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跨上马去,自嘲的笑开“不过你放心,我这人还算守信,既然答应你了,也会在我死前让你手刃了那些仇人。”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身后一沉,颜歌依然自己跨上马去,抓上我的衣袍的手倒是紧了些。
“丰州!”我冷冷的吐出这两个字来,我半眯了眼望向前方……去那里救我依然爱着的人……
看向前方蜿蜒的小路,任邪肆挂上唇角,丰州侯既然想玩,那我难道不奉陪到底?
江湖之事,就让江湖之人自行解决才是最为妥当,我挥开手臂,看着飞星带着我被我字迹污染了的白绢飞向天际,飞去到元清之处,飞去到我也从未涉足过的地方,那个被我莫名所创立的所谓帮派,目前已是最为神秘隐蔽的所在。
“雷隐”一个不张扬的称号,却注定了要震天而响,要扫清一切我想保护之人的伤害。
“查清所有要对凌昔宫不利的大小门派,在他们行动之前……不论用何手段,在任何时间,一个不留!……灭!”
如此简单的命令,相信他们能懂,我不再允许在我那么多过错之后,还有谁能对他们有丝毫的伤害……
现在,我所能做的也只是补偿,哪怕是小小的,毫不起眼的,也只是想在最后的日子能给他们想要的,就象是昔日一般平静的日子一般,不再受人摆布,不再被任何人利用……包括我自己……
第一百一十五章 暗护
已经腻了躲闪的日子,跨马急奔时,早已不再天真的心存仁慈,半眯了眼,任血色划过眼底,长剑挥舞间,斩去无数苍白魂魄,回鞘敛息,冷眼看着这些有着野心的所谓的武林人士再也无缘返家乡。
每每动手时,颜歌只是远远的站着,就这么强迫自己站在那里,不言不语的看着那原本鲜活的生命瞬间变成一个个冰冷的尸体。
轻颤着身体,强忍着这血腥的味道,即使惨白了面孔,却仍站得挺直,在血色的混乱中居然依旧如新竹一般挺拔,虽然只是血池中的苍翠绿竹,却依然脆弱而顽强的活着。
几日下来,看着他努力跟着我的脚步,尽量让自己不跟我添加丝毫的麻烦,看着他对我的决定从不多言,偶尔的言辞却精辟而准确,我居然对他也开始有些敬佩起来。
“哼,”我鄙视的丢开又一具还未冷却的尸体,将剑身擦拭干净才站了起来,这……似乎已经是今日所杀的第二批人马了,如此的小角色,竟也配拉上台面?而我保护紫彤的方式,就如此的直接和残忍,却是最为有效的办法。
“好了,可以继续上路了,”我长剑入鞘,瞥向站立一旁的颜歌。
“杀这么多人,值得吗?”淡淡的口气,是我已经习惯的空灵漠然,却让我挑眉,看来几日下来,他倒是忍不住开口。
“只要能护住我的人,就是杀了这天下所有敌人又何妨?”不屑的冷哼一声,“你总有一日也会有为你在意的人夺取别人性命的时候。”深呼吸一口,我对着缓慢没下山的日头伸展下疲惫的腰肢,似乎……已经几日未合眼了吧……
“休息一夜吧,”颜歌轻抚几下踏雪的皮毛,带上一丝怜惜,“就是马,也快受不住了。”
“是啊……”再如何的良驹,原本神采飞扬的踏雪在日夜不停的奔跑数日后,也已疲惫不堪,让我很是自责起来,“那暂且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发吧。”
“乖,辛苦了,”除下踏雪身上所有的鞍具,我大力揉几下他硕大的头颅,不住安抚着,一起缓步走向丛林的深处,这高大的山脉,茂密的丛林,难得的没有受到战争的波及,居然平静得如往昔一般。
好容易找寻到一处安静的隐蔽所在,我才摘下斗蓬的风帽,靠在大树旁坐了下来,总算可以不用再掩饰自己的妖异模样,忍不住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一旦放松下来,更觉得自己四肢百骸已如碾磨过一般,灌了铅一般沉重,丝毫不想再动弹。
“给,”面前突然被递过一个馒头,土黄的颜色,已满是干裂的痕迹,却不允许我有丝毫的挑剔,灌进一口冰冷的清水,那冷冽的滋味顺着我喉咙直滑如腹中,冻得我一个激零,忙掰开一块馒头塞进口中……如想象中一般,那冷硬的面粉,已经如沙石一般,任我如何努力,干涩的喉咙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这可怎么能行,若不补充食物,何以维持体力?
“唉”不由叹息一声,我撑着树强迫自己站起身来,打量起四周,想看是否能有那个运气,去找出冬眠的动物让我裹裹腹。
岩石下,大树旁,我就着已昏暗的光线,一点一点的认真而倦怠的搜索着可能存在的小生命……
“出来吧,让我吃了你们才能升天不是?”喃喃的念出让自己都觉得好笑的话语,突然眼前一亮……
“有了,”地上一个巨大的岩石旁,一个小小的洞穴赫然入目,忍不住笑出声来,居然还真让我找到这一处所在。
“这是什么?”身后的颜歌看了手持匕首的我,一副雀跃的模样,忍不住跟了过来。
“这个一定是兔子洞,一定是!”我挽起袖子,闪亮了眼眸,一扫刚才的阴霾,“哈哈,我们终于可以吃顿肉了。”
“别,不要吃它,可好?”似乎微微一愣,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伸了过来,带着些许的急切神采撞进我惊异的眸子中。
“我吃了它,它就早死早投胎,我若不吃它,我就死这里了!”狠狠的看进他眼中,我对他莫名其妙的仁慈有些咬牙切齿,“你帮我选一个。”
“那……那你手下快些,”终于还是泄气的放开手,颜歌却别开眼来,躲闪过我的目光,自己将手向地上伸了下去,“那我来抓它,也让它少受些苦。”
“切!有什么不一样?”我愤愤的坐过一边,看着他找来小而尖利的石块向洞口挖去,力气虽不大,却也将坚硬的地块一点一点的刨开,直到那全身乌黑的东西开始暴露了出来……
“啊!”猛然的一声尖叫,颜歌手上一颤,赫然的退后几步,跌坐地上,在两人的惊惧间,我忙回过神来,再闪电般挥出一刀,瞬间将蛇头斩落在地……
“这……是蛇?”颜歌努力平复着呼吸,总算颤抖出几个字来。
“恩,好象是,”我拈起那长虫来细看。
“你刚才说是兔子!?”他声音却是大了许多。
“恩,对啊,我们家乡有人指鹿为马,今日有我翼飛指蛇为兔,也算一桩美谈,”我哧笑着挖挖耳朵,认真的应付出一句,终于看到他那总是波澜不兴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愤怒的气息,哈,难得啊,比起他那永远的风清云淡,果然还是眼前的模样顺眼一些。
呵,苦中作乐,如此的板回一成,心情不由的大好。
利落的收拾了这野生的无污染食品,我当着颜歌的面,毫不客气将黑色蛇胆丢进口中,微微的苦涩,点点的腥骚,干脆一咽而下,却引来他不赞同的摇头。
“牛嚼牡丹”捏紧了拳,颜歌自语一般,明显的嘲弄。
“你知道什么?”我笑得丝毫不以为意,“在我家乡,这东西哪儿还能有如此纯粹的鲜美味道?也只是这里有而已。”
“你的家乡?”在火堆上添上一根枯枝,颜歌抬眼看我,“是哪个州郡?”
“州郡?呵,不,只是我的家乡而已,不属于这里的任何地方,”唇角的无奈,我自嘲的笑开,“传了这许久的故事,难道你还不清楚不成?我不是这里的人,我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到了这里的妖物罢了。”
“有血有肉,何来妖孽?”颜歌的一句话让我一口气哽堵在喉。
“那里……你无法回去?”
“那倒不是,”压去心头的悸动,我手下不停,利落的将蛇段串在长剑之上烘烤,回忆起那人那日情迷之际的话语,有些茫然……洛胤啊……心头一跳,我慌忙甩开让我心惊的思绪,不禁有些黯然,“有人……曾经告诉过我,应该有回去的路,不过也要我还能活到那个时候才好……”
“呵,你呢?”我避开这有些悲切的记忆,干脆问向他,“你何时开始学习医术的?世人为什么从未提起过?”
“我自小便喜欢这些草木,喜欢那药的香味,也喜欢跟着父王摆弄,”颜歌突然垂下眼来,在火堆旁抱紧了自己,本就清瘦的身体更显单薄“……这些都是皇室之人知晓的事情而已,直到被灭国,直到……我才丢下这些东西,如今倒是想念得紧,前段日子才重又拾起来。”
“你这样的人,居然也有蠢才肯把你禁锢在那种地方?若是我……”对他此刻的悲凉哀伤,我瞥瞥嘴,话到一半,却惊觉他却已沉默不语。
“嗯……,话多了些,对不住了,”我忙打住话头,尴尬的摇摇头,将烤好的一个蛇段递了过去,大概无意中碰触到他的伤口,那种滋味我最清楚不过,我……的确是说错话了。
“那夜来的似乎是靳小王爷吧,”一阵难堪的静溢,话题一转,居然又绕了回来,“他和紫彤宫主与你似乎颇有渊源。”
“啊?嗯”低低的应了一声,“还招惹到的还不止他们……所以我才说,我才是这天下最脏的人,就是你,也应该很不屑才对。”
“你如今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他们?”不理会我的自嘲,颜歌的神色在火焰中居然看不大真切,“其实难得有人如此真心待人的。”
“那是我欠他们的太多太多,只想在我剩下的日子里,给他们想要的而已,”悠长的叹息融在着夜色里,盘旋消散,再也找寻不见。
今日似乎是两人的对话最多的时候,太过敏感的伤感话题,让我再无兴趣开口,任那火苗将蛇肉烤得滋滋作想,任那寒风呼啸着穿过树木的缝隙将衣袍高高掀起,只觉得那彻骨的寒冷。
突然觉得,在此刻,我和颜歌就是两只满身伤痕的小兽,在这寒冷的冬日里彼此舔噬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却依旧保持着警惕的距离,不去靠近,不去理会,却努力避免着互相的伤害。
靠在树旁,将自己更深的裹进棉衣中,疲倦至极的身体却无法闭上眼来,不停的辗转着纷繁的思绪,那闪过脑海的是那些熟悉之人的面孔,妖媚的,俊秀的,挺拔的……
他们如今可好?我睁开眼来,看向黑沉沉的天空,他们……可还依然怨恨着我……可曾偶尔……想起过我……
半夜的闲谈,和颜歌的关系似乎和谐了许多,第二日顺手拉了他上马时,居然也没有日前一般厌恶的将我甩开。
用一国的宝藏来换取我本就要杀的那几人,其实,我倒是占了不少便宜,罢了,其实他也只是个可怜之人而已,何苦要如此刻意的厌恶?……每日痛苦之时,开始任由了他施针为我缓解,的确让我好过了不少。
“听说,靳王的兵马居然莫名其妙的从锦州退走了。”
“是啊,原本饶军已经抵挡不住,不知为何靳军会退啊?”
“这哪儿知道?大概是援军到了?”
和颜歌一起坐在郊外残破的茶肆中,身旁几人的交谈让我手上一顿,再无胃口,不知邵霁是决定退避,还是准备着……决战……
“还有啊,着江湖中几大门派突然被血洗,几日下来皆被灭门,现在兵慌马乱的,更是人心惶惶啊。”
“我也听说了,而且都还不知道是何人所为呢。”
“真是厉害。”
“好了,好了,该赶路了,快走吧。”
耳边继续传来的话题,对我而言倒算是个好消息。
“前面就是丰州了吧,”冷冷的看着那几个闲谈之人渐渐远去,我才拈起一颗青豆丢进口中,稍稍放松了下来,“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那只笨鸟想必会带人来的。”
果然……
“啾”的一声鸟鸣,话音刚落,我眼前一花,头上却挨上重重的一啄。
“嘶!”一个痛呼,我伸手往头上便挥去,这家伙是越来越放肆了,不就说了个笨字而已,居然就对了我这个主人如此痛下杀口。
“别!别打它!”颜歌猛然的出声,让我手一颤,一掌直接挥到自己头上……
“妈的!看我怎么收拾你!”痛得龇牙裂嘴的我看向羽毛直竖的臭鸟飞星,明显的挑衅模样,那家伙难得的见我发彪也毫不惧怕,居然象寻到靠山一般依偎在颜歌怀中直撒娇。
“你个家伙!”我站起身来,想一把抓去……
“将军?”
身后的一个熟悉的招呼让我一愣,忙收敛了如小孩般的怒气,回过头来……
两人一骑,俊朗的男人怀抱着一个娇小的少年已经来到身后,看我的眼神却有着明显的戒备。
“来了?”站起身来,摸了摸将自己的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斗蓬,难怪他如此神色……我对了元青了然的一笑,“虽然看来你两人还算不错,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不过也不至于如此就不认得我了吧?”
“主子!”终于是一声惊喜的呼唤,那少年几乎是滚落下马来,颤抖着一下跪在面前,抓紧了我的衣袍,已是满脸的泪,“主子,我们总算找到您了,我们找您许多日子了……我就说主子您一定吉人自有天相的……”
“这是干什么,此地可不是说话的地方,”心头一阵暖意酸涩,那时候的任意妄为,肆意戏弄,没想到过了这许久,他们对我却是忠心依然,毫无怨言。
“赶快给我起来,我还没死呢,跪什么跪!”眨去眼中的些许热气,我徉装生气的一把拉起夏兲,冲着元青道,“这附近可有什么好地方?”
“有,有,将军请跟我来,”元青不着痕迹的从我手中将夏兲接了过去,重又揽上马,居然是明显护食的模样……
“原来这么回事啊……”我轻抚着下巴,玩味的看着两人的亲密,看着颜歌跨上马去才跟着翻身跃上,却忍不住打趣,“元青啊,看来你倒是要更讨好我一些才是,不然我怎么可能如此简单的答应把夏兲给了你?”
“主……主子,没……我跟元大哥,没,没什么……”夏兲瞬间红了脸,慌乱的摇起手的模样让我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