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怎么做……
拿到这么好的牌，那只狐狸不好好利用一番才奇怪了。擅长抓住人心弱点的他，就算真的说服米莎原谅森然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所以白噩，你后悔吗？”黑煞突然凑到我耳边，低吟，“为你突然的心软……”
我把他扒开。然后转过头，挑眉看着他：“为什么你会觉得……”
“我这是突然心软？”
黑煞微微扬起下巴，望着我，没有说话。
“你没看到周围那些人的表情么？虽然隐藏的很好……可是那些人心底都在说：‘啊，真是太白痴了，犯得着那么认真么？这样根本就是搞笑吧！好假哦！’之类的话。”我回忆着大厅里众人的表情，舔了舔嘴唇，“的确哦，能够蠢到那个地步也挺不容易！”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微笑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一定要做聪明的事呢？”
通往阴影之堡的小道布满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太阳斜在天边，一天已经过去大半。
没等黑煞接话，我继续道：“啊，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就算我小小的帮他一把，也根本改变不了他已经完蛋了的事实吧？更加有趣的是，这个给他机会的人……是我。”
“接受我的‘好意’，欠我人情——你不觉得这是对那种自以为是的家伙最有趣的报复么？而且你也看到他当时的表情了吧，明明很讨厌我，却不得不领我的人情……真好玩。”我回味道。
“更何况，如果他是想借此打动某人的话，我这下可正好让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一般哦！”
“可是白噩，”黑煞眯起眼，“这次你恐怕要失算了，他并没有被将死。别告诉我，你没考虑过这种可能。”
“谁知道呢，结果还没出来。”我无所谓道，然后撇嘴，“不过那只狐狸……确实是个大麻烦。”
※
仿佛是印证我的话，米莎再次出现后，看森然的目光柔和了许多，显然狐狸的努力没有白费。
我在药房的角落坐着，等着她宣布结果。
“再问你一次，你的药……真的是不小心丢了么？”将森然重新做出的成品查看了一番后，米莎问道。
“……是丢了。”森然没有抬头。
“把这个喝了。”米莎丢出瓶药水。
森然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喝下去。”
森然只能一饮而尽。
“很好，那么，我们来宣布结果。”将众人做出的药一一摆在桌上，米莎说道，“这次做的最接近完美品的，是黑煞。”
一阵轻微的骚动，显然不少人有些失望。但似乎，感到意外的人并没有。不管众人愿不愿意承认，黑煞在这方面确实很厉害。
第一名，许多人已经放弃去争取，大家关心的是第二个名额。
“其次最出色的……”米莎顿了顿，“森然。”
“诶？”
没等骚动起来，米莎望着一脸期待的森然继续说道：“不过，我不会收你为徒。无论什么原因，你的行为已经让你失去了资格。”
众人松了口气，森然垂下眼帘，没有多说什么，显然是已经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因此，第二个人是接下来的……”她把一个瓶子拿起来，“白噩。”
“什么？！”
我无聊地1、2、3、4……数过去，哦哦，还真是不少人感到震惊呢。
“会不会是有什么地方出错，白噩他……不是专职药师吧！”果然有人这么说。
米莎冷笑：“不是专职的药师，有什么问题吗？还是你对我的判断，有什么疑问？”
“不、顿米尔大人，我没那个意思！”
“那就好。”米莎转头看着我，微笑，“白噩，告诉我，药是你自己做的么？”
“当然。”
“你可以为大家解说一下分析过程和制作过程吗？”
“乐意效劳。”
早就和黑煞商量好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说，我顿时流利地将编造的“实验过程”讲了出来——当然，也不能算完全编造，我的确是按照那样的步骤在做，只不过想到此方法的人并不是我而已。
一番讲解结束，在场不少药师嘴巴张成了O型。森然也是一脸意外地看着我，虽然……他那副表情之前在我帮他说话时就出现过一次了。
事情至此，其他人再怎么不甘心也没办法，少数几个还想说什么的人也在其他人的提醒下乖乖闭上了嘴巴。
现在开始，我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变化，不想得罪我的话，就乖乖管好自己的嘴吧！
“黑煞、白噩，你们两个从明天起暂时住在这里，直到将基础部分学完。”米莎开始下逐客令，“其他人还请返回。”
落选的药师们只好不甘心地退出去，森然正要离开，突然被米莎叫住。
“作为惩罚，你要留在这里帮我看守半年的药园。”
“……是。”
“此外，这张药方属于你了。”米莎突然拿出张羊皮卷递给他，微笑道，“这是给你家族的谢礼。”
森然茫然地将药方打开，接着，睁大了眼睛。
※
“白噩少爷，米莎大人请你过去一趟。”刚刚回房，突然有NPC来敲门。
我有点意外，点点头后跟着他走。
然而刚下楼梯，突然看到森然还在大厅里。他看到我，立刻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懒得理会他，当做没看到一样从他身边路过。
然后身后传来喊声：“白噩，这次算我欠你的！”
啧，真是有够不情不愿的。说起来，要是以后他知道昨天晚上整他的人就是我，一定会为这句话吐血吧！真是想想那画面就愉快到不行。
片刻之后，我在后院见到了米莎。
“陪我走走吧。”没有直接讲明目的，她笑着示意我跟着她去。
一路很安静，她没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难道她是想联络师徒感情？那我是不是该主动点？
“你和森然以前认识？”
我点头。
“那么，依照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做出那样的举动？”
我沉思片刻后，一脸不解地回答：“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一定是有什么很重要的原因吧。”
“比如像是……危及性命的原因吗？”
“诶？大概吧。”我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有点……不太对劲。
米莎干脆停了下来，微笑着拍了拍手。
周围的植物迅速变了，挡在前方的一排高大树木移了开来，眼前的景象让我猛然后退。
——恶、恶魔之胃！什么时候走到这里来了？！
“真厉害啊，可以在人前演的这么自然。”米莎冷笑道，“连我都差点被你骗过去，没想到凶手竟然可以那么无耻地扮演恩人。我实在太小看你了！”
“您……在说什么？”我装傻。
“我在说什么？”米莎伸手将逃跑不及的我抓住，然后……
用力一推。
“我在说……‘你这种人恰好是我最讨厌的’罢了。”
耳边响起呼呼风声，以及如厉鬼嚎哭般的凄惨尖叫。
我伸出手，却抓不到任何东西，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被红色的恶魔的胃吞没之前，我只来得及在米莎唇边找到一丝令我陌生的、可怕的微笑。
II－33
怪异的艳红从四周不断汇集，像一张网一样将天空吞没，最终彻底将那个世界挡在外面。再也看不到米莎，看不到影影绰绰的高大树影，更看不到坠下的瞬间跃入眼中的金色圆月……
这种感觉非常糟糕，明明有着浑身力气却无法施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样样景物越来越远、越来越小，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就好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掉一样。
砰！
没一会儿，背部接触到柔软的陆地，然而冲击力依然让我摔的不轻，顿时痛的我眼泪都出来了。在地上趴了好半天，等到手可以动时，立刻拿出一把药吞了下去。
这种疼痛度，往轻了算估计也断了几根肋骨，药效发挥作用后，我听到身体里有劈啪的骨头生长声，顿时一阵头皮发麻……
奶奶的，米莎你个死女人！我出去后一定要把你大卸八块丢去喂狗！
身体完全恢复需要一定的时间，我闭上眼，疲倦地放任四肢舒展开去。
连苦笑都懒得挤出一个。我就知道自己这种一旦做坏事就会倒霉的体质不会轻易放过我，只是没想到这次报应来的这么快，玩游戏玩到触怒NPC而被推下悬崖，我也算有够厉害了。
啧，不过听说以前在末日里面有人不小心得罪了神州第一恶厨，然后被切片做了人肉包子……相对来说，我似乎还算幸运的，现在这情况，最多……最多就当做是玩蹦极的时候橡皮神不小心断掉好了！
“……”
片刻之后，我轻轻叹了口气。
那个家伙……当时从悬崖上跳下去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吗？
眼前突然浮现出方玄烨纵身跃下的画面。
风水轮流转。几个月前我逼的别人跳崖，几个月后，我被人逼跳崖……这个世界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欠了人家的东西，终究是要还回去的，多拿一点都不行——啧，早知道那天早上再找姓方的多要点钱好了！
躺了不知道多久，我才睁开眼打量起四周。
头顶上的穹空是一抹深深的青灰色，漂浮着丝雾般的猩红云朵，已经完全没有外面那个世界的踪迹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粘湿的水汽，沾在皮肤上冰凉而怪异，呼吸也变得格外不畅顺，甚至有点气闷。地上则是青色的软砖，四面八方地铺展开，一模一样让人完全找不到方向感。荒凉、灰暗。
这个鬼地方看起来真是压抑。
打开系统面板，不出所料地看到一排的灰色。系统提示人物正处于特殊地图，所有技能使用不能，所有人物属性减半，最让我郁闷的是……连变成引导者形态的技能都被封印了！
看来不用妄想飞出去了。
唯一庆幸的只有一点，至少系统并未强制我删号。而且从“特殊地图”几个大字来看，这里搞不好属于隐藏区域，甚至很有可能有特殊任务。
恶魔之胃有进无出的传说毕竟是来自NPC，对于玩家而言这里究竟是什么情况还很难说。当然，我也不能太乐观，游戏里不会有无缘无故的传说，一个处理不好，也许真会栽在这里。
只希望这里真的有出口，绝非我盲目乐观吧！
一边漫无目的的行走，我一边思考着该怎么办。
让我疑惑的是，米莎怎么会知道昨夜的事情？不可能是森然告诉她的，他又不知道当时那个人是我，而且也没有证据。更何况，森然忘记那些事都来不及，怎么会说出去？其他人……
最大的可能性，是米莎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办法查明事实，毕竟她连玩家间的私聊都可以窃听，用某种植物充当监视器也不是不可能——可问题在于，正是为了防止此情况我才特意换成东陵夏的身份，为什么她会知道那个是我？！
啧，传说中的NPC也未免太强大了吧？
除此以外让我在意的还有最后那刻，米莎脸上的笑容。
怎么看都觉得那个笑容实在太怪异，与其说那是厌恶，倒不如说那是满怀恶意的欣喜。
『好……寂寞……』
诶？
我猛然停下脚步。
除了刚刚落下时听到过一些可怕的叫喊，到这里这么长时间，这还是第一次有声响传来！
『憎恨……好恨……』
我迅速四处环顾，然而看不到任何可疑的痕迹，这里光秃秃的，连挡视线的东西都没有。
『死……统统……去死！』
声音猛然尖锐起来，视野里的景象，突然发生了变化。
无数飘舞的透明鬼魂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充斥了之前还空旷荒凉的地域。空中挥舞着各种各样的刑具，那些鬼魂前仆后继地涌上，如同守财奴发现宝藏一般贪婪地将自己的身体靠上去。
腰斩、分尸、挖眼B>B割舌……甚至被磨成粉末。
然而那些鬼魂脸上却没有半点痛苦的神色，反而如同被治愈了一般露初甜美的笑容，仿佛被肢解是一种无上的享受。
『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
如同配乐一般，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以鼓点般的频率，声调越来越高，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充斥耳膜。
我忍不住捂住耳朵蹲在地上，脑袋像要炸开一般。
……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清冷了下来。我睁开眼，视线之内已经再看不到那些诡异的景象。
消失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呜……』
传来悲伤的恸哭，然后渐渐地消散在空气中，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
第二天醒来并没有立刻上游戏，我再次请了位枪手帮我在论坛发了张帖子。题目很简单，《有无人掉下去过恶魔之胃？》。
记得似乎在哪里看到过之前有玩家无意中掉下去过，但后续就不清楚了，现在我毫无线索，只能期望前辈指导经验。
接着，将最近的热帖查看了一番。
最热闹的讨论帖当然是这次米莎选徒事件的，没什么有趣的内容，那些对我以及黑煞的研究贴我更是懒得去看。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米莎并没有将我被推下恶魔之胃的事情说出去。
这让我松了口气。
这么说来，她应该也没有将我做的事情说出去——至少，没有传出去。
搞不好……暗夜炔那边已经知道了呢？
不过管他的，反正我现在被困住了，他要做什么我都没办法。
※
走了三天之后，景色终于不一样了。
这里似乎是一处高崖，虽然依旧荒凉，但至少地势不再那么让人发闷。就算我习惯了一个人独处，习惯了一个人游戏，三天里重复着同样的旅途也实在让我吐血。何况无论走哪里看起来都一模一样，让人有种在原地打转的错觉，意志力稍差的人搞不好就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