……老实说，我的好友名单上，只有你一个人。”

　　我心里微微一动。

　　“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你相信，但是我并没有不把你当朋友。虽然你有的时候，有些行为真的让人不敢恭维——我没有说你坏话的意思，但是你有些事情做的实在太冲动了。”

　　苍梧叹了口气：“就好像这次，你根本没听我讲完，就认定我在欺骗你、不相信你。”

　　“事实。”我低声说着，声音有些颤抖，“就算你不是在骗我，你也隐瞒了很多事情，你敢说，这不是因为你不信任我吗？”

　　“……我是中立者。”

　　我僵住，然后缓缓抬头，看着他。

　　什么？！我真是完全没有想到。

　　苍梧一脸平静道：“你还不明白对这个游戏来说，中立者意味着什么——我的技能等等之类都和这个身份有很大关系，不告诉你，是因为这里面有很大的麻烦。而幻世浮华……他们每个人都是中立者，这也是他们找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