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荒(卷三、四) BY 暗夜流光
荒(卷三、四) BY 暗夜流光  发于:2010年0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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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这妖物口气,摘其枝叶定然有所损伤,恁是司空煜郎心如铁,胸口也不禁浮起一丝感动,只是转眼又立刻想到“非我族类”这四个字。

  眼前这妖物根本不是人,又懂得什么真正的情意?不过与初生的禽兽相似,睁眼时所见地第一个动物便会与其他不同。

  他种植这妖花八年。从最初到如今都只为了取其果实,又怎能到了今时今日妄动怜悯之心?

  司空煜迅速压住心底的那丝悸动,再柔声哄了那妖物几句。对方竟微笑着从他怀中挣脱,走至树下摘了几片叶子放在他手中。

  “阿煜。你从现在起就可每日服食我地叶子。那你便长久都会是如今这个模样,我不想看着你变得老丑。”

  司空煜接过那几片树叶。转了转眼珠才长叹一声,“冥灵,有件事我不想再瞒你……你我即已立下终生不弃的诺言,我什么都跟你说实话罢!”

  那妖物面色大变,犹豫片刻才道:“若是会令我伤心的话……那你还是莫要说的好。”

  司空煜愣了一愣,仍是打定主意虚而实之,伸出双臂抱那妖物入怀,声音极为诚恳地开口说道:“你听了也许会伤心,但我说了出来才能安心。其实……我出生时先天不足,身有重疾,许多大夫都说我活不过而立之年,所以才求得你的种子,想要让你快些开花结果来救助自身。”

  那妖物“啊”了一声,面上却未曾露出怒意,“原来如此……这也怪不得你。”

  司空煜看对方神色尚算平静,便接着说了下去,“只是我万万想不到,你开花之时便会化出人形,更想不到你会待我这么好……你我虽人妖殊途,我却管不住自己地情意,即使早已知晓你那果实可以治好我自身沉疴,也不会忍心摘取。你方才什么都跟我说了,我十分惭愧内疚,也只好什么都跟你说。”

  那妖物这才露出极为惊异感动的表情,眼中又有泪意上涌,“阿煜,我信你。你明明可以什么都不跟我说的……你若要治好沉疴,只需摘下我一根粗些的枝条煮水煎服。”

  司空煜还要做作,脸上尽显心痛不舍之情,“可如此于你身子有损……”

  那妖物笑着摇头道:“我说不要紧便是没有大碍……我只须休息几日,再多食些活血便可恢复如常。司空煜所料不差,他这招以退为进果然骗得对方乖乖上当。这上古奇妖凶残有余,也委实单纯有余,一点心思在人类的智谋面前不值一提。

  司空煜犹在思虑如何哄得对方独自离去,那妖物已主动走回树下摘取枝条。

  摘下一根极粗的树枝拿给司空煜之后,冥灵面上颜色立时憔悴几分,原本艳红娇嫩的嘴唇也干枯发白。

  司空煜此刻犹能注意到对方的异状,虚情假意的安慰了对方几句,又劝他早些回房休息。

  这等拙劣地谎言也把那妖物哄得开心无比,十分乖顺地点了点头,惨白的面上浮起一片红晕,“阿煜……对不住,我失了些精气,所以要独睡,这几日都不能陪你了,你也正好要治病嘛。待你的病好了、我身子也恢复了,我们再一起出府去玩好不好?”

  此言正中司空煜下怀,自然半分异议也没有,当下答了从前一直敷衍拖延对方地承诺,“好,我知你一直想出府去玩,只是我身有沉疴,不便远行,才一直延误着罢了。这次治好了病,我便带着你远游四方,游遍天下风景秀丽之地!”

  那妖物脸上气色虽差,此刻却笑弯了眉眼,“阿煜,你待我真好!那我便早些回房休息,你也早些治病,我们来日方长。”

  司空煜含笑点头,目送对方远远离去之后,握紧那根枝条出府直奔宫中。

  他心中牵挂的那人,只会是从小相依为命地皇兄,永不会是养在府中地那只妖物。

  卷四《嗜血花》6、回生

  司空煜疾奔宫内,第一件事便是看望皇兄,见到司空曜半昏半醒地躺在榻上,他才大大松了口气,把手上那根枝条也交给了御医。

  只过了小半个时辰,御医奉上煎好的药汁。他接过来自己先喝了一口,等待了大约一炷香时间,身子也没感到异常,这便放心扶起皇兄亲自喂药。

  司空曜迷迷糊糊地喝下那碗药汁,只觉体内一阵暖流涌上,不过片刻便睁开眼睛看向身边,双目中已有些许神采。

  司空煜高兴得声音都在发颤,试着叫了声“皇兄”,司空曜竟挺起身子对他笑了一笑,“阿煜,我觉得舒服了好些,你给我喝的是什么药?”

  司空煜略一沉吟,哪里肯对皇兄说出自己杀人喂花之事,只避重就轻地回答道:“我府中有一株上古奇树,传说其枝叶有治愈沉疴、起死回生之功。不过只是民间传言,我先前不敢贸然取之,看皇兄病得太重才斗胆一试。皇兄方才喝下的便是那奇花枝条所熬的汁液,看来确是有些效用。”

  司空曜“嗯”了一声,将信将疑地试着动了动手脚,却发觉四肢已然有了气力,面上不禁现出兴奋雀跃之情,“阿煜,你所言不虚!我非但胸口好受了些,手脚还比从前有力了许多!”

  司空煜自然也看得出来,皇兄此时看来气色已比先前好上数倍,那等病恹恹的模样他也再不想看到,只盼着那妖花确能治愈皇兄。

  他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担忧,总害怕皇兄服药之后有何不妥。因此不肯放心回府,一整晚都留在了寝宫。

  他陪在司空曜身边,本只想亲自照看。司空曜倒是精神百倍,遣退身旁众人一直拉着皇弟说话。便似历年沉疴已经完全治愈了一般。

  司空煜看着皇兄越来越红润的面色,心中担忧渐去,笑容渐多,也松开紧皱的眉眼陪着皇兄不住说话。

  两兄弟已有数年未能如此亲密同眠,也有数年没能跟彼此说上这么多话。除了司空曜政事繁忙、身体虚弱之外。有了自己府邸的司空煜也不便常留宫中。

  他们聊到半夜,司空煜才惊觉不妥,皇兄身体刚刚好转,经不起这般劳累,赶紧劝慰司空曜小睡片刻。

  司空曜意犹未尽地应了,勉强闭目休息,过了一会又再睁开眼来,笑眯眯地低声说道:“阿煜,我睡不着。我从出生起直到现在。身子从未如今晚这般舒服,你府中那株奇树到底是何来历,又是什么模样。竟能起死回生,我定要亲眼去看上一看。还要亲自拜谢这救人的神树才好。”

  司空煜心中一惊。只怕皇兄迟早知道那所谓救人的神树乃是嗜血妖物,回府后倒要快些把那棵妖树连根迁走。那化作人身地美貌妖物也长留不得。还是多编些谎话骗出府去再寻个僻静地方养着的好。

  他心中暗自打着主意,面上却声色不动地淡淡说道:“皇兄贵为一国之君,些许小事怎能出宫?就算你身子大好了,朝中政事也多得处理不完。我府中那棵树又没长脚,要去看它不必急在一时半刻,等皇兄将来得空了再说罢。”

  司空曜被皇弟这么一说,脸上不禁有些讪讪地,想了想便正色点头道:“阿煜说地是,我身在帝王之位,一切应以大局为重。不过,那神树于我有救命之恩,我确是应该早早亲自拜谢。”

  司空煜听得皇兄如此执着,更是立定决心要把那妖树快快移走,当下打起精神费心岔开了话题,又哄着皇兄慢慢睡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司空曜就睁眼醒来,兴致勃勃地亲自穿衣,准备起床上朝。司空煜仔细观察皇兄气色,确是比昨晚还好,为以防万一又召来御医,确认皇兄身子无碍才放了心。

  司空曜前脚去了金銮殿,司空煜后脚就出了宫门,一路上苦思如何把那妖物骗出自己的王爷府。

  回到府中之后的一整天,他竟感到难得的清静,那妖物一直把自身关在房里,没有出来胡作非为。想是对方本体失了那根枝条,妖体也还未曾恢复如常,煜王府里总算可以无风无浪几日。

  转念一想却又不行,他若几日都不理那妖物,对方肯定会察觉蹊跷。对方妖体受了损伤,更需要吸食活人血肉以做恢复,他若想继续骗得那妖物服服帖帖,只能主动给对方送去食物。只是他委实厌倦了杀人,即使杀的都是恶徒贪官,最初所杀之人确实个个都死有余辜,到后来哪里有那么多人可杀?这一两年以来,他已开始杀死轻刑犯人,为免此事被皇兄察觉,他还不得不买通朝中多人。

  如今皇兄身子好了,一颗心都要扑在政事上,指不定哪天就会发觉此事。若要一劳永逸,最好便是……

  他心中自然知晓该怎么做,只有那般行事才是最干净利落---先摘了那棵果实,再一把火烧了那株妖树,最后把那颗独一无二地不死药亲手献给皇兄。

  若真的那么做了,先皇的遗愿便可成真,皇兄从此长生不老,司空家的江山永兴不亡,那株妖花的邪恶也会永远成为秘密。

  此念早已在他心底滋生,每每一想到便又被他压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与那妖树日日夜夜相处了将近八年,还为了养育对方而杀人无数。

  虽然心中充满憎恶怨恨,他仍是不想当真毁了那棵树,对那张美貌绝伦的面容也是厌恶之中带着几许欲望。

  无论这世间的男男女女,对着太过美丽的脸都会意乱情迷,他司空煜也不能免俗。即使无数次亲眼看到过对方狰狞作恶,被对方主动亲近时仍是难以抗拒,无论那妖物身上的花香还是流转地眼波,都远胜他从前见过的那些人间美色。

  也许他可以与那妖物同眠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也从不是什么好人。为了做到自己想做地事,他可以杀人无数、可以欺骗皇兄、可以任由那妖物随意杀害他府中下人,甚至那凶残无比的妖物都被他所骗。

  如此一个连心都黑透了地人,比那妖物还要可怕,若当真杀死了对方,那些罪恶便会变成自己独自承担地秘密。

  他想,其实那也很累。

  卷四《嗜血花》7、贵客

  司空煜犹豫再三,仍是下不了决心杀死那妖物,只悄悄行至自己房外探看那妖物的动静。

  他方才走到门外,屋里就传出短促的惨叫之声,显是那妖物又在杀人了。他皱眉一把推开大门,快步走了进去,只见那妖物正从一具尸身旁边慢慢抬起头来。

  那妖物嘴边全是鲜血,面上浮现美丽又恐怖的笑容,“阿煜,你来了?我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正想去找你。”

  他强忍住心底的厌恶,微蹲下身拉起对方,“吃完了也不擦嘴……你这般出去会吓坏人的。”

  那妖物“哦”了一声,随手以衣袖擦了擦嘴边血污,接着高高兴兴地牵住他手,“好了!我们出去玩!你答应过我的。”

  司空煜转了转眼珠,抚着那妖物的头发柔声说道:“好。我带你出府去玩,若是外面比府里更好,你可还愿意回来?”

  那妖物整个偎进他的怀里,声音软绵绵的十分娇气,“嗯……我自然要回来,我的本体和你都在这府里,住在其他地方干什么?”

  司空煜面色微沉,想了想又继续说道:“这府里人多嘴杂,我已厌腻之极,早想另寻清静之地小住一段日子。冥灵,你可愿与我同去?”

  那妖物顺着他的话笑眯眯地点头,“好啊,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还有……我们另居他处之后,我经常要出门办事,不能如现下这般整天陪着你了。”

  那妖物笑容立止,嘴唇下撇,似是想要哭出来。“我不要!你为何不能一直陪着我?你去哪里办事,我都跟着去就好了!”

  司空煜大感头痛,故意沉下脸推开对方。“你听不听我的话?若你不听,我便再不跟你说话。也不与你同房。你今晚又独睡吧!”

  那妖物登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他只管冷眼看着紧闭嘴唇,果然不肯再开口多说一句话。

  那妖物哭了一会,偷偷睁眼瞄向他的脸,却看不到半点温柔。不由哭得更是伤心,口中却断断续续地应道:“我……我听你的话……还不成吗?”

  司空煜这才笑了一笑,又将对方拥入怀中,“下次莫要再惹我生气,如此不是很好么?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太过任性,有的事也要顺着我,知不知道?”

  那妖物抽噎着点头答道:“嗯……我知道了。”

  经此一事之后,司空煜已深知对方对自己甚是顺服。言语态度都渐渐严厉起来,但仍是松紧有度,果真陪着对方出府去玩了几天。

  他派人在京城城郊买了一座宅子。带着冥灵一齐去看了看,道是以后两人在此同住。

  冥灵毫无异议。只问起本体如何安置。司空煜照样微笑着柔声哄骗,“那株本体自然也要随着你我移植过来。你那本体乃是稀世奇珍。我府里人多,若有人无意伤了你或是偷摘枝叶,甚至摘了那颗果实……”

  冥灵轻笑摇头,“一般人是摘不下地,能摘下果实、拔下枝叶的只有你我二人。我……我是得你精气才能结出果实,那本体也只认你的亲近,其他人若是妄想伤它,它定会将那人缠绕至死。”

  司空煜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已是第二次听得冥灵说起,那颗果实也有他一份孕育之功。

  若是亲手摘了那颗长生之果,他岂非禽兽不如?虎毒尚不食子,他却整天打着那颗长生果地主意。

  但若要完成先皇遗愿,唯有摘下那颗果实献给皇兄,他为人子为人弟,却一直对朝政社稷毫无用处,只白白享受着皇子与王爷的尊荣。他心中思虑起伏,带着冥灵回了王爷府,只想尽快把那株本体迁走再说。

  他带着冥灵刚到府门,府里地心腹管家便迎了出来,道是府中有贵客驾到,已等了王爷多时。

  他心中疑窦大起,却也想不到那到底是何人,拉着冥灵的手下轿后,一边前行一边细问管家,“到底是哪位贵客?你为何不报上姓名?”管家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冥灵,欲言又止、面有难色,他心中愈发惊异,隐隐浮起不详的预感,脚步也在府门口停住。

  管家面对他询问的眼神,只伸出食指向头顶指了指,他立刻明白了对方手势之意,心中大叫不好。

  一旁地冥灵看他脸色有异,张口便是凶残之语,“阿煜?是谁来了?你脸色这般难看,那人一定很讨厌。让我替你去杀了他!”

  他心中本就烦躁,闻言更是怒上眉梢,一双宽厚的手掌不自觉狠狠捏紧冥灵的手指,语声也沉得吓人,“你敢!”

  自冥灵与他相识以来,从未见到他如此凶狠的模样,被他突然一吼竟愣在了当场,嘴巴瘪了好几下,又似乎想要强忍,反复几次后终究还是哭了出来,用力甩开司空煜的手掩面奔向府内。

  司空煜也懒得去追,一腔心思全放在皇兄身上,冥灵此刻负气而走正中他下怀。眼下只有他与管家,这才方便安排大事,哪知管家直着眼看向冥灵跑走的方向,颤着声音对他说道:“王爷,那人……皇上此刻便在你院中等候,他来时直奔那处,府中无人胆敢拦他!”

  司空煜面色大变,只得拔脚急追,一颗心跳得险些从胸口蹦出来。他从出生直到现在,未曾如此害怕过。那妖物眼中只看重他一个,其他人类皆是食物,若与皇兄当面相撞,指不定立时痛下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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