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右手撑住额头,苦恼地说,“我已经在反省我以前对你的态度了。我是对你太过专横,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你带到我家,硬要你接受我无理的请求,这都是我的错。但是那件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请你相信我!”
我既不反驳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他。
他后退几步,苦笑:“你现在当然不会相信我了,如果可能的话,我真想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
“肯定的黑色的!”我想都没想就如此断言。
“好吧,我车子上有刀,我马上就去拿。”
“开玩笑的。”
“你什么时候会开这种劣质的玩笑了?”他注视着我,“你直到现在都没相信过我说爱你的话吗?”
“不。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自己。我不相信自己会得到你的爱,尤其是……”我笑,心里一阵凄凉,“你的爱是有条件限制的,只是对‘她’而言吧,对于男性的我,你还会有任何兴趣吗?”
“我不知道。”
“那我们之间就无话可说了!”我沉下脸,转身就走,被他一把拉住。我回过身去,不耐烦地说道:“请问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请给我点时间……”他低低的声音在我头上方响起,我猛一抬头,意外地见到我不想看见的那副表情——带着忧伤,害怕失去的表情。我心口一紧,细小的疼痛仿佛有生命一样蔓延至全身。
这不像你,逆言,这不像你。
你不应该有这样的表情,你应该永远是那么自信狂妄的啊!
像骄阳一般,即使灼伤人,也不会说对不起。
其实……那是我向往的特质……
所以我才会那么想要太阳车,我想自由自在地飞翔于蓝天,更加接近那炽热的白光,让我安心、温暖的白光,即使会被灼伤。
“给你时间让你变成同性恋再爱上我?”我挑了挑眉毛,感到可笑。
“……10%的人是完全的同性恋,55%的人可能会在一定条件下转化,只有35%的人的绝对的异性恋。”
“这个数据我看过了。然后?”
“所以说让你给我时间啊,我想也许我……”他有些困惑地开口,“我也是属于55%里的人吧。”
真是不得了的话语。
我心里想着,嘴上却说:“算了吧,我可不想浪费你的时间。”
“这怎么是浪费时间呢?”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你是不想浪费你自己的时间吧。”
“那你说你要我怎样给你时间?再让我和你住在一起培养感情?那我绝对不干!是,我是不想浪费我的时间。因为你并不是想得到我本身吧?只不过因为你没能得到我,所以你才会想要我。任何人都是一样,奢望着自己没有的东西,我也是。”我摊开右手,然后握拳,“然而如今,你就在我手掌中,轻易就能到手,叫我怎么再来珍惜?早点放弃对彼此才有好处。”
“被你说成我好象只是好奇才追求你的,真让我伤心哪。”他自嘲地笑,“不过即使被你说成那样,我也不准备放弃……”
“即使了解到自己完全是异性恋,没有转变的可能?”
“是的。”
这个家伙……我感到一阵无力。
说的话根本就是毫无逻辑嘛!
如果是个不可转变的异性恋,又怎么来爱同是男性的我呢?但他这种执着的程度却不由得让我有些佩服了。
也许陪他把这个游戏继续玩下去也不错。
所以我让步了。
“我是不了解你脑袋的构造,不过在不干涉我自由的条件下就随你怎样吧。”
话中的意思是凡事要以我的意志优先。
看到他欣喜的表情,一瞬间我还真为自己的慷慨大方感动。
但是他接下去说的话立刻让我跌进冰窖。
“那太好了。”仿佛从生死线上活过来一样,他全身一扫颓废和憔悴,变得精神奕奕,果然还是个美男子,“但有件事情我想先跟你说明白,我公司旗下一个研究所正在从事与雄黄酒相对的研究,并且已经有了眉目。”
什么雄黄酒,关我什么事?
不过好象是在什么地方看过,有一点印象。
我楞了下,迷你盘上的有关记录突然跃进脑海。
那个记录上确实曾经提过:
……当是女人的时候,要喝掺了一种叫雄黄的药的酒,而当是男人的时候,便要喝掺了与雄黄相对成分的药的酒,那样就可以变成想要的性别。很遗憾,到这个研究为止,那种药还没有被研制出来,期望下一代的人能够继续未完成的工作了。不过,不顺应自然的总归是不太好的,强硬变身的话,会给身体带来很大的负担,也就是说会很痛苦,但到目前为止,也还没发现对人体到底有多少伤害,也希望下一代继续……
我脸顿时变得苍白,不由自主地紧紧咬住牙根。
仿佛格斗游戏般,怒槽飞快增长。
“……也就是说,”他愉快地说道,“即使我是不能转化的异性恋者,我们也一定可以结合的,所以关于这点,你就放心好了!”
“轰——”怒槽满了,沸腾至顶点的怒气爆发了。
“谁要放这个心啊!下地狱吧!你这个白痴、混蛋!去死吧!我下辈子都不想见到你!”
我气愤地跑了出去,跳上离凌的太阳车。
“开车吧!”
“……恩,好的。”他说话语气有些不自然,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很阴暗的表情,但又怎能比得上我此时心情的阴暗?
亏我对逆言还有那么一点动心,亏我还暗暗称赞他,亏我对他的态度还那么柔和!
我早就该想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不是吗!
当凉爽的风吹醒我发烫的脑袋,我开始后悔当时怎么没给逆言一个巴掌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chap 21
选择进什么大学花了我很长时间考虑。在决定之前,我一直住在租来的房子里,并在餐馆打工。回过一次家,是为了拿择校通知还有简单跟父母讲明了自己的志愿。
那真是不叫人留恋的家啊。
常常发呆,总在看报纸的父亲,一脸疲惫焦躁的母亲,吊儿郎当的哥哥以及阴暗的家庭气氛都让我感到沉重压抑,想尽快逃离那个地方。
不过想到进大学后可以摆脱过去,开始新生活时,心里总算感到了安慰。
我没有提及学费的事情,一来看家里的情况我就知道逆言给的钱应该所剩无几了,父母肯定是把它投入创业中,但是没获得成功吧;二来由于我最后学期的考试成绩特别优异,很多大学都向我发出了减免学费的欢迎,再加上我平时节约下来的钱,最初一年的费用应该是够的,以后的就可以慢慢想办法了,或者打工,或者拿奖学金什么的。
令我奇怪的是,父母也丝毫没有提及学费的事情,难道逆言没有到过我家里,他们以为我还住在逆言那里,接受他“好心的培养”,拿他的钱上大学吗?还是根本就不想负起责任来呢?
不过说起来,我也已经满十八岁,是个大人了,自己的生活由自己来负责。只是因为看到哥哥仍在吃住父母的感到心理不平衡罢了。
逆言找到我的住所后,就每天来,我对他表现出露骨的厌恶,一见到他就立刻关上门,在外面遇见了也一句话都不跟他讲,照例来说再怎么厚脸皮的人也该受不了了吧,但是他不,仍然坚持每天都来。
真拿他没办法,不过老是这样耗着,的确让我很不开心。
一个炎热的傍晚,我拖着累极了的身体回到家,不出意料地看见逆言倚在我门口抽烟——他最近抽得越来越凶。
我实在没力气和他纠缠,就打开锁,示意他进来,他抽烟的手势一缓,似乎不相信一样,随即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跟我进了屋子。
“你有什么话,说吧,给你一刻钟。”我从迷你小冰箱中拿出两罐啤酒,给了他一罐——对他还讲究基本待客礼貌的我,也不正常。
清凉微苦的液体从喉咙口滑到肠胃,凉快的感觉又向全身蔓延开去,热度降了下来,一天的疲劳总算得到缓解,我坐下来。
“进大学的事情决定好了吗?”开口第一句竟然是这个。
虚伪的男人,难道还不知道我报了星洲大学了吗?那是他公司旗下的大学,他怎有不知道的道理?
我喝了口啤酒,斜瞥了他一眼。
“你早就知道我要上什么大学吧,客套话就不要讲了,老实告诉我,你要我怎样做才能停止这种骚扰我日常生活的行为呢?”
“我知道你上星洲大学只是因为它是全国最好的大学,而且提供的条件也最优厚。”
“那是当然。”
“我也知道你不可能再回到我家,和我一起生活。”
“那是当然。”语气加重了。
逆言拉开啤酒罐的拉环,低低地笑了一下。
“你那天说的那些话,我回去想了很多。我是不是真的因为没有得到你而想要你呢?我不知道,也许你说的是真的,从小到大我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所以你让我有新鲜感。我也曾叫自己不要想你,到酒吧找过别的女人,但是没用。我的眼前只有你的身影,即使你现在是男人,我也只想着你。”
“实际上只是受以前的我的影响吧。”
“我不知道。我本来以为自己很清楚‘爱’是什么,然而现在我又不明白了。”他叹了口气,“我对你这样的感情真的是爱吗?并不是因为不甘心,或者只是迷惑?”
“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事情不要来问我。”
“就是因为不明白才会想要知道的啊。”
“那我给你时间让你想清楚吧。”我轻笑,“一个提议:我上大学期间,你不要来找我,若是四年之后你发现自己仍然想着我的事情……”
我直视他的眼睛。
“我就接受你。”
我并没有说“可能”、“应该”、“也许”那种摸棱两可的话,而是以肯定的语气讲的。
因为我知道漂亮的话谁都会讲,空头支票开起来也颇为容易。
四年,那么漫长的时间,世界转得飞快,人的心也变得飞快。我人生中唯一对飞炎的那次爱恋才持续了多久?
逆言,想必不会坚持那么长时间,他淡忘了当然很好,要是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仍然爱着我,光考虑到他的毅力和这种稀少的可能性,我就能接受他了,何况他还是个不错的男人,至少很有钱,又很帅。
“四年?”他有些犹豫,“时间太长了吧。”
“你反对?”
“不不。那在四年中我就不能见你吗?”
“对你来讲,这可是人生的一大抉择啊——变成同性恋并不是那么好玩的事情吧?所以说,我是在为你着想的。四年,应该有足够的时间让你反悔了,不要到时候后悔了,又要来责怪我。我是个害怕责任的人,所以一开始就要跟你说清楚。”
“长距离的恋爱呀……那么……”
我有些紧张和兴奋。
这是一场游戏,我们势均力敌,不,现在还是我稍占优势。他要是同意玩下去的话,会是谁赢呢?光是在想,就觉得好期待了。