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贼————刁馋
刁馋  发于:2010年0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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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尘逸的眼泛着嗜血的红,与激射着狂烈剑气的火精剑融为一体,产生共鸣,气势如弘,仿佛蕴有开天辟地之力。封尘逸展开血腥一笑,趁两人微微分神之际,伸手横挥。血花四溅,沾到雪练寒和流景的衣上。
戎见此大惊,封尘逸所使的是传说中的"七步血祭"!先将自己的内力提升至极致,再运用自己的血和掌中的神兵融在一起,人兵结合,能产生高于平常数倍的内力。而且只要自己溅出的血沾到谁的身上,谁就不能离自己有七步之外,不然就会经脉尽断而死。但这是种不要命的打法,这种效果只能持续一段时间,过了这段时间,一切失效,而自己也会因精力耗尽而死。
那边传来封尘逸的声音,"戎,你他妈趁现在快走!别再那儿碍着我的眼!爷看到你打不痛快!!"
戎抬头看着他,心再次猛然一痛,捂住脸,发现脸不知在何时已经湿润了......
告诉我,人死了可不可以转世,还有没有下辈子,转世了,还可不可以再看见他......戎头一次感到绝望的滋味究竟为何。就在前不久,他还那么自信,他相信自己即使处在几乎不可能再次翻身的绝境下,都狂妄地认为自己能扭转乾坤,能运筹帷幄。而唯独今日,他竟为一个即将逝去的生命而感到深深的无能为力,能扭转乾坤又能怎样?自己竟然连一个重要的人都留不住。
他拼命忍住想使用武功的冲动,但仅是这样,他觉得自己都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心力交瘁。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用了武功,封尘逸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失去意义。他明白,封尘逸希望自己好好活着,希望自己振翅高飞,再次站在世界的高处睥睨天下。
但,封尘逸不明白,一个人站在高处是怎样的滋味,无人分享,无人理解,无人体会,虚伪,紧张,寒冷,寂寞,孤独......一切都显得那么空洞而了无生趣。
他的生活不像他,那么自由,那么逍遥。他记得自己与他一起飞翔的感觉,记得他与自己共醉的夜晚,记得他与自己接吻的感觉,记得与他在一起那从未感觉的轻松自在,记得他毫无顾忌地让自己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人为他张开双腿,记得他潇洒又玩世不恭的笑,记得他被自己破坏了好事后那如孩童般的生气的脸庞,记得他那销魂又让人疯狂的身体......
他带着自己,体会了许多不曾有过的感觉。他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才是真正的自己。
封尘逸,你不会死,就算你死了,我也要把你从阎王老子那儿给抢回来!我没要你死你就不准死!!戎笑了起来,凄凉又悲伤。
封尘逸,我不会走。我会看着你。
封尘逸又飞快地瞟了戎一眼,见他没走,凄凄一笑,他突然觉得他和戎像一对同命鸳鸯。真是一个荒唐的比喻。他摇了摇头。都到生死关头了,还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雪练寒和流景也意识到封尘逸要与他们同归于尽的打算,心中也是深深一怔,没想到他为了那个段昊戎那么不要命。
由于可行范围太小,动作牵制在离封尘逸的七步之内,凡事还要被动地被封尘逸牵着走,鞭没有尽情发挥余地,流景打得很吃力。而雪练寒太强,内力太深厚,此时也必须要小心翼翼地出招,以免伤及流景。而此时封尘逸功力急速提升,内力已稍稍高于雪练寒,因此雪练寒和流景已处于劣势。
流景此时已是破绽百出,虽雪练寒极力袒护,但已是强弩之末。封尘逸使出全力朝流景刺出一剑,直取他喉。
流景一怔,封尘逸动作太快,已退之不及。雪练寒见此辟出一掌,袭向火精剑,希望将剑尖弹开,力挽狂澜。封尘逸一笑,时机已到,大喝一声,"死吧!"剑尖骤然一转,电光火石间,剑气如破堤洪流般狂涌而出,爆发出骇人力量,排山倒海,整个树林都浸在这势要将一切吞噬殆尽的血光之中。
这是封尘逸的最后一搏。过后,则是生命的尽头。
"封尘逸--!"戎大叫一声抱住了头,狠扯着自己的头发。
刺眼又血腥的红光如同深空霹雳,来势汹汹,气势骇人,可来得快,去得亦快。
片刻之后,树林中安静下来。死般的安静。
血光熄灭,树林恢复到原来的色彩。阳光透过树间的缝隙投射下来,却冰冷刺骨。原本充满生气的树林,此时却是黯淡一片,夹着悲戚又苍凉的风,在耳边低低啜泣。
戎缓缓抬起头,风干了泪痕,悲伤却依然。
他失神地看着那边横躺在地上再也不会动弹的人。有那么一刻,思维已空洞,停止运作,脑中什么也没有,只知僵硬在原来的位置。身体似掉入一个万丈深渊,没有底,怎么都没有底,一直在下坠,下坠......会坠到地狱去吗?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心呢?找不到了。
灵魂呢?好像死了。
还剩什么?一具空壳。没有灵魂的空壳。
是他?还是自己?......好像一起没了。
他徐徐走过去,蹲下,抱着那不省人事的人紧搂在臂间。他的脸怎么这么苍白?他为什么不理我了?他为什么不笑了?我还欠他债呢,呵呵......
"封尘逸封尘逸封尘逸!!!"戎突然疯狂又激烈地叫着他的名字,狠狠地摇晃着他,想将他摇醒,"你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你还没保护我到最后!!你醒一醒,你他妈给我醒一醒!!"可怀中的人怎么摇都没有反应,戎泄气了,突然又紧紧抱住他,贴着他的脸,在他耳边轻轻说着,"你不是要我的贞操吗?我留着呢,你来取啊,来取啊......你不是要钱和女人吗,我给你,只要我回去了,就都给你......我的什么都和你一起分享......你说你有志,我给你一个地位,一个仅次于我的地位......你说你喜欢月亮,我会为你修一栋高高的邀月楼,全京城最高最漂亮最豪华的楼,我每天晚上都陪你一起看......你好像还喜欢喝酒吧,我那里有数不尽的美酒,我陪你喝,在我的地方,你只需要尽情地喝,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什么人都不能碰你......你醒一醒,醒一醒啊,我这辈子从来都不求人,都是别人求我,我现在都这么求你了,你为什么还不醒来......"
"戎......"仿佛感应到戎的呼唤,颈间传来一丝比羽毛拂过还微弱的呼吸,戎的身体猛地一震,狂喜地捧起他的脸,"尘逸尘逸!!"
封尘逸艰难地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他无力地靠在戎的怀里,费劲地低喃着,"真可惜......太晚了......我......我还想大敲你一笔呢......呵呵......"
"你......"正欲说什么却被捂住了嘴。
"戎,听我说......"封尘逸垂下手,继续道,"没想到我......封尘逸此生爱花......最终却为一个......男人而死......呵呵......不知道还有没有下辈子......你看......这辈子为了你......连命都陪......进去了......你小子......欠我的还多呢......我会来......找你的......下辈子......我变个女的......你必须要娶我,我要做皇后......我要把你榨得一干二净......"
"不!我不要下辈子!我要这辈子!!"戎紧紧地抱着他,泪流满面地低吼着,"不管你是男是女我都让你榨,下辈子我才不会理会你!就算你在街边要饭被人强暴我都不会理会你!!"
封尘逸凄凄一笑,"舍不得我......就亲我一下,要深一点......先还一部分债再说吧......"
戎急急地点点头,吻了下去。他咬啮吮吸着那已经几近冰冷的唇,狠狠地,希望将它捂暖,捂热。舌也探了进去,急躁地去探寻那已毫无生气的柔软,勾过来,咬住它,狠狠地咬,用劲地咬,咬出了血,那舌微微地回应了一下,便再也不动了。
怀中人的手已垂落在地。
永远地冰冷下去了。再也没有反应,再也没有生气。苍白一片,空洞一片。
高高的苍穹之上,掠过一只孤独的鸿,发出一声哀戚的长鸣。树林中一片安谧,为再也不复返的人默默哀悼着,哭泣着。
戎的身体颤抖着,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从遇到封尘逸的那一刻起,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
让一切不一样的人是他。是封尘逸。
他不会仰望自己,不会对自己阿谀奉承,对着自己想笑就笑,想生气就生气,想骂就骂,却又对自己百般维护。他是个烂好人。管他对自己有多么无礼,他还是很喜欢很欣赏很羡慕这个人,他的洒脱,他的逍遥,他的直来直往......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他还记得,封尘逸第一次骂自己时,他不耐烦又几欲抓狂的样子,从那时起,他似乎就喜欢上了捉弄他,去触他的霉头,去揭他的老底,去挑战他的极限,给他难堪,看他失去平日里风流与潇洒的样子。
有时候想对他好。
有时候还想亲他,摸他,抱他。
可这样太奇怪了。他常常逼自己忽略掉那样的感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悲伤。
不知道自己的心怎会如此沉痛。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舍不得他。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当他呼吸着他气息的日子里,原来自己已经......
天,你怎么可以这样捉弄人?戎低低地哭泣着,埋在再也不会苏醒的人的颈间,泪水打湿了怀中人的衣襟,渗入怀中人的肌骨,流入他的心房,却不再有回应......
身后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在离戎两步的位置停下。
一犹如清泉般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清闲地悠悠道:"哟,真惨烈。"


第十二章


听到有人说话,还有几分熟悉。段昊戎抹了两把脸,将封尘逸的身子平放好,起身转过身去。
身后站了一位身着白衣,年轻却满头银发的男子,长相俊美飘逸,但最吸引人的却不是他的长相,而是他不染纤尘,超凡脱俗的气质,以及不过问世俗的清高。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他现下应该在苗疆才对。
"采药,听见有人打架,好像挺厉害,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们。"花非夜面无表情道,看段昊戎印堂发黑,气息不稳,唇色暗淡,蹙眉道,"中毒了?"
段昊戎点了点头,"我就是来找你帮我解毒的。"花非夜是个神乎其技的药师,天下无他不能解之毒。至于他是怎么和他认识的,此话太长,有空再说。
花非夜看了看他,再看看地上躺着的三个没有生气的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怎么他会弄成这样?"他指的是雪练寒,他知道雪练寒的能力,雪练寒绝非一个一般人能伤得到的人。
段昊戎正要开口说话花非夜却不再理会他,直接蹲下去给地上三个人切了一阵脉,又给他们一人吃了一颗丹药下去。然后站起对段昊戎淡淡道,"一个已死,一个重伤,一个再不救就马上死。我给他们吃了药可暂时保住......"
"你是说他们都可以活过来?"段昊戎欣喜地打断他,也就是说封尘逸会活过来!他就知道花非夜有这种起死回生的能力。
花非夜睨了他一眼,段昊戎安静下去,接着道:"穿蓝衣的那个已经回生无门,我只能保住他不会马上魂飞魄散。流景重伤,他是你的影卫,我帮你保住了他性命。雪练寒是我曾师侄,看在往日同门的份上,我必须要救他。至于你身上的毒,你要到我舍下,我慢慢给你解。"
闻此段昊戎刚刚兴奋起来的心又被浇冷,花非夜口中那个回生无门的蓝衣人指的就是封尘逸,他又缓缓蹲下去,抚着他苍白的脸颊,眼中透出浓浓的哀伤,低声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花非夜有些奇异地看了他一眼,想起刚才段昊戎抱着这个人哭泣的样子,仿佛明白了什么,然后说道:"有。转世,如果现下有女人生子的话他就可以马上转生,不过你得等他二十年,二十年后你和他会再次相遇,可就算你再次遇到了他,他也不会记得你。"
"二十年......"段昊戎心下一动,原来真有下辈子......可这么久,二十年后,他都成老头一个了,他的儿子都比封尘逸大了,呵呵......封尘逸肯定看不上他了,更可恶的是他不会记得他了......段昊戎的眼中透出前所未有的深邃。
花非夜哼了一声,"我看你还是放弃吧,死者已矣,何况你身边美人何其多,不用多久就会忘了这个人。以后你们各走各的,互不相扰。往事如过眼烟云,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段昊戎没有听进花非夜的话,只是平静道:"你有没有可以永远保持容颜的丹药?你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花非夜只是抿唇不语,面色严肃地看着他,段昊戎会意一笑,"你要他?"
"不答应的话一切免谈。"
"他现下给我办事去了。过几日才会回来。"
花非夜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去,踢了地上还不省人事的两人几脚,"起来了,别装死,不然一会儿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那会儿发现林中一直有人在观察他们的动静,可能是段昊贤派来的人,恐对他们不利。
段昊戎微微地笑了笑,他明白,花非夜已答应了他的要求。
看地上两人动了动,花非夜转身离去。段昊戎抱起封尘逸的身体,也徐步跟上。
***
如扇的长睫颤动两下,睁开眼来,露出带着些微迷惘的双眸,呆呆地看着明亮的苍穹,一阵风拂过,唤回他有些混乱的意识,原来自己还没死。可就在方才,他以为自己已在鬼门关走了一回。封尘逸最后那一击,他就感觉像雷劈中了一般,要不是有雪练寒在前挡着,自己可能已被打得神形俱裂。
对了,雪练寒怎样了?
他动了动,体内立即传来剧痛,五脏六腑似乎被震破了口,咬咬牙,撑起身,看了看身边的雪练寒。
雪练寒也似刚刚醒来,消化着自己还活着的现实。他想起封尘逸最后向流景刺去时,自己不顾一切地挡在前面,出掌想将那剑尖震开。封尘逸突然剑尖一转,对准他们两人,说了句,死吧。那一剑威力十足,有如风驰电掣,他们必死无疑。可那时他看着自己的眼中却闪过一丝震惊,似乎有什么地方被凿开了,与自己产生了共鸣。
是那种为了自己重要的人连命都不要的勇气。
就在那一刻,封尘逸剑下留了情,只将他们打成重伤,不能再威胁段昊戎便罢了手。
发现有人正看着自己,雪练寒微微侧过脸,对他扯出一个残破的笑,"你没事?"
流景蹙了蹙眉,瞪了他一眼,扭过脸去,冷道:"我看你还是管好你自己,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雪练寒无奈地苦笑一下,从地上爬起,顺便也把他扶起。
雪练寒好像费了很大力气才能稳住身形,现下又动作过大,呕出一口血,踉跄了一下,流景本能地搂过他的腰扶住他,直到他站稳才松手。雪练寒转过脸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怕自己说了什么,回应的却又是那些冷冰冰的话语。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流景轻咳了一下,对他淡淡道:"你乃滇国人人都为之敬畏的虫师,却为何不用虫对付他?"
雪练寒凄凄一笑,伸手轻抚他绝美的脸颊,柔声道:"因为你说过你不喜欢。"
流景脸色一僵,一丝迷惘浮上眼眸,下一秒却又转瞬即逝,侧过脸,低骂道:"白痴。"
低笑两声,扳过他的脸,强硬地吻上那倔强的唇。
流景睁大了眼,流光溢彩的明眸中透出有些迷乱的不知所措。怔愣一秒后,又缓缓地眯上,闭上,将他眼中的迷醉,挣扎,痛苦与彷徨深深地隐藏在那柔嫩的眼睑之后。不反抗,也不回应。
察觉到怀中人的顺从,雪练寒更加放肆地攻城略地,不管自己身上的重伤,只想沉醉在这甜腻柔软的唇舌之中不再自拔。这个吻浓烈激荡的程度已可媲美床上的前戏,察觉到这点的流景微微地抗拒了一下,却又没真正的拒绝他,美妙绝伦的眉因矛盾而紧紧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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