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不会反射性地缩回来,心里也不觉得害怕,而且也没有产生厌恶的感觉。
(我应该不是讨厌尚弘吧……)
那么,身体为什么会拒绝他呢?
「……不行……搞不清楚……l
「老师,这是什么实验啊……啊!怎么回事?」
「!」
葵一把拉过晓良左手,掀起他的袖子。晓良「忘了」自己受伤的事情,忘了左手手腕也扎着绷带。他反射性地抽回左手,但葵已经通通看见了。
「……这是怎么同事?是谁干的?」
葵稍悄降低音量,但是刚才一声大喊又引来其他客人好奇的眼光。
晓良看看葵面前的杯盘,确定他都吃完之后,拿着帐单和尚弘留下来的纸钞站了起来。
「不要在店里大吵大闹,我们走吧!」
不等葵回答,晓良就走去柜台结帐,背后传来葵不满的咋舌声。
(或许葵会觉得我在敷衍他吧,可是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因为我真的不记得这些伤是 怎么来的。)
结好帐之后,晓良偷偷把右边袖子卷起来看看,那里也同样包着绷带。
总觉得自己好像遍体鳞伤的样子……
晓良用拿着零钱的那只手跟自己的外套奋战,身后的葵默默帮他穿上外套。或许是发 现晓良受伤,所以葵的动作十分小心。<吸引力录入>
「谢谢!」
「老师,难道你通通不记得了吗?明明伤得那么惨。」
葵的话让晓良笑了出来,跟「遍体鳞伤」比起来,葵的形容法还比较贴切,不过,看到晓良的表情,葵不满地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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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还有心情笑啊?你都不觉得可怕吗?」
「可怕?」
「因为身上莫名其妙就出现了这么多伤口啊?」
葵眼中蒙上一层担心的阴影,那些伤仿佛痛在他自己身上一样。
晓良心里五味杂陈。
「尚……」
「尚弘怎样?」
「嗯,尚好像知道原因,所以我想应该不要紧才对。」
晓良的语气其实不大有信心。
假设尚弘真的知道理由,那么他之所以不说,一定有他的原因。如果尚弘觉得不要讲、不能讲,那么就按他的意思去做吧!假如尚弘认为没有必要跟自己说,那么那件事应该不太重要。晓良轻轻咬着嘴唇。
由于身上有受伤的痕迹,所以目前还知道自己「可能」发生过什么意外。但是,当伤口愈合之后,自己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只有尚弘记得一切。
(那个意外会不会比自己所想的还要严重呢?尚弘因为不想我知道真相,所以想等我忘记就算了?」
「老师?怎么了?不舒服吗?」
「啊!没有,我没事。」
「我去拦计程车,你在这里等一下。」
「咦?我们搭电车回去就好啦?」
「尚弘留了一万元,不是要让我们搭计程车的吗?」
葵耸耸肩,笑着说:「我可是跷课来的,让我坐一下计程车会怎样啊?」
他跨过旁边的植物去马路上拦车。
葵是为了自己才跷课的,没有理由责备他。尚弘也为了自己,特地把葵叫来。他们的关心,让晓良的心理负担更加沉重。
自己一直在向他们撒娇,一直依赖着他们。尚弘为了自己,已经弄得心力交瘁,可是自己却下想放开他。
(多么自私的想法啊!我明明……最不想麻烦他的……)
不想失去那个温暖的场所,所以从同居开始,就一直隐瞒自己的性向。和尚弘之间没有办法用肉体关系来维系,那么应该怎么做才能维持良好的关系呢?晓良看着葵的背影,想起了以前常常烦恼的事。
如果我们的关系能像铃子姐弟一样就奸了·
看着受伤的手,晓良伸手摸摸自己的太阳穴,轻叹了口气。
在咖啡馆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到异状,从自己以往的经验来推测,残留在下体的感觉,应该是因为昨天晚上和人发生过关系。
手从太阳穴移到喉头,晓良咽了—口口水。
说不定被尚弘知道了……
手心开始冒汗,晓良紧紧握住毛衣的灰领。 .
尚弘的烦恼表情、尚弘的阴暗眼神,还有自己反射性缩回的身体,难道都是由于这个原因?
所以尚弘才不肯告诉我右手受伤的原因。
「……怎么办……」
晓良盯着人行道上的石板,双唇颤抖。
跟谁?什么时候?在哪里?
什么都不记得了!知道这件事的,应该只有尚弘,还有和跟我发生关系的那个人……
晓良不敢去问尚弘,万一事情跟口己猜的不一样,那么自己的性向就会曝光。
身体逐渐失去力气,像是有什么从内侧压迫自己似地胸口越来越闷,好想吐……
好恐怖……
在已经知道一切的尚弘面前,自己要怎样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和他继续一起生 活?不安和焦虑在心中逐渐膨胀。
发抖的手指在外套口袋里探找,线索……有没有什么线索?这时,手指碰到一个冰冷的物体。
手机——比自己更有用、更诚实的东西。
晓良打开手机,因为害怕自己即将遗忘,手指显得十分沉重。
『尚说不定已经知道了。我不确定,说不定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是写给未来自己的简讯。
这时,不远处传来葵的叫唤,晓良慌慌张张地把手机塞进口袋。
计程车停在距离自己几公尺的前方,后面车门已经打开,葵正站在车旁向自己招手。
晓良想,未来的自己看到刚才那则简讯时,不知道会受到多大的打击。
他叹了口气,他只能说服自己相信,这对未来的自己来说是最好的作法。
晓良在公寓门口和葵道别,踏进屋里,发现客厅里的电话闪着有留言的红灯。他心想可能是工作上的联络事项或尚弘的留言,于是一边找纸笔一边按下按钮,结果答录机里传来乔的声音。
已经是第三次联络了,但晓良仍然吓了一大跳。乔似乎也预料到这一点,所以他把自己回国、拜访晓良、邀晓良来法国、晓良自己说出有关记忆障碍一事等等,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最后留下一组电话号码,请晓良打电话联络他。
当乔说完最后一个数字时,留言也随之中断。
零九零……晓良一边在嘴里复述那十一个数宇,一边把它们写在纸上。用左手抄写数字比拿汤匙还难,正当晓良全神贯注地写字时,第二个留言开始播放。
「我是乔,刚才忘了跟你说,如果你不方便找冢本商量去法国的事,我现在就在他公司附近,要不要我直接去找他谈?我知道有点唐突,不过我必须快点知道你的决定。」
晓良慌了起来,身体莫名地颤抖。
着急地拿起话筒,乔的电话号码还没写完,而且他也慌到忘记剩下的号码。把话筒挂回去,重新听取留言,将号码抄好,拨了电话给乔。纸上的字迹相当紊乱,再过几天一定连自己都看不懂在写些什么。
响了五声之后,乔接起电话。想到他真的在外面,晓良的心脏跳得很快。
「我会自己讲,你不要去找尚。」
连打招呼都没有,劈头说是这一句话,乔呆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
「……乔?你在听吗?」
「你不觉得我去讲比较干脆吗?」
乔的语气带有恶作剧的味道,
但他其实是对的。
晓良已经忘记乔邀他去法国,也忘了自己曾找尚弘商量此事,就连乔回国的事,他也忘得一干二净。
「你还是想自己去说吗?」
「我要找尚弘商量事情,当然要自己开口啊!」
「你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找冢本商量事情吗?」
「不记得……」
「我可以正确地把全部事情告诉他,或者我们三人一起见个面,你觉得怎么样?」
乔一向很懂得断他人后路,晓良一言不发,乔也静静地等待他的回答,电话里只听得到户外吵杂的沙沙声。
乔好像能看透自己,不舒服的感觉在体内蔓延,逐渐扩散开的情感,像是快要笼罩全
身。晓良在脑海里寻找比较恰当的说词,他在绒毯上坐下来,这样心情好像能够平静一点。<吸引力录入>
「……正因为我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所以才更要自己去说,不能靠别人传话。就算忘记理由、就算忘记自己曾经想找尚商量,我还是要自己讲。」
「这样啊……你就是这一点可怕。」
乔咯咯笑了起来。
「不必担心,冢本不是我喜欢的型,我不会对他下手的。」
「……我……我不是要说这个……」
「可是你有想过吧?」
或许是因为喜好相同,所以清楚对方的想法,也或许是因为晓良藏不住心思,以前的恋人总是能够准确猜出他心中的想法。
如果就这样挂掉电话,乔一定会马上杀去找尚弘。正因为晓良也十分了解乔,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乔,你每次都故意做我讨厌的事。」
走投无路的晓良说出心里真正的想法,乔大声地笑了起来。
「傻瓜,再怎么样我也不会为了欺负你,而去上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啊!」
乔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
「晓良,自己最爱的那个人是最恐怖的。」
「我跟尚不是……」
「只有性欲的话,是不能叫做爱情的。」
「……这种话由你来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晓良皱着眉头,想起以前和乔在一起的亲密时光。用手抚过自己的睑颊,却因手上的剧痛回过神来。
「对了,我受伤了。」
乔仿佛能够看见他这一串举动似地笑了起来。
「你以前那么可爱,现在却变得很容易生气,到底是受到谁的影响啊?」
「乔,我们不是为了讨论这件事才通电话的。」
晓良不想再扯东扯西,电话另一端的乔也沉默了下来,不过他一定还是露出那副深不 可测的笑容。晓良—边想,一边把头靠在话机旁边。<吸引力录入>
但是,乔接下来所说的话,此晓良原本预科的还要严肃,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改变。
「晓良,那幅画……你想不想公开?」
「哪幅画?」
晓良是画家,和画廊订有契约,餐厅或店铺的经营者会到画廊买晓良的作品,用来装饰自家的店面。店里的顾客如果对他的画作有兴趣,便会自己去画廊询问。这个管道虽然不大,但是客源颇为固定。晓良至今所画过的作品数量,虽然比不上有名的画家,但是也算不少,因此当乔说「那幅画」的时候,他一时不晓得乔指的是哪一幅。
乔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应了一声。晓良想,或许是之前见面提过的话题。〈吸引力录入〉
「昨天去找你的时候,你让我看了一些作品,我无意间发现到那幅画。昨天跟你提议要公开发表那幅画,可是被你拒绝了。我昨晚回家想了一个晚上,还是没有办法放弃那件作品,所以想再来说服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