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是毒药的话……我就吃，其他的……你觉得对我还有用？”
“翼……”邵霁忽然伏在我身旁，哽咽着，一遍一遍的呢喃，“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简单的三个子如数九的雪水当头砸下，好轻巧的三个字……这难道是眼前的小王爷要跟我说的？不用了……这三个字哪儿是上位者对下人说的……他未勉太看得起我了。
如此的我，难道还有被欺骗利用的价值？肮脏的肌肤上感受到他泪的温热，只让我感到一阵阵的厌恶……抬眼看他，看着他熟悉的眉眼，往日隐居时的温暖洒脱似还在眼前，却让我感到极其的讽刺……
“我知道，你恨我……”清凉的泪滴止不住的滑落，颤抖着的身体仿佛秋天的落叶……我见过邵霁愤怒的、杀意的、甚至是羞涩的表情，但是如此脆弱的模样，从来没有见过……可惜，这一切也只是对我的同情，或者是怜悯……？
“你惩罚我吧……”压抑着泪水，邵霁疯狂的扯开自己的衣服，修长白晰的身体却与这里的晦暗肮脏格格不入，邵霁慌乱的跪在我的身体两旁，“我补偿你，你想怎样都可以，只要你让自己，也让我好过一点，对不起……”
他撩起我本就破烂的衣服，让那惨不忍睹的伤痕，让那腿上层层叠叠已经干涸的血液和肮脏的液体一下暴露在他眼前……
一点一滴……似乎有泪水滴落的声音，却是如此的沉重砸到我已然空洞的心头……
身体的耻辱再次暴露在他人面前，我却无力掩盖，强忍着心头的嘲讽，我默默的闭上眼，感到他的泪在我污浊的身体上划出一道道绝望的痕迹，感觉他颤抖的手轻轻包裹住我开始轻柔的摩擦，我依旧如死尸一般躺在这窄小的空间。
……颤栗着，他伏下身来想吻我的唇，倒吸一口冷气，我反射性的侧过头躲开，也不管伤口是否会再度裂开。
我讥诮的眼神像尖刀般划开这死气沉沉的空气，明显的抗拒让邵霁一把抓住我肩膀。
“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翼，你知道吗？……国师没说错，你果真是妖，哈哈，一定是妖……不然我怎么会开始恨自己……我居然也会后悔……哈哈……”眼泪象流水般滑落，他咬着牙，撕开长裤，尽力把我的往他自己的身后送……我冷漠的看着他一次次的失败，再不死心的折腾着我，终于让我忍无可忍。
“小王爷，您玩够了没？”我冷冷的开口，猛然的一抖，他似乎才清醒过来，一下放开我，慢慢的，慢慢的站起身来，脚步不稳的往后退，踉跄的退后，直到靠住墙壁，才缓缓坐了下来，空洞着眼神，嘴角勾出一个凄美的笑容。
“是够了。”他的声音开始变得平静如昔“是啊，是我欺骗了你，从头到尾都是”。
“是我亲自派人来抓走你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从最开始我接近你开始，都是我一手做的，”
“引起你的同情，让我跟你住在一起方便我监视你，只是想看看你的真本事。”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句，虽然早已知道事实，但这些话语从他口中亲吐了出来，仍旧让我痛得撕心裂肺。
空气中零乱的哀伤压抑得我几乎要窒息，四周是一片令人难受的安静，死亡一般的毫无生气。
“翼，你知道吗？……我现在觉得心里很难受，”邵霁幽幽的话语继续传了过来，“真的，难受得好象要快疯掉了……我也不知道现在对你到底是依赖、习惯还是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乱七八糟的话语，他定定看着我的视线象飘到了远方，那眼底乍现的柔情却如钢针般刺痛了我的眼，“大概是你帮我疗伤，取笑我的笨拙开始，明明我是在害你，你还笨得跟我一起看星星，讲故事。跟我打架……”
“呵呵，你还叫我笨蛋，说我没用！这天下谁敢这么对我说话的……大概也只有你一个了……”他闭上双眼朦胧的笑，像是品位着香甜的醇酒，“或许就是那个时候，你就进到我的心里，但我知道你可能并没有跟我一样的感觉，……后来，直到你跟我说你喜欢我，你大概想象不出我当时的心情……象是一块大石落了地，又象漂浮在云端……”
“但是我却在这个时候……亲手毁掉了你喜欢的他，你恨我吗？”他眼神空洞的望向高处，“翼，你真的是妖……回来的这些天，我居然开始想念那些和你一起的日子，虽然清苦，却从来没有如此放松、快乐过。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连吃的都那么简陋，我却怀念得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奇怪是吗？哈哈哈哈”他忽然大笑起来，苦涩的滋味从唇中溢出悲凉。
“说完了？”心中了然，在这乱七八糟的话语中，我自然明白他为何要说出这些来，“知道我没用了，准备杀我了吗？”我垂下眼眸来遮住我满目的讥诮“什么时候动手？”
沉默了许久，邵霁再次开口，声音已是全然的沙哑“已经有人怀疑你被抓来此地，父王怕夜长梦多，准备明天一早就…………”。
我侧过头去，不再看他，“恩，我知道了”
“翼……你……”迟疑着，邵霁似乎想说什么。
“你走吧，就让我安静的度过最后一晚可以吗？……拜托你……留下最后的一点尊严给我吧。”
这点最后的尊严，大概是我奢侈着的愿望，在我被处死时不要在所有人面前显出脆弱，虽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我也不想让任何人看扁了我，我不想去当个弱者……虽然现在这一切也是成了奢侈……
我的话将邵霁将要出口的话语堵回口中，看他突然掏出那块玉，我先前丢还给他的那块美玉，用手狠狠的握住，指节因为用力而变的苍白……他嘴巴张了张，终是什么话也没有说，一咬牙便毅然走出门去，走出困着我的这个恶心的地方，从此天各一方……再无瓜葛……
潮湿的牢房里，除了我，再无一人，我悄然的打开眼睛，想在这室黑暗中找寻出丝毫的亮光……但是依旧是满目的暗陈……没想到，我十八岁的年纪就要享受死亡了，短暂的人生，所能回忆到的甜蜜居然是那虚假的欺骗……呵呵，既然明知命不久已，还不如放松好了，对于此刻毫无牵挂的我来说，死亡未必不是个不错的归属。
只是……不知道下一世我会在哪儿？会做什么？其实，我的要求也不高，只是想能象其他人一样，拥有一个温暖的家，有爱我的父母就……就满足了，至于其他的……等我重新为人了，再想也不迟……我是真的累了……
天还没亮，门外纷乱的脚步声将本就不能入睡的我惊了起来，门被一下打开，五个充满杀气的人走了进来，没有任何的话，简单的给我套了条裤子，用粗大的绳子抓起我利落的绑上后，就这么被另外几人架了出去。
凌晨的雾气笼罩着长长的街道，朦胧着没有真实感，没有欣赏的心情，我只看到一个长长的队伍，头前的一匹马上坐着邵王爷，就如此的意气风发的立在队伍的最前方。
没有邵霁的影子，这种场面，他大概是不屑来的……后面两队亲兵全部绒装打扮，威武的排列成长长的队伍，队伍中间一辆车上放着一个木头做的笼子，象关押野兽的栅栏，静静的等待着我……
残破的身体被被那几人大力的扔了进去，一个威武的声音便开始响起“王爷起架”。
沉重的声响开始滚动起来，队伍往前行去，迎着那一缕清晨的阳光，刚升起来的朝阳，金色的灵魂，刺破了所有黑暗的光华，让万物苏醒的美丽……我眯起眼睛，欣赏着，想刻下它此刻的美丽，这……大概是我作为任翼最后看这个世界的阳光了吧……
“王爷奉呈天命，斩灭紫妖，保万世太平”，队伍突然开始喊起口号，整齐的声音显然已经过演练，我苦笑连连，这口号还真是算大逆不道，他也敢让亲兵这么喊，看来这王爷的权势啊，可不是一般。
不过……“斩妖？”心中一股煞气，结果我就是死也还是帮那王爷获得了如此重要的好名声吗？
随着马车的晃动，我全身的伤口摩擦撕扯，巨大的疼痛让我无法忍受，眼前开始发黑，明明一阵阵痉挛的寒冷，身上却开始火烧似的烫，就象烈火包裹着寒冰，彼此冲撞着，侵犯着……我狠咬住下唇，才让自己抓牢了木头站直身体，不想要缩成一团当成别人眼中的笑话。
天逐渐亮了起来，稀稀落落的，四周开始有了围观的人，听到士兵们的喊声，所有人都似乎被碰触到了禁地，开始吼叫起来。
“死妖怪！扔他！”
“烧死他，用他祭龙神！”
“打他，打他”
大家边喃喃的骂着妖孽，边把手中的垃圾往我身上扔过来，我狠捏了拳，在心里聚集起森冷的笑意，听着四周前后所谓的正义呼声，开始觉得好笑起来。
“哈哈哈哈”，尽情的笑开，我根本不在乎所有人的侧目。
笑得畅快，笑得莫名其妙，却让所有的士兵全部禁了声。
呵，不是要死了吗？那不给所有人留下点印象怎么对得起我来这里走一遭……我集起全身力量，大喝出声：
“龙神庇佑，星宿天降，紫雷恩泽，国富民强，忘恩灭神，国破家亡”
高声的大喊几遍，嘶哑的声音，这是我最后的意气风发，直到一块肮脏的破布堵住了我的嘴，心里仍是忍不住的笑意，满意的看到四周的群众全部都呆住，开始无所适从的窃窃私语，
“星宿庇佑”毫无预警的，突然全部人都跪了下去，大喊着，膜拜起来。
由大笑化为冷漠，我感叹着原来控制人心是如此的简单……
向前方的王爷递过一个挑衅的眼神，只是想让那王爷知道，我任翼从来不是为别人做嫁衣裳的主。
再没人说话，队伍倒是安静的到了杀场，想自己站起来，却根本没有了力气，只能被两人粗暴的提着扔到一块平地中间的高台上，堆满了木材高台，旁边一个侩子手拿着一个火把已经等待在一旁，原来如此……
眼看着那王爷走到前方的棚中站定，装模作样的对着所有围观的人高声说到“紫雷星君尚未降临人世，本王今日就是要崭杀妖孽以祭龙神，迎接星君，保天下太平！”
“龙神保佑”
“烧死妖孽”一阵沉默后，四周的人重又高呼起来
我心里暗骂，却不得不佩服他这的手段，对所有上位者而言，他倒是一个不可小看的对手……一方面承认了我刚才糊乱编造的说词，一方面全然否定了我的身份，如此智谋，果真不错。
挥了挥手，晨光闪耀在他身上，天然的王者威严，要不是他眼神中的残肂，我还真觉得他会是一个不错的王者。
没有多余的话，一只木签已丢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他高喊一声“行刑！”。
侩子手伸手拿过一碗酒来，也不问我便往我嘴里灌去，一个没留神，烈质的酒水猛然的呛了出来，拼命的咳嗽着，我瘫软在台上，默默的看着他献祭般把四周的木头逐个点燃……
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我继续保持清醒，陷入黑暗前，我只看到那火焰蔓延着，迅速的吞噬着我周围的一切，越来越滚烫的热浪席卷而来……
终于……可以解脱了吗？我望着这一片火红，不经意的勾起唇角，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第十七章 国师
四周火焰象恶魔的花朵般迅速蔓延，瞬间便将四周的所有吞噬怠尽，我所能感受到的是一片火辣滚烫的气浪铺天盖地的袭来……火焰已经近在咫尺，就要快舔食到我的身体……突然感到脚边一空，身子往下跌落，朦胧中似乎落到一个温暖的所在，同时一个跟我穿得一模一样的人闪电般被推了上去，一下一上就在一瞬间……我尽力的想睁大眼睛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天地间却已是一片黑暗……
“……”
遥远的地方，似乎有人的声音，不真实的飘来……是谁？在说什么？对谁说？
我不知道我在哪里，也不清楚我倒底是生是死，只觉得浑身的如火烧般的滚烫和伤口的激痛，拼命想喊，却干涩的唇和被滚烫气浪灼烧了的喉咙，除了撕哑，已经发不出其他任何的声响……
居然……难道我还是活着的……死命的挣扎着，为什么不让我就这么死去？……我用尽全力想躲……突然有双手颤抖着，隐忍而温柔的将我拥住，微凉的指一遍一遍的抚摸，一点一点想抚平我满身疮痍的伤口，但血肉模糊的身体，被凌迟的心难道还有挽回的余地和必要？……
我现在的我和死亡又有何分别……恍惚着侧开头，我本能的抗拒着那送到唇边液体……反复几次后，终于那液体总算没有再靠近……大概这样也好……让我安安静静的去了也好……但是唇上一暖，那片柔软开始温柔却坚定的打开我的唇，一股苦涩的液体流入我的口腔，酸苦而又艰涩，却带着暖意滑入我的身体……
也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只知道我不停的做着梦，梦到那诡异的黑色闪电将我的世界全然劈得粉碎；梦到父母当着我的面重重的关上门，没带一丝表情；梦到那被杀死的老板娘突然站起来用冰冷的手掐上我的脖子；梦到我站在悬崖上想飞翔，却掉下无止境的深渊……我努力的张嘴，出口的却是凄惨的呻吟，我想摆脱这些可怕的恶梦，所能挥舞的，却只有伤痕累累的手……恐惧中，我开始恨，恨那些毁灭我的人，恨我身边的一切，如果没有那些人，没有我……那该有多好……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沉沉浮浮，痛苦不堪，每次想要放弃，却有一股力量拉扯着我，强势的将我整个包裹住，让我完全没有了逃离的缝隙，这又是谁……谁要这么逼我，让我连死的权利都要被剥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